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去世头一年,我打算冷清过新年,女婿开车来:我爸妈让接您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18 18:11 1

摘要:今天是腊月二十八,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块浸了水的旧棉絮,沉甸甸地压着这个城市。我攥着抹布,一遍遍擦拭着老方生前最爱的那只茶杯,杯壁上淡青色的兰草,已经被我摩挲得比镜子还亮。这屋子,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秒针,每一下,都像踩

骨瓷茶杯磕在红木茶几上,发出一声过于清脆的声响,在这空旷的屋子里,惊得人心里一颤。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窗外天色灰蒙蒙的,像一块浸了水的旧棉絮,沉甸甸地压着这个城市。我攥着抹布,一遍遍擦拭着老方生前最爱的那只茶杯,杯壁上淡青色的兰草,已经被我摩挲得比镜子还亮。这屋子,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秒针,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老方走后的第一个冬天,格外地冷。以前这个时候,他总会一边看电视里的戏曲频道,一边指挥我:“书琴,年货备齐了没?闺女爱吃的熏鱼别忘了。”而现在,电视机罩着防尘布,像一块沉默的墓碑,只有我一个人,守着这满屋子的回忆,打算就这么冷冷清清地,把这个年捱过去。

手机在沙发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闺女”两个字。我慢吞吞地擦干手,划开接听。

“妈,我跟陈阳商量了,过年我们就不回去了,公司这边有个项目走不开。钱我给你转过去了,你自己买点好吃的,啊?”方茴的声音隔着电波传来,干脆利落,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疲惫。

我“嗯”了一声,喉咙里像堵着什么,“知道了,你们忙,不用管我。”

“您别不高兴啊,我们也是没办法。您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门窗都锁好。”她又叮嘱了几句,都是些重复了无数遍的话。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打断她,这是我跟老方学的口头禅,以前觉得不耐烦,现在却成了下意识的习惯。

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上银行发来的到账短信,一串冰冷的数字,心里却空落落的。我不需要钱,我只是……只是想听听闺女在电话里多说几句,哪怕是抱怨几句工作上的烦心事也好。可她总是那么忙,忙到连听我唠叨几句的时间都没有。

我关掉手机,把那只兰草茶杯摆回原位,挨着老方的相框。照片里的他,笑得一脸褶子,仿佛在说:“书琴,一个人也得好好过。”

我吸了吸鼻子,决定去厨房下碗最简单的阳春面。一个人过年,不必讲究那么多。

就在这时,手机又固执地响了起来。我以为是方茴不放心又打了回来,拿起来一看,却是女婿陈阳。我心里咯ötg一下,这孩子,除了年节,平时很少单独给我打电话。

“妈,您在哪儿呢?”陈阳的声音憨厚而温暖,像冬日里的阳光。

“在家呢,准备吃饭。”

“您先别吃了。收拾几件换洗衣服,我马上到您楼下了。”

我愣住了:“来我这儿干嘛?我不是跟方茴说了,我一个人过挺好。”

电话那头,陈阳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后脑勺——我能想象出他那个标志性的动作。然后,他说了一句让我鼻子瞬间就酸了的话。

“妈,不是方茴的意思。是我爸妈,他们二老特意嘱咐的,让我务必把您接过来,一块儿过个年。”

第一章:陌生的烟火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将灰败的夜色点缀出几分虚假的繁华。我坐在副驾驶,局促地攥着衣角,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可我还是觉得手脚冰凉。

陈阳没开导航,却熟门熟路地在晚高峰的车流里穿行。他放了一首很老的歌,是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这是老方年轻时最爱哼的调子,那时候我们刚结婚,挤在十几平米的筒子楼里,他一边用蜂窝煤生火,一边五音不全地唱,惹得我直笑。歌声从车载音响里流淌出来,像一只温柔的手,猝不及及地拂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我扭过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眼泪却不争气地糊了视线。

“妈,这歌我爸也爱听。”陈阳像是没察觉我的异样,轻声说,“他说,他们这代人的浪漫,都在歌里了。”

我没做声,只是悄悄用指关节揩掉了眼泪。这个女婿,心思比他媳妇细多了。方茴只会说“妈,您别想太多了”,而陈阳,他会陪着你,在回忆里停留一会儿。

车子驶入一个老旧但整洁的小区,停在一栋单元楼下。还没下车,我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在门口,是陈阳的母亲王桂英。她穿着一件厚厚的红色羽绒服,在寒风里不停地跺着脚,看见我们的车灯,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哟,可算回来了!亲家母,快下车,外面冷!”她热情地拉开车门,一股暖意混着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我被她半搀半扶地拉下车,有些手足无措。我和亲家见面的次数不多,除了当年孩子们结婚,也就是逢年过节吃顿饭。老方在世时,都是他负责场面上的迎来送往,我只管在旁边跟着笑就行。现在只剩我一个,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热情,我竟像个初次登门的孩子,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桂英姐,麻烦你们了。”我小声说。

“说什么麻烦!一家人,说两家话了不是?”王桂英嗓门洪亮,拍着我的手背,“走走走,你大哥在家把菜都热好了,就等你了!”

一进门,一股浓郁的烟火气瞬间将我包围。客厅的电视开着,正播着热闹的春节联欢晚会,背景音里传来阵阵笑声。陈阳的父亲陈建军系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见我,憨厚地笑了:“书琴来了,快坐,饭马上好。”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红烧肉、清蒸鲈鱼、油焖大虾……满满当当,热气腾腾。我的那点冷清和孤寂,在这片喧闹和温暖面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妈,您坐这儿。”陈阳拉开主位旁边的椅子。

我迟疑了一下,那个位置,以前总是老方坐的。

王桂英看出了我的犹豫,不由分说地把我按在椅子上:“亲家母,今天你就是咱们家的贵客,必须坐这儿。建军,去,把你藏的好酒拿出来!”

陈建军乐呵呵地应着,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茅台。饭桌上,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地给我夹菜,嘘寒问暖,热情得让我几乎无法招架。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可能让我伤心的话题,绝口不提老方,也不问我一个人在家的情形。可越是这样,那份巨大的空缺感就越是明显。

我低头扒着饭,味同嚼蜡。直到王桂英夹了一筷子熏鱼到我碗里:“尝尝这个,知道方茴爱吃,特地托人买的。你应该也喜欢吧?”

我夹起那块熏鱼,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开。这是老方每年过年必给我做的菜,他说我爱吃甜的,总会多放一勺糖。我再也忍不住,眼泪一滴一滴砸进饭碗里。

整个饭桌瞬间安静下来。陈建军和王桂英面面相觑,一脸的不知所措。

“妈……”陈阳刚要开口。

我却摇了摇头,放下筷子,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桂英姐,建军大哥,对不住……我……我就是想起老方了。这鱼,跟他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一句话,捅破了那层小心翼翼的窗户纸。王桂英眼圈也红了,她握住我的手:“书琴,想哭就哭出来。我们知道你难受。把我们这儿,当自己家。”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他们的热情和笨拙,不是客套,而是一种不知如何安放的善意。他们不是我的亲人,却在此刻,努力地想要成为我的家人。

正当我情绪稍微平复一些时,门铃响了。陈阳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提着大包小包的方茴。她风尘仆仆,看到坐在饭桌前的我,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那份如释重负里,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受到的埋怨。

“妈,您怎么还是来了?”她脱下高跟鞋,声音里带着疲惫,“我不是说了,您在家好好休息就行。”

她的话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我刚刚有些回暖的心上。

第二章:失控的关心

方茴的出现,让原本刚刚缓和的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她像是这个温馨家庭场景里的一个闯入者,带着一身的职场风霜和不容置喙的强势。

“方茴,你怎么才来?不是说项目忙吗?”陈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忙完了就赶紧过来了,不放心我妈一个人。”方茴说着,径直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像是在检查一件易碎品,“妈,您没事吧?亲家爸妈没为难您吧?”

这话一出口,王桂英和陈建军的脸色都有些尴尬。王桂英连忙打圆场:“这孩子,说什么呢!我们请亲家母来,是怕她一个人冷清,怎么会为难她?”

“我不是那个意思,妈。”方茴立刻对她婆婆解释,语气软了下来,“我是怕我妈给你们添麻烦。”她转回头,又恢复了对我说话的口吻,“妈,吃完饭我送您回去吧,您在这儿住不习惯。”

“我不回去。”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不知道自己是赌气,还是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房子里。

方茴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当着她公婆的面反驳她。她皱起眉头:“妈,您别任性。您在这儿,大家都不自在。”

“我看就你一个人不自在!”陈阳忍不住开口了,“爸妈和我,都真心欢迎妈过来。你一回来就咋咋呼呼的,生怕妈在这儿多待一分钟。”

“陈阳!”方茴的脸涨红了,“我这是为我妈好!她恋旧,认床,在别人家怎么能休息好?”

他们的争吵像两只嗡嗡作响的苍蝇,搅得我头疼。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儿,她穿着精致的职业套装,妆容一丝不苟,说话条理清晰,句句都是“为我好”,却句句都像在给我下达指令。我突然觉得很悲哀,我和女儿之间,什么时候只剩下这种不容置喙的“关心”了?

晚饭在尴尬中草草结束。王桂英给我收拾了一间朝南的次卧,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带着阳光的味道。我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房间,隐约传来方茴和陈阳的争吵声。

“……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妈接过来?我都安排好了!”

“安排?你所谓的安排就是转一笔钱,然后让她一个人对着墙过年吗?方茴,妈需要的是人,不是钱!”

“我不是不想陪她,是真的走不开!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你今天当着你爸妈的面那么说我,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妈的感受?她刚失去老伴,一个人有多孤单你想过吗?”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模糊的呜咽。我把头埋进被子里,心里五味杂陈。我不想成为他们的战场。

第二天一早,方茴顶着两个黑眼圈,拿着她的手机坐到我床边。“妈,我给您手机装了几个软件,我教您用。”她的语气缓和了不少,像是在弥补昨晚的失态。

她打开一个购物软件:“您看,想吃什么,点这里,半小时就送到家,不用您自己去超市了。”又打开一个视频软件:“想看戏了,点这个,什么《沙家浜》、《红灯记》都有。”

我凑过去,眯着老花眼,屏幕上的小字和图标在我看来都差不多。方茴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点击,嘴里说着“这里、那里”,我根本跟不上。

“等……等一下,你说的是哪个?”我小心翼翼地问。

“哎呀,就是这个绿色的啊!”方茴有些不耐烦了,她把我的手指抓过去,按在那个图标上,“您记住了,这个是买菜的。”

她又演示了一遍,我还是没记住。试了两次,都点错了。

“妈,您怎么这么笨啊!就这么简单!”她终于失去了耐心,声音陡然拔高。

那句“这么笨”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羞愧、难堪、委屈,一起涌上心头。我一把推开她的手,把手机塞回她怀里:“不学了!我用不着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您看您,又来了!”方茴一脸的挫败,“我这不是为了您方便吗?”

“我不需要这种方便!”我几乎是吼了出来,积压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爆发,“我还没死呢!我还没老到连菜都买不了,路都走不动!方茴,我不是你的任务,你不用非得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你让我自己待着,行不行?”

方茴被我吼得愣住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好,好,我不管您了,行了吧?”她站起身,摔门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世界安静了。我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紧闭的房门,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只是想让她对我有点耐心,就像小时候我教她写字那样,一笔一划,不厌其烦。可她忘了,她忘了我也会老,也会变“笨”。

我在房间里枯坐了一上午,像一尊石像。中午的时候,王桂英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书琴,出来吃饺子吧,你大哥亲手擀的皮。”

我摇了摇头,哑着嗓子说:“桂英姐,我不饿,你们吃吧。”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传来她叹息的声音。

我以为,这个年,终究还是要在一地鸡毛里收场。我甚至开始想,也许方茴是对的,我根本不该来这里,我只会给所有人添麻烦。我靠在床头,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飞不出这片悲伤的阴霾。

第三章:深夜的厨房

夜深了,整栋楼都沉入了寂静。我躺在陌生的床上,毫无睡意。白天的争吵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反复播放,方茴那句“您怎么这么笨”和她摔门而去的背影,刺得我心里一阵阵发疼。

我是不是真的老了?老到成了女儿的累赘?

老方,如果你在,你一定会笑话我,说我想太多。你会揽着我的肩膀说:“书琴,闺女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跟她一般见识。”可现在,身边空荡荡的,连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悄悄地爬起来,想去客厅倒杯水。卧室的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客厅的灯关了,只有厨房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我走近了,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说话声。是陈阳和他妈妈王桂英。

“妈,您别担心了,方茴就是那个脾气,过两天就好了。”是陈阳的声音。

“我能不担心吗?”王桂英的声音里满是忧虑,“你看你岳母,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人也蔫蔫的。我是不是做错了?把她接过来,反而让她更不开心了。”

“妈,您没错。您和爸都是好心。”陈阳顿了顿,叹了口气,“主要问题不在我们。方茴觉得,把妈的生活安排好,就是尽孝。但她没明白,妈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排,是尊重。她失去了一个相伴一生的伴侣,但她没有失去自我。她需要时间,也需要空间,更需要我们把她当成一个正常的、有思想的成年人来对待,而不是一个需要被处处照顾的‘病人’。”

“人老了,不都希望儿女在身边照顾吗?”

“那不一样。妈的性格要强,老方叔在的时候,家里大小事都是她说了算。现在突然让她什么都听别人的,她肯定不适应。我们能做的,不是替她做决定,而是陪着她,让她自己慢慢走出来。”

我站在门外的阴影里,听着女婿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这个平时看起来憨憨的、不怎么爱说话的年轻人,竟然比我自己的女儿还要懂我。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说到了我的心坎里。我需要的不是怜悯和安排,是尊重和理解。

我没有进去,悄悄地退回了房间,心里却不再那么冰冷。

后半夜,我还是睡不着,胃里也空得难受。我又一次走出房间,想去厨房找点吃的。这一次,厨房里没有人,只有一盏壁灯散发着微光。我拉开冰箱,里面塞得满满当-当,有我爱吃的甜玉米,有老方生前爱喝的酸奶。

我看着满冰箱的食物,又看了看冷冷清清的餐桌,上面还盖着中午剩下的饺子。突然之间,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伤席卷而来。老方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记得给我做的熏鱼多放一勺糖,再也没有人会在我失眠的夜里给我热一杯牛奶。女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和烦恼,她爱我,却用错了方式。我像一个孤岛,漂浮在喧闹的人海里,看得见岸上的灯火,却怎么也靠不了岸。

我捂住嘴,无声地蹲了下去,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我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深夜的厨房里,对着一冰箱的食物,放声大哭。我哭走了的老方,哭我和女儿的隔阂,也哭自己无处安放的晚年。

不知哭了多久,我感觉身后有个人影。我惊慌地回头,看见王桂英站在厨房门口,她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以为她会过来安慰我,或者说些什么。但她没有。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地、无声地,帮我带上了厨房的门,把这个空间,留给了我一个人。

那一刻,我停止了哭泣。我明白她的意思。她给了我最需要的东西——一份不被打扰的、被尊重的悲伤的权利。

第二天我醒来时,头疼得厉害。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旁边压着一张纸条,是陈建军龙飞凤舞的字迹:“书琴,喝点蜂蜜水,解解乏。早饭在锅里温着。”

我端起杯子,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一直暖到胃里。我看着窗外,天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斑。也许,生活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

第四章:一场家庭会议

大年初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脆弱的平静。方茴没有再提送我回去的事,但也没怎么和我说话。她默默地在厨房和客厅之间忙碌,像是在用行动赎罪。

吃过午饭,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电视里重播着昨晚的春晚,谁也没心思看。陈阳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爸,妈,方茴,还有妈,”他把我们所有人都叫了一遍,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我想,我们得开个家庭会议,好好谈谈。”

王桂英和陈建军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方茴则紧张地捏着手机,低着头。

我心里一紧,不知道陈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首先,我想代表方茴,为昨天的事跟妈道个歉。”陈阳看着我,眼神诚恳,“方茴她没有恶意,她就是……太想让您好了,方法用得急了点。”

方茴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耸动。

“其次,”陈阳继续说,“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妈一个人住,我们不放心。但把妈接到我们家,或者让妈去我们那儿,妈也不自在。这对谁都不好。”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所以,我想了个办法,大家听听行不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我们不强求妈搬家。妈的房子,是她和老方叔一辈子的心血,那里有她的回忆,是她的根。我们不能把她的根拔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猛地一松。

“但是,我们也不能让妈一个人。所以,我建议,我们排个‘家庭日程表’。”陈阳说出了一个新鲜词。

“什么日程表?”王桂英好奇地问。

“就是,我们几个人,轮流去陪妈。比如,周一和周三,我下班早,我过去陪妈吃晚饭,检查一下水电煤气。周二和周四,方茴可以早点下班,回去陪妈聊聊天。周末,我们可以一起带妈出去逛逛公园,或者去看看画展。爸,妈,你们二老要是身体允许,也可以随时过去坐坐,送点亲手做的包子饺子。”

他看着我,语气温和而坚定:“我们不打扰您的生活节奏,只是想成为您生活的一部分。您不需要改变什么,只需要……允许我们参与进来。另外,老方叔不是一直想去老年大学报个书法班吗?我打听好了,下个月就开新班,我陪您去报名,好不好?”

整个客厅一片寂静,只有电视里的歌舞声在响。我怔怔地看着陈阳,这个平日里不多言语的女婿,竟然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全。他没有把我当成一个需要被供养的“老人”,而是把我当成一个需要重新找回生活乐趣的“人”。他尊重我的过去,也为我的未来画下了一张小小的蓝图。

人这一辈子,关上一扇门,总得学着自己再推开一扇窗。陈阳的话,就像是帮我找到了那扇窗的位置。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方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抬起头,满脸是泪,看着我,哽咽着说:“妈,对不起……我错了。我总想着怎么用最快、最省事的方法来‘解决’您的问题,却忘了问您到底想要什么。我……我把您当成我的工作KPI了,对不起……”

女儿的哭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最后一道锁。我伸出手,把她拉到我身边,像她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

就在这时,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我擦干方茴的眼泪,看着她,也看着陈阳他们,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日程表很好,但在这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我拿起方茴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递到她面前。

“你,重新教我用这个。”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这一次,你要有耐心。就像我小时候教你写字一样。我要学会用微信,学会视频通话,学会自己叫车,学会看电子地图。我要自己去报名书法班,自己去逛超市,自己去看我的老姐妹。方茴,你得教我,直到我学会为止。”

这是我第一次,不是被动接受,而是主动向这个全新的、没有老方的世界,伸出了手。

方茴愣愣地看着我手里的手机,又看看我。她眼里的泪水还没干,却慢慢地,慢慢地,绽放出一个夹杂着惊讶、喜悦和释然的笑容。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又一次决堤而出。

这一次,不是因为争吵和委屈,而是因为,我们母女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终于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第五章:笨拙的新生

从那天起,我们家的“教学活动”正式开始了。

方茴像是换了个人,她把工作日的午休时间都用来给我“上课”。我们通过视频通话,她在那头,我在这头,屏幕上是她共享的手机界面。

“妈,您看,这个绿色的对话框,是微信。您点开它。”她的声音温柔得让我有些不习惯。

我戴着老花镜,手指在屏幕上颤颤巍巍地移动,生怕点错了地方。“是……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您看,最上面有个放大镜,那是搜索。您点一下,然后输入‘瑶瑶’的拼音……”

瑶瑶是我的外孙女,今年八岁,跟着她爸爸在另一个城市生活。以前都是老方负责跟他们视频,我只会在旁边探个头,说上几句。现在,我要自己学会联系她了。

我的手指又粗又笨,在小小的键盘上总是按错。Y-A-O-Y-A-O,简简单单几个字母,我输了足足五分钟。方茴在那头一声不吭,耐心地等着。当我终于把名字输对,看到瑶瑶可爱的头像跳出来时,我激动得像个孩子。

“然后呢?然后点哪里?”

“点那个头像,进去之后,右下角有个加号,点开,选择‘视频通话’。”

我按照她的指示,按下了那个按钮。“嘟……嘟……”的声音响起,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几秒钟后,屏幕亮了,瑶瑶放大的笑脸出现在手机上。

“外婆!”瑶瑶清脆地叫道。

“哎!瑶瑶!”我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会傻傻地笑,“外婆在呢!你看,外婆学会自己给你打视频了!”

“外婆您真棒!”瑶瑶在那头鼓掌。

我拿着手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给她看我养的花,看老方的照片,看窗外的景色。我们聊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瑶瑶要去上学才挂断。

挂了电话,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方茴在视频那头,也笑得眉眼弯弯。“妈,您看,不难吧?”

“不难,不难。”我连声说,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这比做出一桌子好菜,比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更让我感到满足。因为我不再是那个只能等待别人联系的孤岛,我拥有了主动连接世界的能力。

陈阳的“日程表”也严格执行着。他每周来两次,不空手,有时提着一兜子新鲜蔬菜,有时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他话不多,来了就帮我检查门窗,换掉烧坏的灯泡,或者干脆坐在沙发上,陪我看一会儿电视。我们不聊什么深刻的话题,就说说明星八卦,讨论一下菜价涨跌。但就是这种平淡的陪伴,让我觉得这屋子里又有了人气。

周末,方茴和陈阳会一起过来,带我出门。我们去了植物园,去了博物馆,还去看了场电影。方茴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想替我做决定,而是会问我:“妈,您想去哪儿?”“妈,您累不累?”

有一次,我们在公园里散步,看到一群老人在湖边练太极。我驻足看了很久。方茴问我:“妈,您也想学吗?”

我摇了摇头,指着不远处一个正在写地书的老人,说:“我想学那个。”

陈阳立刻说:“行啊妈,我陪您去报名那个书法班,就在咱们区的老年大学,我同学的妈妈也在那儿,您去了还有个伴。”

我看着他们俩,一个是我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一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们一左一右地站在我身边,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也照亮了我。我突然意识到,老方虽然走了,但他给我留下了更珍贵的财富。他给了我一个爱我的女儿,和一个懂我的女婿。

我的生活,开始有了新的节奏。白天,我跟着手机里的视频学做新菜,或者练习写字。下午,我会跟瑶瑶视频聊天,听她讲学校里的趣事。晚上,有时陈阳会来,有时我会跟亲家母王桂英通个电话,聊聊家常。我的手机通讯录里,不再只有方茴一个人的号码,我加上了陈阳,加上了亲家,加上了几个聊得来的老姐妹。

我的世界,好像一点一点地,又重新变得喧嚣和明亮起来。

第六章:一张旧照片

春暖花开的时候,我正式成了老年大学书法班的一名学员。

第一天去上课,是陈阳送我去的。站在教室门口,看着里面全是同龄的银发族,我竟然有些紧张。陈阳看出来了,他拍拍我的肩膀,像哄孩子一样说:“妈,别怕,您就当是来交朋友的。写得好不好不重要,开心最重要。”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书法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儒雅男士,说话慢条斯理。他从最基础的握笔、运笔讲起,我听得格外认真。身边的同学们也都很友善,大家互相交流,彼此鼓励。在这里,我不再是“方茴的妈妈”,也不是“可怜的寡妇”,我只是林书琴,一个书法爱好者。

下课后,我没有让陈阳来接,而是自己尝试着用手机软件叫车。第一次操作,我手忙脚乱,一个同学看到了,热情地过来帮忙。她叫李姐,也是刚退休不久,性格开朗。我们很聊得来,约好以后一起上课下课。

生活就像一池被搅动的春水,开始荡漾起一圈圈新的涟行。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一个人在家收拾老方的遗物。这是一个我拖延了很久,一直不敢面对的工程。我打开那个他用了几十年的樟木箱,一股熟悉的、混着烟草和旧书的味道扑面而来,我的眼圈又是一热。

箱子里,是他的旧军装,是他得过的奖章,是他年轻时给我写的一沓厚厚的情书。我一封封地看,那些早已泛黄的信纸上,是他热烈而笨拙的爱意。看着看着,我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在箱底,我翻出了一本旧相册。相册的第一页,就是我们的结婚照。照片上的我,梳着两条大辫子,笑得羞涩又甜蜜。老方穿着笔挺的军装,英气逼人,他看着镜头,眼神里却全是藏不住的对我的宠溺。

我摩挲着那张照片,突然想把它发给方茴看看。让她看看,她的爸爸妈妈,也曾有过那样风华正茂的青春。

我拿出手机,学着方茴教我的方法,对着照片拍了一张,然后点开方茴的微信,把照片发了过去。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像是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使命。

没过多久,方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奇和哽咽。

“妈,这照片……您从哪儿翻出来的?”

“在你爸的箱子里。好看吧?那时候,你爸可是他们部队里最帅的小伙子。”我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小的骄傲。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方茴低低的声音:“妈,我以前……总觉得您和爸就是‘爸爸妈妈’,是长辈,是需要我照顾的人。我好像都忘了,你们也年轻过,也爱过,也有过自己的梦想和人生……对不起,妈,我以前太自以为是了。”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我的声音也有些哽咽,“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明白了。人啊,一辈子扮演好多角色,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但到最后,你还是你自己。你爸走了,我不能总活在‘老方的妻子’这个角色里,我也得做回林书琴。”

“妈,您现在就是林书琴,是最好的林书琴。”方茴在那头坚定地说。

挂了电话,我把那张结婚照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擦干净,放进了一个新的相框里,摆在我的床头。旁边,是老方的单人照。他们并排站在一起,仿佛跨越了时空,在对我微笑。

我看着他们,心里一片宁静。我不再只是悲伤地怀念过去,而是开始学着,带着这份美好的回忆,坦然地走向未来。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老方还是年轻时的样子,他站在一片开满了油菜花的原野上,对我笑着挥手,没有说话,但眼神里满是放心和祝福。

醒来后,我打开窗,清晨的阳光正好,小区里传来孩子们嬉笑的声音。我知道,我的新生,才刚刚开始。

第七章:一桌团圆饭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元宵节。

这个中国年,从最初的冷清孤寂,到中间的一波三折,再到如今的春暖花开,对我来说,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元宵节的前一天,我做了一个决定。我给方茴、陈阳,还有亲家王桂英和陈建军,都打了电话,邀请他们来我家吃一顿团圆饭。

“妈,您要做饭?别累着了,我们出去吃吧。”方茴在电话里习惯性地说道。

“不,就在家吃。”我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我来做。你们,一个都不许动手,就等着吃。”

这一次,方茴没有再坚持,只是笑着说:“好,听您的,我们等着尝您的手艺。”

挂了电话,我立刻行动起来。我列了一张长长的菜单,有老方爱吃的红烧肉,有方茴爱吃的熏鱼,有陈阳爱吃的可乐鸡翅,还有亲家公爱喝的排骨汤。我还特意从新学的菜谱里,挑了一道“金玉满堂”——用玉米、青豆、胡萝卜丁和虾仁炒的,图个好彩头。

元宵节那天,我起了一个大早。先去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食材,然后就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活起来。切菜、配料、烹炒、熬炖……我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充满了干劲。这间曾经让我感到窒息的厨房,如今成了我展示爱意的舞台。

下午五点多,他们陆陆续续都到了。方茴和陈阳提着水果和汤圆,王桂英和陈建军抱着一盆盛开的蝴蝶兰。

“哎哟,书琴,你一个人做这么多菜,累坏了吧!”王桂英一进门就心疼地说。

“不累,高兴!”我解下围裙,笑得合不拢嘴,“快坐,快坐,马上开饭!”

当满满一桌子菜端上桌时,所有人都惊叹了。灯光下,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冒着腾腾的热气,映着我们每一个人的笑脸。

“妈,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陈阳第一个夹起一块可乐鸡翅,吃得赞不绝口。

“那可不,我妈现在可是‘厨房艺术家’兼‘未来书法家’。”方茴也笑着给我戴高帽,她夹了一块熏鱼,放进嘴里,眼睛亮了,“妈,这味道……比爸做的还好吃。”

我笑了笑,没说话。我知道,味道不一样了。老方做的,是夫妻间的甜蜜;我做的,是历经世事后,对家的守护和对生活的热爱。

陈建军打开了他带来的酒,给我们每个人都倒了一点。“来,书琴,我们大家敬你一杯。”他举起酒杯,由衷地说,“这个年,多亏了你。是你让我们这个家,更像一个家了。”

王桂英也红着眼圈说:“是啊,书琴,以前我们总觉得,我们是亲家,是两家人。现在我觉得,我们就是一家人。你的家,也是我们的家。”

我端起酒杯,看着眼前这些没有血缘,却胜似亲人的家人,看着我那终于长大了的女儿,看着那个用温柔和智慧撑起一片天的女婿,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该我谢谢你们。”我哽咽着说,“是你们,把我从那个黑洞里拉了出来。是你们让我明白,老方走了,家还在。只要我们都在,这个家,就永远不会散。”

我们一起举杯,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声音,比我听过的任何音乐都要动听。

一顿饭,我们吃了很久很久。我们聊着天,看着电视,笑着,闹着,仿佛要把过去一年缺失的温暖全部补回来。

送他们离开的时候,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家人说说笑笑地走向电梯。楼道里的声控灯亮着,暖黄色的光笼罩着他们,也照亮了我前方的路。我没有感到失落,心里反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富足感填满。

我关上门,回到屋里。那只被我擦了无数遍的兰草茶杯,就放在茶几上。我走过去,拿起暖水瓶,往里面倒上了滚烫的开水。茶叶在水中舒展开来,一如我此刻的人生。

我端起茶杯,走到窗前。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万家灯火璀璨。我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但她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老方,你看,我过得很好。我们的家,也很好。你就放心吧。

我轻轻地吹了吹杯口的白雾,喝下了一口温热的茶。生活,或许总有告别,但爱与温暖,永远都是最好的新生。

来源:沙丘间的滑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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