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任天义:虚静为体,无为为用——读《庄子·天道》札记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21 10:48 1

摘要:翻开《庄子·天道》,开篇“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十字,便如静水投石,漾开对“道”的悠长思索。这篇被后世视作庄子思想中“治道”与“体道”交融的文字,没有《逍遥游》的天马行空,却在对天地、帝王、圣人之道的铺陈中,藏着一份“以静制动”的通透——虚静是观道的镜子,

文/任天义:虚静为体,无为为用——读《庄子·天道》札记

翻开《庄子·天道》,开篇“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十字,便如静水投石,漾开对“道”的悠长思索。这篇被后世视作庄子思想中“治道”与“体道”交融的文字,没有《逍遥游》的天马行空,却在对天地、帝王、圣人之道的铺陈中,藏着一份“以静制动”的通透——虚静是观道的镜子,无为是行道的舟楫,而那些被世人追捧的仁义、形名、赏罚,不过是道之支流,若执着于支流忘其本源,便成了“倒道而言”的迷者。

一、水静烛眉:虚静是照见本真的镜子

《天道》里说“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这话读来亲切。水动时是波澜,是浮沫,看不清岸边的草木;唯有静了,才成了天然的镜子,连眉梢的纹路都照得分明。庄子偏说“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原来他说的“静”,从不是物理上的不动,是精神摆脱了外物挠扰后的澄明——不是“静也善,故静也”,是“万物无足以挠心者,故静也”。

这让我想起“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的断言。镜子不会主动去“照”,却能映出万物本来的样子;圣人之心若静了,也不是刻意去“观”天地,只是不被得失、荣辱、是非这些“挠心者”缠缚,天地万物的本相自会显现在眼前。就像屋子里的尘埃,风一搅便漫天都是,待风停了,尘埃落定,器物的轮廓才看得真切——虚静,原是让心神“落定”的功夫。

庄子说这虚静是“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是“万物之本”。尧作君主、舜作臣子,或退居山林、或进抚天下,凭的都是这“虚静”的底子。想来也是,心若乱了,处上位便会苛察,处下位便会躁进;唯有静了,“休则虚,虚则实”,虚能容物,实能应事,动时才不会失了分寸——这哪里是消极的“静”?是“静则动,动则得矣”的智慧,像拉弓时先把弦往后引,引得稳了,箭才能射得准。

二、天德出宁:无为是顺道而行的从容

接着读尧与舜的对话,越读越觉有味。尧说自己“不敖无告,不废穷民”,苦死者、嘉孺子,本已是仁君模样,舜却道“美则美矣,而未大也”。直到舜说出“天德而出宁,日月照而四时行,若昼夜之有经,云行而雨施矣”,尧才叹“子,天之合也;我,人之合也”。

这“天之合”与“人之合”的分别,恰是“无为”与“有为”的分野。尧的用心是“有为”,是刻意去“做好事”,虽善却有限;舜说的“天德”是“无为”,像日月自然照耀,四时自然运行,不是“要做什么”,只是顺着本然的节律去“行”。《天道》里说“帝王之德,以天地为宗,以道德为主,以无为为常”,原来“无为”不是啥也不做,是不添乱、不妄为——天地从不去“造”万物,却“万物化”“万物育”;帝王若学天地,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天下,天下自会“功成”。

后来老聃批孔子“偈偈乎揭仁义”,说“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其实是一个道理。孔子说“中心物恺,兼爱无私”是仁义,可“兼爱”若成了刻意的追求,反倒离本真远了——就像给原本自在生长的草木捆上绳子,想让它“长得整齐”,反倒困住了它的天性。老聃说“夫子乱人之性也”,不是反对善,是反对把“善”做成教条,忘了“道”本是自然流淌的。

三、轮扁斫轮:言外之意是道的真容

文章末尾,轮扁对桓公说“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已夫”,这话够直白,却撞开了“言与意”的关窍。轮扁斫轮,“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这分寸是“口不能言”的,他教不了儿子,儿子也学不了他——这“不能言”的,才是斫轮的真本事。

圣人的话也是如此。书里写的是“语”,语要传的是“意”,可“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就像我们看山,画出来的是山的形,说出来的是山的色,可站在山巅时心里那份开阔,是画不出来、说不尽的。世人捧着书本读“圣人之言”,若是只抠字句,忘了字句背后那“不可传”的意,就像捧着落叶找春天,找到的只是过去的痕迹,不是春天本身。

《天道》里说“形德仁义,神之末也”,其实“言”也是“末”。虚静是“神”,是让心能“接”到那“不可传”之意的底子;若是心不静,满脑子都是书本上的道理、别人说的是非,就像镜子蒙了灰,怎么能照见那“道”的本相呢?

合上书时,窗外的树正摇。风来,枝叶动;风停,枝叶静。它从没想过“要静”或“要动”,只是顺着风的节律,这大概就是《天道》说的“天行”吧。人活一世,若能少些“挠心”的执念,让心像静水那样明,做事像天地那样顺,不把“形名”“仁义”当枷锁,或许也能摸到一点“虚静恬淡”的滋味——这滋味说不得,却在每一次“不妄为”的从容里,在每一次“心自明”的澄净里。

乙巳年孟秋 写于乾县阳峪镇前进池老村家中

附《庄子·天道》原文

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明于天,通于圣,六通四辟于帝王之德者,其自为也,昧然无不静者矣!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挠心者,故静也。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精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也。故帝王圣人休焉。休则虚,虚则实,实则伦矣。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矣。静则无为,无为也,则任事者责矣。无为则俞俞。俞俞者,忧患不能处,年寿长矣。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万物之本也。明此以南乡,尧之为君也;明此以北面,舜之为臣也。以此处上,帝王天子之德也;以此处下,玄圣素王之道也。以此退居而闲游,江海山林之士服;以此进为而抚世,则功大名显而天下一也。静而圣,动而王,无为也而尊,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夫明白于天地之德者,此之谓大本大宗,与天和者也。所以均调天下,与人和者也。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庄子曰:“吾师乎!齑万物而不为戾,泽及万世而不为仁,长于上古而不为寿,覆载天地、刻雕众形而不为巧。”此之谓天乐。故曰:知天乐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故知天乐者,无天怨,无人非,无物累,无鬼责。故曰:其动也天,其静也地,一心定而王天下;其鬼不祟,其魂不疲,一心定而万物服。言以虚静推于天地,通于万物,此之谓天乐。天乐者,圣人之心,以畜天下也。

夫帝王之德,以天地为宗,以道德为主,以无为为常。无为也,则用天下而有余;有为也,则为天下用而不足。故古之人贵夫无为也。上无为也,下亦无为也,是下与上同德,下与上同德则不臣;下有为也,上亦有为也,是上与下同道,上与下同道则不主。上必无为而用下,下必有为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

故古之王天下者,知虽落天地,不自虑也;辩虽雕万物,不自说也;能虽穷海内,不自为也。天不产而万物化,地不长而万物育,帝王无为而天下功。故曰:莫神于天,莫富于地,莫大于帝王。故曰:帝王之德配天地。此乘天地,驰万物,而用人群之道也。

本在于上,末在于下;要在于主,详在于臣。三军五兵之运,德之末也;赏罚利害,五刑之辟,教之末也;礼法度数,形名比详,治之末也;钟鼓之音,羽旄之容,乐之末也;哭泣衰绖,隆杀之服,哀之末也。此五末者,须精神之运,心术之动,然后从之者也。末学者,古人有之,而非所以先也。君先而臣从,父先而子从,兄先而弟从,长先而少从,男先而女从,夫先而妇从。夫尊卑先后,天地之行也,故圣人取象焉。天尊,地卑,神明之位也;春夏先,秋冬后,四时之序也。万物化作,萌区有状,盛衰之杀,变化之流也。夫天地至神,而有尊卑先后之序,而况人道乎!宗庙尚亲,朝廷尚尊,乡党尚齿,行事尚贤,大道之序也。语道而非其序者,非其道也;语道而非其道者,安取道!

是故古之明大道者,先明天而道德次之,道德已明而仁义次之,仁义已明而分守次之,分守已明而形名次之,形名已明而因任次之,因任已明而原省次之,原省已明而是非次之,是非已明而赏罚次之,赏罚已明而愚知处宜,贵贱履位,仁贤不肖袭情。必分其能,必由其名。以此事上,以此畜下,以此治物,以此修身,知谋不用,必归其天。此之谓太平,治之至也。故书曰:“有形有名。”形名者,古人有之,而非所以先也。古之语大道者,五变而形名可举,九变而赏罚可言也。骤而语形名,不知其本也;骤而语赏罚,不知其始也。倒道而言,迕道而说者,人之所治也,安能治人!骤而语形名赏罚,此有知治之具,非知治之道;可用于天下,不足以用天下。此之谓辩士,一曲之人也。礼法数度,形名比详,古人有之,此下之所以事上,非上之所以畜下也。

昔者舜问于尧曰:“天王之用心何如?”尧曰:“吾不敖无告,不废穷民,苦死者,嘉孺子而哀妇人。此吾所以用心已。”舜曰:“美则美矣,而未大也。”尧曰:“然则何如?”舜曰:“天德而出宁,日月照而四时行,若昼夜之有经,云行而雨施矣。”尧曰:“胶胶扰扰乎!子,天之合也;我,人之合也。”夫天地者,古之所大也,而黄帝、尧、舜之所共美也。故古之王天下者,奚为哉?天地而已矣。

孔子西藏书于周室。子路谋曰:“由闻周之征藏史有老聃者,免而归居,夫子欲藏书,则试往因焉。”孔子曰:“善。”

往见老聃,而老聃不许,于是繙十二经以说。老聃中其说,曰:“大谩,愿闻其要。”孔子曰:“要在仁义。”老聃曰:“请问,仁义,人之性邪?”孔子曰:“然。君子不仁则不成,不义则不生。仁义,真人之性也,又将奚为矣?”老聃曰:“请问,何谓仁义?”孔子曰:“中心物恺,兼爱无私,此仁义之情也。”老聃曰:“意,几乎后言!夫兼爱,不亦迂乎!无私焉,乃私也。夫子若欲使天下无失其牧乎?则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兽固有群矣,树木固有立矣。夫子亦放德而行,循道而趋,已至矣;又何偈偈乎揭仁义,若击鼓而求亡子焉?意,夫子乱人之性也!”

士成绮见老子而问曰:“吾闻夫子圣人也,吾固不辞远道而来愿见,百舍重趼而不敢息。今吾观子,非圣人也。鼠壤而余蔬,而弃妹之者,不仁也,生熟不尽于前,而积敛无崖。”老子漠然不应。

士成绮明日复见,曰:“昔者吾有刺于子,今吾心正却矣,何故也?”老子曰:“夫巧知神圣之人,吾自以为脱焉。昔者子呼我牛也而谓之牛,呼我马也而谓之马。苟有其实,人与之名而弗受,再受其殃。吾服也恒服,吾非以服有服。”士成绮雁行避影,履行遂进而问:“修身若何?”老子曰:“而容崖然,而目冲然,而颡頯然,而口阚然,而状义然,似系马而止也。动而持,发而当,察而省,慎终如始,常与人化而无肯专为,夫何足以上民!”

夫子曰:“夫道,于大不终,于小不遗,故万物备。广广乎其无不容也,渊渊乎其不可测也。形德仁义,神之末也,非至人孰能定之!夫至人有世,不亦大乎!而不足以为之累。天下奋棅而不与之偕,审乎无假而不与利迁,极物之真,能守其本,故外天地,遗万物,而神未尝有所困也。通乎道,合乎德,退仁义,宾礼乐,至人之心有所定矣。”

世之所贵道者书也,书不过语,语有贵也。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而世因贵言传书。世虽贵之,我犹不足贵也,为其贵非其贵也。故视而可见者,形与色也;听而可闻者,名与声也。悲夫!世人以形色名声为足以得彼之情。夫形色名声果不足以得彼之情,则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而世岂识之哉!

桓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斫轮于堂下,释椎凿而上,问桓公曰:“敢问,公之所读者何言邪?”公曰:“圣人之言也。”曰:“圣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已夫!”桓公曰:“寡人读书,轮人安得议乎!有说则可,无说则死。”轮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观之。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轮。古之人与其不可传也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已夫!”

来源:8854690142176碧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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