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林涛,是个建筑工程师。那天下午,我正陪着项目投资方的陈总在河边的栈桥上检查进度,脚下的木板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断了。
引子
冰冷的河水瞬间包裹了我。
我叫林涛,是个建筑工程师。那天下午,我正陪着项目投资方的陈总在河边的栈桥上检查进度,脚下的木板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断了。
陈总惊呼一声,整个人就掉了下去。
我脑子一片空白,来不及多想,跟着就跳了下去。秋天的河水凉得刺骨,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呛了水的陈总拖上岸。工地上的人都围了过来,乱糟糟地喊着,有人打了急救电话。看着陈总被抬上救护车,我才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冷得直哆嗦。
回到家,老婆王梅赶紧给我熬了姜汤,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我不顾家,一边又心疼地拿毛巾给我擦头发。儿子壮壮在一旁,睁着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我,说爸爸是英雄。我心里暖烘烘的,觉得今天这一下,值了。
晚上,一家人刚吃完饭,我揣在兜里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我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林工,谢谢你。晚上九点,到丽晶酒店808房找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号码,这语气,肯定是陈总。可这大晚上的,去酒店房间找她,算怎么回事?
王梅正收拾着碗筷,看我盯着手机发愣,随口问了句:“谁啊?神神秘秘的。”
我慌忙把手机塞回口袋,含糊道:“没谁,发错的垃圾短信。”
我的心,却像被扔进了一锅滚油,滋啦啦地响个不停。
王梅擦桌子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但那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扫来扫去。我们结婚十年,她太了解我了,我一撒谎,眼皮子就跳。
客厅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八点零八分,离九点还有一个小时不到。
去,还是不去?
这问题像两只手,一只拽着我的衣领,要把我拖出门外那个充满未知和诱惑的世界;另一只,则死死地抓着我的脚踝,要把我留在这个虽然拮据但却温暖安稳的家里。
我看着王梅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她为了省钱,洗碗都只用一点点洗洁精,手上满是泡沫。我又看了看在书桌前写作业的儿子,他正为了一道数学题愁得直抓头发。这个家需要钱,需要很多钱。儿子的辅导班,家里的房贷,老人的医药费,每一笔都是压在我们身上的山。
陈总,三十多岁,漂亮能干,是这个大项目的总负责人。今天我救了她,她感激我,这很正常。可为什么是酒店房间?如果她想感谢我,一笔奖金,一次提拔,不都比这来得更实在,也更光明正大吗?
我不敢往下想。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攫住了我。我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一步走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王梅从厨房出来了,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放到我面前的茶几上。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坐到我对面,拿起一件毛衣织起来。那毛线,还是去年冬天打折时买的。
屋子里很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既有对未知的恐惧,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我知道,今晚我的选择,将决定这个家未来的走向。
第1章 晚九点的邀约
“怎么不吃苹果?”王梅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却在我心里划开一道口子。
我拿起一块苹果,咬了一口,又冷又硬,一点味道都没有。我的味觉好像失灵了。
“哦,在想工地上的事。”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落在她织毛衣的手上。那双手有些粗糙,指节因为常年做家务,微微有些变形。
她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林涛,我们结婚十年了。”
我心里一紧,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你有没有事瞒着我,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打着我的神经。“你今天,不对劲。”
我喉咙发干,想解释,却发现说什么都显得苍白。难道告诉她,我救的女老板让我晚上去酒店找她?这话一出口,这个家今天就得翻天。
我心想,这事儿可不能让她知道,不然有理也说不清了。女人在这种事情上,是没有理智可言的。我得先弄清楚陈总到底想干嘛,如果是好事,那皆大欢喜;如果……如果是不好的事,我就当没去过。
“真没事,就是今天吓着了,有点累。”我强装镇定,挤出一个笑容。“你别胡思乱想了,啊?”
王梅没再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怀疑,有失望,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疲惫。她低下头,继续织她的毛衣,一针一线,仿佛要把所有的心事都织进去。
客厅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压得我喘不过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八点半了。我坐立不安,像屁股底下有钉子。
“那个……我出去抽根烟。”我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去吧。”王梅头也没抬。
我走到阳台上,关上门,冰冷的空气让我清醒了一点。我点上一根烟,猛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我直咳嗽。小区的灯光零零星星,远处是城市的霓虹,繁华又遥远。
我再次掏出手机,那条短信像一条毒蛇,盘踞在屏幕上。我反复看着那几个字:“丽晶酒店,808房。”
这到底是个机会,还是个陷阱?我脑子里一团乱麻。陈总那样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会看得上我这个一身汗味、满手老茧的工程师吗?不可能。那她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许,她只是想当面感谢我,给我一笔钱,又不想让公司里的人知道,所以才选在酒店这种私密的地方。对,一定是这样。我这样安慰自己,心里的石头好像轻了一点。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给钱需要去酒店房间吗?转个账不就行了?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那个号码,又一条短信。
“路上注意安全。”
这五个字,像一块石头投进我刚刚平静一点的心湖,再次激起千层浪。这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她已经算准了我一定会去。
我把烟头狠狠地摁在栏杆上,火星在夜色中一闪而逝。
不能再犹豫了。不管是什么,总得去看看才知道。大不了,我掉头就走。
我推开阳台门,回到客厅。王梅已经不织毛衣了,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像一尊雕塑。
“我……工地上有点急事,张头儿让我过去一趟。”我编了个自己都不信的谎话。
王梅慢慢抬起头,眼睛里没有波澜。“去吧,早点回来。”
她的平静,比大吵大闹更让我心慌。我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我胡乱地穿上外套,换了鞋,几乎是逃也似地走出了家门。身后,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像是这个家对我最后的叹息。
第2章 工地的风声
第二天到工地,我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昨晚在酒店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像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反复播放。
我敲开808的房门,开门的不是陈总,而是她的助理,一个戴眼镜的斯文小伙子。陈总穿着一身家居服,坐在沙发上,脸色还有些苍白。房间里没有我想象中的暧昧气氛,茶几上放着一堆文件和图纸。
她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林工,这是十万块钱,一点心意,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这事不要让公司知道,我不想别人说闲话。”
我当时就愣住了。十万块,对我来说是笔巨款。
但我没有接。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也许是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我救她,是出于本能,不是为了钱。
我摇了摇头,说:“陈总,这钱我不能要。您没事就好。”
陈总似乎有些意外,她打量了我很久,然后笑了笑,把信封收了回去。“好,我没看错人。林工,你坐。”
她没有再提钱的事,而是跟我聊起了工作。她问得很细,从混凝土的标号,到钢筋的间距,甚至问我对现有的施工方案有什么看法。我看得出来,她是个真正的行家,不是那种只懂资本运作的花架子。
我们聊了大概一个小时,她忽然指着一张结构图纸,问我:“林工,你觉得我们承建商‘宏发建筑’的施工质量怎么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宏发建筑是本地的老牌施工队,负责人老彪跟我们项目部的很多人关系都不错。我一个小小工程师,哪敢随便评价。
我只能含糊地说:“挺好的,都是按图施工。”
陈总笑了,那笑容意味深长。“是吗?林工,你是个实在人,我才跟你说实话。我怀疑,三号楼的承重墙,用的混凝土有问题。”
我心里一惊。这可是天大的事,是要出人命的。
“这……不会吧?”
“我没有证据,”陈总看着我,“但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帮我找到证据。你,愿意帮我吗?”
那一刻,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女人的柔弱,全是商人的精明和果断。我忽然明白了,她今晚叫我来,感谢是次要的,考验和托付才是真的。
我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
现在想起来,我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林涛,想什么呢?魂都飞了!”老师傅老王的粗嗓门在我耳边炸响。
我回过神,看见老王叼着烟,眯着眼看我。“昨天可以啊,英雄救美,在陈总面前露大脸了。怎么样,陈总没给你点表示?”
我摇摇头,“没,就口头表扬了几句。”
老王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你傻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陈总那种女人,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咱们吃一辈子的。你得主动点,懂不懂?”
我心想,昨晚那十万块,对她来说可不就是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么。可这话我不能跟老王说。
我只能苦笑着说:“王哥,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老王把烟头一扔,用脚碾灭,“我跟你说,宏发的老彪,昨天下午提了两箱好酒去找项目经理了。你救了人,人家在背后搞小动作。这年头,老实人吃亏啊!”
老王的话,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是啊,我救了人,得到了什么?一句口头表扬,和一个烫手的山芋。而那些投机钻营的人,却能捞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我心里烦躁得很。陈总交给我的任务,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我心头。要去查宏发建筑的底,就等于跟整个项目部的利益集团作对。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工程师,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可是,如果三号楼的质量真的有问题,那可是几百户人家的身家性命。我作为工程师的职业道德,又不允许我视而不见。
我心里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乱麻。我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进退两难。我甚至开始后悔,昨天晚上,我为什么不拿着那十万块钱走人?拿了钱,给儿子报个好点的辅导班,给王梅买件新衣服,不比现在这样强?
我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看图纸的时候,好几次都走了神。
下午,我壮着胆子,去了趟三号楼的施工现场。我借口检查线路预埋,在承重墙附近转悠。宏发的工头老彪看见我,皮笑肉不笑地递过来一根烟。
“林工,辛苦了啊。这么认真,兄弟们都佩服。”
我接过烟,心里却在打鼓。我看着那面刚刚浇筑好的墙体,表面上平平整整,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
我该怎么查?难道真要像陈总说的,半夜偷偷来取样?
这风险太大了。一旦被发现,我不但工作保不住,可能还会被宏发的人报复。
我越想越害怕,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第3章 老师的电话
一连几天,我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心里没个底。
白天在工地,我得时刻提防着宏发的人,晚上回到家,还要面对王梅那双充满疑虑的眼睛。她虽然什么都不说,但那种沉默的压力,比争吵更让我难受。
我们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僵。吃饭的时候,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再没有别的话。她不再问我工作上的事,我也不敢跟她提心里的烦恼。家,本该是避风的港湾,现在却成了一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压力锅。
我的心,就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作为一个工程师的责任感,催促着我去查清真相;另一半,是对家庭的愧疚和对未知的恐惧,让我寸步难行。
我心想,我到底图个什么呢?为了一个跟我没什么关系的楼盘,把自己的工作和家庭都搭进去,值得吗?也许我应该去找陈总,告诉她我干不了。她那么大个老板,总有别的办法。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周五下午,我正准备下班,手机响了。是儿子壮壮的班主任张老师打来的。
“是壮壮爸爸吗?”张老师的声音很客气。
“是是是,张老师,您好。壮壮在学校惹什么事了吗?”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倒没有。壮壮很乖,学习也努力。”张老师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委婉,“是这样的,下学期学校要开一个数学思维拓展班,请的是市里最好的老师。名额有限,我想问问你们家壮壮要不要报?”
我心里一沉,知道这电话的重点来了。
“要……要多少钱啊?”我小心翼翼地问。
“一个学期三千六。”
三千六。这三个字像三块大石头,砸在我心上。我们家现在每个月还完房贷,剩下的钱只够基本开销,哪里还挤得出这笔钱。
我的脸一下子就热了。一个大男人,在电话这头,被孩子的学费给难住了。我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那个……张老师,我跟我爱人商量一下,晚点给您回话,行吗?”我几乎是乞求着说。
“好的,不过名额真的紧张,你们最好快点决定。”
挂了电话,我捏着手机,手心里全是汗。我仿佛能看到儿子那双渴望的眼睛。他数学成绩一直不错,也很有兴趣,如果因为我拿不出钱,耽误了他,我会内疚一辈子。
那一刻,我想起了陈总放在我面前的那个信封。如果我拿了那十万块,别说一个拓展班,就是十个,我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巨大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包围了我。我靠在工地的墙上,点了一根烟,看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家,我把拓展班的事跟王梅说了。
王梅听完,沉默了很久,然后起身走进卧室,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张银行卡出来,放到我面前。
“这里面有五千块钱,是我妈给我的,让我存着应急的。你先拿去给孩子报名吧。”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看着那张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我知道,这是我岳母的养老钱。王梅一直舍不得动。
“这怎么行!”我把卡推回去,“这是妈的钱。”
“孩子的学习更重要。”王梅看着我,眼睛里忽然泛起了红,“林涛,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躲开她的目光,不敢看她。
“你那天晚上,到底去哪儿了?”她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你别骗我说是去工地了。你们张头儿的老婆,下午还跟我一起买菜,说张头儿那天晚上在家看电视。”
我的谎言,就这么被轻易地戳穿了。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客厅的灯光照在我脸上,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狼狈不堪。
王梅的眼泪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桌子上。“林涛,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你就不能跟我说吗?你这样藏着掖着,是觉得我不能跟你同甘共苦,还是……还是你外面有人了?”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我看着她满是泪水的脸,看着她因为委屈而颤抖的肩膀,我再也瞒不下去了。
我决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第4章 一碗阳春面
我把那天晚上去酒店见陈总,以及陈总拜托我调查宏发建筑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王梅说了。我省略了那十万块钱的事,我怕她多想。
我说完,紧张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审判。
屋子里静得可怕。
王梅一直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了,她才慢慢抬起头。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但眼神却异常的清澈。
“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
“我……我怕你担心。”
“怕我担心?”她忽然笑了,笑里带着泪,“林涛,你是不相信我。你觉得我是那种只看重钱,不分是非的女人吗?”
我连忙摇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步步紧逼,“你宁愿自己一个人扛着,宁愿让我胡思乱想,也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是啊,我为什么不说?归根结底,还是我的大男子主义在作祟,总觉得男人就该把所有事都扛在肩上,报喜不报忧。可我忘了,夫妻本是一体,我的隐瞒,对她来说,是更大的伤害。
“对不起,梅。是我错了。”我低下了头,真心实意地道歉。
王梅看着我,眼泪又流了下来。但这一次,不是委屈的泪,而是释放。她走过来,伸手抱住了我。
“你这个傻子。”她把头埋在我胸口,闷闷地说,“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我紧紧地回抱着她,心里那块悬了好多天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来,把秘密说出来的感觉,是这么的轻松。
我们俩就这么抱着,谁也没有说话。窗外的夜色很浓,家里的灯光却很温暖。
过了一会儿,王梅松开我,擦了擦眼泪。“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碗面。”
“嗯。”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切葱花的声音。我坐在客厅里,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心里一片安宁。
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端了上来,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碧绿的葱花。这是我最爱吃的。
我拿起筷子,大口地吃了起来。面条很筋道,汤很鲜,温暖的感觉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王梅坐在我对面,静静地看着我吃。
“那……陈总说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她轻声问。
我停下筷子,抬起头。“我不知道。查,风险太大;不查,我这心里过不去。”
王梅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那楼真的有问题,就必须查。这关系到多少人的性命,不能当儿戏。”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我以为她会劝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万一被发现了……”
“那就去查。”她的语气很坚定,“林涛,我们是穷,但我们不能没有良心。钱没了可以再挣,要是良心没了,一辈子都睡不安稳。”
她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放心去做,不管出什么事,我跟儿子都陪着你。”
那一刻,我看着灯光下她的脸,觉得她美得像个发光的天使。我所有的恐惧和犹豫,在她这几句朴实的话语面前,都烟消云散了。
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点了点头,眼眶有些湿润。“好。”
吃完面,王梅把那张银行卡又拿了出来。“明天就去给壮壮报名。钱的事你别操心,我再去找份工,总能挺过去的。”
我握住她的手,那双手虽然粗糙,却给了我无穷的力量。
“梅,谢谢你。”
她笑了,像一朵在夜里悄然绽放的兰花。“傻瓜,跟我还客气什么。”
那一晚,我睡得特别踏实。
第二天,我给陈总发了条信息,只有两个字:“我干。”
很快,她就回复了:“等你消息。注意安全。”
我的心里,燃起了一团火。
第5章 深夜的钻芯
计划,在我和王梅的反复商量下,渐渐成型。
我不能硬闯,只能智取。
我利用职务之便,仔细研究了三号楼的施工日志和材料进场单。宏发建筑做得天衣无缝,从纸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每一批水泥、钢筋的检测报告都齐全,标号、规格都符合设计要求。
但我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疑点。有几批次的混凝土浇筑时间,都安排在了深夜。按照常规,除非是特殊工艺要求或者赶工期,否则很少有施工队会选择在晚上进行大面积的浇筑。因为夜间施工,光线不好,监管也容易松懈。
这几批次的浇筑,正好对应的是几面关键的承重墙。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我预感,问题就出在这里。
我把我的发现告诉了陈总。她听完后,只说了一句话:“找机会,取样。”
机会,很快就来了。
周四晚上,项目部聚餐,说是为了庆祝主体结构封顶。项目经理、监理,还有宏发的老彪,一个都不少。这种场合,我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饭局上,觥筹交错,酒气熏天。老彪端着酒杯,满面红光,挨个敬酒。轮到我的时候,他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林工,年轻有为啊!以后还得请你多多关照我们宏...宏发啊!”
他舌头都大了,显然是喝高了。
我陪着笑,跟他碰了一杯,心里却在盘算着时间。
晚上十点,酒局终于散了。大部分人都喝得东倒西歪。我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让老王扶着我。
“林涛,你小子不行啊,这才几杯就倒了?”老王嘿嘿地笑着。
“王哥,我……我头晕,想去工地吹吹风。”我含糊地说。
老王也没多想,把我扶到工地门口,就自己打车走了。
夜里的工地,一片死寂。只有几盏照明灯,发出昏黄的光。风吹过,卷起一阵尘土。
我躲在暗处,等了大概半个钟头,确认所有人都走光了,才悄悄地溜了进去。
我直奔三号楼。
我的工具早就藏在了楼道的一个角落里。一把手持式的小型钻芯机,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借来的。
我选定了一面之前标记好的承重墙,那面墙正好在一个不显眼的拐角处。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钻芯机。
“嗡……”
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被人听见。我紧张地四处张望,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把钻头对准了墙面。
钻头和混凝土摩擦,发出“滋滋”的声音。我的手心全是汗,额头上的汗珠也顺着脸颊往下淌。我从来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感觉自己像个小偷。
钻芯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大概十分钟后,一段长约二十厘米的圆柱形混凝土芯样,就被我取了出来。
我小心翼翼地把芯样用布包好,放进背包里。然后,我又用事先准备好的速干水泥,把墙上的洞口填补好,尽量恢复原样。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不敢多留,背着包,像做贼一样溜出了工地。
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
王梅还没睡,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我,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温水。
看到我回来,她立刻站了起来,紧张地问:“怎么样?”
我把背包里的芯样拿出来,放到她面前。
“拿到了。”
王梅看着那段灰色的圆柱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满是心疼。“你看看你,这一头的汗。”
我抓住她的手,心里充满了感激。如果没有她的支持,我绝对没有勇气做这件事。
“快去洗个澡,我给你热了牛奶。”
我点点头,走进浴室。热水冲在身上,我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第二天一早,我借口去分公司送材料,带着芯样,去了市里一家最权威的建筑材料检测中心。为了避嫌,我用的是一个朋友公司的名义。
等待结果的那两天,是我这辈子最煎熬的两天。
第6章 真相与选择
检测报告出来的那个下午,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手却在微微发抖。报告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数据,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
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芯样的检测数据显示,这块混凝土的实际强度,比设计标号低了将近两个等级。简单来说,就是豆腐渣工程。如果这栋楼建成,一旦遇到地震或者其他外力,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我立刻把报告拍了照片,发给了陈总。
不到一分钟,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的声音很冷静,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工,辛苦你了。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
“陈总,现在怎么办?”我急切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你先不要声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挂了电话,我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我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果然,第二天,市里的质监站、安监局,还有我们总公司的纪检部门,组成了一个联合调查组,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工地。
整个工地都炸了锅。
宏发建筑的施工区域被全部封锁,所有的工人都被要求停工配合调查。老彪被调查组的人直接带走了,走的时候脸色煞白,像一张纸。
项目部的气氛也紧张到了极点。每个人都人心惶惶,生怕牵连到自己。
老王偷偷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涛子,这事儿不会跟你有关吧?”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
“那就好,那就好。”老王拍着胸口,“我跟你说,宏发这回是彻底完了。听说他们不止这一个项目,好几个楼盘都用的劣质材料。这老彪,胆子也太大了!”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反而觉得很沉重。
这件事,就像一颗炸弹,把所有人都卷了进来。项目经理因为监管不力,被停职调查。好几个跟宏发走得近的同事,也都被叫去问话。
工地上流言四起。有人说,是宏发的竞争对手在背后搞鬼。也有人说,是陈总为了杀鸡儆猴,新官上任三把火。
没有人猜到,那个捅破天的人,是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工程师。
我每天照常上班,照常工作,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以前一样。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心在经历着怎样的煎熬。
我看到那些被遣散的工人,扛着行李,茫然地走出工地。他们是无辜的,却因为老板的贪婪,丢了饭碗。
我也看到项目部的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躲闪和猜忌。他们也许不知道具体是我做的,但他们能感觉到,这场风暴的中心,离我很近。
我开始失眠。一闭上眼,就是老彪被带走时的样子,就是工人们失落的眼神。
我做的是对的吗?
我为了守护几百个陌生家庭未来的安全,却可能毁掉了眼前几十个家庭的生计。这个选择,真的对吗?
我把我的困惑告诉了王梅。
她给我倒了一杯水,静静地听我说完。
“林涛,”她握着我的手,说,“你没有做错。做错事的人,是那个老彪。如果不是他昧着良心赚钱,就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那些工人是可怜,但如果楼塌了,死伤的人会更可怜。”
她的话,像一盏灯,照亮了我心里的迷雾。
是啊,我只是一个选择了说出真相的人。我没有错。
“可是,公司会怎么对我?”我还是有些担心,“我等于把整个项目部都得罪了。”
王梅笑了笑,“别怕。你做的是对公司有利的事,是为陈总挽回了巨大的损失。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陈总的助理打来的。
“林工,陈总请您明天上午十点,到她办公室来一趟。”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审判的时刻,终于要来了。
第7章 阳台的灯光
第二天上午,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陈总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装修得很简约。陈总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工地。听到我进来,她转过身,对我笑了笑。
“林工,坐。”
我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
“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陈总开门见山,“宏发建筑的资质被吊销,老彪和相关责任人已经被批捕。我们公司也对项目部进行了整顿,项目经理被撤职,几个收了好处的人,也都开除了。”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块石头,在我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这次,多亏了你。”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赞许,“如果不是你,这个项目一旦建成,对我们公司的声誉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笑了笑。
“公司研究决定,给你记大功一次,奖金二十万。”陈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另外,我准备成立一个独立的工程质量监督小组,直接对我负责。我想请你来当这个小组的组长,你愿意吗?”
我整个人都懵了。
二十万奖金?小组组长?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我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疼。
“我……我能行吗?”我有些不自信。
“我相信我的眼光。”陈总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正直,有原则,又有过硬的专业技术。这个位置,非你莫属。”
从陈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感觉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云端。
我做的选择,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我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王梅。电话那头,我能听到她喜极而泣的声音。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好人一定有好报的。”她哽咽着说。
那天晚上,为了庆祝,王梅特意多做了两个菜。一家三口围在桌前,气氛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壮壮听说我升职了,高兴得手舞足蹈,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
吃完饭,我把那个装着二十万奖金的信封,交到王梅手上。
王梅摸着那个厚厚的信封,眼睛又红了。
“这下,壮壮的辅导班,还有咱家的房贷,都不用愁了。”她笑着,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
我伸手,帮她擦去眼泪。“以后,我会让你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她点点头,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我不仅守住了我的职业底线,也守护了我的家庭。
晚上,我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城市的夜景很美,霓虹闪烁,车水马龙。我以前看这片夜景,总觉得压抑,觉得那份繁华不属于我。但今天,我看着它,心里却是一片宁静和坦然。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人的尊严,不是来自于他拥有多少财富,多高的地位。而是来自于他面对诱惑时的坚守,来自于他身处困境时的选择。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工程师,一个普通的丈夫和父亲。我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我可以守好我的本分,对得起我的职业,对得起我的家人,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
王梅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我。
“在想什么呢?”
我转过身,看着她被灯光映照得格外温柔的脸。
“在想,有你真好。”
她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
阳台上的那盏灯,散发着温暖而明亮的光。它照亮了我们小小的家,也照亮了我们未来的路。我知道,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相互理解,相互扶持,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平凡的生活,或许充满了艰辛和考验。但只要心中有爱,有光,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和尊严。
来源:华姐一点号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