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58年张家口探矿机械厂进行单身宿舍管理评比活动,该楼获得流动红旗,工人苑贵友在二层正中书写“红旗楼”三个大字,之后这座楼名声大振,成为张家口地标,也成为了探机宿舍的统称。)
原创 一心晓事
(1958年张家口探矿机械厂进行单身宿舍管理评比活动,该楼获得流动红旗,工人苑贵友在二层正中书写“红旗楼”三个大字,之后这座楼名声大振,成为张家口地标,也成为了探机宿舍的统称。)
早晨6:50 “东方红,太阳升——”张家口探矿机械厂宿舍的一天是从这段音乐开始。大喇叭一响覆盖全宿舍区,家家户户马上有了响动。跑着上公厕的,开水管子洗漱的,劈柴生火做饭的,摆摊卖早点的,都紧张行动起来了。
早7:20厂新闻广播结束前,上学的走着、上班的骑着自行车,从各家各户出动汇集起来。由红旗楼到工业街形成了车流、人流。大家穿着或干净或油渍的工作服,车把上紧紧地挂着饭盒,那可要小心点儿,是精心准备的午饭。彼此用地道的北京话、上海话,天津话、普通话、此地话打着招呼。看似漫不经心,其实脚底都使着劲儿。
(20世纪90年代,华灯初上的张家口探矿机械厂北大门)
探机厂的门卫可比领导们盯得紧,晚一分钟也不行。到时候算迟到,那可就栽面儿了。一共十几二十分钟的路程,自行车那是骑出了浩荡、骑出了工人阶级的自豪。一般女工多步行上班,穿梭着走在路边,也是一阵风,一阵笑声,走出了特有的铿锵。
(20世纪80年代,探机厂职工篮球赛场景,冯立生提供)
中午红旗楼宿舍区,难得的安静。午饭午休,都要静悄悄的,不能影响夜班工人的休息。吃饱休息好,下午的工作学习任务重,可不能犯困出错。在厂区里面,反而是一片热闹,年轻工友们凑在一起,哪里能睡觉呢!赶紧扒拉几口饭,出来撮堆儿运动,打篮球,踢足球,打排球。打扑克牌的,锻炼单双红的,练武术的,摔跤的,还有打克朗棋的,学跳舞的。工作时间热火朝天,中午休息更是生龙活虎。每个车间都有篮球场地和其它活动场地,会议室也都很大,有各种开放的活动,下班后跳跳交谊舞,彩带、彩灯,眼花缭乱又活力四射——
下午5:30照样是“东方红、太阳升”音乐一响,全宿舍区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光降临了。车流人流从工业街,又回到了红旗楼。勾肩搭背吊儿郎当地骑着车,互相大声地肆意地开着玩笑,脚底下都懒得蹬车子,任由着自行车歪歪扭扭,懒懒得可着劲儿地放松,缓解着一天的疲劳。路上买菜,切肉,回家剁馅,包包子、蒸馒头,炒菜开始准备晚饭了。随着厂新闻和新闻联播的结束,几盏路灯悠悠点亮,各家各户晚饭后,熟门熟路地串门聊天了。扎堆儿讲讲白天的生产,熟人的八卦,磕着瓜子儿,喝着茶,就这么愉快地享受着闲暇。
(选自《百年张探》)
一到周末,赶早去附近的七里山上走走,逮个蛐蛐蚂蚱蝈蝈,给孩子们玩。画眉、百灵叫声好听,好多人家都自己捕来养着。睡个懒觉、洗洗衣服、做点好吃的。探机文化宫的演出、电影,都会给职工发票。一家人去看个电影、逛逛怡安街、武城街,走到哪儿,一说是探机厂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大厂的优越感。
1968年8月我妈妈,刘庭贞毕业分配到探机中学工作,我爸爸赵孟杰1972年夏天从沙城农药厂调到探机中学工作。我和弟弟都出生在红旗楼探机宿舍东二排,我们在那里生活了15年。我家住过东二排一号、五号,六号就是白万起师傅一家。
以下文字根据白华、郭家屏的微信内容整理:
白华:我爸,大家都习惯叫他白师傅。孩子们叫他白大爷。1926年出生,老家宣化的,怎么进的探机厂,我也说不好,但在探机工作了一辈子。我妈叫李玉莲,人们习惯叫白婶、白大妈。我妈一辈子家务,但一会儿不闲着,清扫家里,做饭,养鸡、养鸭,糊纸盒,忙忙碌碌了一辈子。
张家口天冷,住平房,家家自己生炉子取暖做饭。我家住的平房是探机宿舍平房面积最大的,一间+半间+1/4,合起来有30来个平方。院子里还能搭盖个小房做厨房。我二哥结婚就在小院里又加盖了一间东房。我家的炉子盘得又漂亮又省煤。我妈每天把炉盘擦得闪着油光。无论冬夏,我家从里到外都特别干净,连自行车都擦得锃亮。
我爸是六级车工,每月六七十元工资,在厂里算高的,但全家只靠他一个人的收入,日子很紧巴。我爸回到家手里也都在忙着各种活儿,自家的,邻居的,只要开口,我爸都帮忙。我妈想办法做各种临时活儿,增加点收入。1970年后,我大哥到煤机厂工作,家里生活才缓解一些。我大哥身板壮,干的是锻工,认真肯干,是煤机厂的劳模。我二哥下乡插队回来后,在探机厂的五七工厂上班,这是专门解决探机子弟的家属工厂。他努力肯干,当了钢木家俱厂的厂长。我从小帮我妈干各种家务,缝衣服、织毛衣、剪头发,什么活儿我看看就会了。
(白大妈,名字李玉莲,1986年在探机宿舍东二排六号家中,白华提供)
夏天的傍晚最舒服了。和邻居们在家门口聊着天,各自手里都做着手工活。邻居探中刘庭贞老师,织毛衣手慢,一年也织不起来一件。我看见了就抢过来帮着织,我手快几天后就可以穿上身了。女孩子们的头发,也是我用削发器,帮忙修剪的。我自己的头发,对着镜子自己剪。
1984年,刘老师家从东二排五号搬到东六楼,其实就在我们平房的北面不出100米。刘老师的儿子,哭着闹着不愿意搬家,舍不得我们这些邻居。那时候,小学放学早,孩子们没有钥匙进不了自己家。就先到邻居家写写作业喝点水。我家和四号李大妈家,家里总有人。孩子们一回来先进我们两家,成习惯了。家里有什么吃的,就给先吃点儿东西。烤个馒头片,烤两个土豆,都吃得特别香。特别是刘老师家,双职工下班晚,晚饭更晚,不能让孩子们饿着。邻里互助,是默契,不需要客套。
1985年,我结婚时,除了两个红色皮箱,我妈把家里用了多年的缝纫机也作我的陪嫁了。我自己花钱买了电风扇、洗衣机。我嫁到了探机宿舍的莫师傅家,娘家婆家离得近,一天可以来回跑好几趟。探机宿舍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在这里我感觉特别安全、特别踏实。
郭家屏:在七十年代那个火热的大工业建设时期,我与全市各学校优选出来的初中毕业生共499人,怀揣梦想,走进了张家口探矿机械厂。厂里很重视我们这一批人,选派了当时厂里的技术骨干带我们。我成为了一名机加工车间的学徒。那时我才十七岁。
(20世纪60年代的白万起师傅,白华提供)
第一次面见白万起师傅,看到他年纪较大,脸上有几道坚硬的线条,眼神里透着机加工人特有的专注与坚毅。旁边人介绍说,白师傅可是六级工,水平是全车间,也是全厂里最高的,你要好好的和他学习技术。我很高兴地喊了一声,师傅!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从那时起,我就跟着白万起师傅了。
我师傅所开的机床,是当时全厂最先进的设备,最大可加工直径1米,长度6米的工件,这对于技术的要求很高。好些高难度的工件,都需要他亲手加工完成。我师傅绝对是精益求精,反复核对图纸,才开始加工制作。他认真地教我工艺工序,对我反复强调生产安全的重要性。还会紧紧握住我的手,操控着机床的操纵杆,让我感受进刀退刀的力度和时机。
(选自《百年张探》)
有一回,我急于求成,加工的零件尺寸出现偏差,心里忐忑不安。师傅并没有责备我,而是耐心的帮我分析问题,重新调试车床,手把手教我纠正。我师傅常说,做我们这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每个零件都关系到整个机器的运转,万万不能马虎。他有时候会在休息时间给我讲讲,他年轻时候当学徒多不容易,师傅不好好教,需要自己在艰苦的环境中,反复揣摩偷着学习,才能掌握要领。我很幸运,遇到了一位好师傅!人品比技术更重要!
(选自《百年张探》,20世纪50年代,工人们一起在车间门口钻研图纸)
等我有了一定经验后,师傅就逐渐放手,逐步让我单独操作。当时生产任务重,我们使用的机床,是全厂最好的设备,不能出一点闪失。师傅就找到一部在车间里闲置的,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出产的老皮带机床,历经一个月的修整打磨,装好配套配件,老机床又转起来了。在焕发青春的老设备上,我放手学习,很快就能独立操作了。我们师徒一起为完成全厂生产任务加班加点。
做车工的都知道,有一句俗话叫车工怕车杆儿。就是说,对于加工又细又长的工件,难度很大。有一次,我们接到一个直径仅100毫米,长度却长达3.5米的工件,许多人看了都束手无策,难度太高无法完成。我师傅接到任务后没有退缩,带着我,研磨多把车刀,历经几个昼夜,终于加工完成。那一刻,我看着闪亮合格的零件,看着几天连续工作的师傅,心中满满的自豪,更有了一种师徒并肩作战的情谊。
从完成生产任务,到参与全厂重要项目的攻关,我对我自己的师傅,白万起师傅,和探机厂的老师傅们,充满敬意和自豪。他们带我在大厂立足,培养我走上管理岗位。是他们这些人品、技术过硬的老师傅,为我国的地质勘探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选自《百年张探》,1993年机加工车间的场景)
白华:1986年,我生小孩的时候难产,我妈一听说,心里着急,当下就脑溢血,经过抢救治疗,一直瘫痪在床28年。我心里不安,我妈是担心我,才得病的。那时医疗条件有限,我妈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我喂饭喂药,抱着坐起来,轮椅上推出去晒晒太阳,任劳任怨伺候我妈28年。我爸身体一直不错,特别爱干净,虽然不爱说话但心里特别有主意。他和我一起照顾我妈,老两口特别好,从没有吵过架。哪里想到,1993年我爸肝癌去世了。我真的没想到,我爸就这样撒手先走了。
我爸的徒弟是郭家屏,他对我爸妈特别尊重,见面就叫我妈师母,时常去我家里看望。1993年7月,我爸去世后,还专门到我家里看望我妈。往我妈手里塞了200块钱,当时我们的一个月工资也就100多块钱。郭家屏虽然是我爸的徒弟,但在当时已经是厂里的中层领导了,这么重情重义,我们一家都很感动。
郭家屏:往事悠悠,师父已仙逝多年,我也步入古稀。回忆起与师傅们的诸多往事,不胜感慨。写下这些文字,以作纪念,也寄哀思。
白华,小名绒花,1963年出生于探机宿舍东二排6号,探中初中72班毕业。父亲白万起是探机厂一加工的车工,1993年7月23日因病去世。大哥白春,探机中学25班毕业,后一直在煤机厂工作到退休。二哥白城,探中初中48班毕业,1975年到康保县插队,抽调回城先在探机厂钢木家俱厂工作,后任五一路街道办事处书记,2015年因病去世。
郭家屏,张家口市三中初中毕业,17岁进探机厂学徒,师从白万起师傅。后参加统考选拔到北京地质学院干部管理专业进修,毕业后回厂担任五加工、二加工、液压车间书记,钻机分厂办公室主任、物管处处长直到退休。现旅居西安。
特别感谢原探机厂领导冯立生提供指导、帮助!特别期待更多探机人留下自己工作生活的印记!欢迎转载,敬情注明出处。
附张探厂情简介:
1、张家口探矿机械厂
已有百年历史的张家口探矿机械厂,前身是张家口铁路机器修理厂。由在广州荔湾出生的詹天佑主持修建的中国第一条铁路从北京出发,延燕山穿行到张家口,1909年正式通车。1910年10月8日专门在张家口建立铁路机器修理厂。1953年地质部副部长何长工亲自与铁道部副部长吕正操商议,将张家口铁路工厂成建制划归地质部。将地质部北京修配厂与张家口铁路机器修理厂合并,改名为“中央人民政府地质部探矿机械厂”。从此诞生了我国第一家地质机械制造厂,象征着新中国地质机械工业的崛起。新厂区由苏联专家选定,1954年5月3日破土动工,经过五个多月的紧张施工,于10月30日全部竣工。1955年元旦职工们就开心地在新厂上班了。为了解除职工的后顾之忧,还配套建设了成片的宿舍区、职工医院、子弟中小学、幼儿园、液化气站等职工福利设施。
张探厂的主导产品是地质钻机,金刚石压机。1978年——2008年三十年间,车间分厂从19个缩减到11个。科处室从42个精简到23个。每个车间200——500人不等,三班倒,机器设备不停歇。1992年、1993年产品销售收入分别达到1.17亿元、2.2亿元,创历史最高水平。被国家评定为大型二类企业,国家机械工业500强之一。1999年并入中国机械工业集团公司。2009年,重组为张家口中地装备探矿工程机械有限公司。
2、探机厂大机联
包括:一加工车间、二加工车间、三加工车间、五加工车间、热处理车间、电镀车间、等离子焊接车间、装配车间、还包括专门生产板子的板子线。这些车间都在一个大厂房里生产,分了这么多生产单元,各自设备不同,加工的工件也不同,都是为主导产品(地质钻机等)服务。在全国,是规模较大的连体厂房。所以大家习惯称为大机联,机就是机械加工。每个车间相对独立包括,生产、管理、财务、一线、二线人员等,以党支部为单位,设立车间领导班子,一般一个车间的班子成员5-7人,同时有工会,共青团组织。每个车间200—500人数不等。
来源:张垣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