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袁时中于崇祯十三年起义,在豫、皖间独树一帜,为一营之主,凭自己发号施令,说一不二,不受别人调遣。不料投了闯王之后,却被当作一般部将看待,感到处处受挟制,不如从前自由。他后悔投闯,在谋士刘玉尺等精心策划之下,蒙蔽了闯王,将慧梅和慧梅的男女亲兵四百人裹在军中,叛逃
袁时中叛变
【简介】袁时中于崇祯十三年起义,在豫、皖间独树一帜,为一营之主,凭自己发号施令,说一不二,不受别人调遣。不料投了闯王之后,却被当作一般部将看待,感到处处受挟制,不如从前自由。他后悔投闯,在谋士刘玉尺等精心策划之下,蒙蔽了闯王,将慧梅和慧梅的男女亲兵四百人裹在军中,叛逃而去。
罗汝才和袁时中先后到达雎州
崇祯十五年三月二十一日,罗汝才和袁时中先后到达雎州。罗汝才派少数人马在城外巡逻,防备城中官绅逃跑,命令大部分人马好生休息,以逸待劳,以便明日攻城。
雎州当时缺少知州,百姓不愿守城。罗汝才向全军重申军令:只要城中不作抵抗,不许妄杀一人;并命弟兄们射书入城,将此意晓谕全城知悉。
果然不出所料,次日早饭以后,城中穷苦百姓群情汹汹,逼着守城兵将四门打开,迎接义军人城。大家见义军纪律良好,纷纷站在街两旁看新鲜,有人还摆了茶水。
袁时中这时最关心的事是保护他的恩人唐铉,他打听到唐铉家住在城内西北角,担心营中乱兵抢先进占唐宅,便同军师刘玉尺率领两百名步、骑兵飞快进城。
来到唐宅门外,袁时中对刘玉尺说:“你代我去向大将军禀报:北门一带已由小袁营人马遵令占领,秋毫无犯,百姓各安生业。回来时,向曹帅讨一支令箭插在唐宅大门前边。”
刘玉尺勒马东去。袁时中翻身下马。宅内似有哭声,袁时中感到诧异,担心曹营的兵已经进入唐宅,便吩咐亲兵大声叫门,自己将铜门环拍得哗啦响。
这唐宅主仆,男女三十余口,自从义军破城以后,他们认为已经大难临头,恐慌万分。尤其是主人们,更比奴仆惶惶加倍,认为是“在劫难逃”。
宅主唐铉原来在开州知州任上,因贪赃枉法,坏事做尽,被解职。好在往京城用银子打点,才侥幸无事,于三年前回到故乡。他听说袁时中是开州人。
此刻,他的三姨太为了应变已换上奴仆衣服,打散头发,弄污容颜,好像女仆,只是神态不似,无可遮掩。她见唐铉仗剑而来,满脸杀气,吓得浑身战栗。
唐铉对三姨太说:“你年轻,又有姿色,不该活着受辱。”又从袖中取出麻绳:“趁贼人尚未进院,你赶快自缢殉节,落个流芳百世。”
三姨太傻了片刻,突然跪地哭着说:“老爷,我已怀孕三个月,你要可怜我腹中胎儿,那是老爷的骨血啊!”丫环和仆妇也都跪下替她哀求。
唐铉恨恨地说:“我知道你身怀六甲,可是你要成为唐家的节烈之妇,或自尽留个全尸首,或由我用剑砍死,你立刻选择。先杀你,我随后也自尽。快!”
三姨太止住哀哭,拾起麻绳,颤巍巍地立起来,抽咽说:“既然老爷也要自尽,妾就先走一步,在阴间等候老爷。”于是将头探进绳套,悬梁而亡。
唐铉转身走出,在天井小院中遇见仆人韩忠,赶快问道:“外边情形怎样?”韩忠说:“我正要禀报老爷,前后门都给贼兵围起来了。”唐铉快步走向西厢房,去找夫人和女儿琴姑。
到了西厢房,他劈头对女儿说:“琴姑,贼兵马上进宅,我们是书香门第,你是大家闺秀,万不可失节于贼。快!快去自尽!”琴姑早有准备,迅速自缢。
见女儿已在西阁悬梁,唐铉垂泪叹道:“你死得好,不愧是我唐门烈女!”
此刻,他忽然想到同年好友、当朝吏部郎中给他的一封书信。那郎中答应替他销了被削职的旧案,重新替他营谋一个美缺,唐铉还想再做一任知州,便从抽屉里取出书信纳入怀中。
韩忠在背后催促说:“老爷,快,快走!”唐铉吓得两腿瘫软,由韩忠搀着走进一个偏院,躲在垣角的一眼枯井里,发抖着说:“韩忠,你快去应付贼人!”
袁时中带着亲兵,大踏步进入唐宅。唐宅的男仆们,有的已经躲藏起来,有的躬身站立在通道,呆若木鸡,不敢做声。只有韩忠在大门口迎接,低声下气地跟随进来。
韩忠谎称家主已于三天前逃往乡下。韩忠见这位“贼军”首领相貌英俊,气派不小,显然非等闲之辈,也没有要杀人的神气,心中奇怪。正在纳闷,袁时中问道:“唐老爷在哪里?”
袁时中道:“我认识你家老爷,恐怕他不会认识我。这事说来话长。今日事忙,我不能久留,烦你请你家老爷出来相见。这里宅邸我已派义兵前后保护,万无一失。”
唐铉半惊半疑地来到客厅
过了一阵,唐铉半惊半疑地来到客厅。他刚躬身作揖,袁时中赶快将他推到太师椅上坐下,随即双膝跪下,连磕三个头。唐铉大为惊异,连声问道:“将军,请问这是何故?”
袁时中答道:“唐老爷还记得吗?崇祯九年,老爷初到开州任上,时值春荒,我随乡里少年做了小盗,兵勇捉到,押解入城。老爷正在剿贼清乡,每日捉到的人多被当堂刑斩或绞判……”
唐铉说:“那时学生万不得已,只好‘治乱世用重典’。”袁时中并无责备之意,接下去说:“那时节,唐老爷念我寡母染病,当堂开释,从轻发落。”唐铉忙问:“令堂今日可在军中?”
袁时中答道:“先慈已在饥寒中病故。我别无牵挂,便纠集五六百人在山中起事。不过一年有余,就有二万人,打过黄河,又打到涡阳、蒙城一带,我的小袁营就闻名远近了。”
两人好像故人重逢,正谈得十分投机,刘玉尺进来说:“我到州衙见到曹帅,他知道我们小袁营占领北面一带后秋毫无犯,十分满意。曹帅说请将军前去见他,有事相商。”
唐铉便命韩忠取来银两,向袁时中、刘玉尺躬身作揖说:“承蒙如此眷顾,实在感德无涯。这区区四百两银子赏与守宅兄弟。另有两份薄礼将差人送往贵营,敬献将军与军师。”
说话之间,酒席已经摆好。唐铉说道:“请两位入座,少饮几杯水酒,以解鞍马之劳。”一面授意韩忠挑选两个有姿色的丫头伺候酒席。
饮酒时,袁时中常不自禁地偷瞟两个丫头。唐铉见此情景,说道:“袁将军,午后我命仆人用两乘小轿将她们送往虎帐如何?”袁时中一怕闯王军令整肃,二怕金姨太吃醋,没有接受。
酒后,袁时中和军师离开唐府去曹营。唐铉听见内宅女眷哭声,心中凄酸,想起自己不该过早逼女儿、爱妾自尽,如今已是后悔莫及。
袁时中骑马而行,看到他的小袁营仅仅占领北门内的半条街道,附近两条大街尽是曹营骑兵巡逻,没有曹营令箭不许随便走动,对此不免心中暗生闷气。
他想:三四年来,自己终是一营之主,发号施令,说一不二,要攻城就攻城,破城后所得粮草财物全归小袁营独有,随心处分。如今呢?不但上有闯王,还要受罗汝才管束。
快到北门,袁时中和军师下马去看望小袁营将士。他问了手下,知道州县衙门、仓库、大户住宅都已经由曹营分兵驻守,说是不许任何人劫夺。
袁时中的堂兄弟袁时泰听后骂道:“什么不许抢劫,不过是不许小袁营沾点油水。以后你看吧,总是照这规矩,闯王和曹营分吃肥肉,随意扔给小袁营一根骨头!”
袁时中严厉地看了时泰一眼,斥责说:“不许顺嘴胡说!你活得不耐烦了?闯王决不会亏待咱们小袁营,你只管放心!”说罢与刘玉尺交换一下眼色,虽然都无言语,却都在想着袁时泰的话。
接着,袁时中和刘玉尺去州衙议事。他俩见到曹操,原以为要商议军戎大事,不料仅仅被告知:闯王传谕曹营、小袁营在雎州停留两天,三月二十五日赶到商丘城外与大军会师。
回营途中,袁时中想,当初自己在豫、皖间独树一帜,从不受别人调遣,不料投了闯王之后,却被当做一般部将看待。他对当日在匆忙中决定投闯开始感到后悔。
袁时中在金氏帐中午睡,一觉醒来,看见刘玉尺、朱成矩和刘静逸都在等他,又看到韩忠来了两担礼物。他又怀疑曹操对他的冷淡是出自闯王授意,开始对闯王不满,因此回营后没有到慧梅处。
韩忠见到袁时中,跪下磕了头,说:“家主老爷因蒙将军庇护,阖宅平安,众多街邻也都得蒙保全,结草衔环,难报鸿恩。特差小人前来,敬献菲仪,聊表寸心,务恳将军笑纳。”
袁时中收下礼物,韩忠告退。刘玉尺对袁时中说:“那两个会弹唱的俊俏丫头,我已向唐老爷要来,借花献佛送去曹营,曹帅看后满心喜欢。”朱成矩低声说:“果然是个胸无大志的酒色之徒!”
刘静逸却认为:曹操虽貌似酒色之徒,安知不是韬光于群雄之中,别有一番打算?否则何能将士归心,兵强马壮?朱成矩点头道:“李、曹差不多是平起平坐,我们要善处两雄之间。”
一向不喜多言的刘静逸又冷冷地说:“李、曹两营尽管合兵一处,但全是老弟兄,都把我们小袁营看成外路人。”袁时中叹口气说:“小袁营目前处境,和我们原先所想很不一样。”
刘玉尺怕泄露机密,向亲兵头目袁大洪扫了一眼,众亲兵们立即退出。袁大洪出于好奇,躲在屋外偷听。里边说话很低,他听不清楚,只猜到是在议论归顺闯王以来的种种事儿。
参加密议的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过了许久,参加密议的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袁时中问刘静逸,唐铉送来的礼物该怎么收账。刘静逸说:“银子、黄金和大宗绸缎,照旧例收入公账。珠宝首饰如何处分,请将军吩咐。”
袁时中考虑到慧梅是正室夫人,闯王养女,若能在闯王和高夫人面前多多美言,对自己有利。便派袁大洪率亲兵挑着两百匹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和分出来的黄金白银,送往慧梅住处。
慧梅这时正在外面驰马射箭。她常常有一些难以对人言说的心事,只能借骑马或舞剑排遣。她听到禀报,回到居处上房门外,见邵时信和吕二婶正陪袁大洪和两名亲兵说着闲话。
袁大洪叫声“太太”,说明来意,呈上礼单。慧梅让他出去等候,然后转身对办事细心的邵时信说:“时信哥,打仗我有经验,可这类事外行。你看这些礼物,该怎么处分?”
吕二婶说:“袁姑爷将这么多礼物请姑娘处分,这是特别尊重姑娘。姑娘自然要多留一部分,余下的再分给两位姨太太。姑娘是正太太,身边还有众女兵,自然要多留一些。”
邵时信说:“以我之见,东西少留为佳,只留四匹绸缎和四包首饰,其余统统交大洪带回,方显出姑娘处事大方;还要派吕二婶前去,把话对姑爷言明。”慧梅赞同这个主意。
吕二婶带着两名女兵随袁大洪来到袁时中上房外边,适巧袁时中正同一个穿蓝长袍、面貌斯文的中年人谈话。吕二婶就在外边等着。
屋里还有个长工打扮的年轻人,只听他说:“袁将爷,你莫信他的瞎话。他不姓陈,他叫田会,是田家庄的大财主,家中骡马成群,金银珠宝成堆,仗势欺压平民,坏事做尽。”
中年人听得此语,吓得面如土色,张皇失措,赶快跪下恳求饶命,却听到袁时中沉声说:“坐!坐!”他惶惑地望望袁时中,重新坐下。
袁时中问年轻人:“你怎么知道他的底细?”年轻人答道:“我是他家的奴仆。”袁时中怒目望着他,恨恨地说:“你以下犯上,我宰了你来人,给我捆起来,推出去斩了!”
年轻人顿时惨死在屠刀下,吕二婶惊骇得目瞪口呆。年轻人临死前大叫:“我冤枉!原来你白投闯王旗下,并不是替天行道的!”袁时中怒道:“他敢骂老子,多砍几刀!”
吕二婶回去,将此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大伙都气炸了,慧梅当即吩咐男兵头目王大牛去追杀田财主。吕二婶拦住,对慧梅说:“姑娘息怒,万万不可造次!”
慧梅说:“姑爷妄杀好人,我再杀了那个无义财主,有何不可?”邵时信说:“你莫管他这等事,该留心军中大事,使袁将军忠心拥戴闯王,这就是闯王嫁你来小袁营的一番苦衷。难道你不明白?”
慧梅听了一阵心酸,暗想假若闯王将她许配给张鼐,夫妻俩处处一心,共保闯王打江山,该有多好!她含着热泪,自言自语地说:“明日就要与老营会师了,今天的事,我要告诉夫人知道。”
三月二十六日中午,三支人马会师商丘城外。在闯王的心目中,袁时中投顺后的地位是属于部将之列,所以要袁时中屯在老营旁边,以便随时听从调遣。
部署攻城的准备正在进行,只见帐篷遍野,营盘星罗棋布,人马来往如蚁,多不可数。由李过率领的部队,带着火器、云梯等,分数路奔向城边。
刚刚扎定营盘,慧梅就梳洗打扮起来。因为她是“新嫁娘”,今日到闯营去是出嫁后第一次回娘家,所以打扮得特别用心,又换上了新衣裙,显得格外俊秀。
女兵们简直都看傻了
女兵们简直都看傻了。慧梅笑着说:“你们不认识了?瞪着眼睛看做什么?”大家都嘻嘻地笑起来。慧梅自己也忍不住拿起镜子照一照容颜。
吕二婶对慧梅说:“姑爷保护大贪官唐铉,放走田财主、错杀奴仆的事,虽让姑娘很生气,可这次见到闯王和夫人,一定要说袁姑爷的好话,使姑爷听了感激姑娘。”
慧梅向吕二婶点了点头,就在这当儿,一丝苦恼飘上心头,她希望能在老营中与张鼐见一面,但又害怕和他相见。事到如今,四目相对,多难为情!可是,难道同他不能用语言表达的深情能一刀斩断?
这时马匹已经备好。慧梅带着吕二婶、慧剑和许多女亲兵,还有许多礼物,动身去老营。刚出村子,就碰上前来迎接的慧英和慧珠,大家下马相见,十分亲热。
慧英走过来紧拉着慧梅,说:“小袁营前几天来的人,都说姑爷待你温存,两个姨太太对你恭顺,姑爷结婚后很少再到她们帐中去。夫人听了十分高兴。”慧梅勉强一笑,不肯吐露实情。
慧梅来到老营,高夫人细心看着,注意到慧梅眉宇之间似乎隐藏着一些心事,便问:“你们新婚夫妻可如意吗?”慧梅尽力掩饰着内心的痛苦,说:“妈妈放心,我不会让妈妈替我们多操心的。”
高夫人说:“我只盼望你能跟时中始终拥戴闯王,打下江山,同享富贵。”慧梅低声道:“我看他倒是真心拥戴父帅的。我决不会让他做一点对不起父帅的事。”高夫人点头:“这样就好。”
高夫人有心给慧梅一个暗示,接着说:“你看,父帅那个军师,表面说得好听,背后却说:我看袁时中不是怎么可靠,将来大帅说不定会赔了夫人又折兵。”慧梅觉得不舒服,但没有做声。
晚上,慧梅与慧琼睡在一起。慧梅忽然想到,破了开封之后,慧琼就要同张鼐结亲,于是她要慧琼给张鼐做个香囊,慧琼点了点头。她俩各怀心思,久久不能入睡,听着攻城的隆隆炮声。
黎明时分,炮声响得更稠,高夫人骑着玉花骢,率领慧英等去看攻城。她们打马,来到离城一里多远的地方,在这里,对城头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左边半里处是一个重要的火炮阵地,一片硝烟弥漫,时有强烈火光,炮声震耳欲聋。西城门楼已被打塌了大半,许多城垛被打得残缺不全。上千名弓箭手,正向城上射箭。
有人禀报高夫人说,张鼐就在左边指挥点炮。慧梅向慧英以目示意,慧英就提议去看看打炮。于是高夫人等便策马而去。
她们在离火炮十米远的地方停下。只见张鼐正紧张地跑来跑去,时而下令,时而亲自点炮或装炸药。慧梅看见他的脸孔被硝烟弄得很脏,但一点不怕危险,心里十分激动。
有人告诉张鼐说高夫人带着红娘子和慧梅在近处观看放炮,不肯后退。张鼐几乎用忿怒的口气大声喊道:“大炮都发热啦,炮身有炸裂的危险,请她们快后退!”
随即他迅速转动炮架前轮盘,将炮口略微升高,亲自点着引线。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即遵照闯王的命令赶快连续点炮,为将士们靠云梯登城“开路”。
寂静片刻,炮口发出一声巨响,炮弹的隆隆声从空中响过,落入城内。紧接着,左右两尊炮也发出轰然巨响,张鼐被震得跌坐在地上。
他的左腿被树枝划伤,血流不止。但他仍顽强地站起来,推开炮手,瘸着腿亲自点炮。这时慧梅奔到他面前,不容分说,夺去火绳,眼疾手快地替他点着了引线。
张鼐喊道:“危险!慧梅,快将火绳给我!”慧梅故意用身子挡住张鼐,心里说:“要炸我同你死在一起!”
大炮响了。慧梅知道没有出事,完全放心,她向张鼐那张被硝烟弄得又黑又脏的脸看了一眼,一句话不说,扭头便走,迅速回到高夫人和红娘子面前。
由于慧梅来得突然,去得突然,张鼐愣了片刻,又要去点炮。就在这时,刘宗敏挥动蓝旗,下令停止打炮。于是,在硝烟腾腾之中,几十架云梯同时靠上了城墙。
攻城的战鼓擂响了
攻城的战鼓擂响了。几千弓弩手对着城上放箭,随即战士们奋勇地爬上云梯,很快占领城头,然后西门大开,义军兵马冲进城去。
商丘城破,李过占了知府衙门。李自成带着文武要员骑马进城,他看到杀人、抢劫、奸淫等事不断发生,拧起双眉问道:“为什么这样乱?”刘宗敏回答:“如今队伍很杂,一时难免。”
闯王吩咐李过立即派人拿着令箭在全城巡逻,传谕“封刀”,不管什么人,在这之后还奸淫妇女或随便杀人的,都要斩首。
继续向前走去,在一个十字路口,闯王看到好几处房子正在燃烧,赶紧又下一道命令:不许点火烧毁房子,已经点着的赶紧扑灭。
城内逐渐安静下来。闯王命李过率人马驻扎到城外,城内只留一千五百人:老营一千人,曹营五百人。刘宗敏留在城内,由田见秀协助主持一切大事。闯王要告诉手下将士,按他的晓谕办事,“封刀”以后不许再有奸淫烧杀的事儿发生。
吩咐完毕,闯王回到自己驻扎的村庄。得知小袁营军纪不严,就把袁时中叫到帐中,说道:“你要严加约束部下。”
袁时中肃立恭听,鬓角间微微渗出汗珠。他知道部下确有不少杀人、放火、抢劫、奸淫的事,所以不敢分辩一句,连声说:“是,是。我一定严格约束部下。”
闯王决定大军在商丘多住几天,因为商丘地处豫东,是归德府的府治所在,地位十分重要,又特别富庶,多停留几日,便于收集骡马和军粮。
三天以后,李自成摆宴,庆贺商丘大捷。应邀的有重要将领,还有投顺来的读书人。席上客人们各逞才学,畅谈历朝兴亡故事,十分热闹。
刘玉尺谈古论今说:“汉朝名将李广出去打猎,把一块石头当成猛虎射死了。后来定睛一看,射中的不是虎,而是一块石头,因那箭尾上的雕翎也射进石中,所以名之曰‘射石没羽’。李广的神力多惊人!”
刘宗敏破商丘后对小袁营的军纪很不满,想压压刘玉尺的骄气,哈哈大笑说:“刘军师,我根本不相信你的这个故事,别拿书上的话唬我们这号少读诗书的武将!”他嗓音洪亮,引起全场注意。
袁时中在稠人广众中不敢向刘玉尺使眼色,只频频地望朱成矩。朱成矩也怕同刘宗敏闹别扭,赶快用右脚碰一下刘玉尺的脚尖,示意他不要与刘宗敏抬杠。
刘玉尺想的却是不能让闯营文武误认为小袁营无人,于是把酒杯一推,站起来说:“那射石没羽的故事在《史记》和《汉书》中都有记载,岂敢是玉尺所杜撰?”
曹操惟恐小袁营不生事端,推波助澜地说:“捷轩,刘军师是个有满肚子学问的人,咱们可得多听他的呀!”曹操的军师吉珪则用鼓动的眼神看着刘宗敏。
刘宗敏笑着说:“我从十来岁就学射箭,现在三十几岁,自己不知射过多少箭,也看到将士们射过无数箭,从未见过箭射进石头去,就是箭头也不行,除非是块豆腐。”说得秀才们面面相觑。
宋献策也凑热闹说:“这事别的书上也提到过。”刘玉尺问:“望赐教,什么书上?”“《吕氏春秋》的《精通》篇,还有刘向的《新序》,只是说的并非李广。”宋献策从容地答道。
牛金星见高一功在看他,分明是要他说句话,免得刘玉尺下不了台,就说:“射石没羽的故事,本来值得怀疑。记得《汉书》把‘没羽’两字改成‘没镞’,是说把箭头射进石头里去了。”
刘宗敏笑道:“箭头也射不进石头。我们大元帅射箭是有名的,能够挽强弓在百步之外穿透双重绵甲,可是,我看他也射不进石头。”闯王笑着说:“那当然不能。箭是射不进石头的。”
李侔年轻气盛,插言说:“如今说的‘没羽’,大概是从《吕氏春秋》的‘饮羽’而来的。我记得《史记》是说‘没镞’,刚才刘军师所说,恐怕是一时记错了。”
刘玉尺不禁脸孔通红,感到孤立和难堪,暗自生气,端起杯子对刘宗敏说:“将军高见,令人佩服!”袁时中也觉得脸上没有光彩。
刘宗敏说:“其实你们各位学问比我高得多,只是太相信书本。我这个打铁匠出身的大老粗就讲究点实际,古人说得不合情理,我就不信。恐怕就是孔夫子说话也有不到板眼上的时候。”
李岩笑道:“是的,连孟夫子也说‘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上也有不可靠的东西,有颠倒黑白的,有隐善扬恶的,有传闻之误的,有故意栽赃的,不胜枚举。”大家听了纷纷点头。
李自成请袁时中到二堂后的签押房谈话
散席以后,李自成请袁时中到二堂后的签押房谈话,只留宋献策和刘玉尺相陪。闯王说:“你是我的亲信爱将,也是我的娇婿,袁营和闯营之间不应该有隔阂,小袁营就是闯营。”
袁时中赶快站起来说:“蒙大元帅如此厚爱,粉身碎骨难报。大帅这番训谕,我一定牢记心中,也要晓谕手下文武一体知悉,同心协力为大元帅打天下。”
刘玉尺也躬身说:“玉尺追随袁将军投了闯王麾下,实望天下百姓早得太平。小袁营将士都盼望不分陕、豫,化为一体。今后这小袁营的称呼也可以不再使用,新称呼当依大帅明示遵行。”
闯王欣然点头,说此事不必太急,要刘玉尺坐下,不必拘礼。因小袁营归老营不久,闯王特颁犒赏,送了三千两银子,两百匹绸缎,以示优待。袁时中表示要一辈子感恩图报。
宋献策说:“玉尺兄,刚才酒宴上捷轩将军同你抬了几句杠,请不要放在心上。”玉尺赶快说:“军师,今日小弟在酒宴上妄谈,不过为大家助兴耳。”说毕坦然大笑。闯王点头说:“这样才好。”
袁时中和刘玉尺走后,闯王说:“我看他俩的话多半出自真心。”宋献策转动着眼珠说:“我怕这些好听的话是他俩事前商量好的。”闯王说:“我今天才同他们说起,他们事先如何知道?”
宋献策沉吟说:“时中左右的几个人,刘玉尺心计诡诈,办事周密,在小袁营有‘小诸葛’之称,此人很不可靠。朱成矩、刘静逸都是城府很深的人,安知他们平时不与时中作许多计议?”
闯王默然片刻说:“这三个人倘若确实不好,可陆续除去,但暂时不动为宜,免得时中不安。听吕二婶说,时中如今对慧梅很能和睦相处,这倒使我放心。”说罢,随即骑马去城中巡视。
袁时中和刘玉尺回营途中,一路信马而行,回味宴上刘宗敏当众嘲讽他们的情景,再想到目前小袁营三万人马被夹在闯、曹数十万大军中间,处处不自由,两人都加重了投闯的后悔心情。
回到大帐,袁时中和刘玉尺摒退闲人,秘密地将刚才闯王说的话向刘静逸、朱成矩和部分亲信头目复述一遍。大家颇为吃惊,有人不觉说:“什么‘小袁营就是闯营’,这不是要吃掉咱们吗?”
随后,大家小声地议论起来,有的说,近来许多将士暗中埋怨,说咱们的首领做了几年主帅,如今却变成了媳妇,上边压着一个严厉的婆婆,还有个拿架子的婶娘,当初就不应该投顺闯王。
袁时中紧皱双眉,问道:“还说什么?”一个头目回答:“还说不是闯王把女儿嫁到小袁营,倒是咱们的首领嫁到闯营,连整个小袁营的人马都陪嫁了。”正七嘴八舌,亲兵禀报说吉珪来访。
袁时中刚起身,刘玉尺凑近他耳朵说:“吉珪来此,或有探测之意,切不可对他露出口风;还有,你今晚要对太太特别殷勤,多说对闯王感恩图报的话。”袁时中微笑点头,以示明白其精细用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吉珪刚走,就有一个姓王的老弟兄醉醺醺地闯到帐中骂道:“打开商丘,金银财宝都弄到老营里去了,咱们为啥要受这股气?还不如趁他们不防备,杀进老营,宰了闯王这些家伙!”
袁时中吓得赶紧摆手:“少说闲话,不要惹祸。”可是这兄弟仗着酒势,一面退出帐外,一面仍在骂骂咧咧。适巧,郝摇旗和袁宗第骑马路过,听了几句,十分震怒。
郝摇旗吩咐亲兵把袁时中叫出来,责问他:“你手下人骂闯王,你耳朵里塞了驴毛?”袁时中拱手陪笑:“袁将爷、郝将爷,我完全不知道,我一定严办。”
郝摇旗满脸怒容,策马而去。袁宗第对袁时中嘱咐道:“时中,下边的人竟敢这样放肆,你要好好管一管,不然闹出大事可不好啊。”袁时中说着“一定严办”,头上已经冒出汗来。
袁宗第一走,袁时中就亲自把姓王的送到闯王处请处分。刚到营门,吴汝义对他说:“大元帅正在审问曹营的一个头目黄龙,此人放走了闯王要捉拿的要犯张永祺,还泄露了我军的重要机密。”
袁时中瞪大眼睛问:“泄露了什么机密?”吴汝义回答说:“原来大元帅跟曹操商定:下次打开封时,围而不攻,断绝开封粮草,使它久困自降。黄龙却要张永祺密告开封的周王,早作准备。”
黄龙跪在地下
这时,闯王帐中,黄龙跪在地下,脸色蜡黄,连称“有罪,该死”,自认为必死无疑。可是闯王为避免同曹操冲突,却说看在曹帅面上,放他回去。黄龙感到意外,连连磕头。
紧接着,吴汝义向闯王禀报说,袁时中已将那姓王的头目送来,现在营门等候。闯王对小袁营发生的事十分生气,沉默片刻,说:“吩咐时中将姓王的带进来。”
袁时中进帐后马上跪下说:“大元帅,我有罪,请你严厉处分。”闯王拉他起来,笑着说:“你只是管教不严。你对我的忠心,我完全知道。下边的事情归不到你身上。快坐下。”
袁时中遵命落座,心想刚才闯王对曹营犯大罪的黄龙宽容不咎,也可能对他手下的老王宽宏大量。他见闯王待他语言温和,暗怀的希望倍增。
可闯王想的却是:虽然姓王的酒醉露了真情,但显然不是一个人的事;而且,袁时中为何不当众处分他,容他乱说?闯王平静地说:“时中,我把小袁营看成自己的人马,对这事不能不处分,对吧?”
袁时中不得不说要严加治罪。李自成便对左右说:“将姓王的推出营门,立即斩首。告诉小袁营全体将士,如果有谁挑动众人,煽惑军心,或心存背叛之意,都要看一看他的下场。”
袁时中心惊胆战,站起来说:“请闯王也处分我,我是实实有罪。”闯王笑着叫他不要多心。袁时中躬身插手,对大帅表示感激。
袁时中七上八下地回驻地。刘玉尺到村头路旁迎候,他因看到上下将士对老王被斩人心不服,深怕袁时中在将士面前流露出对闯王的不满,一见袁时中就拱手说:“恭喜将军!”袁时中愕然。
刘玉尺满脸堆笑:“今日大元帅对曹营客客气气,对咱营人员如同老营一样严责,实是恨铁不成钢,极为难得。今后我们要更加奋勉,整饬军纪,为大元帅尽忠效命,报答他的深恩厚德。”
袁时中恍然明白了刘玉尺的深刻用心,慌忙点头:“你说得对。”可是,他身边的亲兵们却在心中抱怨:“将爷听信刘军师的主意,先是投闯上当;后来又中了闯王的美人计,至今还执迷不悟!”
走进大帐坐下,袁时中挥手让亲兵完全退出,然后向刘玉尺、朱成矩和刘静逸问道:“目前咱们小袁营的情况很不好,你们各位有什么高明主意?”
刘静逸说:“如能化客为主,自是上策,但恐怕很难。既不能化客为主,应以速走为妙。”朱成矩忧虑地说:“我也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但现在小袁营被夹在闯、曹两营之间,很难安然脱身。”
袁时中问:“为什么欲走不能?”他心急如焚,焦急地将眼光转向刘玉尺。刘玉尺平日最受倚重,常有出人意料的计策,袁时中遇到大事,总能帮他拿主意。
刘玉尺深知近日许多人埋怨他力主投闯,便说道:“当时决计投闯、求亲,今日决计离开,都有道理。盖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闯王已将小袁营化为老营一队,以部曲看待我们,不走何待?”
朱成矩问:“如何走法?”刘玉尺回答:“山人自有良策。”袁时中急切地问:“何时可走?”刘玉尺含笑说:“我昨夜卜一文王神课,知道半月内全师即可远走高飞。”
晚饭后,刘玉尺将一份早已写好的文稿交给袁时中过目。那上面模仿《千字文》《百家姓》的四言押韵的体例,写着闯王降生时如何红光照屋,幼年如何颖悟多力,以及如何起义,屡败官军,威震中原。
文稿结尾是刘玉尺的得意之笔,他拉开腔调,朗朗念道:“勉我将士,识天命。勤勇,尽心尽忠。戴闯王,早成大功。子子孙孙,共沐恩荣。倘有二心,天地不容!”
袁时中明白他的诡计后,又问道:“军师,单凭这个文稿就能使闯王对我们不起疑心吗?”刘玉尺说:“我已将棋路想好,请将军依计而行,定可顺利走脱。”
刘玉尺侃侃而谈,要袁时中把这篇文稿送给高夫人看,再印成小本子命将士熟读,并说还得杀一些弟兄,甚至是自己身边有功头目,借他们的血肉之身,以示忠于闯王之心。
两人正在密议,亲兵进来禀报说,太太备了酒菜差人来请将爷回去。袁时中原想今夜宿在金姨太帐中,刘玉尺说:“要使闯王视将军如心腹,今晚务必去太太帐中。”
袁时中言听计从
袁时中言听计从,当晚就带着对闯王歌功颂德的文稿往慧梅住处去。他先要问太太有什么修改的地方,倘若太太满意,明日上午此事就会传进高夫人的耳朵。
慧梅的驻地,约有四百名男女亲兵,人称小袁营里的“小闯营”。袁时中进入小闯营时,心里七上八下,他想倘若慧梅不肯随他离闯,就将她杀死。
且说慧梅为着闯王的大业,开始半勉强半自然地爱起自己的丈夫来。她细细思忖:袁时中在她面前从未流露过对闯王的不满,为得到她的欢心几乎是低三下四。于是,她换了妆,等候丈夫。
袁时中本来暗怀着一肚子怒火,可是看到慧梅的俊俏,加上她一身晚妆,薄施脂粉,淡扫蛾眉,片刻之间对慧梅的怒气化为乌有,心中说:“十个金氏也抵不上一个她!”
一会儿,吕二婶端上了酒菜。袁时中用狂热的眼神望着慧梅,心神飘荡。他笑着问道:“太太,你今晚怎么想起来陪酒?这是咱俩成亲以来第一遭呀!”
慧梅笑道:“听说你今日下午心神不快,所以备酒替官人解闷。”袁时中心里说:“啊,你是为着这个!我可不能把你当作心腹人儿。”
袁时中故意问:“我有什么心中不快?”慧梅说:“你还瞒我!闯王杀了你的一个乡亲老王,你也受到责备,不是么?”说完嫣然一笑,斟了满杯酒双手递给他,然后自己斟了半杯。
袁时中将酒一口喝完,说:“嗨,咱俩恩爱夫妻,同枕共被,你竟然到如今还不明白我这个人!我是忠心耿耿拥戴闯王,闯王应该斩老王,不斩不能压住邪气。”说着便从怀中掏出刘玉尺拟的文稿。
慧梅十分感动,望着丈夫,频频斟酒,暗中抱怨过去不该对他冷淡。袁时中看出慧梅确实真情流露。
袁时中说:“我还要把它印出来,叫全体将士背得滚瓜烂熟,使小袁营全体将士今后心中只有一个人,就是闯王,心中只有一件事,就是保闯王打天下。”
慧梅看了,叫道:“这唱词编得真好!”
经袁时中这么一讲,慧梅呆呆地凝视丈夫,激动得涌出泪花,心里说:“我的天,他是多么好啊!”这时吕二婶进来说时光不早,该安歇了。袁时中巴不得赶快就寝,要吕二婶收拾杯盘,把酒拿走。
慧梅在这瞬间之间,忽然想起张鼐,心中微感惘然。但她觉得自己不应再回想往日若明若暗的两情相悦,不应再在感情上藕断丝连,已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袁时中将慧梅搂在怀中,慧梅也紧紧偎依着他。袁时中看到刘玉尺的妙计已在慧梅身上成功,小声问道:“倘若我离开老营,到处打仗,你肯跟随我吗?”慧梅说:“夫妻本该双栖双飞,何必多问?”
第二天,那篇颂扬闯王的文稿,又以袁时中的名义送请宋献策和牛金星过目。他们略作修改,增加些“天命攸归”的话,又由宋献策呈请闯王审阅。
接着,袁时中命人将文稿连夜刻印出来张贴;他还传下口谕,集中随军眷属,边印刷边叠成小本子散发给各头目,由文书教给士兵背诵,每天念三遍。
老营将士是闯王嫡系,又多是陕西人,纷纷向小袁营索讨此书,争相传颂。几天之内,袁时中和小袁营突然变成了拥戴闯王的榜样,尤其获得李自成的欢心和倚重。
刘宗敏和李过等将领感到袁时中不是个正经人,对他大做拥戴文章有看法;李信兄弟也有怀疑,但是没有人肯对闯王明言。
曹操为着敷衍一下,当着闯王面对袁时中说:“小袁啊,你那个小本子编得很好!可得给我曹营几千本!”袁时中说:“眼下赶印不及,没有恭送宝帐。日内定当送上,不敢有误。”
袁时中一边下令全营将士熟背小本子,一边陆续处分了十几个对闯王有不敬言语的头目和士兵,其中有的被枭首示众。一时小袁营人人小心,害怕无意中说错话横祸飞身上。
有一个小头目,平日喜欢说俏皮话,河南话叫作“松话”,人们给他起个绰号叫“松话篓子”。他因为说了一句不尊敬闯王的话,被打五十鞭,还被箭游营。
袁时中在闯营中的地位大为改观
袁时中在闯营中的地位大为改观,他不但成了李自成的爱将,也真正受到了“乘龙快婿”的看待。李自成赐他五百匹战马、几百副盔甲、两百张好弓。
进兵开封前夕,李自成召开重要会议,叫袁时中和刘玉尺也参与密商,散会后又留他俩谈了很久。
尽管袁时中得到宠信,但他丝毫没有改变脱离闯王的决心。闯王命他全营开赴朱仙镇西北,在离开封十五里处驻扎。他随即提出要在杞县多留几天,为实现叛逃争取时间。
晚上,高夫人留他吃饭,笑着对他说:“听说你们小夫妻和睦相爱,我真高兴。慧梅少心眼儿,不会操心世事,别人将她卖了,她也会在鼓里;幸好你待她好,我也不必再为她挂心了。”
袁时中对高夫人说了慧梅的许多好话,并说他决不会亏待慧梅。时已二更,闯王的大军先行开拔,袁时中送走闯王和高夫人以后,驰马奔回杞县。
刘玉尺见到袁时中就说:“据探报,督师丁启睿和左良玉等将领联兵救援开封,闯、曹兵屯开封坚城之下,同床异梦,腹背受敌,难以支持。我们小袁营要赶快脱离闯王,方不为迟。”
刘静逸看看袁时中,说:“我军脱离闯王之后,将军有何稳着可走?”袁时中道:“我想第一步先到豫皖交界处静观大势,再作道理。”刘静逸又问:“太太如何处置?”袁时中说:“将她带走。”
刘静逸问:“她若不肯背叛闯王,如何是好?”袁时中认为慧梅近日与他夫妻一心,必会随他。刘静逸说:“太太之所以爱将军,是因为将军誓保闯王;一旦将军背闯,难保不夫妻反目。”
朱成矩插言:“静逸不必担忧,临走时骗她一同上路,不愁她不一起背叛闯王。”刘静逸摇摇头:“不然。据我看,闯王必派大军来追,不免大杀大砍。一旦闯兵追到,太太内应,如何是好?”
刘玉尺冷冷地说:“万不得已时,只有壮士断腕一着,有何难哉!还有,邵时信是个乖觉人,明晚我军临走前,要将他除掉,去掉慧梅的羽翼。”
刘玉尺告诫袁时中:“从今夜到明天,将军要百般善待太太,使她不会有半点疑心。我军不必在杞县多停留,明晚就走,方能出闯王意外。”袁时中点头称是,便往慧梅的住处走去。
刘玉尺从背后追来,对袁时中小声说:“我日前去睢州与唐铉老爷说过此事,他与丁督师有乡谊,原是世交,愿意尽力去见丁督师为将军说项。”袁时中惊喜地说:“你真是办事周密!”
慧梅住在杞县一乡绅的宅子里,因已经怀孕,不常出门。她想:马上要进攻开封,破城后闯王将建号称王,袁时中也要成为一名开国功臣,扬名后世,荫福子孙,那时该有多好!
今晚,慧梅格外高兴。为使丈夫满意,她把出嫁时的一双绣花弓鞋找出来穿上,打扮得比花还艳。慧剑说:“姐,我看你很喜欢姑爷了……”
慧剑走后,慧梅独自在房中等候丈夫。等到二更,她靠在椅背上闭目打盹时,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同袁时中并马而行,人马前护后拥,奉命出征。
街上正打着三更,吕二婶进来叫醒慧梅。她刚睁开眼睛,就看见袁时中已经走进二门。慧梅喜不自胜,竟然像初恋情人久别重逢,心头怦怦地跳了起来。
袁时中一走进上房,便说:“你今晚打扮得真美!”慧梅偎在丈夫胸前,悄声说:“官人,我记得两句古话,下句是‘女为悦己者容’。”袁时中说:“上句是‘士为知己者死’。”
他明白慧梅的用意,接着说:“闯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一定不惜粉身碎骨为他尽忠。”慧梅望着丈夫说:“啊,官人,你誓死拥戴闯王,真是闯王的爱将!”
袁时中趁机试探:“你会不会一辈子像这样爱我?女人的心是常常靠不住的。”慧梅气道:“瞎说!只有男人善变,岂是女人善变?我既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了,死了也是你的鬼。”袁时中心里说:“只要你跟我一心,随我走,我就不会狠心对你!”
袁时中悄悄地起床了
第二天清晨,慧梅尚在熟睡,袁时中为着部署军事,以便率部叛逃,没有惊动她,悄悄地起床了。
这天,袁时中继续派人征集粮草,暗中将他三万人马调离开封方向,集结到杞县附近。下午,邵时信觉察出小袁营不像是准备往朱仙镇开拔,但没有料到会有叛逃之事。
晚饭以后,袁时中派亲信来告诉慧梅,从速准备,三更起程,全营离开杞县。慧梅问道:“不是原定后天方去开封么?”中军说有意外军情。慧梅心中狐疑,但绝未想到小袁营要叛逃。
邵时信因觉得情况可疑,赶来告知慧梅。一进门,见袁时中笑嘻嘻地出来,慧梅也是满面喜气。邵时信趁袁时中没有看见他,连忙躲过一边。
这时,刘玉尺派人来叫邵时信。邵时信刚刚走出二门,慧梅将他叫住说:“邵哥,忽然军情紧急,不知何事。你要留在我的身边,以便随时商量。”
袁时中取出闯王“火急手谕”递给慧梅,上写:“令袁时中即刻率营赴陈州堵御敌军,如不能拦阻,可退至豫皖交界,然后从侧背牵制。”
慧梅看是闯王笔迹
慧梅看是闯王笔迹,兴奋地问:“何时出发?”袁时中答道:“即刻出发。你若身子不好,可率领男女将士暂回老营,不必随我作战。”慧梅一楞,说道:“什么话,遇打仗时我怎好同你分开!”
袁时中说:“你同我一起也好。我已派两千精兵随同小闯营前后护卫,可保万无一失。”于是,小袁营三万大军将慧梅的“小闯营”裹在中间,匆匆地向东南出发。
邵时信终觉不能放心,便留下一个亲兵在杞县城内,乔装难民,在他衣服里缝了一张纸条,对他说:“大军走后,你赶快往朱仙镇一带,找到老营,将这条子呈给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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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谁还不会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