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为真千金回到京都第二年,我手心的茧子都养没有了,我还是没能进侯府的门。
作为真千金回到京都第二年,我手心的茧子都养没有了,我还是没能进侯府的门。
只因侯府有规矩,所有血脉上族谱前都需要经过族老考核。
一月一次,整整一年,我每次都没有经过考核。
第十二次,我交上最完美的答卷,可依旧不合格。
当晚我凭借敏锐的身手,悄悄溜进哥哥的书房。
风吹开纸,最上面的“满意”一览无余。
下面是哥哥的批注:
“周桑很好,可娇娇太可怜了。”
“娇娇一旦被赶出林家,将一无所有。”
“只能先委屈周桑了。”
心下一痛,周桑,娇娇。
孰轻孰重一眼可知。
可林景衡忘了,在回到林家之前,我也是被养兄放在手心上宠爱的妹妹。
他害怕娇娇一无所有。
我也有我的养兄会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到我手心。
收拾要行李,我要回边塞了,那里才是我的家。
…… 我偷溜进哥哥的书房,还没靠近书桌,门被猛地推开。
哥哥林景衡看到我距离书桌一步之遥,脸色大变。
他快步冲上前,一把扯开我:
“周桑,你看到了什么?”
因为这一年我没能通过考核,自然也就没有资格改姓。
见我距离书桌还有点距离,应该没有来得及看到他的批注。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自然的扯了扯领口,义正言辞开口:
“不是跟你说了没有通过考核不能进入侯府吗?”
“你如今悄悄摸摸进我书房是干什么?你不相信我吗?”
林景衡宽厚温热的手心放在我肩膀上,认真道:
“周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回到林家。”
“毕竟你才是我唯一的妹妹。”
他真挚的模样和试卷上的批注形成鲜明对比。
我心里划过一抹冷笑。
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坦然的说出这么违心的话? 正在这时,林娇娇端着宵夜敲门:
“哥哥,我给你熬了银耳粥。”
林景衡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嘴角自然而然的勾起。
林娇娇不等林景衡开口,直接推门而入,看到我的瞬间,脸色变得惨白。
手上的粥直接摔在地上,晕染了一地的氤氲。
她声音颤抖:
“姐姐已经通过审核了吗?我这就走——” 话还没说完,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还没跑出院子,就被眼疾手快的林景衡拦下。
“住嘴,周桑没有通过考核,今日出现在这事出有因,你就当没有见过她。”
林娇娇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林景衡,无声询问,什么事。
林景衡烦躁的抓了抓头,将我带去祠堂,眼底有瞬间的挣扎:
“周桑,你今夜坏了侯府的规矩,今晚就在祠堂悔过吧。”
我顺从的跪下。
依旧低垂着头沉默。
他目光落在我身后的剑上,沉了脸:
“周桑,我不是告诉过你,作为侯府的嫡长女,不应该舞刀弄剑吗?”
“京都贵女以柔为美,你应该多和林娇娇学学,她现在是京都明珠,是人人称赞的侯府大小姐……” 说到一半,他感受到我低沉的情绪,上前拍拍我的肩膀:
“哥哥也是为了你好,为了让你尽快在京都立足。”
“到时候等你通过考核,就能直接搬回侯府,没有任何人再敢说三道四。”
就在这时,有人通报在林景衡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林景衡冷着脸,目光沉沉落在我身上,半晌才开口:
“周桑,明晚皇后娘娘在麒麟阁举办宴会,你作为侯府嫡女也需要一起参加。”
平心而论,林景衡对我很不错,吃的用的不知道比我在边疆好多少倍。
自从我回来以后,林景衡就昭告天下,我才是侯府真千金,林娇娇是当年阴差阳错抱错的假千金。
我不止一次听到,林娇娇在林景衡面前哭泣,说被抱错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可林景衡只是皱眉,语气毋庸置疑:
“我怎么对你了?不过是让你们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更何况,我没有赶你出府,你应该知足。”
那时我满心欢喜,以为侯府是欢迎我的。
可这一年,我没有等到爱,反而像一朵娇嫩的鲜花快速衰败下去。
第二天一早,林景衡让林娇娇来帮我梳妆打扮。
我端坐在铜镜面前,越发觉得镜子里的人陌生。
唇红齿白,肤白貌美。
很漂亮,却不是我。
林娇娇微微挑起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
“姐姐,你真美。”
可下一秒,她眼底流露出一抹恶毒,一把拔下我发钗上的发簪,朝我脖颈狠狠刺去。
我身体比脑子快,下意识抢过发簪横在林娇娇脖子上。
在刺破她娇嫩的肌肤前,我猛地收手。
我蹙眉,林娇娇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怎么可能来行刺? 下一秒,林娇娇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直接往前扑,撞在我手里的发簪上。
虽然我立刻往后缩,但尖锐的发簪还是划破林娇娇的脖颈。
“啊——” 听到林娇娇尖叫,林景衡立刻冲进来。
看到林娇娇白嫩脖子流出的血,以及我手里的发簪,瞳孔骤然紧缩。
我解释:
“不是我。”
林景衡却没有看我,立刻撕破衣服给林娇娇包扎。
林娇娇双眼含泪,拉着林景衡的手,声音凄楚:
“哥哥,姐姐不是故意的,她只是……” “住嘴!”
林景衡暴怒:
“周桑是侯府嫡长女,怎么可能和你一个假千金争宠。”
“我看是你没有参加到皇后娘娘的宴会,心生不满,自己假装对周桑出手,想要栽赃嫁祸。”
“等伤好后,自己去祠堂罚跪。”
林娇娇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可林景衡不仅没有心软,反而直接让人将她带下去。
马车上,我无数次想要开口问问林景衡,为什么会相信我。
如果相信我,又为什么让我考核不及格,不不愿意让我直接回侯府。
可他始终闭着眼,直到马车停在麒麟阁,我也没有找到机会开口。
宴会上,所有贵夫人千金小姐脸上都抹着一层厚厚的惨白的白粉,就连一些男人也都养得肤白似雪。
这也是京都的一大特色,因为圣人喜欢白净小生,所以所有人都将脸抹得惨白。
我这样从小在边疆骑马射箭,晒得黢黑的女人,就算是侯府真千金,也不会有任何人跟我交集。
更何况,烈日炎炎,我脸上的粉早就斑驳,深一块浅一块。
林景衡远远地看了我一眼,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闺阁千金纷纷捂嘴嘲笑:
“果然是乡野长大的,上不得台面,我看还是林娇娇更像是侯府真千金。”
“就是就是,今天听说周桑想要杀了娇娇,结果反倒是娇娇被关了禁闭。”
“我看着侯府世子也是个不分是非的。”
其他千金默默后退一步,拉开了与我的距离。
我站在四四方方的城墙里,突然好想我的养兄。
想边塞的篝火,想隔壁的刘大婶烙的饼,又大又香。
还有养兄的副将,他说等他的战马生个小马驹,就留一个给我。
过了一年了,也不知道小马驹生出来没有。
虽然我处在封闭的京都,这一年来来回回见到的都是这些人,但我明显感觉到京都的难民变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蛮夷又攻打进来了。
也不知道下雨天养兄的膝盖还痛不痛。
就在我神游时,皇后娘娘突然招手,让我去她身边。
我在所有人嫉妒的眼神中,跪伏在皇后娘娘脚边,她却亲手将我拉起来。
她的手柔软且温柔,脸上也不像其他千金一样是惨白的粉,而是活人的淡黄色,只是血色不足。
“好孩子,还记得哀家吗?”
我盯着皇后娘娘的脸,脑海中突然想起来。
那年皇后娘娘来边塞运送过物资,在养兄父亲战死后,他第一次上战场,最艰难的时刻。
我瞪大双眼,下意识想要说出这段往事,却见皇后娘娘将食指放在唇上。
皇后娘娘亲自给我擦拭脸上融化了的妆,我乖乖坐在她身边。
这下子,再也没有任何人敢笑话我了。
月上枝头,舞台中央表演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
直到一个捂着面纱的女子抱着古琴上台。
一曲悠扬的琴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曲完毕,舞台上掌声雷动。
“这么好的琴技,恐怕京都只有林娇娇才能一较高下了。”
“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可与林娇娇争一争这京都第一美人的名号。”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女子摘下面纱,赫然露出林娇娇那张脸。
林娇娇扑通一声跪下:
“姐姐对不起,本来你才是侯府千金,我今天不该来的。”
“只是太医说我脖子伤得不深,我也不怪姐姐,今天来只是想给你赔罪。”
模棱两可的话,让周围一片噤声,看我的眼神逐渐变得厌恶。
林景衡立刻冲出来,一把捂住林娇娇的嘴,将她头按在地上:
“闭嘴!”
“皇后娘娘请赎罪,我这妹妹只是好心才冒充歌女上台表演的。”
林景衡说完,头死死抵在地上,额头上流下豆大的汗珠。
皇后娘娘摆摆手,似乎不在意。
林景衡长舒一口气,赶紧带着林娇娇下去了。
宴会上又恢复了莺歌燕舞。
可我的心却再也不能平静。
在京都一年,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就算我和林景衡有血缘关系,可从小长大的情谊是血缘无法弥补的。
在男女分隔的宴会上,我被人嘲笑是无关紧要的,因为我本来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
可林娇娇是不能受任何委屈的,因为她是林景衡从小宠爱的娇娇。
京都一点都不好。
这里夏天很热,冬天很冷,我总是一个人晒太阳,吹寒风。
看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宠爱,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就,挺无聊的。
皇后娘娘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安慰我,可我却先一步站起来,借口说我要更衣。
可在路上,一假山之隔,我却听到女子嘤嘤的哭泣声,以及哥哥的声音。
“好了,别哭了。”
“你说你想要来宴会,我不是让你来表演琴艺了吗?从今以后,你京都第一美人的名声无人可撼动。”
林娇娇抽抽噎噎:
“周桑才是你的亲生妹妹,你什么都相信她,你回去找她呀,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明明是责怪的话,林娇娇却说出了几分娇嗔。
林景衡一把握住捶他胸口的手,笑:
“这些年,你哪次闯祸不是我给你收拾的?”
“今天你脖颈受伤的事,我相信你,你可是我从小疼爱长大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相信外人?”
“今这事我不会算了的,毕竟皇后娘娘指名道姓要带周桑去宴会,我不可能抗旨,到时候你我脑袋还要不要了?”
“今天你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这些话,我也是担心你。”
原来是这样呀。
心口就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大洞,寒风不停地往里灌。
最后只剩下空洞的疼痛。
我浑浑噩噩回到宴会上。
明明死命忍住眼泪,可为什么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孩子,养兄告诉过我,他捡到我的时候,包裹我的小被子是用最好的丝绸缝制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精致的长命锁。
“你父母一定很爱你,只是不小心弄丢了你。”
所以在我得知我是侯府真千金的时候,我满心期待。
我以为我会多几个爱我的家人,我在回京都的马车上练习了上千次自我介绍。
“我是你们的女儿,周桑。”
“父亲,母亲,我好想你们。”
听说我还有个哥哥,他一定是和养兄一样顶顶好的哥哥。
可马车摇了一个月,我下车看到的第一个人却是林娇娇。
父亲母亲早已去世,家里只有一个不再期待我的哥哥。
我拼命仰着头,一手拽住心口。
该死,不要再痛了。
他不配,不配! 皇后娘娘感觉到我的异样,拿出手绢替我擦拭泪水。
可她似乎误会了,以为我是因为没能回到侯府难过。
她知道侯府失散嫡系血脉需经族老考校“合格”,方可名正言顺回到侯府。
之前十二次,我都不及格。
这次皇后娘娘直接让林景衡把试卷抬到宴会上,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考核。
林景衡脸色狠狠一白,却只能听命。
很快,考场和笔墨都准备好。
林景衡将试卷放在我面前,用力拽着我的手,小声说:
“周桑,如果有任何意外,也是侯府祖宗还不同意让你回侯府,切不可逆天而行。”
最开始我还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三根毛笔,每一根都坏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对上林景衡紧张的眼神。
原来就算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愿意让我回到侯府。
我握着笔的手突然就卸了力。
一开始要我回来的是他。
可现在不要我进门的也是他。
原本我在边疆可以骑着我的马和养兄比赛。
原本我不必往脸上涂白粉,听别人骂我乡巴佬,他们说我是边塞最漂亮的姑娘,说我配得上十个好男人。
原本我可以耍长枪,一刀砍了十个蛮夷的头。
而不是现在,像猴一样坐在舞台中央,供众人取笑。
心口好像有一股气在胸腔不停撞击,想要冲出来。
我猛地站起来,一把撕碎手里的试卷:
“林家的门,我不入了,这侯府的千金谁爱当谁当去吧!”
来源:幽默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