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滴汗珠从我额角滑落,砸在刚刚擦得锃亮的地板上,洇开一小块暗色的圆。我赶紧用手背抹了下,生怕婆婆赵桂兰看见。她有洁癖,见不得家里有一点不干净。
引子
“啪嗒。”
一滴汗珠从我额角滑落,砸在刚刚擦得锃亮的地板上,洇开一小块暗色的圆。我赶紧用手背抹了下,生怕婆婆赵桂兰看见。她有洁癖,见不得家里有一点不干净。
果然,她拿着抹布,像个不知疲倦的巡逻兵,从沙发底下钻了出来,目光如炬。她没看我,而是径直走到那块汗渍前,蹲下,用抹布仔仔细细地擦了三遍,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刚擦的地,怎么就花了呢?”
我心里一紧,攥紧了手里的围裙角,没敢吱声。
她擦完地,顺手拿起茶几上我随手放的一本杂志,想把它归位到报刊架上。就在这时,一张纸从杂志里滑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她脚边。
是银行的取款凭条。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有只手猛地攥住了我的心脏。完了,忘收起来了。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一个数字:二十万。
赵桂兰的腰瞬间就直了,她捡起那张薄薄的纸,捏在两指之间,仿佛那不是纸,而是一条冰冷的蛇。她眯着眼,凑近了看,嘴唇越抿越紧。客厅里安静极了,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作响,一声一声,都敲在我的心上。
“林岚,”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又冷又硬,像冬天结了冰的石头,“家里的存折,是不是在你那儿?”
我没法撒谎,只能低着头,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这二十万,你取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你取这么多钱干什么?你跟张伟商量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妈,是我取了。我妈……我妈要做心脏搭桥手术,急等着用钱。”
“你妈做手术?”赵桂lan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淬满了冰碴子,“你妈做手术,就要动我们家的钱?这钱是留着给小宝以后上学用的,一分都不能动,你不知道吗?”
小宝是她早就给未来孙子起好的名字,尽管我和张伟八字还没一撇。
“可那也是我的钱啊!”我忍不住辩解,“那存折上,有一半是我的工资存的。”
“进了张家的门,你的人就是张家的,你的钱自然也是张家的!”她把那张凭条狠狠拍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我告诉你林岚,这钱,你必须给我原封不动地存回去!否则,这个家没你这么个败家媳妇!”
正在这时,门锁响了,张伟下班回来了。他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愣在玄关:“妈,岚岚,这是怎么了?”
赵桂兰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指着我,对张伟哭诉起来:“你可算回来了!你快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她一声不吭,就把家里二十万给挪用了!那是我们留着给孙子上学的钱啊!”
张伟的脸色变了变,他看看他妈,又看看我,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问:“岚岚,是真的吗?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委屈像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了我的理智。我看着他,声音都在发抖:“我跟你说?我跟你说了,你会同意吗?你妈会同意吗?那是我妈的救命钱!”
张伟被我问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拉住我的手:“你别急,妈也是为了我们好。这事儿……这事儿我们再商量。”
又是这句“妈也是为了我们好”。我的心,像被扔进冰窖里,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我甩开他的手,看着眼前这对母子,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我以为我嫁给了爱情,嫁给了一个可以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可我错了。在这个家里,我永远是个外人。而我的婆婆赵桂兰,她为什么敢这样理直气壮地为难我?我一直以为是她强势,是我软弱。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真正的原因,远比我想的还要扎心。
那一天,家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上。晚饭谁也没吃,赵桂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和张伟在客厅里相对无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却没有一盏能照进我的心里。
我心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我妈的手术费怎么办?我和张伟的婚姻,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赵桂兰那张冰冷的脸,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看我的眼神,不像在看一个儿媳,倒像在看一个企图侵占她领地的敌人。
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我和张伟结婚三年,自问对她孝顺恭敬,家务活抢着干,她身体不舒服,我跑前跑后地照顾。可为什么,一遇到事情,她还是把我当外人?
张伟终于打破了沉默,他挪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岚岚,别生气了。妈那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钱的事,我们再想办法。我明天去找朋友借借看。”
我没有抽回手,只是觉得那只曾经能给我温暖的大手,此刻也变得无力。我轻声问:“张伟,你觉得我错了吗?”
他犹豫了。就是这片刻的犹豫,像一根针,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他叹了口气,说:“你没错,妈也没错。你为了你妈,妈为了我们这个家。只是……只是你下次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这样突然一下,妈接受不了。”
我心里一阵苦笑。商量?结果不还是一样吗?赵桂兰的决定,什么时候有过更改的余地?在这个家里,她才是真正的决策者。
那一晚,我们分房睡了。我躺在客房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隔壁主卧,隐隐传来赵桂兰和张伟的说话声,声音很低,听不真切,但那断断续rou的语调,像一把钝刀子,在我的心上来回地割。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想去厨房做早饭。一进客厅,就看到赵桂兰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我的耳朵里。
“哎,是她大舅吗?我是张伟他妈……对对。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我们家林岚,最近没跟你们联系吧?哦,那就好。她妈那个病啊,我知道,是挺花钱的。可再花钱,也不能动我们家的根基啊……”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她竟然把电话打到我舅舅家去了!这是在向我娘家兴师问罪吗?
我冲过去,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电话,对着话筒喊:“舅舅,你别听她胡说!我妈的手术费我自己会想办法!”说完,我啪地挂了电话。
赵桂兰被我的举动惊呆了,她反应过来后,猛地站起身,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反了你了林岚!你敢挂我电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你往我娘家打电话的时候,眼里有我这个晚辈吗?”我红着眼,第一次对她吼了回去,“那是我的家事,用不着你来插手!”
“你的家事?”她气得浑身发抖,“你嫁给了张伟,你的家就在这儿!你那个娘家,以后少来往!”
就在这时,张伟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他一把拉开我们俩,吼了一声:“够了!你们都少说两句!”
他看看满脸怒容的母亲,又看看泪流满面的我,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奈。
家,已经不成家了。像一个精美的瓷器,被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虽然还能看出原来的样子,但上面布满了裂痕,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掉。
第1章 墙上的裂痕
早饭的气氛,冷得像冰窖。
赵桂兰板着脸,把一碗白粥“当”地一声顿在我面前,溅出的米汤烫得我手背一哆嗦。她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我是个透明人。张伟坐在我们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餐桌上,只有我们三个人机械的咀嚼声和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响。那声音在寂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我低头喝着粥,味同嚼蜡。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时间走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
我心里明白,昨天的事只是一个开始。那二十万块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一圈圈扩大。我和婆婆之间那层薄薄的、靠着日常琐碎维持的和平假象,已经被彻底撕碎了。
(内心独白)我看着对面那张紧绷的脸,心里涌上一股无力感。这三年来,我小心翼翼地扮演着一个好儿媳的角色,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好,就能换来真心。可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原来,在她的世界里,我永远是个需要被提防的外人,我的家人,我的过去,都是她眼里的潜在威胁。
张伟终于忍不住了,他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妈,岚岚她妈的病不能再拖了。那二十万,就当是我跟岚岚借的,以后我们慢慢还。您看行吗?”他用的是商量的语气,近乎恳求。
赵桂兰冷哼一声,拿餐巾纸擦了擦嘴,动作优雅,话却像刀子:“你借?你拿什么还?你那点工资,还了房贷,除了吃喝还剩几个子儿?我告诉你张伟,你别犯糊涂。这钱是咱们家的根,是留给孙子的,谁都不能动!”
“妈!”张伟的声调也高了些,“那是一条人命啊!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人命?”赵桂兰的眼睛猛地瞪圆了,她指着我,“那是她妈的命,不是我们张家人的命!为了一个外人,掏空我们自己的家底,你傻不傻?我这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
“我妈不是外人!”我再也忍不住了,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筷子跳了一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餐厅里瞬间死寂。赵桂兰和张伟都愣住了,看着我。
我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赵桂兰,我嫁给张伟,不是卖给你们张家。我的父母,永远是我的父母。我孝顺他们,天经地义。这笔钱,就算你们不同意,我也一定要拿出来。大不了……大不了我们离婚,属于我的那十万,我总有权利拿走吧?”
“离婚”两个字一出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张伟的脸瞬间白了。
赵桂兰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不怒反笑,拍着手说:“好啊,好啊!翅膀硬了,敢拿离婚要挟我了!张伟你听听,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为了她那个家,连自己的小家都不要了!”
“我没有!”我哭喊着,“我只是想要一点尊重!我只是想救我妈!”
“够了!”张伟终于爆发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桌上的碗碟都跟着跳了跳。他冲我吼道:“林岚,你能不能别这么激动?动不动就把离婚挂在嘴边!”然后又转向他妈,“妈,您也少说两句行不行?这个家还想不想过了?”
说完,他抓起外套,看也不看我们一眼,摔门而去。
防盗门“砰”的一声关上,也像是关上了我心里最后一扇希望之门。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赵桂兰。她恶狠狠地瞪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我知道,她赢了。在张伟心里,终究还是她这个妈更重要。
我 slumped back into my chair, feeling all my strength being drained away. My heart felt like a piece of glass that had been shattered, with sharp edges cutting into me with every breath. I knew, with a chilling certainty, that this was just the beginning. The crack on the wall had appeared, and it would only get wider.
那天剩下的时间,我和赵桂兰再没说过一句话。她忙着她的擦擦洗洗,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擦得反光,仿佛要擦掉所有不愉快的痕迹。而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给我弟弟林浩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林浩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姐,怎么回事啊?今天一早,张伟他妈打电话给大舅了,话说得可难听了,说你偷家里的钱去贴补娘家。大舅气得不行,又打电话来问我。妈的手术,是不是钱不够?”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太过分了!”林浩在电话那头气得直骂,“那钱明明有你的一半!她凭什么不让你用?姐,你别怕,钱的事我们自己想办法。我这儿还有点积蓄,再找朋友凑凑,怎么也得把妈的手术做了。你别在他们家受那个窝囊气!”
挂了电话,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些。至少,我不是孤军奋战。
(内心独白)我靠在冰冷的墙上,突然觉得很可笑。我一直努力融入这个家,学着做他们喜欢吃的菜,记着婆婆的生日和喜好,甚至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南方城市,跟着张伟回到这个北方的家乡。我以为婚姻是两个人的结合,却没想过,它更是两个家庭的碰撞。而在这场碰撞里,我输得一败涂地。
傍晚的时候,我听见赵桂an在客厅里又打起了电话。这次,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我还是听到了几个关键词:“亲家母”、“住院”、“不懂事”。我的心又被揪了起来。她在跟谁说?张伟的哪个亲戚?她是不是想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让我彻底下不来台?
我悄悄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
“……是啊,二姑,你说我这心里堵不堵?我辛辛苦苦攒点钱,容易吗?她倒好,眼睛都不眨一下,二十万就拿出去了。说是给她妈看病,谁知道呢?现在的年轻人,心眼多着呢……”
我的手脚一片冰凉。二姑是张伟家最爱传闲话的一个亲戚。赵桂兰这是要发动舆论攻势,把我钉在“不孝儿媳”的耻辱柱上。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这个家,如果我还想待下去,就必须为自己争一口气。
第2章 不响的电话
第二天,我照常去学校上班。
我是初三的语文老师,兼任班主任。一踏进校园,闻到空气中熟悉的书本和青草的味道,我那颗被家庭琐事搅得乱糟糟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一些。工作是我唯一的避风港。在这里,我不是谁的儿媳,谁的妻子,我只是林老师。
办公室里,同事王姐看我脸色不好,关切地问:“小林,怎么了?眼圈这么重,昨晚没睡好?”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可能有点着凉。”
我不想把家里的丑事说给外人听。家丑不可外扬,这是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可这“家丑”,像一块巨石,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内心独白)我坐在办公桌前,批改着学生的作文本。一个孩子在作文里写道:“家是温暖的港湾,无论在外面受了多少风雨,回到家,就什么都好了。”我用红笔在“温暖的港湾”下面画了一条线,心里却是一片苦涩。我的港湾,现在已经变成了风暴的中心。我甚至开始害怕回家,害怕面对那张冰冷的脸和那个永远在和稀泥的丈夫。
上午第一节课是我的。我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几十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强打起精神,讲解着鲁迅先生的《故乡》。讲到闰土和“我”之间的隔膜时,我有一瞬间的失神。是什么让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变得疏远?是时间?是世俗?还是那些我们无法逾越的身份鸿沟?
或许,我和赵桂兰之间,也有一道这样无形的墙。
课间休息,我拿出手机,想给张伟打个电话。我想问问他,昨天他摔门而出后去了哪里,想告诉他,他妈妈又往亲戚那里告我的状了。我想听听他的态度,哪怕只是一句安慰。
电话拨过去了,响了很久,却无人接听。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是在开会吗?还是……不想接我的电话?
我不死心,又发了条信息过去:【你妈妈给二姑打电话了,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你打算怎么处理?】
信息发出去,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一整个上午,我都心神不宁。手机被我放在手边,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眼,屏幕却始终是暗的。那个熟悉的号码,像一个沉默的嘲讽,告诉我,我正在被我最亲近的人冷落。
中午在食堂吃饭,我没什么胃口,扒拉了两口就放下了。王姐看我魂不守舍的样子,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小林,是不是家里出事了?夫妻吵架了?”
我再也忍不住,眼圈一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说了。王姐是过来人,孩子都上大学了,处理婆媳关系比我有经验。
王姐听完,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傻丫头,你从一开始就错了。钱的事,你就不该自作主张。不管那钱是不是你的,你既然跟他结了婚,就是一家人,凡事都得知会他一声。你这样先斩后奏,他夹在中间,最难做人。”
“可我妈的病等不及啊!”
“再等不及,一个电话的时间总有吧?”王姐一针见血,“你婆婆那种人,我见多了。她们控制欲强,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你越是想绕开她,她就越觉得你不可控,越要跟你对着干。对付这种人,你得学会‘借力打力’。”
“怎么借力打力?”
“让你老公去说啊!这是他妈,他说话比你管用一百倍。你得让他明白,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你们夫妻俩共同的事。你现在把他推出去,他反而觉得你在逼他站队,他能不躲着你吗?”
王姐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我浇醒了。是啊,我光顾着委屈和愤怒,却忘了张伟的处境。他或许不是不想帮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帮。
我决定再试一次。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又一次拨通了张伟的电话。
这一次,电话响了两声就接了。
“喂?”张伟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你在哪儿?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在公司,刚才开会呢。”他解释道。
我知道他在撒谎,这个时间,他们公司早就过了开会的时间。我的心又凉了半截。
(切换到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与此同时,在城西的一家咖啡馆里,张伟正烦躁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他的手机就放在桌上,屏幕上显示着林岚的几个未接来电和那条质问的信息。
他不是在开会,他请了半天假。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家,怎么面对两个同样重要的女人。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一边是发誓要爱护一生的妻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母亲早上又跟他念叨了一上午,数落林岚的种种不是,说她不孝,说她胳膊肘往外拐,说到最后,甚至开始抹眼泪,说自己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就是为了让他娶个媳妇来气自己的。
张伟头都大了。他知道母亲说的不全对,林岚也有她的委屈。可母亲的话,句句都戳在他“孝顺”的软肋上。他想跟母亲解释,可赵桂兰根本不听,只要他一替林岚说话,她就说他“娶了媳妇忘了娘”。
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林岚。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切换回第一人称视角)
“张伟,”我深吸一口气,放软了声音,“我们能好好谈谈吗?我知道你为难,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妈的手术下周就要做了,钱的事情,必须有个结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他疲惫的声音:“我知道了。晚上……晚上回家再说吧。”
挂了电话,我心里五味杂陈。他的态度有所松动,但依然充满了不确定。王姐说的对,我不能再一个人硬扛了,我必须把张伟拉到我这边来。
(内心独白)下班的路上,我心里反复盘算着晚上该怎么跟张伟谈。我不能再用争吵和指责的方式,那只会把他推得更远。我要让他看到我的无助,让他明白,我需要他,我们的家需要他来支撑。他是男人,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我得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责任。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战争,他不能做逃兵。
带着一丝忐忑和决心,我回了家。
一推开门,就看到一幅让我血液凝固的画面。赵桂兰正坐在沙发上,和张伟低声说着什么。看到我进来,两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赵桂兰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而张伟,则飞快地避开了我的目光。
客厅里的空气,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冷。
我知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们母子俩,已经达成了某种我不知道的“共识”。而这个共识里,很可能没有我的位置。
第3章 旧相册的风波
晚饭桌上,气氛依旧压抑。
赵桂兰大概是觉得有儿子撑腰,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不少。她一边给张伟夹菜,一边意有所指地说:“男人啊,就得把家里的钱袋子抓紧了。不然,辛苦挣来的钱,指不定就打了水漂,给外人做了嫁衣。”
我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没作声。我在等张伟的反应。
张伟埋头吃饭,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吃完饭,我默默地收拾碗筷。赵桂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张伟则躲进了书房,说是公司有事要处理。这个家,被一道无形的墙分成了三个孤岛。
储物柜里堆着些陈年的旧物,落满了灰尘。我翻出一个旧皮箱,打开来,里面是一些老照片和信件。我随手拿起一本相册,翻开了。
相册很旧了,纸页泛黄。里面是张伟从小到大的照片,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到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再到一个青涩的少年。我看得有些入神,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微笑。
翻到后面,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眉眼和张伟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儒雅一些,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笑起来很温和。他抱着小张伟,或者和年轻时的赵桂兰站在一起。我猜,这应该就是张伟那个很早就去世的父亲。
我正看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你在干什么!”
我吓了一跳,手一抖,相册掉在了地上。赵桂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脸色铁青,眼神像要喷出火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抢过地上的相册,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护着什么稀世珍宝。她死死地瞪着我,声音都在发抖:“谁让你动这个的?谁让你乱翻我们家东西的?”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蒙了,结结巴巴地解释:“妈,我……我没乱翻,我就是整理东西,顺便看了一下……”
“看了一下?”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这里面的东西,也是你能看的?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滚出去!”
她一把将我推出阳台,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阳台的玻璃门。
我被关在了阳台外。初春的夜晚,风还很凉,吹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看着屋里那个因为愤怒而面容扭曲的婆婆,心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不就是一本旧相册吗?她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这反应,太不正常了。
(内心独白)我靠在冰冷的玻璃门上,心脏怦怦直跳。赵桂兰的愤怒,不像是因为我动了她的东西,更像是我触碰了她某个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区。那个相册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张伟的父亲,他的死,难道另有隐情?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
书房的门开了,张伟被外面的动静惊动,走了出来。他看到我被关在阳台,而他妈妈则像一只被激怒的母狮,立刻明白了大概。
他走过去,想从赵桂兰手里拿过相册,低声说:“妈,你这是干什么?岚岚又不是外人,看一下照片怎么了?”
“她就是外人!”赵桂兰尖叫起来,把相册抱得更紧了,“这个家的东西,尤其是你爸的,她一根手指头都不能碰!我告诉你张伟,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让她离这些东西远点!”
“妈,您讲点理好不好!”张伟也有些急了。
“我没理?我最大的理,就是不能让这个家散了!不能让你爸的老路,再走一遍!”她吼出这句话,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我和张伟都愣住了。
什么叫“你爸的老路”?
赵桂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抱着相册,转身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一脸错愕的张伟。
他走过来,打开阳台门,把我拉了进来,握住我冰冷的手。“岚岚,对不起。我妈她……她今天情绪有点激动。”
我看着他,轻声问:“张伟,你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伟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他避开我的目光,给我倒了杯热水。“没什么。就是……就是我爸走得早,我妈一直没走出来。所以,一看到他的东西,就容易情绪失控。你别往心里去。”
这个解释,太敷衍了。
我追问道:“你妈刚才说,‘不能让你爸的老路再走一遍’,这是什么意思?”
张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最后,他叹了口气,把我拉到沙发上坐下。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岚岚,算我求你了,行吗?以后,别在我妈面前提我爸,也别碰他的东西。就当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翻出来对谁都没好处。”
他越是这样说,我心里的疑云就越重。
(内心独-白)张伟的恳求,像一把锁,锁住了我的追问,却锁不住我的好奇和不安。一个正常的家庭,怎么会把逝去的亲人当成一个禁忌话题?赵桂兰的歇斯底里,张伟的讳莫如深,都像一层浓雾,笼罩着这个家的过去。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婆婆之所以这么为难我,根源很可能就藏在这段被尘封的往事里。
那一晚,张伟为了表示歉意,主动提出他来解决钱的问题。他说他有一个朋友可以借钱,让我不要担心。
我看着他,心里却没有丝毫的轻松。钱的问题,似乎已经不再是主要矛盾了。
这个家里隐藏的那个秘密,像一根毒刺,扎在了我的心里。不把它拔出来,我和这个家的关系,就永远不可能真正地和解。
而这根刺,很快就因为另一个谎言,被我触碰到了。
第4章 加班的借口
自从旧相册风波之后,家里的气氛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赵桂兰不再对我冷嘲热讽,但那种无视比争吵更让人窒息。她把我当成空气,吃饭、看电视,都径直穿过我,仿佛我根本不存在。张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更让我不安的是,张伟开始频繁地“加班”。
一开始,我并没有多想。他在IT公司做项目经理,忙起来确实没日没夜。可渐渐地,我发现不对劲了。他几乎每天都说要加班,回家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我问他跟谁喝酒,他总是含糊其辞,说是项目组的同事。
女人的直觉是很敏锐的。我感觉到,他在躲我,在躲这个压抑的家。
这天晚上,快十一点了,张伟还没回来。我给他打电话,他那边很安静,不像是在公司或者饭局上。
“还没忙完吗?”我问。
“快了快了,还有一个bug要处理。你先睡吧,别等我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也有些不耐烦。
挂了电话,我心里空落落的。我走到书房,打开他的电脑,想看看他最近的项目进度。我不是想监视他,我只是想找到一点他没有骗我的证据,来安抚自己那颗惶恐不安的心。
电脑需要密码,我试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不对。试了他的生日,也不对。我心里一沉,连电脑密码都换了?
(内心独白)我坐在他冰冷的椅子上,看着黑暗的屏幕,感觉自己像个小偷。我在偷窥丈夫的秘密,这本身就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我们的婚姻,什么时候走到了这一步?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开始动摇了。他到底在瞒着我什么?是工作上的不顺心,还是……我不敢再想下去。
第二天,我送一份紧急文件去张伟公司。他们公司规定,家属不能随便上楼。我给张伟打电话,让他下来拿。
电话接通了,我还没开口,就听到他压低声音说:“我在开会,晚点打给你。”然后就匆匆挂断了。
我站在他们公司楼下的大厅里,看着来来往往的职员,感觉自己像个傻瓜。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张伟的同事小李。
“小李!”我叫住他。
“哎,嫂子?你怎么来了?”小李热情地打招呼。
“我来给张伟送个文件。他在开会吗?”我状似无意地问。
小李一脸茫然:“开会?没有啊。我们项目组今天没什么会啊。张经理今天好像请假了,我一天都没看见他。”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请假了?那他昨晚说在公司加班,今天又说在开会,全都是谎言?他到底去了哪里?在干什么?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那栋写字楼,手里的文件袋变得无比沉重。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眼泪却流不出来。比起愤怒,更多的是一种被欺骗的寒心。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不知道该去哪里。家,那个曾经的港湾,现在却是我最不想回去的地方。
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真实的解释。
我拿出手机,翻出张伟二姑的电话。我知道这样做很冒险,可能会让家庭矛盾更加激化。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必须知道真相。
电话接通了,二姑的声音很热情:“是岚岚啊,怎么想起给二姑打电话了?”
我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二姑,没什么事。就是问问您,最近……见过张伟吗?”
(切换到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城南的一家老式茶馆里,靠窗的卡座,张伟正对着自己的小姨,也就是赵桂兰的亲妹妹赵桂芬,愁眉不展。
“小姨,你跟我说实话,我爸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妈为什么一提起他就跟疯了似的?”张伟把一杯茶推到赵桂芬面前。
赵桂芬叹了口气,脸上满是为难。“小伟啊,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提它干什么?你妈那脾气,你也知道,她不让说,我哪敢说啊。”
“可现在这事已经影响到我和林岚的感情了!”张伟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她不明白我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总觉得是我妈在故意针对她。我们天天吵架,家都快不成家了。小姨,你就告诉我吧,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桂芬看着外甥痛苦的样子,也心软了。她犹豫了半天,才压低声音说:“其实……你爸那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太容易相信朋友。当年,他……”
就在这时,张伟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二姑,他爸那边的亲戚。他皱了皱眉,按了静音,没有接。
(切换回第一人称视角)
二姑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张伟啊……他,他好像是去见他小姨了吧。前两天我听你大伯说,张伟最近老在打听他爸以前的事,还找了不少老亲戚问。你婆婆不让他问,他就偷偷地去问他小姨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锤了一下。
他不是在加班,不是在应酬,更不是在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他是在……调查他父亲的过去?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我心中翻涌,有被欺骗的委屈,有恍然大悟的震惊,还有一丝……莫名的感动。他没有选择逃避,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试图解开这个死结。
挂了电话,我站在街角,一时间百感交集。
(内心独白)我一直以为他在躲我,在疏远我,原来,他只是把所有的压力都自己扛了。他不想让我卷入那些陈年的恩怨里,所以选择对我撒谎。这个男人,他有他的笨拙,有他的软弱,但他对这个家的爱,是真的。我错怪他了。我不能再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我打车回家,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晚上,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等张伟回来。我给他发了条信息:【我妈的手术费,我弟弟已经凑得差不多了。你不用再为难了。】
然后,我开始收拾东西。我把一些重要的文件和日常用品装进一个行李箱。我需要暂时离开这个家,给自己和他,也给赵桂兰一点空间和时间。
十一点半,张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他看到客厅里的行李箱,愣住了。
“岚岚,你这是……”
我从房间里走出来,平静地看着他:“张伟,我们都冷静一下吧。我先搬出去住一段时间。”
他慌了,一把抓住我的手:“不行!你不能走!岚岚,你听我解释……”
就在这时,我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张东西,摊在他面前。
那是一张茶馆的消费收据,上面的日期,就是今天下午。
“你不是在开会吗?”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张伟,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第5章 摊牌
张伟看着我手里的收据,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张了张嘴,所有的解释都堵在了喉咙里。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不知疲倦地走着。
“我……”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厉害,“岚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
“那你是有意的?”我冷笑一声,心里的委屈和失望像野草一样疯长。我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但我需要他亲口告诉我。我需要一个坦诚的态度。
“不是的!”他急了,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你再为这些事烦心了。我想自己把事情搞清楚,然后再跟你说。”
“什么事?”我盯着他的眼睛,不依不饶,“是关于你爸爸的事吗?你去找你小姨了,对不对?”
张伟的身体猛地一僵,震惊地看着我:“你……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张伟,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信任,是坦诚。可你呢?你宁愿对我撒谎,也不愿意跟我一起面对。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一个需要被你保护起来的瓷娃娃,还是一个根本不值得你信任的外人?”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他的心上。
他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懊悔。他走过来,想抱住我,我却侧身躲开了。
“岚岚,你听我说。”他放低了姿态,声音里带着恳求,“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我只是……我只是怕了。我怕你知道了那些事,会更恨我妈,会觉得这个家更让你待不下去。我怕……我怕你会真的离开我。”
他说到最后,声音里竟然带了一丝哽咽。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我面前,眼圈红了。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软了。
(内心独白)我看着他无助的样子,所有的愤怒和指责都说不出口了。是啊,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一个想拼命维持家庭平衡,却又力不从心的普通男人。他被夹在强势的母亲和委屈的妻子之间,进退两难。他的谎言,不是为了背叛,而是源于一种笨拙的爱和深切的恐惧。
我叹了口气,把行李箱拉到一边。“坐下说吧。”
我们俩在沙发上坐下,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
“你都……查到什么了?”我问。
张伟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对我坦白:“我小姨说,我爸当年……是被人骗了。他拿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借了高利贷,去投资一个朋友的生意。结果,那个朋友卷钱跑了。我们家,一夜之间,从还算富裕,变得一贫如洗,还背了一屁股债。”
我的心揪了起来。
“后来呢?”
“后来……我爸受不了这个打击,整天酗酒,人也变得特别颓废。有一天,他又喝多了,跟我妈大吵了一架,就从家里跑了出去。结果……出了车祸,人就没了。”张伟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痛苦,“我妈一个人,带着我,一边打零工,一边躲债主,过了很多年苦日子。所以……所以她对钱,看得特别重,也特别没有安全感。她害怕家里再出现一点变故,害怕我……会走我爸的老路。”
我终于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赵桂兰那近乎病态的控制欲和对金钱的执着,都源于什么了。那段惨痛的过去,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刻在了她的心里。她对我妈手术费的激烈反应,不是因为她吝啬,也不是因为她不通人情,而是因为我的“先斩后奏”,触动了她最敏感、最恐惧的那根神经。
我的行为,在她看来,就像是当年她丈夫不负责任的举动,是这个家庭失控的危险信号。
(内心独-白)原来,她一直为难的,不是我这个儿媳,而是那个深埋在她记忆里的,过去的阴影。她不是在跟我作战,她是在跟自己的命运,跟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作战。我一直以为她是个恶婆婆,却从没想过,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一个被生活伤得体无完肤的受害者。
我看着张伟,轻声说:“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怎么说?”他苦笑,“这是我们家的伤疤,又黑又丑。我怕说出来,会吓到你。”
“张伟,”我挪过去,握住他的手,“我们是夫妻。你的过去,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你的伤疤,我愿意陪你一起抚平。”
他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泪光。他紧紧地回握住我的手,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就在我们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俩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赵桂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们身后,脸色惨白,像个幽灵。她应该是起夜,刚好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张伟,眼神里充满了背叛和绝望。
“你去找你小姨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想知道什么?你想知道你那个不负责任的爹,是怎么毁了这个家的吗?”
“妈,您别激动……”张伟慌忙站起来。
“我能不激动吗?”赵桂兰突然爆发了,她指着张伟,又指着我,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两个,合起伙来骗我!合起伙来揭我的伤疤!好啊,你们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们!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们!”
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坐在地毯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我知道,这个家最大的秘密,就要被揭开了。
第6章 那年的冬天
(切换到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客厅的灯光,惨白得像手术室的无影灯,照在三张同样苍白的脸上。赵桂兰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仿佛灵魂已经飘回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寒冷的冬天。
“你们都以为,你爸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对不对?”她开口了,声音嘶哑,像被砂纸打磨过,“他确实是。他喜欢看书,喜欢画画,喜欢跟朋友谈天说地。他什么都好,就是……太天真,太相信别人。”
张伟和林岚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
“那时候,我们家条件还不错。你爸在文化馆上班,我在纺织厂当工人。我们俩的工资加起来,日子过得很舒坦。”赵桂兰的目光投向虚空,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可他不满足。他总说,男人要有自己的事业。正好,他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说要做建材生意,拉他入股。说得天花乱坠,保证一年就能翻倍。”
“我劝过他,我说我们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非要去折腾那些没影儿的事。可他听不进去,他说我头发长见识短,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把家里所有的积蓄,五万块钱,全都投了进去。那可是九十年代的五万块钱啊!”赵桂兰的声音开始颤抖,“我当时气得跟他大吵了一架。可钱已经投进去了,我也没办法。我想着,也许……也许真能成呢。”
林岚的心揪紧了,她仿佛能看到,一个年轻的妻子,在丈夫的豪情壮志面前,那种无奈又抱有一丝幻想的复杂心情。
“结果呢?”赵桂toàn笑了起来,那笑声比哭还难听,“不到半年,那个朋友就消失了。卷着所有人的钱,人间蒸发了。我们家的钱,血本无归。不仅如此,你爸为了凑那笔钱,还以自己的名义,借了三万块钱的高利贷。”
张伟的身体晃了一下,他扶住了沙发扶手,才勉强站稳。他从来不知道,家里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天,一下子就塌了。”赵桂兰的眼泪,终于决堤,顺着她脸上的皱纹,无声地滑落。“债主天天上门,用红油漆在我们家门上写‘欠债还钱’。你那时候才上小学,放学回家,看到那些字,吓得直哭。我抱着你,心都碎了。”
“你爸……他彻底垮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人,也不说话,就是喝酒。一瓶接一瓶地喝。喝醉了,就骂自己是废物,是罪人。我劝他,我说,人活着就有希望,我们一起努力,总能把债还清的。可他听不进去,他已经被彻底击垮了。”
“出事那天,是冬至。外面下着很大的雪。高利贷的人又来了,在门口砸门,骂得很难听。我求他们宽限几天,他们就把我推倒在雪地里。你爸从屋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喊着要跟他们拼命。我吓坏了,死死地抱住他,把他拖回了屋里。”
“那天晚上,他又喝了很多酒。他抱着我哭,说他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他说他不是个男人。然后,他就跟我吵,他说都是我没用,没能拦住他。他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我的身上。我知道,他只是想找个发泄的出口。”
“吵完,他就摔门出去了。我以为他只是出去冷静一下。可我等了一夜,他都没回来。”
“第二天,警察找上了门。说……说在郊区的河里,发现了一辆车,车里的人……喝了酒,开车失控,冲进了河里。”
赵桂兰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捂着脸,发出了压抑多年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林岚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她终于明白了。那不是一场意外,那是一场绝望的自我毁灭。
她也终于明白了赵桂安的“洁癖”,她的控制欲,她对秩序的偏执。因为她的生活,曾经彻彻底底地失控过。她拼命地擦洗,是想擦掉那些屈辱的记忆;她拼命地控制,是害怕那样的悲剧,会再一次上演。
她对林岚的苛刻,对那二十万的执念,都源于此。在赵桂安眼里,林岚擅自取钱的行为,和她丈夫当年一意孤行地投资,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一种不受控制的,可能给这个家带来毁灭性灾难的行为。
她不是在为难林岚。她是在恐惧,在害怕,在用一种扭曲的方式,保护她用半生血泪换来的这个安稳的家,保护她唯一的儿子。
张伟跪倒在母亲面前,抱着她瘦弱的肩膀,泣不成声。“妈……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赵桂兰抚摸着儿子的头,哭着说:“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我就是怕你走你爸的老路……我怕我们这个家,再也经不起一点风浪了啊……”
林岚走过去,蹲下身,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这个一直在用坚硬外壳保护自己的婆婆。她的身体很瘦,肩膀因为哭泣而剧烈地抖动着。林岚把脸贴在她的背上,轻声说:“妈,对不起。我们都错怪你了。”
这一刻,所有的怨恨、不解、委屈,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心疼和理解。
这个家的裂痕,在这个充满泪水的夜晚,终于被看到了最深处的根源。而看见,就是治愈的开始。
第7章 阳台上的对话
第二天,天亮得很早。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束。家里静悄悄的,昨晚的哭泣和宣泄,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一夜没怎么睡,脑子里反复回想着婆婆说过的那些话。那些尘封的往事,像一部黑白电影,在我眼前一幕幕地放映。我第一次,真正地走进了她的世界,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和恐惧。
我起床,轻轻地走出房间。客厅里空无一人。婆婆的房门紧闭着。
我走到阳台,看到一个瘦削的背影。赵桂兰正站在那里,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不知道在想什么。清晨的风,吹动着她花白的头发。
我回屋拿了一件薄外套,走过去,轻轻地披在她身上。
她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头。
“妈,起风了,别着凉了。”我轻声说。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开口了。然后,我听到她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我昨天……是不是很吓人?”
“没有。”我摇摇头,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站着,“您只是……太累了。”
她转过头,第一次,用一种没有防备和敌意的目光看着我。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布满了血丝。那张总是紧绷着的脸,此刻写满了疲惫和脆弱。
“那些事,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连张伟都没有。”她看着远方,缓缓地说,“我觉得丢人。有一个那样的丈夫,过过那样一段日子,是我一辈子的污点。我怕别人知道了,会看不起我,看不起张伟。”
“妈,那不是您的错。”我认真地看着她,“您很了不起。一个人把张伟拉扯大,还清了债务,还给他买了房,您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母亲。”
我的话,似乎触动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的眼圈又红了,但这次,她忍住了眼泪。
“我就是……怕了。”她叹了셔气,那口气里,有二十多年的辛酸,“我一看到家里有点什么事,尤其是钱的事,我就心慌。我控制不住自己,就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抓在手里。我怕一不留神,又回到过去那种日子。”
“我……我对你太苛刻了。其实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孝顺,也懂事。可我就是……就是忍不住要挑你的刺。我总觉得,把你管严一点,张伟就能少走点弯路。”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岚岚,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让我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我摇摇头,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妈,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自作主张去取钱,让您担心了。以后家里有什么事,我一定先跟您和张伟商量。”
阳光正好照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我和她,两个曾经针锋相对的女人,在这一刻,达成了真正的和解。这不是因为谁对谁错,而是因为我们终于看到了彼此内心深处的伤痛和软弱。
(内心独白)我看着婆婆被岁月刻下痕迹的侧脸,心里感慨万千。家庭,就像一栋老房子,外表看起来或许平静,但墙壁里可能埋藏着断裂的电线和渗水的管道。我们住在里面,只觉得憋闷和不适,却不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里。只有当有一天,我们愿意砸开墙壁,看到那些破损,并愿意一起动手去修补,这个家,才能真正地变得温暖和坚固。
中午,张伟回来了。他眼圈也是红的,显然也没睡好。他看到我和他妈妈平静地坐在沙发上说话,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对他笑了笑。
那顿午饭,是这几个星期以来,我们家吃得最安稳的一顿饭。饭桌上,没有争吵,没有冷战,只有偶尔的夹菜和轻声的交谈。
饭后,张伟把我拉到房间。
“岚岚,”他紧紧地抱着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我拍了拍他的背:“我们是夫妻,说什么谢。不过,我妈那边……”
“我来想办法。”他打断我,“我已经把我的车挂到二手网站了,应该能卖二十多万,足够手术费了。等以后我们手头宽裕了,再买一辆。”
我心里一暖。我摇摇头:“不用卖车。我弟弟那边已经凑了一些,剩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我们可以申请一张额度高点的信用卡,先刷卡,然后分期还。我们俩都有工作,省着点花,很快就能还上的。”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张伟,以前,我觉得这个家是我和你两个人的。现在我明白了,这个家,是我们三个人,甚至更多人的。我们不能再把妈排除在外。钱的事,我们要跟她一起商量,让她有参与感,有安全感。”
张伟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爱意。他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晚上,我们三个人开了一个家庭会议。我们把凑钱的各种方案,都摊开来,摆在赵桂兰面前,让她做决定。
她看着我们俩,犹豫了很久,最后指着信用卡分期的方案说:“就这个吧。车不能卖,那是你们的脸面。以后,你们每个月按时还款,要是实在紧张,我这里……还有点养老钱,可以先帮你们垫上。”
那一刻,我看到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情感升华)
一个月后,我妈妈的手术很成功。赵桂兰还亲自熬了鸡汤,让我带去医院。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又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家里的气氛,不再紧绷。我和婆婆之间,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理解和体谅。她依然爱干净,爱唠叨,但我不再觉得那是针对我。我知道,在那副坚硬的铠甲之下,是一颗需要被呵护的,柔软的心。
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很好。我看到婆婆又拿出那本旧相册,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静静地翻看。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了痛苦和愤怒,只有一种淡淡的释然。
我走过去,递给她一杯热茶。她抬头对我笑了笑,指着照片上那个戴眼镜的男人,轻声说:“你看,他年轻的时候,还挺帅的吧?”
我点点头:“嗯,很帅。和张伟很像。”
她笑了,眼角泛起温暖的笑纹。
我看着窗外,天空湛蓝,云朵洁白。我终于明白了,婆婆为什么敢为难你?很多时候,不是因为她坏,也不是因为她不爱你。而是因为,在她心里,藏着一个比你想象中更深的伤口。那伤口,让她害怕,让她不安,让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抵御一切她认为的“危险”。
而作为家人,我们能做的,不是与她为敌,而是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别怕,我在。我们一起,把这个家,变得更好。
来源:月光奏鸣曲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