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十字路口,一辆失控的货车撞了上来。再睁眼,就是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
两车相撞,我和另一个孕妇同时被推进急诊室。
「这位产妇羊水已经破了,急需抢救,快找家属签字。」
我马上就要被推进手术室时,却连忙说道:
「我老公很忙,我可以自己签字!」
话音未落,另一个孕妇的丈夫冲了上来。
「先抢救她,她情况更严重,她有罕见的血液病!」
他紧张的满脸都是血,可我还是认出了他。
顾言深,你明明是我丈夫,是我的丈夫呀。
「我是华仁医院心胸外科的顾言深,你们相信我的专业判断。」
我伸手试图触碰他,他一把将我的手打掉。
「可这位产妇羊水都破了。」
顾言深看了一眼,「她死不了,我是她丈夫,我可以签免责协议。」
……
01
十字路口,一辆失控的货车撞了上来。再睁眼,就是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
我和另一个女人躺在相邻的推车上,都是满身狼狈的孕妇。
「这个产妇破水了,有早产迹象,快,家属签字准备手术!」一个护士大声喊着。
轮床推到我身边时,我忍着疼说:「我老公可能在忙,我自己签。」
话刚说完,一个身影就冲了过来,一把攥住了医生的胳膊。
「先救她!许念晴的情况更要紧,她有罕见的血液病!」
他脸上蹭着灰,额角还有血痕,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顾言深,我的丈夫。
他转向医生,语气不容置疑:「我是华仁医院心胸外科的顾言深,相信我的专业判断。」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拉住他的衣角。他感觉到了,却看都没看,直接侧身避开,我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可这位产妇羊水都破了,再拖下去有危险。」旁边的医生还在争取。
顾言深终于扫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数据。
「我太太身体底子好,死不了。我来签责任书。」
一句话,决定了我的命运。
因为他是华仁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是这个领域的权威,所以没人再有异议。我的手术被无限期推后。
我的轮床被推到一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握住许念晴的手,满眼都是藏不住的心疼。
「别怕,我亲自给你做手术,」他声音低沉又温柔,「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那份温柔,像一根针,扎进我心里。
没有病房,我被暂时安置在人来人往的走廊尽头,正对着一个通风口,冷风飕飕地往里灌。每一个路过的人都有家人陪着,只有我,看着我的丈夫,在对另一个女人许诺未来。
他从手术室出来准备去办公室时,路过了我的轮床。他脚步停顿了一下,但头没转过来。
只留下一句被风吹得有些模糊的话。
「相信我的判断,你不会有事。」
我不知道那场手术做了多久,在等待中,我浑身发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被惊醒,是周围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我身边围了一圈医生护士,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
「产妇发生急性羊水栓塞,快!立刻联系血库!」
「顾主任呢!快给顾主任打电话,全市只有他有成功处理的经验!」
几个男护工推着我的床飞奔起来,轮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个年轻的护士,叫小林的,一边跑一边安慰我,声音都在抖:「没事的,没事的,你先生是这方面的第一人,你肯定会没事的。」
我被推进手术室,头顶的无影灯白得晃眼。各种仪器发出“滴滴”的警报声,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钟,紧张地报着我的身体数据。
「不行!血氧掉得太快了,病人快撑不住了!顾主任人呢?」我的主治医师陈姐急得额头全是汗,她握着我的手,冰凉。
旁边的小林快哭了:「陈姐,顾主任的电话......他给许念晴做完手术就走了。说是许念晴醒了,想喝他亲手做的鸡汤。」
「那就继续打!」
「打了,没人接……」
「孩子!孩子的心跳也没了!产妇求生意识太弱了,快不行了!」
陈姐捏紧我的手,凑到我耳边,一字一句地说:「苏晚,医院把你分给了我,我就不会放弃你!你自己也别放弃!通知儿科准备抢救,我们尽全力保大保小!」
好。
我费力地眨了眨眼。
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想让我活着,那我就得活着。
几个实习生还在拼命地拨着顾言深的电话。
陈姐和医院的几个老专家已经开始争分夺秒地抢救。血袋一袋一袋地拿进来,又空着拿出去。我看着他们额头上的汗珠,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就在这时,一个实习生激动地举起我的手机:「通了!顾主任主动给产妇打回来了!」
手机开了免提,顾言深急躁又带着怒气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手术室。
「苏晚!你把我放在车后备箱的那个保温汤盒放哪了?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生不了,我拿去给念晴用一下。」
02
我看见陈姐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她把手里的手术钳递给旁边的专家,几步走到实习生面前,接过了那个用无菌袋包好的手机。
「顾主任,你爱人苏晚突发急性羊水栓塞,正在抢救。你在这方面经验最丰富,请立刻回医院协助我们。」她的声音压着火。
嘟…嘟…嘟…
电话被直接挂断了。
「我靠!这人有病吧!自己老婆快没了,他跑去给别人送汤盒!」一个年轻医生没忍住,直接骂出了声,「还主任医师?狗屁主任,就是个渣男!」
声音很响,连我都听笑了。
陈姐意识到这会影响我的情绪,立刻瞪了那个医生一眼,然后低声对我说了句「对不起」。
麻药让我动弹不得,我只能费力地转了转眼球,示意没关系。
因为他说得对。
但那一瞬间,绝望还是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把我最后一点力气都抽走了。
「产妇血氧饱和度持续下降!通知血库,继续调血浆!」
临江医院的库存告急,开始向全市医院紧急调配血液。一个羊水栓塞的产妇命悬一线的事,很快就传开了,甚至有本地新闻频道开始跟进报道。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华仁医院手术服的医生冲了进来。
「你们说巧不巧,正好我们顾主任的太太也在你们这生了,我过来看一眼,就碰上这事。我已经申请了紧急支援。」
顾主任的太太?
陈姐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
来的医生是顾言深的老搭档,姓周,跟着顾言深处理过几次类似险情,经验丰富。他一来,场面稳住了不少。见我的各项指标渐渐恢复正常,他便开始活跃气氛。
「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儿科那边把一个新生儿抢救过来了,是个小子,哭声响亮得很。」
「就是我听护士喊了好几声孩子爸爸,都没人应,怎么,是单亲妈妈?」
陈姐在一旁干咳了两声。
周医生却没察觉到不对劲。
「说来也怪,顾言深他老婆不就住303病房吗?怎么不见他来帮忙?他可是这方面的权威。难道是陪老婆生孩子,连救人的机会都不要了?」
他说着说着,旁边的小林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怼道:「周医生,躺在你面前抢救的这位,才是顾主任的太太,苏晚。」
周医生笑了:「小姑娘别瞎说。我跟顾言深共事这么多年,他老婆是谁我还能不知道?是许念晴,哪是什么苏晚。」
「完了!」
陈姐看着监护仪上我刚刚平稳下来的数据又开始疯狂下跌,急得冲周医生喊:「我们骗你干什么!这就是顾主任的老婆,他自己亲口承认的!你现在说完这些,病人好不容易提起来的一点求生意志,又快没了!」
周医生一拍脑门,「我还以为你们开玩笑呢!」
就在这时,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
陈姐立刻对儿科那边喊:「快!把孩子抱过来给产妇看看!」
我勉强睁开眼,看见一个浑身还有些发紫的小东西,不由自主地笑了。
他真丑,丑得像顾言深。
可我还是喜欢他。这份突如其来的母爱,让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心。
抢救了一天一夜,输了快三百袋血浆,我总算活了下来。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被推进普通病房。之前请好的月嫂王姐接到通知,早就到了。我见她一脸尴尬,手里还拿着一个用过的纸尿裤,心里顿时明白了。
「太太,顾先生非要我先去照顾许小姐,我……我实在没办法。」
03
我刚想说话,顾言深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
「王姐,你快点!孩子又吐奶了,念晴没什么力气,抱不动。」
他推开病房门,看见我时明显愣了一下。
我们四目相对,他很快恢复了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儿子还在保温箱,暂时用不到王姐。我让她先去帮帮念晴,我想你不会介意。」
「对了,我已经通知你爸妈来照顾你了。我照顾念晴太累了,没精力再管你,你多担待。」
正说着,他的几个同事捧着鲜花和果篮走了进来。
「你还在这待着干嘛?嫂子那边到处找你呢!」
「念晴怎么了?」
他下意识地就把「嫂子」等同于许念晴,急匆匆地转身就走。
几个同事也跟着他走了,只留下王姐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您才是顾主任的夫人吧?那个许小姐不是顾主任的朋友吗?怎么大家都喊她嫂子?」
我扯了扯嘴角:「可能大家误会了。」
王姐是个直性子,把手里的毛巾往盆里一扔:「他没长嘴吗?误会了也不知道解释?我看顾主任就是存心的,巴不得别人以为他老婆是许念晴。」
一个不熟的人都能看穿他的心思。
许念晴是他学生时代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他连表白都不敢,却爱得人尽皆知。要不是那次同学会,我都不知道顾言深这么骄傲的人,也有那么卑微的时候。
面对许念晴,他总是习惯性地低着头。
他那些室友开着玩笑,对着刚刚离婚的许念晴说:「念晴女神真是运气不好,当初要是答应了言深的告白,现在华仁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太太就是你了,哪里轮得到别人。」
而我这个「别人」,就坐在一旁安静地切着牛排。
他所有的同学都不喜欢我,觉得我是他们男神女神之间的绊脚石。
甚至顾言深自己也这么觉得。从那次同学会后,他就开始对我冷暴力,借口工作忙,一周回不了一次家,连产检都拒绝陪我。
却频繁出现在许念晴的朋友圈里,成了她口中那个温柔体贴的「男闺蜜」。
对于别人的误会,许念晴从不解释,一笑而过,全盘接受。这一点,顾言深和她一模一样。
我们为此吵过一次。他说,清者自清,没必要为这种事浪费口舌,让我尊重他的交友自由。
在许念晴的事情上,他永远缺乏自信。所以许念晴只要对他释放一点点好感,他就跟疯了一样扑上去。
而对于我,他始终觉得吃定我了。以前没孩子时我就离不开他,现在有了孩子,更不可能离开。因此,他越来越肆无忌惮。
他却忘了,我不是他,不会永远在原地打转。
许念晴的病房就在我隔壁,陆陆续续有很多人去看她,顾言深的同事、同学,还有那天参与抢救的周医生。
「顾言深!你这么做有点恶心了!你老婆不是许念晴你也不解释,害得我们这么多同事误会了这么久,一天到晚『嫂子』、『嫂子』地喊,你知道我那天抢救你老婆的时候,脸丢得多大吗?」
周医生的声音很大,隔着墙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言深隔了半晌才说:「我不是让你们喊她念晴吗?是你们非要喊嫂子的。」
04
「你他妈不会直接说她是你同学吗!而且你老婆刚从鬼门关回来,你居然在这照顾许念晴,一眼都不去看?你就不怕你老婆跑了!」
周医生说着,好像要去推我病房的门,让顾言深进来。
但顾言深却一把将门关得更紧了。
「怕?我巴不得她跑。当初是她死缠烂打追的我,当了那么多年备胎才转正,她怎么舍得跑?现在有了孩子,她更不可能跑了。」
他还发出了一声轻笑:「她跟念晴不一样。念晴有血液病,身体弱。她是搞体育出身的,羊水栓塞对别人来说是大事,对她来说,死不了。」
「亏你还是心胸外科的权威!羊水栓塞的死亡率有多高你不知道?」
「去年死在你手上的那个产妇,就是练长跑的,身体好得很。」
「但羊水栓塞发作不到半小时就没了。你老婆是命大,阎王爷看她嫁得不好,可怜她。」
周医生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顾言深依旧没进来。只是不咸不淡地给我转了五万块,附言让我好好照顾自己。
我拉黑了他,删除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晚上临睡前,陈姐来查房,通知我说,市里的记者想对我做个专访,毕竟能从羊水栓塞这种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的产科杀手手里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
「你放心,采访很快。到时候华仁医院和我们院的几个领导都会过来,对你来说是好事。」
「好。」
我答应得很干脆。
采访那天,顾言深也来了。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人群中央,侃侃而谈,讲述着他主导这场高难度抢救手术时的艰难。
旁边的周医生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华仁医院的几个领导则用欣赏的眼神看着顾言深,时不时还心疼几句。
「我们当医生的,最忌讳的就是给亲人动刀。何况顾主任这次面对的是妻子和未出世的儿子,两条人命。真是有一颗强大的心脏,顶住了压力,才换来这么完美的结局。」
他的直属领导夸得天花乱坠,还朝顾言深使了个眼色。
顾言深穿过人群,走到了我面前。
「你知道的,我马上要评副院了,这次是个机会。」
「幸好抢救的是你,要是别人还不好操作。你一会儿别说错话,记住,这场手术是我亲自主刀的,跟别人没关系。剩下的,我们领导已经打点好了。」
他像往常一样伸手想揉我的头,但我的头发因为刚生完孩子还没洗,有点油。他指尖碰到的一瞬间就嫌弃地缩了回去,还在裤子上擦了擦。
采访开始时,陈姐才匆匆赶到,却被华仁医院的人拦在了外面。
记者的话筒递到了我面前。
「请问苏女士,对于这次死里逃生,您最想说些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儿,对着话筒说:「应该是谢谢医生们,谢谢他们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始终没有放弃我。」
记者嗅到了新闻点,看看顾言深,又看看我。
「那这次,您最想感谢哪位医生呢?」
我看见周医生已经准备悄悄溜走,连忙指着门口的方向。
「我的主治医师陈医生,和华仁医院的……」
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顾言深,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发言稿。而我却指向了另一个人。
「还有华仁医院的周医生!」
现场一片哗然。
顾言深瞪着眼睛看我,拿出手机似乎想给我发信息,可他点击发送之后,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周医生被我点名,先是惊讶,随后眼眶都红了,像是要哭出来。
记者有些慌乱,追问道:「还有吗?」
我笑了:「当然还有。我最要感谢的,就是我的丈夫。」
05
顾言深的脸色瞬间由阴转晴,充满爱意地看着我。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要不是他在危急关头,选择抛下我去给他的白月光做手术,我也不会遇到坚持不懈的陈医生,和不辞辛苦赶来支援的周医生。
也要谢谢我丈夫的白月光许念晴,要不是她,我还不知道,羊水栓塞在我丈夫嘴里,只是个死不了的小手术。」
站在外围旁听的许念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顾言深的领导立刻叫停了采访。
他被领导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然后怒气冲冲地冲向我的病房,却发现里面只有王姐在打扫卫生。
「苏晚人呢?」
前一秒还在这里,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王姐没好气地说:「太太的父母早就安排好了顶级的月子中心,刚才已经把人接走了。」
「她就自己走了?把念晴害成这样,她怎么也该把念晴一起接过去!」
他给我打电话,发现自己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拉黑了。
于是就打给了我爸。
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管过我。唯一一次管我,大概就是我苦追顾言深的时候。
那时我爸是顾言深的导师,他见我追得太辛苦,所以帮我创造了机会。
但我爸一直表现得不怎么喜欢我,顾言深也问过我。我就实话实说,我爸重男轻女,我一出生他就不待见。
顾言深当时若有所思。
等我们结婚后,我爸对顾言深确实很好,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资源和人脉去帮他。
顾言深有的时候喝多了,还会借着酒劲讽刺我。
「苏晚,你可真是个可怜虫,爹不疼娘不爱的。你爸果然是重男轻女,宁愿疼我,都不疼你。」
说真的,那个时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自从结婚后,我爸联系我的次数多了很多,但每次都是夸顾言深有多优秀。顾言深只要有事求他,他跑得比谁都快。
这就让顾言深养成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才是我爸的亲儿子。
所以他一打电话过去,就习惯性地颐指气使。
「爸!苏晚也太过分了,她在直播里说的那些话您都听见了吧?这很影响我和念晴的声誉!」
「我听说您和妈把她接到私人月子中心去了。念晴也刚生完,您托关系把她也送过去,钱的话让苏晚出。」
我爸就坐我旁边,他已经知道了抢救的全部经过。
脸色铁青,眉头拧得死紧。
「顾言深,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我儿子吧?」
这劈头盖脸的一句,把顾言深问懵了。
我爸冷笑一声:「虽然我和晚晚她妈离婚了,这些年我们俩各忙各的,没照顾好她,但不代表你一个外人,能比我女儿在我心里更重要。」
我捧着汤碗喝了一口,我妈立刻递过来一块饭后甜点。
「你最喜欢的芒果慕斯,你爸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
我含着泪吃了下去。
看见我爸站起身,对着电话那头的顾言深一字一句地说:「我和晚晚她妈对你好,是希望你对晚晚好!不是因为我喜欢男孩才对你好!你就算是男孩又怎么样?你又不是我亲生的,我还没老糊涂!」
06
我爸怒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
「当初,也不知道你看上他哪一点,非要跟他在一起,现在好了吧!」他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
我妈怼了他一下:「女儿心里正难受呢,你还说这些风凉话。幸亏这次抢救过来了,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我饶不了姓顾那小子。」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我低头看着怀里睡着的孩子,心里乱糟糟的。
就在这时,我爸看着我说:「等你出了月子就去办离婚,这种男人不能要。」
「已经离了。」
我爸妈同时愣住了,看着我,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上个月离的。
是顾言深逼着我去的。
当时,我自己去产检,在医院大厅撞见了他和许念晴。
他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扶着许念晴的腰,给她分析B超单,还告诉她肚子里是个女孩,一定很可爱。
而我自己拿着一叠检查报告,正在跟一个插队的大妈据理力争。
我险些被那个大妈推倒,顾言深就那样从我身边擦肩而过,连眼角都没斜一下。
倒是许念晴看见了我。
那天晚上,她给我发了条消息。
里面是她和顾言深的聊天记录截图。
原来从那次同学会之后,他们就联系得非常频繁。顾言深值夜班不在家的时候,还会跟她打视频电话。
在他们的聊天里,我成了一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他说他对我只有责任,没有爱。他还说,他有好几次都想跟我离婚,但是我死活不同意,爱他爱得快疯了。
【她不如你,哪方面都不如。我有的时候真后悔,为什么当初没能再等等你。】
【我要是跟她离了,我们还有可能吗?】
【真的吗?你真的还喜欢我?】
【你放心,这个孩子虽然不是我的,但我一定会视如己出。你每一次产检,我都不会缺席。】
许念晴说,她不想破坏我的家庭,只是想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爸爸,哪怕是干爹也行。她让我不要嫉妒,不然会让顾言深压力太大。
我把截图拿给顾言深看,他却恼羞成怒。
「你要是接受不了我和念晴的友情,接受不了一个无辜的孩子,那我们就离婚!」
「好。」
我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跟他去了民政局。
工作人员一开始还劝我们,但看我态度坚决,还是给办了手续,只提醒我们有一个月的冷静期。
顾言深看着我,冷笑一声:「你最好别后悔!」
我承认,在拿到离婚协议书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
我怕我一个人养不好孩子,也怕我爸妈更喜欢顾言深,不站在我这边。最重要的是,他是我追了那么多年才追到的人,我不甘心。
可这一次,所有的不甘心都被碾得粉碎。一想到我和孩子差一点就死在他手上,我就再也提不起半分爱意。
「还有两天冷静期就结束了,到时候我会去办手续的。」
爸妈心疼地握住了我的手。
办理离婚手续那天,我发小和几个闺蜜,捧着一大堆电子礼炮,从天南地北赶了过来。
她们在民政局门口摆满了向日葵和气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来结婚的。
顾言深抱着许念晴的孩子,牵着她的手出现在我面前时,脸上依旧是那种胜券在握的骄傲。
「你别搞这些没用的,我不可能跟你复婚。今天我带念晴来,就是来领证的。」
「让开,我们赶时间。」
我闺蜜举着个小喇叭对着里面喊:「各位快让让,尊贵的出轨男和他尊贵的小三要来登记了!多晦气啊,快让让!」
发小更是直接拉开了一条横幅。
上面写着:「恭喜我闺蜜苏晚,喜提单身,远离渣男,重获新生!」
07
当年我嫁给顾言深后,很想让他融入我的朋友圈,带他参加我们的聚会。
可他每次都对我的朋友评头论足,说他们太幼稚,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儿。到后来,就连我自己去赴约,他都要一个接一个电话地催我回家。
他说,是怕我跟他们学坏了。
可我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比我大六岁,去到我的圈子里,那些年轻活力的男生让他感到了威胁。
那时我体谅他的敏感,渐渐减少了聚会。但我没有听他的,把朋友们都拉黑,而是开了个小号,时不时还会跟她们吐槽他。
这一次离婚,我刚在小号上发了消息,她们就炸了锅,纷纷表示我总算想通了。一个两个的,都放下手里的事,千里迢迢地跑来为我庆祝。
坐在那边办手续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许念晴怀里的孩子,发现那孩子眼神有些涣散,目光呆滞,不像这个月龄的婴儿该有的反应。
我妈是儿科专家,耳濡目染下我也懂一些,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
这孩子,很有可能是脑瘫,而且是罕见的基因突变导致的那种。
办完手续,我好心提醒了一句。
顾言深却一把推开我。
「你是不是太恶毒了,居然诅咒一个孩子!还有,我是妇产科主任,总比你这个半路退学的医学生懂得多吧!」
我笑了:「爱信不信。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也是嘴贱!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没了“顾太太”这个身份,好像以前那个张扬的我又回来了。
我们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围观”了顾言深和许念晴办手续的全过程。
我站在旁边,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发小碰了碰我:「你看你前夫,激动得手都在抖,总算是娶到白月光了。」
我看着她眼里的嘲讽,总觉得她知道点什么。
我发小是做商业诉讼的律师。许念晴的前夫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但他俩离婚离得很难看,据说许念晴是被净身出户的。
她自己对外说的是,前夫出轨被她抓到,但她太单纯,不知道怎么应对,结果被小三和前夫联手转移了婚内财产,最后一分钱都没拿到。
我问发小这事是不是真的。
发小听完直接笑出了声。
「不会吧?你们真以为许念晴是什么纯情小白花?她一年之内出轨了三个男人,她前夫忍无可忍才离的婚。」
净身出户,是因为许念晴把她前夫给的钱都拿去倒贴小白脸,结果人家拿着钱就跑了。她落得个人财两空。
「本来早想提醒你俩注意这个女人的,谁知道你前夫自己就上钩了。」
说起来也是前夫了,跟我没关系。
我从民政局出来,顾言深看着我:「孩子我不会要的。我要把念晴的孩子当成亲生的对待,要了你的孩子,我怕以后一碗水端不平。」
「放心,我会告诉孩子,他爸早就死了。」
「苏晚,你嘴硬的样子真可笑。」
顾言深笑着,绅士地为许念晴拉开车门。他刚要上车,我就把车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我的车,婚前财产。刚刚忘了说,把钥匙给我。」
发小和闺蜜用最快的速度冲上了车。
我一脚油门踩下去,尾气喷了顾言深一脸。
08
几个月后。
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开始接手我爸的医疗器械公司。我爸也乐得清闲,带着我参加各种行业晚宴,把我介绍给他的那些老朋友。
很快,我就在圈子里站稳了脚跟。
就连顾言深所在的华仁医院,都开始主动联系我,希望达成合作,采购一批先进的医疗设备。
那天,我和几个医院派来的代表一起吃饭。
曾经的主治医师陈姐,现在已经是科室副主任了。我们俩推杯换盏之间,她笑道:「苏总,才几个月不见,我都不敢认你了,变化太大了。」
我歪着头笑笑:「可能是老了吧,生了孩子皮肤都差了,认不出来也正常。」
她摇头:「是变得自信了。对了,小包子怎么样了?我们科那几个小护士还总念叨他呢。」
我笑着打开手机,给她翻看孩子的照片。自从生了他,相册里几乎全是他。
刚开始的时候,他跟顾言深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看见就烦。现在长开了,眉眼更像我们家的人。
我们看得入神,都没发现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顾言深伸着脖子,也在看我的手机屏幕。
我没察觉,继续往后翻。
突然翻到一张合照,陈姐笑了:「男朋友?」
我脸一下就红了。
也算不上男朋友,只是在接触。
是我闺蜜的亲哥,以前见过几面。最近因为公司有个脑科项目,他是国内顶尖的神经外科专家,所以接触多了起来。
「有点脸熟……」
陈姐沉思了一会儿,惊喜地说:「是不是神经外科那个天才医生,纪越?」
一说到“天才医生”,同桌的人都看了过来。
纪越确实有阿斯伯格综合征,我笑着点了点头:「是。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随即,身后响起一声充满嘲讽的冷笑。
「原来离开我,你就找了个自闭症?苏晚,你可真行。」
我一回头,是顾言深。
我听说他最近状态很差,手术基本都让周医生接手了。唯一一台他主刀的手术,还差点造成病人大出血死亡,已经被华仁医院雪藏,只负责一些门诊工作。
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他。
他很自然地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下,我看了他一眼。
「这个位置不是你的。」
他不屑地一笑:「谁不知道我们华仁医院是你们公司最大的客户?我不坐,谁坐?」
「苏晚,你最好别跟我玩欲擒故纵。我知道你背地里还在打听我。别以为我跟许念晴闹离婚,就会回头找你。」
我白了他一眼。
「请你从这个位置上离开。」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地攥着。
「你闹够了没有?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正要坐稳的时候,周医生牵着他太太姗姗来迟。看见顾言深,周医生眉头一皱。
「医院不是驳回你的申请了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周医生的出现让顾言深脸色一黑。
他突然一把抱住了我。
「医院拒绝了,可我前妻不会拒绝我。是吧?晚晚。」
我看着他,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
「对,我不会拒绝你,」我顿了顿,「我会直接赶你走。保安!」
他被两个保安架走的时候,全程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苏晚,你这么做会后悔的!」
我没理他。落座后,周太太连忙递给我一张名片。
「苏总,多谢您父亲在我家老周的领导面前美言几句,才给了他这么多机会。我是做美容的,您什么时候来都行,免费。」
我笑着收下了。也是现在我才知道,我爸还去帮周医生说话了。
饭局结束后,大家相谈甚欢,很快就敲定了合作意向。我签好合同,准备跟闺蜜去喝一杯。刚走出酒店,就看见了许念晴。
09
她正和一个年轻的男演员打得火热,脸上带着一抹红晕。
我看着他们走进电梯,电梯门快要关上时,许念晴恰好跟我对上了视线。
她有片刻的惊慌。
可这关我什么事。
我转头出去,上了闺蜜的车。
回家的路上,那个被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没多久的号码,又发来了消息。顾言深大概也没想到,我居然会把他放出来。
「我想看看儿子。」
「毕竟我是他爸爸,见见他可以吗?」
他发了很多条。
我回了一句:「他没爹。你好好照顾你和许念晴的孩子吧。」
然后,又把他拉黑了。
但没想到,几天后,我会在自己家见到顾言深。
那天我刚加完班,闺蜜让她哥纪越来接我。我俩的感情算是有了实质性的进展,能让一个阿斯伯格主动关心别人,已经……很难得了。
我从电梯出来,就看见纪越拿着一个小蛋糕和一束向日葵,站在我家门口。
「我听说你喜欢向日葵。」他把花递给我,「这是提拉米苏。」
到家门口,他熟练地按下了我家的密码。
「爸,妈,纪越来家里吃饭了。」
我说着,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顾言深。他错愕地看着挽着我胳膊的纪越。
纪越不认识顾言深,见到他后,只是习惯性地点了下头,然后很自然地把花拿进了我的房间。
「阿姨,我帮您端菜。」
我妈从厨房走了出来。
「算了吧!你的手金贵着呢,等着吃就行。」
我妈看了一眼顾言深:「聊完了吧?我们要吃饭了。」
顾言深起身,径直走到了以前他来我家吃饭时习惯坐的那个位置。
我爸妈都愣住了。
「我们没说要留你吃饭。我的意思是,你说完了就走,别耽误我们一家人吃饭。」我爸直接把门打开了。
「孩子的事我会找人帮你联系。天黑了,再不走就打不到车了。」
顾言深看着我:「苏晚,我们能谈谈吗?」
我摇头。
「没什么可谈的了。」
我走进厨房,跟我妈说今天想吃辣的。纪越看了一眼还杵在那的顾言深,问:「需要我帮你按电梯吗?」
这一句,把顾言深气得脸都绿了。
他愤愤地离开。
我爸看他走了,“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真是晦气。本来今天想去你发小家把孩子接回来的,结果一出门就碰见他,非说要来看孩子。我和你妈就没去成。」
「来看孩子,连个玩具都不带,甚至连孩子叫什么都不知道,还好意思当爹。」
我妈把菜端上来,纪越接过去。他看着我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送辣椒,轻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你放心,人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
后来我爸告诉我,许念晴的孩子确实有问题,最近症状才显现出来。顾言深想让我爸帮忙联系脑外科的专家给看看。
他问我的意见。
我没什么意见。我对顾言深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没有爱,自然也就谈不上恨,更多的是一种无所谓。
后来,纪越因为技术太好,被华仁医院借调过去做一个高难度的项目。我去华仁医院看他,刚一进去,就碰见了周医生。
他笑着走过来。
「纪越在开会,你来我办公室等吧,外面挺热。」
我点点头,跟着他去了办公室。一推开门,发现顾言深也在。
他和许念晴像是在吵架。
许念晴大声喊着要离婚。
顾言深指着她:「你想清楚,离了婚,苏晚可带着孩子等着我呢!」
10
许念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人家都把你拉黑八百遍了,还能等着你?现在人家是苏总,新男友是神经外科的一把手纪越。你连自己儿子都没见过一面,怎么就这么自信?」
顾言深笑道:「她根本离不开我。找纪越,就是在气我,想让我回头。」
「你想多了。」
我笑着推开门,和周医生一起走了进去。
我们俩就像旁边没他们这个人一样,自顾自地坐下聊天。
「你跟纪越的订婚请柬我收到了,到时候一定带着我媳妇去。」
「那是我的荣幸。纪越总跟我说,你在医院很照顾他。你知道的,他不太会跟人打交道,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周医生笑着点头。
顾言深突然一把拽住我。
「苏晚!我这边马上就离婚了,到时候我们复婚,你别跟那个自闭症结婚!」
「谁要你这个二手货?而且,自闭症也比你这坨垃圾强。」
「苏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
我无奈地推开他。
「我以前脑子不好,最近治好了。别拉拉扯扯的,你老婆还在这呢,让人误会了不好。」
许念晴呵呵笑了一声,转身就跟着那个小演员走了。
顾言深瞪大了眼睛,看着许念晴冲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天之后,顾言深就像疯了一样跟我求复合。
天天堵在我家楼下。
有天晚上,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他还是站在那儿,不走。
我拿着伞下楼时,纪越有些紧张地问:「要不要……给他煮碗姜汤?」
我摇了摇头。
顾言深看见我过来,声音都哽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无情,你心里还有我。」
我笑了:「你想多了。我男朋友生日,我下来拿个蛋糕而已。」
我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蛋糕,转身对他说:「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他拉住我的手,我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别在这演深情戏了,我没心情陪你玩。能滚多远就滚多远,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上楼的时候,听见楼下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但我没有回头。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那天晚上,顾言深出了车祸。
他瘫痪了。
许念晴没跟他离婚,但把他送进了疗养院,自己带着那个小演员住进了顾言深买的房子里,花着他的赔偿金。
只是后来她整容失败,并发症感染,脸毁了。那个孩子虽然手术成功了,但因为后续治疗的钱被小演员骗走,耽误了康复,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我发小听说了这些,直摇头。
「看吧,这世上还是有报应的。」
随后,发小举起我的婚纱,看着我。
「婚礼穿黑色的?你家纪越还是挺有想法的。」
我笑着摇摇头。穿黑色婚纱的想法是我提的,纪越只会点头说好。
唯一一次反驳我,大概是我说我真的很喜欢他,可以为他再生一个孩子的那种喜欢。
当时只是一种比喻。毕竟我经历过羊水栓塞,再次生育对我来说风险极高。
可他当时就捂住了我的嘴。
他说他不需要。
身为医生,他很清楚一个发生过羊水栓塞的产妇,再次怀孕会面临多大的危险。
「我不要你为我生孩子,」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要你为我好好地活着,活成你自己最喜欢的样子。」
结婚后,他除了社交有点障碍外,一切都很好,很爱我。
虽然历经坎坷,但我还是迎来了我的新生。
往事已去,未来可期。
来源: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