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暴雨在玻璃窗上砸出密集的裂痕，我蹲在快递站分拣包裹时，手机在裤兜里震个不停。家长群里的消息像炸开的烟花，红色感叹号一个接一个蹦出来："老师，退费流程到底什么时候走完？""校长是不是跑路了？"我数到第七个@我的消息时，分拣架上的乐高编程教具突然倒塌，彩色积木哗啦

暴雨在玻璃窗上砸出密集的裂痕，我蹲在快递站分拣包裹时，手机在裤兜里震个不停。家长群里的消息像炸开的烟花，红色感叹号一个接一个蹦出来："老师，退费流程到底什么时候走完？""校长是不是跑路了？"我数到第七个@我的消息时，分拣架上的乐高编程教具突然倒塌，彩色积木哗啦啦滚了一地，像极了三个月前那家倒闭的培训机构门口，家长们散落的缴费单。

这已经是我转行送快递的第三个月。每天凌晨五点起床，在生鲜市场和写字楼之间穿梭，电动车后备箱里永远塞着两种东西：一边是冻得硬邦邦的三文鱼，另一边是沾满粉笔灰的教案。上周给某重点小学家长送快递时，她盯着我工牌上的名字突然尖叫："你不是那个教奥数的王老师吗？"我慌忙把工牌翻过去，却不小心碰掉了后备箱里的教具——那套价值三千块的机器人编程套装，正是我在机构时极力推销的"升学神器"。

家长群里的争吵还在继续。有人晒出机构倒闭前最后一次续费的截图，两万八千块的大课包，附赠"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参赛资格。可现在，培训机构的大门上贴着法院封条，校长的朋友圈停留在"静待花开"的心灵鸡汤，配图是三亚的碧海蓝天。更讽刺的是，群里突然弹出一条广告："原价1980的思维拓展课，现99元秒杀！前50名送名校真题集！"发广告的家长头像，正是上周在维权现场哭得最凶的那位。

我想起去年冬天，机构搞"双十二续费狂欢"，续费满三万送马尔代夫亲子游。当时我站在前台，看着家长们像抢购打折白菜一样刷卡，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有位妈妈刷完卡后问我："王老师，你说这课真能帮孩子考上重点初中吗？"我盯着她眼角的皱纹，鬼使神差地说："您孩子这么聪明，不上课也能考上。"结果第二天，我就被教务主任叫到办公室，指着监控录像骂："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所谓的"提分秘籍"，不过是把初中内容提前塞给小学生，再用"超前学习"制造焦虑。有个学生连续三年参加数学竞赛，奖状拿了厚厚一叠，却在初一上学期因为基础不扎实，数学考了全班倒数。家长来找我兴师问罪时，我只能指着墙上的"不退费协议"装傻。那天晚上，我在办公室偷偷哭了一场，然后把所有竞赛题扔进了碎纸机。

快递站的喇叭突然响起："王师傅，有你的快递。"我拆开一看，是本《素质教育行业白皮书》，封面上印着"万亿蓝海市场，抢占先机正当时"。我冷笑一声，想起上个月参加的素质教育峰会。会场里西装革履的投资人，举着香槟杯大谈"艺术+科技"的商业模式，旁边的展台上，AI绘画机器人正在给孩子画像。有个投资人拍着我的肩膀说："王老师，你转型做素质教育吧，现在家长最愿意为'看不见的成长'买单。"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打开电视，某教育频道正在播访谈节目，专家侃侃而谈："双减政策不是要消灭教育，而是要回归教育本质。"我盯着屏幕上的专家，突然想起他去年在另一个节目里说的话："学科培训是刚需，家长再苦不能苦孩子。"茶几上的台灯忽明忽暗，我翻出抽屉里的教师资格证，照片上的自己笑得阳光灿烂，和现在这个皮肤黝黑、双手布满老茧的快递员判若两人。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前同事发来的消息："王老师，你听说了吗？XX教育跑路了，家长们正在教育局门口静坐。"我点开他发来的视频，画面里全是举着横幅的家长，横幅上写着"还我血汗钱"。人群中，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曾经续费三万的妈妈，正抱着孩子坐在台阶上抹眼泪。孩子手里拿着个魔方，正是我在机构时送给他的"学习奖励"。

窗外的雨还在下，我走到阳台，看着楼下的培训机构招牌在雨中摇摇欲坠。招牌上的"因材施教"四个字，有两个已经掉了漆，远远看去像"因材施"。突然，一辆电动车飞驰而过，后备箱里掉出一本《黄冈密卷》，被雨水浸透的试卷在地上散开，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

我掏出手机，在家长群里发了条消息："各位家长，退费的事我会尽力帮忙联系。另外，我整理了一些小学各科的学习资料，需要的私信我。"消息刚发出去，就有家长回复："王老师，你真是个好人。"紧接着，群里弹出一连串"谢谢"的表情包。我关掉手机，望着窗外的雨幕，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或许，教培行业的黄昏，正是教育回归本真的黎明。那些被资本裹挟的焦虑、被话术包装的谎言，终将在这场暴风雨中消散。而真正的教育，应该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地滋养每个孩子的心灵，而不是像暴雨一样，把家长和孩子都浇得浑身湿透。

雨停了，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教师资格证，突然意识到，教育从来不是贩卖焦虑的生意，而是点燃希望的火种。不管是站在三尺讲台上，还是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只要心中有爱，哪里都能播撒知识的种子。

明天，太阳照常升起。而我，将带着这份信念，继续前行。

来源：高达2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