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寒夜里的西安大明宫遗址旁,最后一声秦腔余音消散在夜空中。46岁的安万突然双膝跪地,向台下黑压压的观众深深叩首。时间仿佛凝固,片刻寂静后,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掌声与难以抑制的啜泣声。这位“西北秦腔王”用最卑微的姿态,表达着最崇高的敬意。
一张“烂花脸”,一颗赤子心,台上跪谢时寒风吹动幕布,台下万人泪落成河。
寒夜里的西安大明宫遗址旁,最后一声秦腔余音消散在夜空中。46岁的安万突然双膝跪地,向台下黑压压的观众深深叩首。时间仿佛凝固,片刻寂静后,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掌声与难以抑制的啜泣声。这位“西北秦腔王”用最卑微的姿态,表达着最崇高的敬意。
这是2024年岁末的西安,安万带着他的158人民营剧团在寒风中连续演出16场后的动人一幕。台上跪着的是一个曾被命运抛弃的“烂花脸”演员,台下站着的是上万裹着棉衣、追随他吼秦腔的戏迷。这一刻,秦腔江湖中最笨拙的逆袭者,完成了最华丽的转身。
寒夜一跪,半生感恩的凝聚
安万剧团的西安之行堪称一场豪赌。作为民营剧团,他们自掏腰包添置服装、更新道具、精选剧本,只为在“秦腔圣地”西安证明自己的价值。“西安是秦腔界的天花板‘两社一院’所在地,能在这里演戏对民营院团简直是破天荒。”安万在演出前这样告诉团员。
现实比梦想更炽热。首场在大明宫遗址公园附近的演出,锣鼓一响,人群如潮水般涌来。安保力量不堪重负,演出被迫中断。更换场地后,清晨5点就有戏迷自带干粮排队等候。有观众驱车四五百公里赶来,有老教师颤巍巍递上珍藏多年的剧本:“别让这戏失传了。”
八天鏖战,安万的嗓子早已沙哑。当最后一场《兴汉图》落幕,面对台下不肯散去的观众,这位秦腔硬汉突然跪倒在冰冷的舞台上。没有言语,只有额头轻触台板的微响。这一跪,跪的是戏迷筹款12万助他治脸的恩情;跪的是**西安这座在他最困顿时给予新生的城市**;跪的是秦腔这门赋予他尊严的艺术。
油彩遮面,命运转折的起点
时间倒流至1978年甘肃会宁的小山村。天生右脸血管瘤的安万降生时,命运似乎已为他写好了剧本。同龄人骂他是“老天爷打上记号的坏怂”,上学永远孤坐最后一排。他最好的玩伴是山间的鱼、羊、狗,村东墙角和小河边收集了他无数委屈的泪水。
9岁那年,油彩改变了人生的轨迹。村里戏班演出时,长辈把他拉进后台:“给你化个妆,上台翻跟头去!”当浓重的油彩覆盖了脸上的凹凸,安万第一次发现:自己和别人没有区别。台下掌声雷动,这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在戏台上找到了存在的证明。
“要是能唱秦腔,天天画着脸,就能堂堂正正站在人前了!”带着这个朴素愿望,13岁的安万离家入班。现实残酷依旧——因脸部的“缺陷”,他只能打扫后台、为演员脱靴。当其他学徒6点练功,他4点就摸黑起床先练一轮;别人休息,他熬罐罐茶、打洗脚水“贿赂”师傅学戏。几年下来,竟攒会了百余本戏文。
百家乞艺,最笨的修行之路
机会终于降临。一次主演家中突发急事,戏快开锣人未到。安万鼓起勇气毛遂自荐,画上花脸扮包公唱《包公三下阴》。“一下就把场子镇住了!”回忆初试啼声,安万眼中仍有光。激昂处掌声雷动,从此花脸成了他的专属行当。
20岁那年,他组建了自己的剧团**。二三十号人拼尽全力唱戏,收入却难糊口。剧团解散那夜,安万烧了戏箱,抛下秦腔远走他乡打工。在浙江的工厂里,当机器轰鸣淹没不了心中的板胡声时,他明白:这辈子逃不开秦腔了。
二次创业更加艰难。2013年面部血管瘤恶化,安万被迫退居幕后打鼓。转机在2016年悄然降临——有戏迷建议:“试试直播吧!”于是,一个只露半张脸的秦腔主播出现在快手平台。讲解戏文、示范唱腔,他小心翼翼守护着来之不易的尊严。
网络世界给了意外馈赠。当粉丝得知手术能挽救他的舞台生命,自发筹集12万元。2017年,安万带着这笔钱踏上西安的土地,在西京医院完成了改变命运的手术。康复后他默默记下每笔捐款,谁家办事就出份子,用最朴实的方式回报恩情。
戏比天大,草根剧团的倔强
2022年,安万剧团在会宁正式成立。158人的团队里,有他的学生、好哥们、认的干爹,更多是曾向他伸出援手的人。剧团没有森严制度,只有铁律:“戏比天大”。
在秦腔式微的年代,这份坚持近乎悲壮。2024年春甘肃定西演出突降大雪,村民纷纷散去,台下只剩一位老奶奶。剧团仍一丝不苟唱完全本,结束后还把老人护送回家。“不删戏,不改戏,不偷工减料。”网友用“三不”总结他们的职业操守。
为让古老艺术焕发新生,安万押上全部身家。受刀郎巡回演唱会启发,他斥资600万更新灯光音响,40人乐队规模远超同业10人的标配;在《兴汉图》中加入Rap节奏,把《潼关》唱段设计成万人合唱环节。“秦腔大合唱让每个戏迷都能吼几句,是种情绪的释放。”
西安演出的成功印证了他的远见。当“潼关以内白旗展”的唱词响起,从七旬老翁到00后少年齐声应和,寒夜中气动山河。直播间观看量累计1.4亿次,107万快手粉丝里20多万是90后00后——秦腔复兴的火种,正在年轻群体中悄然播撒。
笨人精神,逆袭时代的启示
从被唾弃的“烂花脸”到受人尊敬的“西北秦腔王”,安万用37年走完这条逆袭路。当同行抱怨戏曲没落时,他带着剧团辗转西北,走出一条“线上直播+线下巡演+特产带货”的生存之道;当名角守着剧场等观众时,他把戏台搭在民间烟火最浓处。
红寺堡演出时,跟随剧团的四五十个小贩在广场支起摊点,文旅部门特批免费摊位;平凉老乡烹牛宰羊相迎,各商会包揽剧团食宿。在安万身后,一条惠及普通人的文化产业链正在形成。
“脸有缺陷,我也自卑。我想只有全力把秦腔唱好,才能改变外界对我的看法。”谢幕时的那一跪,安万跪得真诚坦荡。这不仅是感恩,更是草根艺人对艺术的虔诚信仰——当浮华散尽,唯有对舞台的敬畏永存。
如今安万剧团每到一处,总会出现万人合唱秦腔的盛况。从宁夏红寺堡到甘肃平凉,74岁的老戏迷常治学场场必到:“只要他们唱,我就天天来!”14岁的兰州少年杨宗源追着剧团跑,稚嫩却充满力量的唱腔赢得满堂喝彩。
当上万人裹着棉衣在寒风中齐声吼出“潼关以内白旗展”时,他们呐喊的不只是戏文,更是被生活压抑的情感。安万那张曾被嫌弃的“烂花脸”,如今成为秦腔复兴最动人的旗帜。他用最笨的方法坚守,以最诚的心灵感恩,终让这古老的秦声秦韵,响彻在新时代的天空。
来源:热心老农民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