摘要:陈建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那两个孩子约莫五六岁,正背对我们,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女孩穿着粉色的小裙子,男孩穿着蓝色的短裤,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阳光给他们毛茸茸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引子
“就他们吧。”我指着角落里那对龙凤胎,轻声对丈夫陈建说。
陈建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那两个孩子约莫五六岁,正背对我们,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女孩穿着粉色的小裙子,男孩穿着蓝色的短裤,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阳光给他们毛茸茸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
这是我们第三次来市福利院了。年近四十,求子多年未果,我和陈建最终决定来领养一个孩子。院长是个和善的中年女人,她领着我们,轻声介绍着每个孩子的情况。可我的目光,从进门那一刻起,就被那对龙凤胎牢牢吸住了。
他们很安静,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吵闹。院长说,他们叫安安和平平,姐姐安安静静,弟弟平平安安,一年前被送到这里,据说是家里遭了火灾,父母都没了。
我心里一紧,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怜爱。陈建显然也动了心,他握了握我的手,掌心温热,“看着是挺乖的。”
我点点头,正要迈步朝他们走去,眼前却毫无征兆地飘过一行淡灰色的字,像视频网站的弹幕一样。
【快跑!别选他们!尤其是那个男孩,他就是个小恶魔!】
我猛地一愣,以为自己眼花了。我用力眨了眨眼,那行字却依然悬浮在半空中,清晰得像印在我的视网膜上。我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脚步也钉在了原地。
“怎么了,岚岚?”陈建扶住我,“脸色怎么这么白?”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这是什么?幻觉吗?我最近压力太大了?
就在我恍惚的瞬间,又一行弹幕飘了出来。
【姐姐是天使,可惜被这个弟弟拖累了一辈子,上辈子就是这样。】
上辈子?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我死死盯着那两个孩子,他们似乎感应到了我的注视,齐齐回过头来。
女孩安安的脸蛋白净秀气,一双大眼睛像清澈的泉水,看到我们,她腼腆地笑了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而男孩平平,则警惕地抿着嘴,眼神里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阴郁,他下意识地把姐姐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像一头护崽的小兽。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一个天使,一个恶魔?这怎么可能。可眼前的弹幕,真实得让我无法忽视。
院长见我们停下,笑着走过来,“这两个孩子感情特别好,从不分开。如果要领养,最好是一起。”
陈建是个老实本分的工厂车间主任,从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他见我神色有异,只当我是在为孩子的身世难过,便柔声安慰道:“别想太多,孩子都挺可怜的。既然喜欢,就都领养了,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我看着他真诚的脸,又看看不远处那两个孩子,心里乱成了一锅粥。那诡异的弹幕还在眼前,像一个不祥的预言。我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相信这凭空出现的警告?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一定是幻觉,是我想多了。我是一名人民教师,教书育人,怎么能被这种无稽之谈左右。
我定了定神,对陈建和院长挤出一个笑容,“嗯,就要他们了。”
我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一行血红色的弹幕,几乎是贴着我的脸飘了过去。
【愚蠢的女人,你会为今天的决定,付出血的代价。】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手脚冰凉。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福利院里孩子们天真的笑声清晰可闻,可我却感觉自己仿佛一脚踏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
办理领养手续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我和陈建都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没有不良记录,再加上我们愿意同时领养两个孩子,院方几乎是立刻就批准了。
签完最后一沓文件,院长把安安和平平的手交到我们手里。安安的小手软软的,她仰着脸,怯生生地叫了一声:“阿姨。”
我的心一下子就化了,那些诡异的弹幕带来的恐惧似乎也消散了不少。我摸了摸她的头,“以后要叫妈妈了。”
安安的眼睛亮晶晶的,重重地点了点头。
而平平,却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的手有些凉,我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细密的汗。我蹲下身,想让他也叫我一声,他却把头埋得更低了,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刺猬。
陈建在一旁打圆场,“没事,孩子认生,慢慢就好了。”
我心里有些失落,但也没多想。回家的路上,安安很兴奋,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问这问那。平平则一直靠着窗,沉默地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
我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几眼。这孩子,真的像弹幕说的那样,是个“恶魔”吗?我甩了甩头,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到家后,我领着他们去看给他们准备的房间。房间是朝南的次卧,我特意布置成了温馨的蓝色调,两张一模一样的小床,床上放着新的被褥和玩偶。
“喜欢吗?”我笑着问。
安安开心地扑到床上,抱住那个大大的毛绒熊,“喜欢!谢谢妈妈!”
平平站在门口,没进来,只是默默地看着。
我走过去,牵起他的手,“平平,这也是你的房间,你的床。”
他没说话,只是任由我拉着他。我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的心防太重了。
晚饭是陈建做的,四菜一汤,很丰盛。饭桌上,安安的嘴很甜,一个劲儿地夸“爸爸做的菜真好吃”。陈建被哄得眉开眼笑,不停地给她夹菜。
平"平"则安静地扒着碗里的饭,几乎不碰菜。我给他夹了一筷子红烧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拨到了一边。
“不爱吃肉吗?”我问。
他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我心里有些无奈。这孩子,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就在这时,一行弹幕又飘了出来。
【装模作样,他不是不吃,是嫌你脏。】
我的心猛地一刺,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我看向平平,他正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那行字,却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心上。
我这是怎么了?像个被鬼迷了心窍的疯子,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可那些字,那么真实,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我必须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吃完饭,陈建陪着安安在客厅看动画片,笑声不断。我让平平先去洗澡。等他进了浴室,我悄悄跟了过去,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古怪。
浴室的门没关严,留了一道缝。我凑过去,从缝隙里往里看。
水声哗哗地响着,热气氤氲。平平脱了衣服,站在花洒下。我看到他的后背,从左肩到腰侧,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疤痕,像一条条盘踞的蜈蚣,狰狞可怖。
我捂住了嘴,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这么小的孩子,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伤?是那场火灾留下的吗?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彻底愣住了。
平平关了水,拿起毛巾,胡乱擦了擦身体。然后,他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瘦小的自己。他的眼神,不再是白天的阴郁和警惕,而是一种我无法形容的,深不见底的悲伤和……疲惫。
他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镜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姐姐,我好累啊。”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不是在叫安安。他的语气,更像是在跟一个看不见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人说话。
难道……他也有问题?
那晚,我失眠了。身边是陈建均匀的呼吸声,我的脑子里却乱成一团麻。弹幕,伤疤,平平奇怪的自言自语……这一切都像谜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开始怀疑,我的决定,是不是真的错了。
第1章 破碎的花瓶
第二天是周六,我不用去学校上课。陈建一早就去了厂里,说是车间有批货要得急,他得去盯着。家里只剩下我和两个孩子。
我做了简单的早餐,小米粥、煮鸡蛋和豆沙包。安安吃得很香,小嘴塞得鼓鼓的,像只小仓鼠。平平依旧沉默,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一个豆沙包掰开,只吃了皮,把馅儿留在了碗里。
“怎么不吃馅儿?”我柔声问他,“不喜欢甜的吗?”
他摇摇头,把碗往前推了推,算是回答。
我心里有些堵得慌。这孩子,好像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抗拒。我叹了口气,把他的剩饭倒掉,开始收拾厨房。
安安很懂事,吃完饭就跑到客厅,拿起一块抹布,像模像样地擦起了桌子。我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心里一阵暖意。不管怎样,能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小棉袄,也是好的。
我洗完碗,从厨房出来,看到安安还在擦桌子,擦得特别认真。而平平,则一个人坐在沙发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个魔方,手指飞快地转动着。
我走过去,想跟他聊聊天。
“平平,在玩魔方啊?会拼吗?”
他没抬头,手指的动作却停顿了一下。
我没话找话,继续说:“这个很难的,妈妈都不会。你好厉害啊。”
他还是不说话。
我有些尴尬,只好在他身边坐下。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气氛有些凝滞,我的心也像被一块石头压着,沉甸甸的。
忽然,安安“呀”地叫了一声。
我闻声望去,只见她站在客厅的博古架前,小脸上满是惊慌。架子最下面一层,我最喜欢的一个青花瓷花瓶,碎了一地。
“怎么回事?”我立刻站了起来。
安安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指着平平,带着哭腔说:“是……是哥哥,他刚才跑过来,撞倒了花瓶。”
我看向平平,他手里的魔方已经掉在了地上,小小的身子绷得紧紧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个花瓶是陈建出差时特意给我带回来的,我很是珍爱。可是,比起花瓶,我更在意的是,平平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强压下心里的火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平平,是你不小心的,还是……”
我话还没说完,平平突然抬起头,冲我吼了一句:“不是我!”
这是他第一次大声说话,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尖利。
我被他吼得一愣。
安安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抽噎着说:“就是你……我看见了……妈妈,你别怪哥哥,他不是故意的……”她一边说,一边怯怯地往我身后躲,好像很害怕平平的样子。
我看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一个梗着脖子满脸倔强,头都大了。
就在这时,那该死的弹幕又出现了。
【看吧,恶魔的本性暴露了。搞破坏,还撒谎。】
【这只是个开始,以后有这女人受的。】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我攥紧了围裙角,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我是一个老师,我不能凭空相信这些东西,也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孩子。
我深吸一口气,蹲下身,看着平平的眼睛,“平平,你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你不是故意的,妈妈不会怪你。”
平平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里满是戒备和不信任。他什么也不说,就那么死死地瞪着我。
我的耐心,快要被消磨殆尽了。
我该怎么办?我相信谁?安安看起来那么无助,那么可怜。而平平,他的眼神让我觉得陌生又害怕。
我心里乱糟糟的,感觉自己像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大妈,想分清一斤白菜到底值多少钱,却怎么也算不清楚。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说要相信证据,一个说要相信孩子。
最终,我疲惫地站起身,对平平说:“你先回房间去,好好想想。”
平平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失望,有愤怒,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悲凉。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跑回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我做错了吗?我只是想让他承认错误而已。孩子犯了错,就应该教育,不是吗?
我叹了口气,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安安乖巧地跑过来帮忙,我怕她划到手,让她站远点。
“妈妈,你别生气了。”安-安-小-声-说,“哥哥他……他以前也这样,总是弄坏东西。”
我心里一动,停下手里的动作,“以前?”
“嗯。”安安点点头,“在福利院的时候,他就把王奶奶最喜欢的杯子打碎了。还有一次,把李阿姨的毛线都剪断了……”
我眉头拧成了川字。如果安安说的是真的,那平平的行为,就不是一次两次的偶然了。
这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那个孩子,以及那些诡异的弹幕。
难道,他真的……有问题?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在我心里滋长。我开始回忆平平的一举一动,他的沉默,他的抗拒,他后背的伤疤……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疑。
我开始害怕了。我怕我领回家的,不是一个需要关爱的孩子,而是一个我无法控制的麻烦。
第2章 邻居的猫
下午,陈建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到博古架上空了一块,愣了一下,“花瓶呢?”
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一紧。安安立刻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陈建身边,抱着他的腿,小声说:“爸爸,花瓶被哥哥不小心打碎了。”
陈建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换了鞋,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我把下午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包括平平拒不承认的态度。
陈建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孩子嘛,淘气是难免的。他可能也是怕我们骂他,才不敢承认。你别太往心里去。”
“可是……”我欲言又止。我总不能告诉他,我看到了什么弹幕,怀疑平平的本性有问题吧。他肯定会觉得我疯了。
“没什么可是的。”陈建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个花瓶而已,碎了就碎了。回头我再给你买个更好看的。关键是孩子,我们得有耐心。”
我看着陈建,他总是这么理智,这么有担当。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我心里这么想着,可那种不安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晚饭的时候,平平没有出来。我去敲他的门,他也不开。我只好把饭菜端到他门口,“平平,出来吃饭吧,妈妈不怪你了。”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我只好把饭菜放在门口,转身离开。
那一晚,我们三个人吃饭,谁都没怎么说话。客厅里动画片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第二天,我照常去学校。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总担心家里会出什么事。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我几乎是跑着回家的。
刚到楼下,就看到邻居张阿姨抱着她那只白色的波斯猫,站在单元门口,一脸焦急地跟几个邻居说着什么。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干的,我家咪咪那么乖,怎么下得去手啊!”张阿姨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走过去,问:“张阿姨,怎么了?咪咪怎么了?”
张阿姨看到我,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林老师,你可回来了!你快看我家咪咪,腿被人打断了!”
我低头一看,那只平时高傲漂亮的波斯猫,此刻奄奄一息地趴在张阿姨怀里,一条后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沾满了血污。
“怎么会这样?”我惊呆了。
“我也不知道啊!”张阿姨说,“下午我出门买菜,回来就看到它趴在楼道里惨叫。我问了好几家,都说没看见。后来三楼的李奶奶说,她下午好像听到有小孩在楼道里追猫,还听到了猫的惨叫声……”
小孩?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张阿姨还在继续说:“李奶奶眼神不好,没看清是哪个孩子。我就想,这楼里最近也没别家有小孩啊,就你家……林老师,我不是怀疑你家孩子啊,我就是问问,你下午在家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冰凉。
我该怎么回答?我说我不在家,家里只有两个五岁的孩子?一个乖巧懂事,一个……一个被“弹幕”预言为恶魔。
我心乱如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我恍惚地回到家,打开门,安安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玩积木。看到我回来,她甜甜地叫了一声:“妈妈!”
我勉强笑了笑,目光却在四处搜寻,“平平呢?”
“哥哥在房间里。”安安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房门。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平平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平平,开门,妈妈有话问你。”
里面没有声音。
我加重了力道,“平平,你再不开门,妈妈就生气了!”
门,还是没开。
我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恐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我失去了理智。我找到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平平正坐在窗台上,背对着我,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走过去,一把将他从窗台上拽了下来,力气大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下午你是不是出去过?楼下张阿姨的猫,是不是你打伤的?”我厉声质问。
平平被我吓到了,小脸煞白,一个劲儿地摇头。
“不是我……我没有……”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还撒谎!”我举起手,想打他,可看到他惊恐的眼神,我的手又僵在了半空中。
我这是在干什么?我是一个老师,我怎么能对一个孩子动手?
可是一想到那只可怜的猫,想到邻居们怀疑的目光,我的理智就快要崩塌了。
就在这时,弹幕又出现了,这一次,是鲜红的,像血一样。
【他当然不会承认。恶魔,是不会有悔过之心的。】
【这个女人快被逼疯了,好戏就要开场了。】
我闭上眼睛,感觉天旋地转。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我没有证据,只有邻居的猜测和这该死的弹幕。可平平的沉默和抗拒,又让我无法不怀疑他。
我无力地松开手,跌坐在地上。
我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男孩,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陌生,还有一丝……憎恨。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我领他回家,是想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可现在,我却亲手把他推向了深渊。
第3章 陈建的调查
陈建回来的时候,家里气氛降到了冰点。我把张阿姨家猫的事情跟他说了,也说了我对平平的怀疑。
陈建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没先去质问平平,而是先下楼去看了看。他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我问了,张阿姨已经把猫送到宠物医院了,医药费就花了好几百。她没明说,但话里话外,就是怀疑我们家。”陈建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这是他有烦心事时才会有的动作。
我看着烟雾缭绕中他疲惫的脸,心里更乱了,“那……那现在怎么办?”
“我去问问平平。”陈建掐了烟,站起身。
我跟在他身后,心里七上八下的。
陈建敲了敲门,声音很平静:“平平,开门,爸爸跟你聊聊。”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平平从门缝里看着我们,一脸的戒备。
陈建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和他平齐,“平平,告诉爸爸,下午你有没有看到一只白色的猫?”
平平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吗?”陈建的声音依旧温和,“你是个男子汉,做了什么事要敢于承认。如果是不小心的,爸爸妈妈不会怪你。但撒谎,是不对的。”
平-平-的-眼-圈-红-了,他-用-力-地-摇-着-头,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
说完,他“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陈建在门口站了很久,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回到客厅,他对我说:“这事儿有蹊跷。”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你也觉得不是他?”
“说不准。”陈建重新坐下,眉头紧锁,“这孩子,要么是心理素质太好,撒谎面不改色。要么,就是真的被冤枉了。”
我的心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那……那你觉得是哪种?”
陈建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岚岚,你是不是对平平有什么偏见?从花瓶那件事开始,我就觉得你对他的态度很奇怪。”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没有啊,我……我只是觉得他太内向了,不好沟通。”
我不敢说出弹幕的事情。这件事太匪夷所思,说出来,陈建不信是小事,万一把我当成精神有问题,那就麻烦了。
陈建没再追问,只是说:“这样吧,医药费我先去给张阿姨垫上,毕竟事情发生在我们搬来之后,于情于理都该表示一下。至于平平这边,我再想想办法。”
我点点头,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在了我们这个刚刚组建的家庭里。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气氛都很压抑。平平彻底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吃饭都是我送到门口。安安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不像以前那么活泼了,总是小心翼翼地看我的脸色。
而我,则被那些弹幕折磨得快要崩溃了。
只要我一看到平平,那些字就会跳出来。
【伪装得真好,连亲爹都骗过去了。】
【等着吧,他下一次的目标,可能就是他那个‘天使’姐姐了。】
我被这些话搞得心神不宁,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开始控制不住地监视平平的一举一动,他去上厕所,我都要竖着耳朵听半天。我甚至不敢让他和安安单独待在一起。
我的精神,已经绷到-了-极-限。
终于,在一个周末的早上,我爆发了。
那天,我发现我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条珍珠项链不见了。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物,对我意义非凡。
我翻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平平。
我冲到他房间,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他正坐在地上画画,被我吓了一跳。
“我的项链呢?是不是你拿了?”我像一头失控的母狮,冲他咆哮。
平平愣住了,手里的画笔掉在地上,颜料溅得到处都是。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惊恐和不解。
“我不知道……什么项链……”
“还装!”我一把夺过他的画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打碎花瓶,打伤小猫,现在还学会偷东西了!你到底要坏到什么地步!”
我的声音尖利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平平被我吓哭了,他缩在墙角,抱着头,浑身发抖,“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安安那么乖,她会拿我的东西吗?”我口不择言。
就在这时,陈建和安安闻声赶了过来。陈建看到屋里的一片狼藉和缩在角落里哭泣的平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林岚!你在干什么!”
我回头,对上他满是怒火和失望的眼睛。
“他偷我东西!他偷了我妈留给我的项链!”我指着平平,歇斯底里地喊。
“你有什么证据吗?”陈建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我语塞了。我没有证据,我只有我的直觉,和那些该死的弹幕。
安安怯生生地拉了拉陈建的衣角,小声说:“爸爸,妈妈的项链……我好像在……在哥哥的枕头下面看到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平平的床上。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疯了一样扑过去,掀开平平的枕头。
枕头下,我的那条珍珠项链,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看着项链,又看看脸色煞白的平平,脑子里一片混乱。
铁证如山。
陈建的脸上,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看着平平,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平平,你太让爸爸失望了。”
平平没有哭,也没有辩解。他只是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然后,他转身,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平平!”陈建反应过来,立刻追了出去。
我瘫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条失而复得的项链,冰凉的触感,却让我感觉像烙铁一样滚烫。
我赢了,我证明了他是个“坏孩子”。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
第4章 职业的警醒
平平最终被陈建在小区的花园里找到了。他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小小的身影在黄昏里被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陈建没有骂他,只是默默地坐在他身边,陪了他很久。
回来后,陈建第一次跟我关上门吵了一架。
“林岚,你今天太过分了!他还是个孩子!”陈建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了愤怒。
“他偷东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谎!”我也激动起来,“你还要我怎么对他?把他当菩萨一样供起来吗?”
“那也不能用那种方式!你看看你当时的样子,像个疯子!你吓到他了,也吓到安安了!”
“我……”我被他吼得说不出话来。
陈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岚岚,我们是不是太草率了?领养孩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们可能……还没有准备好。”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得我透心凉。
“你什么意思?你想把他送回去?”
陈建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是动了这个念头了。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那晚,我们分房睡了。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脑子里反复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我真的做错了吗?
第二天去学校,我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我带的是毕业班,班里有个叫王浩的男生,是出了名的“问题学生”。抽烟、打架、逃课,纪律处分拿了一大堆。所有的老师都对他头疼不已。
那天下午的自习课,王浩又在下面看小说。我走过去,收了他的书。他一脸不服气地瞪着我。
“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平静地说。
下课后,他磨磨蹭蹭地来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训他,而是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坐下。
“王浩,我知道,你觉得老师们都戴着有色眼镜看你。”我开口道。
他愣了一下,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觉得,反正自己已经这么‘坏’了,再多犯点错也无所谓,对不对?”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下了头。
我叹了口气,把他的小说还给他,“这本书,老师帮你保管到放学。我不是不让你看,但要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你很聪明,如果把这份聪明用在学习上,你的未来会完全不一样。”
我跟他聊了很久,聊他的家庭,聊他的爱好,聊他对未来的迷茫。我发现,他并不是无可救药,他只是一个缺爱、缺引导,用叛逆来伪装自己的孩子。
临走时,他第一次低着头,小声地对我说了一句:“谢谢你,林老师。”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平平。
我对待王浩,可以耐心地去了解他,引导他。可我对待平平,却只剩下怀疑、质问和咆哮。
我口口声声说要教书育人,可回到家,我却连最基本的信任和耐心都没有给自己的孩子。
我凭什么认定他就是个“坏孩子”?就凭那些来历不明的弹幕?就凭他一次次的沉默?
我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
下班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福利院。
接待我的还是那位和善的院长。我找了个借口,说想了解一下孩子们过去的生活习惯,以便更好地照顾他们。
院长很热情,拿出了安安和平平的档案。
档案很简单,只记录了他们入园的时间和基本情况。我状似无意地问:“院长,平平这孩子,在院里的时候,是不是……比较淘气?”
院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淘气?平平是我们这儿最安静的孩子了。他啊,就是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我的心猛地一跳,“怎么说?”
“这孩子,什么都让着姐姐。有好吃的,第一个想到的是安安。有新玩具,也是先给安安玩。安安性子活泼,有时候闯了祸,他都默默地替她担着。”院长说着,叹了口气,“有一次,安安不小心打碎了我一个很喜欢的杯子,吓得直哭。结果平平跑过来,跟我说是他打碎的,让我别骂姐姐。”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了。
打碎杯子……
安安曾经跟我说,平平在福利院打碎了王奶奶的杯子。
原来,真相是这样。
“那……那他有没有伤害过小动物?”我颤抖着问。
“怎么会!”院长立刻摇头,“平平最有爱心了。院子里有几只流浪猫,都是他在喂。有只小猫腿受伤了,他还偷偷用自己的零花钱给它买药。这孩子,就是心太软。”
我的眼前,浮现出平-平-那-双-充-满-戒-备-和-不-信-任-的-眼-睛。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我冤枉了他,我误会了他,我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了他。
我走出福利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那个“天使”一样的安安,到底在我面前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而那些弹幕,它们到底是什么?是想提醒我,还是想误导我?
我回到家,陈建不在。安安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看到我,她像往常一样甜甜地叫“妈妈”。
我看着她天真无邪的脸,心里却泛起一阵寒意。
我走到平平的房门前,门是虚掩着的。我轻轻推开门,看到他正趴在桌子上,好像是睡着了。
我走近一看,发现他不是睡着了,而是在看一本书。一本很旧的,带图画的《安徒生童话》。
他看得那么专注,连我走近了都没有发现。
我看到他正在看的那一页,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我错了,我错得离谱。
我伸手,想摸摸他的头。
就在我的手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他突然惊醒,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
看到是我,他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了。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对他造成的伤害,有多深。
第5章 隐藏的画
我和陈建进行了一次长谈。
我把我从院长那里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我没有提弹幕的事,只说我可能从一开始就对平平有偏见,错信了安安的话。
陈建听完,沉默了很久。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这么说,我们一直都冤枉了平平?”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做好一个母亲。”
陈建没有责怪我,他走过来,抱住我,“不怪你,我也有责任。是我没有及时发现问题。”
我们决定,要一起弥补对平平造成的伤害。
但是,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平平对我们的戒心更重了。我们跟他说话,他要么不理,要么就用一两个字来回答。我们给他买的玩具和零食,他碰都不碰。
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把自己所有的柔软都藏了起来,只用坚硬的刺来面对我们。
而安安,依旧是那个乖巧懂事的“小棉袄”。她会主动帮我做家务,会给下班回家的陈建捶背,会在我们因为平平的事情而沮丧时,用甜甜的话语来安慰我们。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不安。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我发现,她很会看人脸色。只要我和陈建在场,她对平平就表现得关爱有加。可一旦我们离开,她看平平的眼神,就会变得冷漠,甚至……带着一丝轻蔑。
有一次,我提前下班回家,在门口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安安的声音。
“你就是个扫把星!爸爸妈妈现在都不喜欢我了,都怪你!”她的声音尖锐,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甜美。
我心里一惊,悄悄地从门缝里看进去。
只见安安正站在平平面前,双手叉腰,一脸的盛气凌人。平平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旧了的奥特曼玩具。
“我告诉你,这个家,有我没你!你最好自己滚回福利院去!”安安说着,一把抢过平平手里的玩具,扔到了地上。
平平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却没有说话。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猛地推开门,“安安!你在干什么!”
安安被我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变得委屈又无辜。她跑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妈妈,我……我只是想跟哥哥开个玩笑。”
“开玩笑?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我气得浑身发抖。
平平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玩具,拍了拍上面的灰,转身回了房间。
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疼得无以复加。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对安安发了火。我让她罚站,让她给平平道歉。
她哭得很伤心,一遍遍地说:“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可是,我从她的眼泪里,看不到一丝真诚的悔意。
我开始感到害怕。这个我一直以为是“天使”的女孩,她的内心,到底藏着什么?
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也为了能真正走进平平的内心,我决定,要彻底搞清楚他们姐弟俩的过去。仅仅从院长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是远远不够的。
陈建动用了一些关系,联系到了当初处理那场火灾事故的派出所。
等待消息的那几天,我度日如年。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安安在我面前愈发乖巧,而平平,则更加沉默。
我试着去修复和他的关系。我给他讲故事,陪他画画。他虽然依旧抗拒,但偶尔,他的眼神会流露出一丝松动。
一天晚上,我给他收拾房间,在他的床底下,发现了一个被压扁的纸盒子。
我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些画。
画画的纸,是那种最普通的作业本纸,已经有些泛黄。画上的色彩,却异常鲜艳。
我一张一张地看过去。
画上画的,都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第一张,男孩和女孩手拉着手,在草地上奔跑,笑得很开心。
第二张,男孩把自己的棒棒糖分了一半给女孩。
第三张,男孩背着女孩,女孩在他的背上,笑得像个公主。
……
我翻到最后一张,手,却猛地顿住了。
那张画的背景,是冲天的火光。
画上,一个女孩吓得瘫坐在地上,不知所措。而在她身前,那个小小的男孩,张开双臂,像一只勇敢的雏鹰,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烈焰。
男孩的背上,画满了红色的,像火焰一样的线条。
我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这幅画,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所有谜团的锁。
原来,那场火灾,真相是这样的。原来,他背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他不是恶魔,他才是那个一直守护着天使的,真正的英雄。
我拿着那幅画,冲出房间,想要立刻告诉陈建我的发现。
可就在我跑到客厅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陈建打来的。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岚岚,我查到了。你现在,马上带着平平,离开家。快!”
第6章 真相与对峙
陈建的声音里充满了急促和惊慌,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别问了!快走!安安……安安她……”电话那头的信号突然变得很差,陈建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只剩下忙音。
我再打过去,已经无法接通。
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我回头看了一眼安安的房间,房门紧闭。我来不及多想,立刻冲进平平的房间,拉起还在发愣的他,就往外跑。
“妈妈,怎么了?”平平被我吓到了。
“别怕,妈妈带你出去玩。”我强作镇定,可颤抖的声音出卖了我。
我们刚跑到楼下,就看到一辆警车呼啸而来,停在了我们单元门口。陈建和两个警察从车上下来,他看到我们,松了一大口气,快步跑过来。
“没事吧?”他抓住我的胳膊,上下打量着我们。
“到底怎么了?安安呢?”我急切地问。
陈建的脸色很难看,“警察已经上去了。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
在警车里,陈建把一切都告诉了我。
他通过派出所的朋友,找到了当年负责那起火灾案的民警。根据卷宗记载和民警的回忆,那场火灾,并非意外。
起火点,是在厨房。而起火的原因,是有人在厨房里玩火柴。
当时,只有安安和平平两个孩子在家。他们的父母,在外地打工。照顾他们的,是年迈的奶奶。
火灾发生时,奶奶为了抢救家里的存折,被困在了火场,没能出来。
消防员赶到时,只在院子里发现了被烟熏晕过去的姐弟俩。平平伤得更重一些,后背大面积烧伤。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两个孩子玩火,不小心引发了悲剧。因为找不到直接的责任人,最终只能定性为意外。
但那位老民警,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因为他在现场勘查时,在厨房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被烧了一半的布娃娃。而那个布娃娃,是安安最喜欢的。
他当时就怀疑,玩火的,可能不是平平,而是安安。
他试着问过两个孩子,可安安吓得只会哭,什么都说不出来。而平平,则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点着了柴火。
一个五岁的孩子,那么清晰地承担了所有的责任。老民警虽然怀疑,但没有证据,加上孩子已经够可怜了,也就不了了之。
陈建找到他,把我们家最近发生的事情一说,老民警立刻意识到,问题可能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安安,可能不仅仅是撒谎那么简单。她小小的身体里,可能住着一个因为创伤而变得扭曲的灵魂。她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替她承担一切的弟弟。她用乖巧来伪装自己,用谎言来陷害弟弟,以此来获得心理上的平衡。
而那只受伤的猫,那条“被偷”的项链,很可能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她……她才六岁啊。”我喃喃自语,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陈建握紧我的手,“心理医生说,这是一种创伤后的应激障碍,加上品行障碍。她需要的是治疗,而不是一味的宠溺。”
我看着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平平,他把头埋在膝盖里,小小的肩膀微微耸动。
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姐姐不是天使,他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姐姐做的。
可是,他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沉默,选择了独自承受。
只因为,那是他的姐姐。
我的心,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
警察把安安带了出来。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她看到我们,看到平平,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你们都知道了?”她问,声音稚嫩,却带着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冰冷。
我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走到平平面前,盯着他,“你为什么要说出去?你不是答应过我,会永远帮我保密的吗?你这个叛徒!”
平平抬起头,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
他看着她,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一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
“姐姐,你没有错。错的是我。”
说完,他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那是他来到我们家之后,第一次哭出声。他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恐惧,都化作了哭声,宣泄出来。
我冲过去,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对不起,平平,对不起……是妈妈错了,是妈妈不好……”我泣不成声。
安安被警察和心理医生带走了。她需要接受专业的心理干预和治疗。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我们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有怨恨,有迷茫,还有一丝,我不敢确定的……悔意。
我不知道她的未来会怎样,我只知道,我们这个家,经历了一场暴风雨般的洗礼。
第7章 平凡的阳光
安安被送到了专业的儿童心理矫正中心。医生说,她的情况比较复杂,需要长时间的治疗。
我和陈建每个周末都会去看她。
一开始,她很抗拒,不跟我们说话,甚至会朝我们扔东西。
我没有放弃。我给她讲故事,陪她画画,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她的爸爸妈妈,我们都爱她。
平平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去。他总是默默地坐在旁边,把他最喜欢的零食,放在安安的床头。
有一次,安安又发脾气,把一盘水果都扫到了地上。
平平走过去,蹲下身,一片一片地把水果捡起来。
安安看着他,突然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哭着说。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地道歉。
我和陈建站在门外,看着病房里抱头痛哭的姐弟俩,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
家,又恢复了平静。或者说,是进入了一种新的平静。
没有了安安的“乖巧懂事”,也没有了平平的压抑沉默。
平平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他会告诉我,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他会跟陈建讨论,动画片里的哪个英雄更厉害。
他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他后背的伤疤还在,但那不再是他沉重的枷锁,而是一枚勇敢的勋章。
至于那些诡异的弹幕,自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后来想,那或许并不是什么超自然现象。那可能只是我内心深处,对于成为一个母亲的焦虑、恐惧和不自信,被具象化的产物。
是我自己的偏见,给我戴上了一副有色眼镜。是我自己的软弱,让我轻易地被那些“声音”左右。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和平平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拼乐高。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把整个客厅都照得暖洋洋的。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安宁而美好。
陈建在厨房里忙碌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抽油烟机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最平凡的生活交响曲。
“妈妈,你看,我拼的飞船!”平平举起手里那个造型奇特的乐高作品,一脸的骄傲。
“真棒!”我笑着夸他,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的头发软软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那里面,再也没有了阴郁和戒备,只有属于一个孩子的天真和快乐。
我知道,我们都从那场风暴中走了出来。
生活,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童话。它充满了误解、伤害和考验。但同样,它也充满了爱、理解和宽恕的力量。
是平平,用他的善良和坚韧,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爱。
是这个家,用它的包容和温暖,治愈了我们每个人内心的伤痕。
陈建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水果走出来,放在我们面前。
“休息一下,吃点水果。”他笑着说。
我拿起一块苹果,递给平平。平平咬了一口,甜甜的汁水溢出嘴角。
他看着我,又看看陈建,忽然说:“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我把他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妈妈也爱你。”
窗外,阳光正好。
我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幸福。没有惊心动魄,没有轰轰烈烈。只是在这样平凡的岁月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水果,说着傻话。
这,就是家。
这,就是我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平凡中的尊严与光辉。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