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捡到娘的那日,漫天都是纷纷扬扬的大雪,那雪片如鹅毛般肆意飘落,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一片银白。
我捡到娘的那日,漫天都是纷纷扬扬的大雪,那雪片如鹅毛般肆意飘落,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一片银白。
她被人像一块破旧不堪的抹布,无情地从马车里扔了出来,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上。那金尊玉贵、养尊处优的大人,慢悠悠地掀着车帘,脸上满是冷漠与不屑,轻飘飘地说道:“既然你不知错,就在外面好好静静心。”
“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回来给夫人磕头。”
他膝上那个小人儿,脸色亦是冰冷如霜,眼神中透着浓浓的厌恶与嫌弃,“你连妾都不算,怎么敢肖想做我的母亲。”
“不准再来偷偷瞧我。”
马车渐渐远去,许久之后,娘亲都一动不动地躺在雪地里,仿佛被这冰冷的世界冻结了一般。我心中一阵揪痛,顾不上许多,连忙连拖带拽地把她带回了家,心里想着:可不能让她就这么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呀。
“爹!我捡到了别人不要的娘亲!”我兴奋地大喊着冲进家门,“我有娘了!”
1
爹爹抄起木棍,怒气冲冲地朝我奔来,大声吼道:“刘小枣!你又乱捡了什么回来!”那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吓得我一哆嗦。
我赶忙一边躲避,一边解释:“爹!我没乱捡!我给自己捡了娘!”
大雪已经连续下了半月有余,那凛冽的北风刮在身上,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子,割得人生疼。我心中暗自思忖:我要是不把娘捡回来,她肯定会被冻死的呀,这可是在做一件大好事呢!
我气喘吁吁地躲在桌子后面,大声威胁道:“刘炎城!官府都说不可虐打孩童!明日我就去官府告你去!”
刘炎城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仿佛要飞起来一般。
就在这时,地上的娘忽地嘤咛了一声。
“溪儿……”
我心中一喜,连忙扑了过去,急切地喊道:“娘!娘你没事吧!”
刘炎城打了一下我的头,呵斥道:“别乱叫!”
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人挪到了床上,然后指挥我给她擦脸和手。
我仔细看去,娘亲的脸高高肿起,那血已经冻成了冰片,凝结在脸上,看上去触目惊心。她的一双手裂了许多小口子,身上的衣裳又薄又少,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根本无法抵御严寒。
我心中愤慨不已,大声说道:“那对父子自己穿得厚厚的,还在马车里烧炭!却给娘亲穿这么少!”
“还把人丢在雪里,娘会死的!”
刘炎城沉默了一瞬,然后说道:“你在哪里捡着的,明日我们将人送回去。”
我紧紧抱紧娘亲的手臂,大声反驳道:“路上的猫儿狗儿是野生的,路上的娘亲怎么不是野生的?”
“我就要,刘炎城!你不准把她送回去!”
我心里暗暗想着:刘炎城这个坏人,从前我捡回来的小猫儿,他总是趁我不在家就丢出去,还说猫儿会弄坏他的货物。这回我可不能让他再偷偷丢掉我的娘亲了。
我缩在她身侧,紧紧攥住她的衣袖,就像抓住了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隔壁大丫每晚都是和她娘这样睡的嘞,我也好想和娘这样亲近呀。
刘炎城叹了几口气,还是出去了。我兴奋地爬了起来,看着身侧的女人睡得正沉,心中满是好奇。
我好奇地摸摸她的脸,哇,好软呀,和刘炎城那粗糙的脸完全不一样。她的手也好小呀,就像一朵娇嫩的花儿。
我激动得在床上翻了几圈,小声喊了几句娘。娘没理我,她睡着了,睡得那么安详。我也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都是和娘在一起的温馨画面。
2
大夫说娘受了很多苦,体寒体虚,常年劳累,膝盖也不好。刘炎城从他那个宝贝罐子里拿了好大一角银子出来,诚恳地说道:“您给开点好药,我们有钱。”
我看着那银子,心疼坏了,这可是刘炎城攒了好久的呢。
所以娘亲一睁眼,我就连忙凑过去,信誓旦旦地发誓:“娘!以后我和爹一定好好对你!”
“衣服爹洗,饭爹做,小枣每天给你捶背捏腿!”
“我们一家一辈子幸福就完事了!”
娘亲被我的话吓坏了,她惊慌失措地拿起剪子,大声问道:“你们是谁!”
我怕娘扎到手,连忙说道:“我叫刘小枣!”
刘炎城站在门外,也惊得连连摆手,说道:“妹子!你别伤到自己!”
“是我家姑娘昨晚捡到你的,衣裳是隔壁大丫她娘帮你换的,你别怕!”
娘亲单薄的胸脯起起伏伏,就像风中摇曳的花朵。她很美,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就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和神仙娘娘似的。
刘炎城劝了又劝,大丫娘也帮忙来安抚,娘亲才半信半疑地放下了手里的剪刀。
我把舍不得吃的饴糖全放在桌上,说道:“娘,你吃!”
娘亲的眉眼渐渐柔软了些,轻声问道:“谢谢你,小姑娘,你叫什么?”
娘亲的记性可真不好呀,不过我不介意,笑着说道:“我叫小枣!”
娘亲说她叫郑雪。胡铃?这名字可真好听,脆脆的,就像铃铛发出的声音。
她说自己是江南人,跟着表哥来京寻亲,不慎走丢。我心中大喜过望,昨晚那小孩果然不是娘的孩子,那我就是娘唯一的孩子了!
3
爹在院里熬药,我拿伤药给娘亲涂手。我涂得很认真,就像在完成一件无比重要的任务,一边涂一边说:“这药涂上去凉凉的,不疼呢,小枣再帮你吹吹。”
我鼓起腮帮子,使劲给娘吹。郑雪面色很复杂,眼里全是泪。我心里想着:娘一定是太疼了,才会这样。
郑雪问我:“小枣,你亲娘呢?”
我讨好地说道:“我以前没娘,现在娘来了,我就有了。”
刘炎城捧着药进来,听见这话有点不好意思。他告诉郑雪,我是他在乞丐庙捡来的弃儿。
“跟着我这个汉子这么多年,见着谁都叫娘,让你见笑了。”
我气愤极了,大声说道:“刘炎城!不是告诉你!和外人要说我是你用屁股生的吗!”
“别人都笑我是野种!”
回应我的又是刘炎城的拳头。
郑雪没地方去,她家里人都过世了。刘炎城搬到厨房,让她借住下来。
“我帮你去街上寻寻,哪里要做工,等你攒到银子,再帮你赁个屋子。”
我问刘炎城:“为什么不让她做我娘?”
刘炎城说自己家穷人丑,我又调皮不听话,配不上郑雪。而且人家也没提,不可以挟恩图报,他不能糟蹋了好姑娘。
我心里暗暗骂道:真是个蠢材!这是大丫娘教我骂的。
“好不容易有个不要聘礼的娘子送上门,你还不要!”
刘炎城担着货物唯唯诺诺,说道:“她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识文断字的,我怎么配得上人家。”
4
娘亲在,家里变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每次回家,她会用热毛巾给我擦手擦脸,那毛巾软软的,带着娘的温度,让我心里暖乎乎的。桌上也总有热乎乎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更重要的是,她还给我做了件新花袄,那花袄上的花朵栩栩如生,就像真的一样。大丫羡慕得很,闹着要试穿。
我不肯,俩人在外头围着枣树转起来,就像两只欢快的小鸟。
大丫娘在院里喊:“大丫,回家吃饭啦!”
大丫脆生生应了,说道:“来了,娘!”
她给我做鬼脸,说道:“我才不穿你的破衣裳,我娘会给我做。”
她把娘字咬得很重,就像在故意气我。我高涨的心情一下子落了回去,心里有些失落。
这时,郑雪拉开院门,她很温柔地喊我:“小枣,回家吃饭了。”
我眼里的泪立刻收了回去,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我喊得比大丫还大声:“娘!小枣来了!”
刘炎城也回来了,他买了件簇新的夹袄,里头厚厚的都是棉,看上去就暖和极了。
郑雪推拒着不要,说道:“住在这已经麻烦大哥了,怎么还能收东西。”
刘炎城碰到郑雪的指尖,闹了个红脸,就像一个害羞的大男孩。他摆着手往外跑,说道:“你帮我收拾屋子,还照顾小枣,应该的应该的。”
即便快到年下,生意好做得很,刘炎城还抽时间去山上拾柴火给郑雪烧水梳洗。他怕郑雪有负担,偷偷放在窗下。
在山上,他不小心跌了一跤,磕得头破血流,却舍不得去瞧大夫。被郑雪劝过去,走了一圈,手里只拎着郑雪用的冻疮膏回来。
他闷不做声砍柴,说道:“我是男人,这点疼算什么,你手上红红紫紫的,小枣说你夜里都痒得睡不着。”
我也不能被刘炎城比下去,刘炎城去岁买了漂亮的红头绳给我,上头编着小花呢,我都舍不得戴,一直珍藏着。
大丫可喜欢了,一直盯着看。我和大丫娘换,让她给郑雪做了双厚袜。
我偷偷藏在被窝里,心里想着:等娘发现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郑雪睡前瞧见了,问道:“小枣,你哪来的兔毛?”
我心里美滋滋的,得意涨满胸腔,笑着说道:“我让大丫娘给娘做的。”
“娘脚冷,穿厚袜。”
豆大的烛火里,郑雪的眼睛又闪闪的,就像夜空中最璀璨的星星。
我曾以为,这世间最美好的事,便是能有一个温暖的家,有疼爱我的爹娘。如今,这梦竟成了真。
5
有一位售卖精美首饰的小商贩缓缓路过。
郑雪瞧见后,便向那商贩要了一对精致的银手镯。
她轻轻地将银手镯套在我的手腕上,眼中满是温柔与疼爱,轻声说道:“别人家的姑娘都有这些漂亮玩意儿,咱们家小枣也必须得有。”
那对银手镯实在是漂亮极了,轻轻晃动起来,便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叮声,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欢喜。
我满心欢喜地趴在郑雪温暖的怀里,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便脆生生地说道:“小枣以后就和娘一样‘脆’啦。”
郑雪微微一愣,脸上满是疑惑,问道:“什么脆呀?”
我眨巴着眼睛,认真地说:“就像风铃一样脆呀。”
郑雪先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轻轻点了点我的鼻尖,说道:“好小枣,不是这个‘铃’呀。”
这时,刘炎城回来了,一眼就瞧见我手腕上那对崭新的镯子,顿时火冒三丈,一下子把我抄起来,照着我的屁股就是几下。
他一边打一边气呼呼地骂道:“你又犯浑是不是!就知道缠着胡姨要这要那!”
我疼得哇哇大哭,大声嚎道:“是娘给我买的!”
郑雪见状,连忙一个箭步冲过来,把我抢了过去,紧紧地护在身后,焦急地说道:“别打孩子呀!”
我像只受惊的小鹿,紧紧抱着郑雪的腿,而郑雪则死死地搂着我,不让刘炎城把我拉过去。
刘炎城气得脸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番茄,大声吼道:“她整日就是要糖要糕饼,如今还哄得你将耳环卖了买这个!我非揍她一顿不可!”
听了刘炎城的话,我这才猛地发现娘耳朵上那对漂亮的玉耳环不见了。我心里一阵愧疚,忙不迭地把镯子脱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我不要了!”
在我的印象里,娘亲戴着那对耳环可好看啦,就像仙女下凡一样。
而且我手又黑又短,戴着这银手镯也不好看,就像丑小鸭戴上了不属于它的皇冠。
郑雪紧紧握住我的手,第一次说话声音有些大,带着几分焦急和不满,说道:“刘大哥,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孩子呢?”
“她如今也是个六岁的大姑娘了,你要好好同她说才是,怎么还打她屁股呢!”
“真是我自愿给小枣买的,你们救我一场,她还喊我娘,我给孩子买对手镯怎么了?”
刘炎城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背着背篓又去拾柴了,那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我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边喊道:“爹对我一点都不好,我不要爹了!”
郑雪温柔地用手帕给我擦脸,轻声哄道:“好小枣,别哭了,这么冷的天,脸哭花了,长大可不能嫁给二牛了。”
我一听,连忙吸吸鼻涕,努力止住了哭声。
郑雪被我的模样逗笑了,她笑起来可真好看,就像春天里盛开的花朵。
郑雪轻轻摸摸我的头,和我小声商量道:“你愿意我留在你家吗?”
我愿意吗?我心里暗暗想着,这还用问吗?
我太愿意啦!我一下子抱住她的脖子,小声喊了句娘。
从前郑雪都没应过我,我心里还有点小失落呢。
可她今日笑眯眯地应了句:“哎。”那声音就像天籁之音,让我心里甜滋滋的。
6
刘炎城知道郑雪自愿留下来后,吧嗒吧嗒抽了一宿烟,那烟雾缭绕,仿佛把他心中的思绪都缠绕在了一起。
天还没亮,我迷迷糊糊地察觉到郑雪悄悄出了门。我心里想着,肯定是给我蒸枣糕去了,想着那香甜的枣糕,我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我迷迷糊糊地想起来烧火,却听见窗前传来两道声音。
“你不嫌弃我是个小商贩吗?”这粗粗的声音,一听就是刘炎城的。
“我也不是跟着表哥来寻亲的,其实我……”这甜甜的声音,自然是娘的声音。
“我是得罪了主母,被主家丢弃的妾室,还生过一个孩子,你会不会嫌弃我?”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和不安。
我心里急死了,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真想知道刘炎城会怎么回答。
终于,刘炎城说话了:“他们不要你,是他们的损失,你是个顶好的姑娘,我和小枣都喜欢你。”
“我刘炎城发誓,全心全意照顾你和小枣一辈子,绝无二心。”
嗬!这刘炎城,平时看着木讷,说话还挺好听的!我心里不禁对他多了几分敬佩。
良久,我听见娘亲带着笑的声音:“我愿意。”那声音里满是幸福和甜蜜。
日头正好起来,透过窗纸,照得屋内亮堂堂的,就像我们的未来一样充满希望。
和我的心一样,也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村里成婚简单,大家来喝口酒,就算礼成了。
郑雪领着我上街,兴奋地说道:“快过年了,咱们买几块红纸回来,把家里收拾收拾。”
刘炎城忙不迭点头,说道:“是,你说得对。”
他娶了妻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和鸡啄米似的,郑雪说什么都点头,半点没有在我面前的威风。
我心里不禁腹诽,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欺小怕大?不过看着他们这么恩爱,我心里也挺开心的。
郑雪又说:“再给小枣扯两根红绳,女孩子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
我疯狂点头,兴奋地说道:“娘!我也是你的小鸡崽子!”
7
本来今日开开心心的,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
可在城里大街上,我们又碰见了那辆马车。郑雪的脸色当时就不好了,就像乌云遮住了太阳。
她抱着我走,可那马车偏偏停在我们面前,仿佛故意要和我们作对。
车窗打开,里头热气烘了满脸,让我感觉有些闷热。
车里是个模样俊俏的矜贵男子,戴着顶方正的官帽,一看就是个大人物呢!
男子的眼神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就像在看什么垃圾一样,充满了不屑和厌恶。
“郑雪,这些日子你家都不回,谁家妾室在街上乱跑的?你爹还是秀才呢,没教过你吗?”
“总不能他死了,你就没规矩了。”男子的声音冰冷而傲慢。
郑雪不卑不亢地垂着头,坚定地说道:“我是春水村刘家的,将军找妾室怕是找错人了。”
男子眉宇皱得很紧,就像拧成了一个疙瘩,说道:“你还在闹什么?”
“那日本就是你的错,溪儿生下来就是若浮在养,你贸然送鞋袜过去,你让她怎么想?”
“你害得她不能有孕,赔个孩子给她是你答应的。”
“我没有答应!”郑雪高声打断,情绪激动地说道,“她落水和我也没有关系,我同你说了这么多年,你就是不信!”
“孩子出生你就抱去给了她,我从来没同意过。”
“楚宸,我当年就应该让你死在河里,救你才是我最大的错!”
楚宸从车内走了下来,那气势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
路边的百姓纷纷绕开,就像躲避瘟疫一样。
我埋在娘亲脖颈里,偷偷用眼角瞟他,心里想着,这坏人,若是敢对娘亲伸一下手,我就咬死他,就像一只勇敢的小狮子保护自己的领地。
楚宸雪白的披风落在地上,沾染了泥污,就像他高傲的自尊被践踏了一样。
他软了语气,说道:“别闹了好吗?溪儿和我都很想你,那日把你丢下马车是想让你好好反省反省。”
“溪儿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还和孩子计较呢?”
我急了,抬起头,大声喊道:“你不准抢我娘亲!”
楚宸的目光落到我身上,轻蔑地说道:“……哪里来的野种?”
郑雪背过身,将我护在怀里,坚定地说道:“你当年说了,我连给你做妾都不够格,我也不是你府上的妾室。”
“如今我已经成婚,闻将军还是请回吧。”
楚宸的额角狂跳,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闪电,愤怒地说道:“好,好得很,你非要同我赌气是吧?”
郑雪摇头,平静地说道:“我不是和你赌气,我是真的累了。”
“你如今娇妻幼儿在怀,我对你而言,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物件。”
“孩子我也不要了,他说自己是你和夫人的孩子,与我这个贱民没关系。”
叫楚宸的大人看起来好生气,他的脸涨得通红,就像熟透的苹果。
他冷冰冰丢下话:“既然你觉得将军府都不好,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那日怎么没冻死你呢。”
我想告诉他,娘亲那晚真的差点冻死了。雪把她的脸都埋紧了,就像给她盖上了一层冰冷的被子。
我用手扒啊扒,才把那厚厚的雪扒完,又使劲拉,才拉回家里。
晚上,我缩在郑雪怀里,心里有些担忧,问道:“娘,你会走吗?”
其实我还想问,你会想自己的孩子吗?虽然我刘小枣机灵聪慧,但是我吃亏在不是从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郑雪轻轻拍着我的背,温柔地问道:“小枣想要我走吗?”
“不想。”我连忙回答道。
“那娘就不走,快睡吧,睡了好长大。”郑雪的声音就像一首动听的摇篮曲。
8
我回家和刘炎城说了今日的事,他们又背着我在窗前窸窸窣窣地说话,那声音就像两只小老鼠在窃窃私语。
郑雪垂着头,有些担忧地说道:“我确实是楚宸的女人,但没有入过他家的族谱,你若是怕他来找麻烦,我可以走。”
刘炎城将郑雪搂在了怀里,坚定地说道:“你是我的妻子,你有我和小枣,你怎么能走?”
郑雪在他怀里垂泪,那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刘炎城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泪,安慰道:“别怕,天塌下来有我给你们娘俩扛着呢。”
“他是天潢贵胄还是高官都无所谓,总不能强抢民妻吧!”
郑雪破涕为笑,说道:“好,我们一家子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听到这,我满意地睡了过去,梦里都是我们一家幸福的生活。
翌日,家里来了辆气派的马车,那马车就像一座移动的宫殿。
车里不是昨日的楚宸,而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
他戴着玉冠,穿着貂裘,垫在屁股下的软垫都是金线绣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他很嫌弃地跳下马车,嘴里嘟囔着:“什么破地方,脏死了。”
我挡在屋门前,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小公子用眼角看我的劲儿和楚宸一样,冷冷的,很嫌弃,就像我是他的眼中钉一样。
但看见我袄子上绣的小虎头后,他忽然很激动地来拽,大声喊道:“这是我的小老虎!你凭什么穿在身上!”
我吓一大跳,下意识去推他。
小公子柔弱得很,一推就跌在地上,就像一片轻飘飘的树叶。
跟着他的嬷嬷上来给我一个巴掌,恶狠狠地说道:“贱丫头!这可是将军府的公子,你不要命了!”
我瞬时尝到嘴里的血腥气,一吐,还有颗牙齿。
我气坏了,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小老虎,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炮竹似的冲出去,直接将嬷嬷顶翻了。
小公子来锤我,大声喊道:“你凭什么打我奶娘!你这个小偷!”
郑雪和刘炎城赶来时,看见的就是我们俩在地上厮打。
我刘小枣打遍村落无敌手,按着小公子就是几拳,就像一只凶猛的小狮子在保护自己的领地。
郑雪将我抱了起来,心疼得眼睛都红了,焦急地问道:“小枣,谁打你了,脸都打破了?”
本来不是很疼的脸,霎时像块烙铁,又疼又烫,就像被火烤着一样。
我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大声喊道:“娘,好疼!就是他们打的我!”
小公子扑过来还要打,大声喊道:“她不是你娘!你这个小偷,偷我的小老虎还偷我娘!我让我父亲打死你!”
郑雪将我递给刘炎城,冷着脸按住了小公子的肩膀,严肃地说道:“闻溪,你在闹什么?”
闻溪不明白往日满含爱意看着自己的女人怎么会这么冷漠,就像他不认识眼前的郑雪一样。
他露出被我抓出痕迹的手腕,委屈地说道:“我也好疼!”
郑雪没理会,看着哎哟哎哟的嬷嬷,冷冷地说道:“你带公子出门,夫人可知道?”
“若她知道你由着公子胡闹,你这条老命也交代了。”
闻溪呆呆举着手,说道:“胡姨娘,我手好疼,你快看,都是她打的。”
郑雪垂着眼,轻声说道:“公子,我只会心疼自己的孩子。”
“你走吧,你母亲找不到你,肯定急坏了。”9
闻溪赌着气不走。
他还赖在我家吃饭。
还是刘炎城让他进了门,「孩子还小呢。」
我们坐在一张桌上干瞪眼。
闻溪先开口,「郑雪,你伺候我用饭。」
我激动,「你多大了,还要人喂饭,不吃就滚出去!」
说太快了,滚说成呱了。
郑雪没忍住,噗嗤笑了。
闻溪不得不拿起筷子。
黄豆怎么都夹不起来。
他发了脾气,「什么破地方!我要回家!」
闻溪扯着郑雪,「和我回家!」
「不听我的话,我要治你逃奴罪!让官府打你板子!」
闻溪扯郑雪,我就扯他:
「你出去,这是我家、我娘亲,你走!」
「你们把她丢出来,我捡了,她就是我娘亲了!」
闻溪打不过我,哇哇大哭,「是她不听话,父亲说惩罚她的!」
「母亲说她身份低贱,还妄图靠我攀附富贵,要好好磨磨性子才好!」
「我是她的主家,她就是我家的奴婢,我让她去死都要去!」
我打他的嘴,「你是猪狗吗?就会听你爹娘的,没用的东西!」
郑雪气得发抖。
她试图和闻溪讲道理,「我不是你们家的奴婢,我从前救了你爹爹,才有了你。」
「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吃喝都是花我的钱,半点富贵都没有。」
可闻溪听不懂。
他嘟嘟囔囔地说要把郑雪抓回去打死。
郑雪拉着闻溪,一路跌跌撞撞到院门口,「你不要再来了,将军夫人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闻溪哭得满脸鼻涕眼泪,「走就走,我才不想来!你以后不准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追出去,趁嬷嬷去叫车,狠狠踢他屁股。
「你娘不要你了。」
「她现在是我娘了。」
闻溪哭得更大声。
10
刘炎城说带我们娘俩走。
他牵着郑雪的手,「闻家势大,惹不起咱们躲得起。」
「去乡下就是苦了些,但我一定不让你们吃苦,你可愿意和我回去?」
郑雪回握住他的手,「我们一家人,无论在哪里,我都开心。」
他们甜甜蜜蜜地抱在了一块。
我也抱住他们俩的腿。
「小枣也开心。」
可那闻家和闻了味的狗似的。
这回来的是楚宸。
他手里拿着对玉镯。
水灵灵的,比刘炎城前几日买的好多了。
楚宸说:「我思来想去,是不是因为若浮碰碎了你的镯子生气?我给你买了对更好的。」
郑雪没接。
雪落在她肩膀和睫毛上,颤颤巍巍的。
楚宸抓住她的手往里套。
郑雪触电似的收回手:「将军自重!」
楚宸红了眼,「自重?我们是夫妻,你想我如何自重?」
郑雪立刻跪下去,「郑雪不敢,将军的正妻是高门贵女,我怎么敢和她相提并论。」
楚宸叹气,「你还是怪我是不是?」
「当年我要不骗你,你怎么愿意和我回京城?我也是为了你好,宿州那种苦寒之地,比不上京城。」
郑雪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楚宸,你为了人好的方式,就是让她做妾吗?」
楚宸不自在,「这么多年,除了名分,我什么没给你?」
郑雪冷笑,「你给我什么了?」
「信任?恒若浮说我推她入水,你不由分说把溪儿给了她。」
「还是偏爱?她故意砸坏我亡母最后的遗物,我争辩几句,你就责罚我跪在雪地里,还从马车上丢下去。」
「哦,对了,」郑雪轻声,「连名分你都没给我。」
「你说若是有了名分,见我还得按规矩来,这么多年我在你府上连个奴婢都不如,别人都笑话我是无名无分的床婢。」
楚宸蹙眉,「风言风语,你不去在意,谁能影响得了你。」
「若浮是主母,我得照顾她的想法,溪儿到底是你的孩子,长大后还能不认你不成?」
郑雪的失望从眼里流了出来,「楚宸,若是能重来,我宁愿让你溺死在河里。」
「我父亲不会因为我无名无分同你在一块气死,我也不会在京里蹉跎这么多年。」
楚宸软下声音,「你别说气话,去岁不是说想看灯,今年我带你和溪儿一起去,就咱们一家人。」
「我不相信你能放下溪儿,我打听过了,刘家就是个小商贩,那姑娘也是捡来的,怎么比得上亲生的孩子?」
我终于听不下去。
从墙头一跃而下,狠狠推了一把楚宸。
他手里那对玉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娘亲现在有我和爹爹了!我们才是一家人!」
11
楚宸脸色极差。
我将娘亲扶起来,拍她的膝盖,「娘亲膝盖疼,小枣晚上给你揉揉。」
楚宸低吼,「郑雪!」
「我哄也哄了,你闹也闹了,到底还要怎么样?」
「我回去就给你妾室的名分还不行吗?溪儿每月我让他在你那住三日。」
郑雪紧紧拉着我的手,忽的发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膝盖疼吗?」
楚宸不解。
郑雪直视他的眼眸,「溪儿刚出生时,我偷偷去瞧他,被夫人发现了。」
「她说我低贱的血脉怎么配有自己的儿子,让我每夜在正院门口跪两个时辰。」
「你每夜抱着娇妻幼儿,离我就十步远,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觉得我跪一跪无所谓?」
楚宸视线躲闪,「我是真的不知道……」
郑雪喃喃,「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受委屈能保一家子安生,你当然想不知道。」
「刘炎城对我很好,跟着他讨饭我都愿意,小枣也很乖,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孩子。」
「我太累了,楚宸,放过我吧,我如今也成婚了,不会再打扰你们了。」
郑雪抱起我回了屋。
我趴在她肩上,看见楚宸脸上呆呆的,甚至有些疑惑的表情。
他看了我们的破房子,看了郑雪素色的新衣裙,最后看了我。
直到打伞的随从拉了拉他的衣袖,楚宸才如梦初醒地上了马车。
刘炎城伫立在院里,头顶是一层雪。
我先笑了,「刘炎城!你像个雪人!」
郑雪轻轻打我的嘴,「小枣,娘亲怎么教你的?」
我捂住嘴,「爹爹,对不起。」
刘炎城接过我,把郑雪的手塞在肚子里,「你瞧你冻成这样,我想出去给你披件衣裳,又怕打扰你们。」
郑雪破涕为笑,「你不怕我跟他走了?」
刘炎城讪笑,「老实说,真有些怕。」
「但我希望你过自己想过的日子,若你想回去,我不拦你。」
「毕竟我……实在没本事。」
郑雪的手轻轻摁在刘炎城唇上。
往日青紫的双手,如今柔嫩似雪。
「炎城,不要说这种话,我已经嫁给了你,绝不会再离开你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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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离开娘亲。
但我就是上街买个包子,一堆人就呼啦啦把我架上马车。
丢进了满是香气的屋子。
被几个女人围着瞧,我哭都忘了。
为首的女子金玉加身,珠翠叮当。
她嫌弃地捂着口鼻,「这就是那个小野种?」
身边的女使弯着腰,「回夫人,正是。」
哦?她就是将军夫人?
那她就是爱哭鬼的娘了?
我一咕噜爬起来,「我不是野种,我有爹娘。」
几个人笑成一团。
笑完,恒若浮的脸变得很冷,「还真和郑雪那贱人有些像,低贱之人果然是相似的。」
女使上来扯我的胳膊,「将军和公子这两日都不开心,抓了这小贱人不怕郑雪不上门。」
「等她回来关在府里打断腿,看她能不能跑。」
恒若浮眼神淡淡的,「嗯。」
「从前看将军喜欢,当雀儿养着也就算了,如今上了心,就留不得了。」
「那孩子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心里还是惦记郑雪,多找几个女子为将军生就是了。」
她们叽里咕噜说了半晌,我听懂了。
她们想害我娘亲!
我假装害怕,哭得撕心裂肺。
女使关押我时嫌吵,粗粗绑了手脚,捂着耳朵匆匆出门。
我在地上挪挪蹭蹭。
挣开绳子后,从半开的小窗爬了出去。
她们觉得我是个孩子,又胆小。
两个看管的嬷嬷躲着风雪吃酒。
我一路连跑带躲。
居然跑到爱哭鬼的院子。
闻溪坐在书桌前看着书。
明明同我差不多大,娘亲教我许久我才会写自己的名字,怎么他都会看书了?
一定是像娘亲。
真嫉妒。
我从窗户爬进去。
闻溪书都惊掉了,「你怎么在这?」
我叉着腰,「你母亲要用我把娘亲骗进来杀!还说不要你了!」
「不可能!」闻溪高声,「我母亲是最宽和的,肯定是郑雪又惹母亲不高兴了!」
我对这种听不懂好赖话的人,一向是拳脚伺候。
闻溪被打服了。
我夹着他的脖颈到了正院。
楚宸也在。
13
恒若浮坐在他身侧,「胡妹妹心里对我有怨气,我去给她道歉就是了。」
「她到底是孩子的生母,是我从前考虑不周,日后让溪儿多去看看她。」
楚宸揉着眉心,「夫人宽厚,那郑雪实在不知好歹。」
可我分明看那夫人帕子都攥变形了。
恒若浮小心翼翼地说,「不知是不是郑雪指使,那小姑娘今日上门来讨要银钱,说她到底给将军府生了个儿子,是她应得的。」
「若不给,她就要去街上闹,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就把那孩子先留了下来……」
楚宸拍桌子,「她有没有替溪儿着想过?」
「有这种生母,日后溪儿的名声都坏了!」
「调教多年,不想还是如此顽劣。」
恒若浮的笑真心了些,「到时将军和我再慢慢教就是,但如今要是放她离开京城,日后风言风语只怕是传得到处都是了。」
楚宸点头,「是,所以我才想给她个名分。」
「眼看就年下,到时给她在族谱上个名字,到底是给我生了个儿子。」
「她如今是没想通,她还会回来的,我得给她个身份。」
恒若浮又攥紧了手。
我和闻溪偷偷退出去。
闻溪皱眉的模样和他父亲很像,「你瞧,我母亲对她多好,她还想带坏我的名声。」
我不可置信,「根本不是这样的!」
「娘亲从来没让我来过,我是被你们府绑过来的!」
「她现在肯定急坏了,你和我回府,你母亲敢绑我,我就绑她的儿子!」
闻溪一开始不同意。
但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浮出怪异的笑,别别扭扭又点了头。
「她看见我会高兴吗?」
他自言自语,「她以前瞧见我都很高兴的,我要是同她说几句话,她就更高兴了。」
我们从后院的狗洞爬出去。
我用闻溪头上的玉冠,雇了辆马车。
家里闹哄哄的,大丫爹娘和二牛哥爹娘都在。
郑雪在屋里哭得浑身瘫软。
刘炎城不在。
我推开院门,「娘!我回来了!」
郑雪眼里迸发出精光。
她踉踉跄跄跑出门,跌在我身前,「小枣!你去哪里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郑雪就哭晕了过去。
大丫娘哎哟哎哟地跑过来,「小枣啊!你快把你娘吓死了!包子铺老板说你被人绑走了,你爹报官去了,她差点哭瞎了呀!」
大家又忙着去找刘炎城,掐郑雪人中。
没人注意到跟在身后的闻溪。
他散着头发,有点气愤,「郑雪!我也来了!你为什么没瞧见我啊!」
14
听完我的话,刘炎城和郑雪都面露不悦。
刘炎城拍着腿,「还有没有王法了!高官显贵就能强抢民女了吗!」
郑雪给我擦着脸,「大人的事,居然欺负起孩子了。」
脸上擦得暖暖的,我舒服地眯起眼。
闻溪凑过来,别别扭扭的,「郑雪,我也要擦脸。」
嘈杂的室内突兀地安静下来。
还是郑雪先打破僵局,洗了毛巾,给闻溪擦了手脸。
闻溪抿着嘴。
好像大家都不太喜欢他。
他小声说,「胡姨娘,你为什么不回家?我想吃你做的枣糕了。」
郑雪蹲在他身前,「溪儿。」
闻溪歪头。
郑雪顺着他的发丝,「我不会再回去了,我也不是胡姨娘,我现在是刘家的媳妇了。你一直不愿意叫我娘,就叫我一句胡婶婶吧。」
闻溪张着嘴,「可是、可是你是父亲的女人……」
「我不是。」
郑雪用力摇头,「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我爹是秀才,我是被楚宸骗回京城的。」
「他说自己是小官家的公子,让我跟他回京成婚,可他已经有了正妻。我不愿意做妾,他就强留着我在身边,有了你。」
「你母亲自己不能生育,假装落水,转头污蔑我。」
「我从前不想让你对父亲和母亲心存怨恨,选择不说。但如今我有了新生活,我不想再和你们纠缠了。」
闻溪眼里蓄满泪水,「可是、可是……」
我推开闻溪,「没有可是!」
我抖抖身上的小老虎刺绣,「这是我娘给我绣的,你以后都没有了!」
「你和你爹先不要娘亲的,我捡到了,就是我的了!」
楚宸和恒若浮正好赶到。
他听到了全部的话。
目眦欲裂,「郑雪!你和孩子说什么呢!」
郑雪起身抚着褶皱,「说什么?说实话啊。」
15
楚宸拽着郑雪和闻溪往外走,「我是惯坏你了,口无遮拦,和我回府!」
恒若浮的着急根本没达眼底,「你们这些人也太大胆了,绑架将府公子,等着吃板子吧。」
我和刘炎城同时往前一步,拦住楚宸。
上位者浸润多年的气势逼得刘炎城不敢抬头。
但他仍然挡在了郑雪面前,「将军也不能抢别人媳妇吧?」
我也推开闻溪拉着郑雪的手,「我才是娘亲的孩子。」
楚宸被媳妇两个字刺激,「什么媳妇,她是我的女人!」
他恶劣地勾起嘴角,「你若是有捡别人玩剩女人的喜好,我大可以给你送些更知情识趣的来。」
「这女人我早就玩烂了,还给我生过孩子。」
郑雪脸色唰白。
刘炎城脚步没动,「将军,你保家卫国,我敬你。」
「可郑雪是我的妻子,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她。」
「她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人,我想一辈子爱她保护她。」
「我不愿意她再被别人欺负,跪在雪水里,被板子打被指甲掐,她是个姑娘家,不是物件,有感情有血肉,你放过她吧。」
楚宸的目光一寸寸冷下去。
他看着郑雪,「你是要和我回去,还是在这破房子里跟着这个男人,还有个拖油瓶?」
郑雪的手与刘炎城交叠。
她直视着楚宸,「我跟着他,无怨无悔。」
楚宸一连说了三个好。
他抱起闻溪,不顾他的哭闹,直直走入了风雪里。
「郑雪没跟着我们呀!父亲!你忘记郑雪了!」
「我不要走!我要和郑雪在一块!」
「娘————」
16
楚宸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大人。
他又来了。
我们走这天, 刘炎城去雇车, 他就大摇大摆进了门。
楚宸眼下带着青黑,脸却通红。
开口第一句就是,「泠儿, 若浮已经被我送回娘家了。」
我抱着娘亲的腿。
郑雪摸摸我的头,「所以呢?」
楚宸眼神闪烁, 「我回去细细查问, 她才说了实话,她本就不能生育,是自己落水污蔑我。」
「所有事我都知道了, 我会好好训诫他。」
「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我们三人站在雪中,风刮得好疼。
和那夜捡到娘亲一样疼。
郑雪伸手捂住了我的脸,「我不愿意。」
楚宸身形摇摆,「可我已经送走了若浮, 以后溪儿也会养在你膝下。」
郑雪摇头, 「破镜难重圆, 覆水不再来。楚宸, 我认了从前,但未来我不想再同你有瓜葛了。」
楚宸不懂, 「但从前我们那么相爱, 你都能包容我, 如今我已经知错就改了,你为何不能原谅我和孩子?」
我紧张地拽住郑雪的衣裙。
郑雪哑然失笑, 「从前我愿意原谅你, 是因为我心悦你,我忘不了你在宿州对我的好。」
「但人心是肉做的,你一次次伤害我,我的心也一片片没了。」
「你如今再怎么改,我也没有心去爱你了。」
楚宸双手捏得很紧,「我昨夜在雪里跪了一夜, 真的好冷, 浑身都疼,我真的知道错了。」
「那小经纪能给你什么?我都能给你, 我们还有孩子啊泠儿。」
说到最后,楚宸近乎祈求,「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郑雪的眼角染上殷红,「我现在唯一想让你给给我的, 只有自由。」
楚宸梗着喉咙,半天说不出来话。
17
我们一家搬回了乡下。
这里再也没有人会来和我抢娘亲了。
郑雪教我读书识字。
她说无论男孩女孩,都要明理识字。
明理才不会愚昧懦弱,不会被人骗。
京里常有来信。
郑雪和刘炎城看都不看,信件最后都会成为火引子。
我烧火时偷偷打开过一封。
字迹飘逸,落笔真诚。
全是楚宸肺腑之言。
他说恒若浮给他找的妾室怀孕后, 她就试图害死闻溪。
闻溪中毒,烧得浑身滚烫。
梦里全喊着娘。
字字句句, 泣血带泪。
信件上的字晕开好几处。
他在末尾写道:
「对不起, 泠儿,当年是我舍不得你, 才想将你先骗回京城,再徐徐图谋。」
「我和孩子都很想你。」
我吓得把信全烧了。
什么猫猫狗狗,都想来和我抢娘亲。
我刘小枣才是娘亲的唯一孩子!
贱男人臭孩子。
都给我滚!
来源:在牧场挤取牛奶的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