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油烟机嗡嗡作响，像一只被困在铁笼里的巨大夏蝉，发出沉闷而持久的嘶鸣。苏青荇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道西湖醋鱼盛入白瓷盘中，再撒上一撮嫩黄的姜丝。

油烟机嗡嗡作响，像一只被困在铁笼里的巨大夏蝉，发出沉闷而持久的嘶鸣。苏青荇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道西湖醋鱼盛入白瓷盘中，再撒上一撮嫩黄的姜丝。

“青荇啊，你这个醋鱼，颜色怎么这么深？是不是酱油又放多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老抽是上色的，生抽才是提味的，你怎么老是记不住呢？”

张桂芬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苏青荇的耳膜。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盘扣褂子，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厨房门框上，眼神里带着审视和挑剔。

苏青荇没回头，只是用指腹擦了下额角的汗，声音温顺地回应：“妈，这是用的镇江香醋，颜色本身就偏深一点，味道是正好的。”

“正正好？你说的正正好，还是望舒说的正正好？”张桂芬撇了撇嘴，走进厨房，拿起一双筷子，在盘子里拨弄了一下，又嫌弃地放下，“你妹妹望月下个月就要订婚了，亲家那边要过来吃饭，到时候你这手艺可别给我丢人。”

【又来了。】苏青荇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从林望月开始谈婚论嫁那天起，这句话就成了张桂芬的口头禅，每天都要念叨个七八遍，仿佛她苏青荇就是林家买来的厨娘，唯一的价值就是在那一顿饭上。

她和林望舒是青梅竹马，从穿开裆裤起就在一个大院里长大。那时候的林望舒，会把兜里唯一一颗大白兔奶糖偷偷塞给她，会在她被人欺负时挡在她身前。嫁给他，苏青荇曾以为是嫁给了全世界最甜蜜的爱情。

可爱情，终究是落到了柴米油盐里，被婆婆的唾沫星子和丈夫的沉默和稀泥，磨得快要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知道了，妈。我会注意的。”她端起鱼盘，转身想绕开张桂芬。

“哎，等等。”张桂芬拦住了她，“你那个嫁妆首饰，就是你妈给你的那对龙凤镯，放哪儿了？拿出来我看看。”

苏青荇的心猛地一沉，端着盘子的手都紧了紧：“妈，你看那个做什么？”

“做什么？望月订婚，不得有件像样的东西压箱底吗？你那个镯子成色好，分量足，先拿给她撑撑场面。你都嫁进我们林家了，就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张桂芬说得理所当然，仿佛那对镯子本就是她的东西。

苏青荇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那对龙凤镯，是她母亲去世前留给她唯一的念想，是她的压箱底，是她的根。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妈，那个是……是我妈留给我的遗物，不能动的。”

“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张桂芬的调门瞬间拔高，“什么遗物不遗物的，不就是个金镯子吗？你妹妹一辈子的幸福重要，还是你那个死物重要？再说了，只是借去撑场面，又不是不还你！我们望舒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尖锐的指责像冰雹一样砸下来，苏青荇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她下意识地看向客厅，林望舒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联播的声音开得很大，仿佛一道屏障，将他与厨房里的硝烟隔绝开来。

他听到了，他肯定听到了。可他只是把电视声音又调大了一格。

苏青荇的心，像被那滚烫的鱼盘烫了一下，瞬间缩成一团。

她咬着下唇，一字一句地说道：“妈，别的东西都可以商量，只有那个不行。”

“反了你了！”张桂芬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鱼盘，重重地磕在灶台上，褐色的汤汁溅了苏青荇一身，“我告诉你苏青荇，这个家是我当家！我说行就行！你今天不拿出来，就别想安生！”

砰！厨房的门被重重甩上。

苏青荇站在原地，看着白色的围裙上那片刺眼的污渍，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晚饭时，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张桂芬黑着脸，筷子在盘子里敲得叮当响。林望月坐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苏青荇，时不时跟她妈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林望舒终于开了口，却是对着苏青荇：“青荇，不就是一个镯子嘛，妈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借望月戴戴，给她长长脸。你何必跟妈顶嘴呢？”

苏青荇慢慢放下筷子，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这个她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他的眉眼依旧温柔，可那温柔里，却透着一种让她心寒的理所当然。

【你的妹妹是人，你的妈妈是人，难道我苏青荇就不是人了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林望舒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了她的目光，又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好了好了，快吃饭吧。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比什么都强。”

“和气？”苏青荇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在你眼里，我无条件地退让，无底线地付出，才叫和气，对吗？”

林望舒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妻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张桂芬把筷子一摔，厉声喝道：“苏青荇！你这是什么态度？吃我们林家的，住我们林家的，还敢给你老公脸色看？你那点工资，够买这桌子上的哪个菜？没本事的女人，就该有个没本事的样子！”

**“是，我没本事。”**

苏青荇站了起来，目光扫过这一家人的脸，张桂芬的刻薄，林望月的轻蔑，以及林望舒的为难与逃避。

**“我没本事，所以我的东西就该被你们随意拿捏。我没本事，所以我的人格就该被你们肆意践踏。我没本事，所以我就活该在这个家里当牛做马，连一点属于自己的念想都不能有。”**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够了！”林望舒终于拍了桌子，脸上满是恼怒，“青荇！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苏青荇在心里冷笑一声。是啊，一个听话的工具突然有了自己的思想，在主人看来，可不就是不可理喻吗？

那天晚上，苏青荇一个人睡在客房。她一夜没睡，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将这三年婚姻里的点点滴滴，像过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

那些曾经以为是甜蜜的细节，如今看来，都包裹着一层名为“理所当然”的糖衣，剥开后，只剩下苦涩的内核。

天快亮的时候，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悄悄回到主卧，林望舒睡得很沉。她打开衣柜最深处的那个小木匣，里面静静地躺着那对龙凤镯，还有她工作这些年攒下的三万块钱存单。这是她全部的家当。

她将存单和镯子贴身放好，只带走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个小小的工具包。

工具包里，是全套的苏绣工具。那是她外婆传下来的手艺，也是她从大学开始就没再碰过的爱好。

【林家看不起我没本事，那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本事。】

走出林家大门的那一刻，清晨的冷风吹在她脸上，她却没有感到丝毫寒冷，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决绝。

她没有回娘家，仅剩的父亲和继母只会劝她忍。她用身上仅有的几百块现金，在城中村租了一个最便宜的单间。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但阳光可以从窗户里照进来，照在桌面上，暖洋洋的。

她把绷子架好，铺上素白的丝绸，穿上最细的绣花针。当第一针刺入绸缎的瞬间，她那颗纷乱不安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苏青pyplot（Sū Qīng Xìng）从小就对外婆的苏绣耳濡目染，有着极高的天赋。这些年虽然荒废了，但基本功还在。她决定从最简单的东西做起——绣手帕和团扇。

一开始，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卖。她绣了十几方手帕，每一方都构图精巧，针脚细密，兰草、翠竹、寒梅，栩栩如生。她鼓起勇气，去了市里的古玩工艺品市场。

摆摊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师傅，看到她一个年轻姑娘，眼神里都带着几分不屑。

“小姑娘，你这绣的是什么啊？机绣的吧？看着倒挺唬人。”一个卖核雕的老板瞥了一眼，随口说道。

苏青荇不卑不亢地回答：“老师傅，这是手绣，苏绣。您可以仔细看看针脚。”

那老板将信将疑地拿起一方兰草手帕，凑到老花镜下仔细端详，脸上的表情慢慢变了。从轻蔑，到惊讶，再到一丝赞许。

“嘿，还真是……这劈线功夫可以啊，一根丝线劈成十几股了吧？这走针，平、齐、细、密、匀……有点意思。”

虽然得到了肯定，但生意并不好做。手绣是慢工出细活，成本高，价格自然不便宜。来逛市场的人，大多图个新鲜，没几个人愿意花几百块买一方手帕。

一连三天，她只卖出去两方手帕，赚的钱刚够付这几天的饭钱。

林望舒的电话也是在这时候打来的。

“青荇，你到底在哪？闹脾气也该有个限度吧？快回来，妈都气病了。”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和不耐烦。

苏青荇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心中一片平静。

“她不是被我气的，是被她自己的贪心和刻薄气的。”

“你怎么说话呢？”林望舒的火气上来了，“你赶紧回来给我妈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道歉？凭什么？】

“林望舒，”苏青荇淡淡地说，“我不会回去了。我们……分开一段时间，都冷静一下吧。”

说完，她挂了电话，然后关机。

她知道，指望林望舒是没用的。求人不如求己。

市场这条路走不通，她开始想别的办法。现在是互联网时代，她想，或许可以在网上试试。她注册了一个社交账号，名字就叫“青荇手作”，开始把自己的作品拍照上传。

她不懂什么营销，只是简单地拍下绣品，配上几句关于构图和寓意的文字。一开始，关注的人寥寥无几。

但她没有放弃，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所有的时间都扑在了绣架上。一针一线，仿佛是她与这个世界对抗的武器。

她的绣品越来越复杂，从简单的花鸟，到精细的游鱼，再到雅致的仕女图。她的技艺在飞速地恢复，甚至比以前更加精进。因为现在，这不仅是爱好，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转机发生在一个月后。

那天，她上传了一幅巴掌大的团扇扇面，绣的是一尾红色的锦鲤，在碧波中摆尾，鳞片在光下熠fling着细碎的光。她给作品取名《锦鲤抄》。

这张照片被一个汉服圈的大V转发了。那位大V配文道：“天呐，这是什么神仙手艺！感觉这鱼下一秒就要从扇子里游出来了！这才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真正的美！”

这条转发像一颗石子投入湖中，瞬间激起千层浪。

“青荇手作”这个名字，一夜之间火了。

订单像雪花一样飞来。私信箱里塞满了求购和定制的请求。

苏青荇看着那些信息，激动得手都在发抖。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靠自己的双手，真的可以挣到钱，挣到尊严。

她开始变得忙碌起来。为了保证质量，她不敢接太多单，只挑选了一些自己擅长的。她买了一部新手机，办了新号码，旧的那个，她再也没有开过机。

她每天从清晨绣到深夜，手指被针扎了无数次，颈椎也常常酸痛，但她的心里却无比充实和满足。

两个月后，她拿着赚来的第一笔“巨款”——五万块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那个潮湿阴暗的城中村单间搬了出去。

她在市区一个老小区里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朝南，有大大的窗户。她给自己买了一张舒服的床，和一个专业的人体工学椅。她还买了一个小小的烤箱，在不用赶工的晚上，给自己烤香喷喷的蛋挞。

生活，仿佛被重新染上了色彩。

与此同时，林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苏青荇离家出走两个月，音讯全无。林望舒从最初的愤怒，到烦躁，再到后来的恐慌。他去她单位问过，苏青荇早就辞职了。他去她娘家，继母一脸不耐烦，说苏青荇根本没回去过。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张桂芬一开始还嘴硬：“走了正好！这种不孝顺的媳妇，我们林家要不起！看她能在外面撑几天，到时候还不是得哭着回来求我！”

可一天天过去，苏青荇真的没有回来。

家里没人打扫，几天就蒙上一层灰。没人买菜做饭，天天只能点外卖。林望舒的袜子堆成山，张桂芬的降压药也忘了按时吃。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那个在家里毫无存在感，被他们呼来喝去的苏青荇，才是这个家能正常运转的基石。

林望舒开始后悔了。他想起苏青荇的好，想起她总是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想起她做的饭菜永远那么可口，想起她生病时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些他曾经习以为常的东西，失去之后才发现有多珍贵。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苏青荇。

而此时的苏青荇，事业已经走上了正轨。

她的“青荇手作”在圈子里名气越来越大，找她定制的客户也越来越高端。其中一个客户，是一家新中式服装品牌的设计总监，叫白芷。

白芷非常欣赏苏青荇的才华，在一次取货时，向她发出了邀请。

“苏小姐，你的绣工是我见过最灵动的。我们品牌下一季的主题是‘游园惊梦’，我希望能和您合作，由您来负责我们高定系列的所有刺绣部分。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苏青pyplot（Sū Qīng Xìng）的心砰砰直跳。但她也明白，这意味着巨大的挑战。她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这么大的工作量的。

【我需要一个团队，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工作室。】

这个念头一旦萌生，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她用自己攒下的钱，加上找白芷预支的一部分合作款，在市郊一个创意园区里，租下了一个小小的门面。

她给自己的工作室取名，也叫“青荇”。

她开始招兵买马。她去拜访那些隐居在城市里的老绣娘，用诚意和远高于市场的薪酬，请她们出山。她还招了几个对刺绣有热情的年轻女孩，亲自教她们。

工作室开起来了。窗明几净的房间里，几个绣娘安静地坐在绣架前，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五彩的丝线上，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苏青荇再也不是那个围着灶台打转的家庭主妇了。她穿着干练的棉麻长裙，每天奔波于工作室和品牌方之间，讨论设计，研究针法，安排工期。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半年后，“游园惊梦”系列发布会召开，惊艳了整个时尚圈。

那些缀在华美衣袍上的精致刺绣，成了全场最大的亮点。媒体的闪光灯下，设计师白芷在致辞的最后，郑重地将苏青荇请上了台。

“这位，就是赋予‘游园惊梦’灵魂的刺绣艺术家，苏青荇，苏老师。”

苏青荇穿着一身自己设计的改良旗袍，上面用银线绣着一丛幽静的兰草。她站在聚光灯下，从容，优雅，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

这一幕，恰好被电视机前的林望舒看到了。

他正在看一档财经时尚频道，寻找着投资机会。当主持人口中念出“苏青pyplot（Sū Qīng Xìng）”这个名字时，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镜头给到苏青pyplot（Sū Qīng Xìng）脸部一个特写。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又那么陌生。没有了往日的温顺和卑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和光芒。她不再是林望舒的妻子苏青荇，而是刺绣艺术家苏老师。

林望舒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终于找到了她。以这样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

第二天，林望舒就找到了“青荇工作室”。

他捧着一大束玫瑰，站在工作室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景象，一时间竟有些迈不开腿。

苏青荇正在指导一个年轻绣娘劈线，一抬头，看到了他。

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出来。

“有事吗？”她问。

林望舒的心被这句冷淡的问话刺得生疼。他把花递过去：“青荇，我……我找了你好久。跟我回家吧。”

苏青荇没有接花，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嘲弄：“家？哪个家？是那个我连一件遗物都保不住的家，还是那个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家？”

“不是的，青荇，以前是我不对，是我糊涂。”林望舒急切地解释，“我已经跟妈说过了，以后我们搬出去住，我们自己过，再也不让她掺和了。我……”

“林望舒，”苏青荇打断了他，“你知道吗？当初我决定离开，不是因为你妈妈有多刻薄，而是因为你的沉默和默许。是你的态度，让我彻底死了心。”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那个可以被牺牲，被委屈，被理所当然要求付出的角色。现在你来找我，是因为看到了我的价值，还是真的懂得了尊重？”

林望舒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看着眼前这个光芒万丈的女人，再想想自己这半年来的焦头烂额，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青荇，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吗？”他近乎哀求。

苏青荇摇了摇头：“晚了。林望舒，我们回不去了。”

正在这时，张桂芬和林望月也找了过来。她们是从邻居那里打听到林望舒的去向，一路追过来的。

张桂芬一看到苏青荇，就摆出婆婆的架子，嚷嚷道：“苏青荇！你可真行啊！在外面发了财，连家都不要了？我儿子都亲自来请你了，你还拿乔？赶紧跟我回去！”

林望月也在一旁阴阳怪气：“嫂子，你现在可是名人了，看不上我们林家了吧？可别忘了，你当初可是我们林家娶进门的媳妇。”

苏青荇看着这对母女，忽然笑了。

“张阿姨，首先，我已经不是你家媳妇了。其次，我今天的一切，都跟你们林家没有半点关系。”她走到工作室门口，指着那块招牌，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这间工作室，我买下来了。用的是我苏青荇自己挣的钱。”**

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林望舒面前。

**“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车子房子我什么都不要，我净身出户。从此以后，我们婚嫁各不相干。”**

林望舒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张桂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离婚？你想得美！我儿子哪点对不起你了？你现在出息了，就想甩了他？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妈！你别说了！”林望舒终于爆发了，他冲着张桂芬怒吼道。这是他第一次，为了苏青荇，而不是为了“和稀泥”，去顶撞自己的母亲。

可惜，太迟了。

苏青荇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里再无爱恨，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你们慢慢闹吧。”她转身走进工作室，对前台的小姑娘说，“以后这几个人再来，直接叫保安。”

厚重的玻璃门缓缓关上，将林家人的吵闹和悔恨，彻底隔绝在外。

门外，张桂芬还在撒泼打滚，林望舒抱着头蹲在地上，像个无助的孩子，玫瑰花散落一地，被踩得不成样子。

门内，苏青荇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那场闹剧，心中不起一丝波澜。

一个年轻的绣娘走过来，有些担心地问：“苏老师，您没事吧？”

苏青荇回过头，对她微微一笑，那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和释然。

“没事。天晴了。”

她回到自己的绣架前，上面是一幅尚未完成的作品。那是一只凤凰，正从火焰中振翅而起，羽翼华美，眼神坚毅。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她身上，也洒在那幅即将完成的《凤凰涅槃》上，金色的丝线流光溢彩，仿佛真的有生命在其中燃烧、重生。

【属于我苏青荇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拿起绣花针，稳稳地落下。

来源：四个屁崩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