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晨光才爬上窗棂，我便醒了。推开雕花木窗，庭院里的栀子花正含着露，那香气便一缕缕地钻进我的书斋来。我取来青瓷盏，接了花瓣上滚动的露珠，不多不少，恰好够煎一壶明前龙井。水在红泥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蟹眼泡，我捧着昨夜未读完的《陶庵梦忆》，书页边缘已被我摩挲得微微卷起。

晨光才爬上窗棂，我便醒了。推开雕花木窗，庭院里的栀子花正含着露，那香气便一缕缕地钻进我的书斋来。我取来青瓷盏，接了花瓣上滚动的露珠，不多不少，恰好够煎一壶明前龙井。水在红泥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蟹眼泡，我捧着昨夜未读完的《陶庵梦忆》，书页边缘已被我摩挲得微微卷起。

"读书之乐乐何如？绿满窗前草不除。"忽见张岱这句，不禁莞尔。我的窗前何止是绿草，那株老梅的枝丫都要探进案头来了。茶香与墨香在晨光里缠绵，我啜一口清茶，任那微苦的滋味在舌尖转个圈，便化作甘甜滑入喉中。书页上的字迹忽然生动起来，仿佛看见张岱正披着月色在湖心亭看雪。

午后蝉鸣渐起时，我总要在琴案前坐上一刻。那张桐木琴是父亲去年所赠，琴尾还刻着"松风"二字。指尖拂过冰弦，弹一曲《阳关三叠》，琴音在书架上那些线装书间游走，惊醒了沉睡的尘埃。琴谱就摊在《红楼梦》旁边，黛玉葬花词里的泪痕，倒与琴谱上晕开的墨迹有几分相似。

"姑娘又读书读痴了。"母亲端着莲子羹进来，见我对着《牡丹亭》发呆，笑着将青瓷碗搁在湘妃竹的茶盘上。汤匙搅动时，莲子与百合在琥珀色的汤汁里沉浮，像极了杜丽娘游园时惊起的那对白蝴蝶。我忽然想起昨日在《随园食单》里看到的雪霞羹，不知用院里新开的芙蓉能不能做出那般霞光潋滟的滋味。

骤雨来得突然。我正在读《浮生六记》里芸娘制荷花茶的段落，雨点就噼里啪啦砸在芭蕉叶上。慌忙收起院中晾晒的书籍，却还是淋湿了《饮水词》的扉页。纳兰容若的"赌书消得泼茶香"在雨水中渐渐晕染，倒像是替那早逝的词人多添了一重泪痕。

我守着那方红泥小火炉烘书，茶吊子里咕嘟咕嘟煮着陈年白茶，袅袅茶香与书页的墨香缠绵交织，在暖融融的空气中酝酿出一室清雅。这香气不似往日的单薄，倒像是被岁月浸润过的老友重逢，平添了几分令人回味的隽永。炉火映得书页上的字迹都鲜活起来，仿佛要随着茶烟一同起舞。

暮色四合时，雨歇云收。檐角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敲出《梅花三弄》的节奏。我捧着烘干的《唐宋词选》，忽然发觉书页间夹着的桂花已不知去向，唯有暗香依旧萦绕在"暗香浮动月黄昏"那句旁边。月光漫过窗棂，将我的影子与书架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恍惚间竟分不清是人在读书，还是书在读人。

茶已三沸，琴亦三叠。我望着案头叠放的《幽梦影》《小窗幽记》《闲情偶寄》，忽然明白读书原不必贪多。就像父亲说的，好茶要慢慢品，好书要细细读，好光阴要一寸一寸地过。

窗外，月光正将满架蔷薇的影子绣在我的书页上，一针一线，都是流年静好的模样。

来源：帕诺文化传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