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我抱着纸箱走出公司大门时，回头看了一眼这栋矗立在CBD中心的玻璃大楼。

当我抱着纸箱走出公司大门时，回头看了一眼这栋矗立在CBD中心的玻璃大楼。

阳光很刺眼，晃得我有些睁不开。

就在一个小时前，我被开除了。

人力资源部的房间里，空调冷气开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我的直属经理赵强，挺着他那标志性的啤酒肚，坐在HR旁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江月，公司念在你过去几年的辛苦，决定给你N+1的补偿。」

HR公式化地念着稿子，眼神却时不时飘向赵强，像是在寻求指示。

「开除我的理由是什么？」我问，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赵强清了清嗓子，官腔十足地开了口：「江月啊，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不能太气盛。」

「不服从管理，顶撞上司，在团队里散播负面情绪，这几条够不够？」

我笑了。

所谓的「顶撞上司」，不过是我在昨天的项目评审会上，指出了他方案里一个足以让公司损失百万的致命数据错误。

所谓的「散播负面情绪」，不过是我安慰了那个因为赵强指挥失误而背锅被骂哭的实习生。

这家公司，我已经待了三年。

从一个职场小白，成长为部门的核心骨干。

我不是没想过走，只是对这个我曾挥洒过青春和汗水的地方，还有一丝不舍。

现在，赵强亲手斩断了这最后一丝留恋。

也好。

「我签。」我拿起笔，在离职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没有争吵，没有辩解。

对一个烂人最大的蔑视，就是无视。

收拾东西的时候，部门里很安静。

几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同事想过来帮忙，却被赵强警告的眼神逼退了。

只有我的徒弟林薇，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红着眼圈，偷偷往我纸箱里塞了一包她最喜欢的薯片。

「师傅……」她声音哽咽。

「没事，」我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干，有事微信我。」

抱着箱子离开工位时，我路过了赵强的办公室。

他正翘着二郎腿打电话，声音大得整个楼层都能听见。

「搞定了，那刺儿头终于滚了。」

「以后这部门，就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我面无表情地从他门口走过，径直走向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再见，华诚科技。

再见，赵强。

失业的第一周，我过得无比惬意。

关掉工作日的闹钟，一觉睡到自然醒。

我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扔掉了很多早就该扔的东西。

然后，我开始整理这几年做过的所有项目复盘，更新我的简历。

我并不担心找不到工作，以我的能力和履历，去市场上任何一家同类公司都绰绰有余。

我只是想给自己放个假，清空一下被前公司耗尽的能量条。

林薇几乎每天都给我发微信，汇报着公司的最新动态。

「师傅，赵扒皮把你指出的那个数据错误，稍微改了改就提交上去了，结果项目上线第一天就崩了！」

「听说大老板在会上发了脾气，骂他是个草包。」

「他现在天天开会甩锅，我们组的人快被他折磨疯了。」

我看着微信，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意料之中。」

赵强那种靠溜须拍马上位的人，本就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只有制造问题和推卸责任的本事。

第二个周末，林薇实在受不了公司压抑的气氛，约我出来喝咖啡，还神秘兮兮地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我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人来人往，久违地感到了一丝轻松。

这种不用思考KPI和deadline的下午，真是奢侈。

「江月姐！」林薇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休闲裤，干净清爽，但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倦意。

「姐，我跟你说，这是我表哥的朋友，陈明。」

「他刚从国外回来，我寻思着你们俩都这么优秀，又都……呃，暂时没工作，可以认识一下，交流交流经验嘛！」

我瞬间明白了，这小丫头是打着交流经验的旗号，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

我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礼貌地对那个叫陈明的男人点了点头：「你好，我叫江月。」

「你好。」他回以微笑，声音温和，并不像我想象中那种海归精英的张扬。

林薇把人带到，找了个借口就溜了。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还是陈明先开了口：「听林薇说，你刚从一家科技公司离职？」

「嗯，」我点头，「被开除的。」

我不想撒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似乎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

随即，他眼底露出一丝好奇：「方便说说为什么吗？」

或许是失业后无所顾忌，或许是眼前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我竟然破天荒地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没有指名道姓，只是把华诚科技的种种弊病，以及赵强的所作所为，当成一个「朋友的故事」讲了出来。

从僵化的管理制度，到外行指导内行的荒唐。

从鼓励加班的内卷文化，到打压有能力员工的办公室政治。

我讲了很久，他一直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给我续上水，眼神专注而认真。

「所以，你觉得这样的公司，问题出在哪里？」等我说完，他才缓缓开口问道。

「根烂了。」我说，「从上到下的管理层，只看汇报，不看事实。他们需要的不是能解决问题的人，而是会包装问题的人。」

「一个健康的体系，应该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并且建立有效的反馈和监督机制。」

「而不是让一个像赵强那样的跳梁小丑，用PPT和谎言就能窃居高位。」

陈明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得很透彻。」

他看着我，忽然问：「如果，让你来管理这样一家公司，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有些大，但我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首先，我会进行一次彻底的人事审查，尤其是中层管理者。能力和品行，缺一不可。」

「其次，我会重塑企业文化，打破部门墙，鼓励创新和说真话的员工，建立透明的奖惩机制。」

「最后，我会重新梳理公司的核心业务和战略方向，砍掉那些华而不实、只为管理者刷履历的项目。」

我说完，自己都笑了：「抱歉，跟你一个局外人说这些，有点纸上谈兵了。」

「不，」他摇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价值。」

那天的聊天很愉快，我们从职场聊到兴趣，从国内的经济形势聊到国外的风土人情。

我发现陈明是一个非常有见地的人，他的很多观点都和我一拍即合。

临走时，我们互相加了微信。

他告诉我，他也在「待业」，正在考虑未来的方向。

我以为这只是一次萍水相逢的愉快交谈，很快就会被淹没在各自的生活里。

我没有告诉林薇这次「相亲」的细节，只是说感觉还不错。

林薇却在微信上八卦兮兮地告诉我：「你知道吗江月姐，赵扒皮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你周末去相亲了，还在办公室阴阳怪气地说，某些人啊，业务能力不行，搞这些歪门邪道倒挺积极。」

我看着消息，只觉得可笑。

赵强这种人，大概觉得全世界都像他一样，需要靠歪门邪道才能往上爬。

又过了一周，就在我接到好几个猎头电话，准备挑选一家公司去面试时，华诚科技内部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林薇的电话打来时，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姐！出大事了！我们公司被收购了！」

「今天一早，总部发了邮件，说集团对华诚的经营状况非常不满，已经完成了股权转让。」

「原来的CEO和几个高管，全部被换掉了！」

我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有赵强这样一群中层在，公司不出问题才怪。

「新总裁今天就会上任，听说是个狠角色，从母公司空降来的，要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现在公司里人心惶惶，尤其是赵扒皮，脸都绿了，一上午都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好像在到处找关系。」

我听着林薇的描述，心情莫名地好了一些。

「希望能来个明主吧。」我说，「这样你也不用再受气了。」

「借你吉言！」

挂了电话，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华诚科技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

然而，第二天上午，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以为是猎头，随手接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江月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干练的女人声音。

「我是。」

「这里是华诚科技总裁办公室，我们新上任的陈总，想邀请您明天上午十点到公司来一趟。」

我以为我听错了。

华诚科技？

新总裁？

陈总？

「请问……是哪位陈总？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满心困惑。

「我们总裁叫陈明。」对方的语气不容置疑，「具体事宜，您来了就知道了，请务必准时。」

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陈明？

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个在咖啡馆里和我相谈甚欢的男人。

会是他吗？

不可能吧，世界哪有这么小？

或许只是重名而已。

可是，华诚科技的新总裁，为什么要找我一个被开除的前员工？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好奇心最终战胜了疑虑。

我决定去看看，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二天，我准时出现在华诚科技楼下。

还是那栋熟悉的玻璃大楼，但我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我走进大厅，前台看到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礼貌地帮我刷了门禁。

公司内部的气氛果然和林薇说的一样，紧张而诡异。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低着头，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我乘电梯来到原来的楼层，走向总裁办公室所在的区域。

路过我原来的部门时，我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他们看到我，表情各异。

有惊讶，有好奇，有幸灾乐祸，也有那么一丝担忧。

林薇也看到了我，她对我做了一个加油的口型，眼神里满是激动和期待。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江月？你来这里干什么！」

赵强从他的办公室里冲了出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鄙夷。

「这里是公司，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保安呢？把她给我赶出去！」

他大概以为我是回来闹事的。

周围的同事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着我们这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赵经理，火气别这么大。」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陈总的。」

「陈总？」赵强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我们新来的总裁，日理万机，会见你一个被开除的员工？你做什么白日梦呢！」

「你是不是想趁着公司人事变动，回来浑水摸鱼？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他正说得唾沫横飞，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从走廊尽头快步走了过来。

正是昨天给我打电话的总裁秘书。

「江月女士吗？陈总已经在等您了。」她对我微微一笑，态度恭敬。

然后，她转向赵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赵经理，这里是办公区，请注意你的言行。」

赵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看看总裁秘书，又看看我，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没再看他一眼，跟着秘书走向了那间我从未踏足过的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男人正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听到声音，他缓缓转过身来。

简单的白T恤，休闲裤，干净清爽的眉眼，以及那温和中带着一丝探究的微笑。

真的是他。

那个在咖啡馆和我聊了一下午的「待业青年」，陈明。

我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江月，」他开口，声音和在咖啡馆时一样温和，「我们又见面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震惊：「陈总，这……」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自己也走了过来坐下。

「很意外？」他笑着问。

我诚实地点点头：「非常意外。」

「上次见面，很抱歉没有说明我的身份。」他说，「华诚科技是我家集团旗下的子公司，近两年业绩下滑严重，问题频出。我父亲派我过来，进行重组。」

「来之前，我想做一些非官方的调查。林薇是我表妹，我让她帮我找一个对华诚科技足够了解，又敢说真话的人。」

「于是，她就推荐了你。」

原来如此。

那场所谓的相亲，其实是一场面试。

一场我毫不知情的，最真实的面试。

「你在咖啡馆里说的那些话，」陈明继续说，「关于公司的弊病，关于管理的问题，以及你对改革的设想，都非常有价值。」

「那不是纸上谈兵，那正是我需要的东西。」

「江月，」他看着我，眼神无比认真，「我需要一个了解华诚，并且有能力、有魄力去改变它的人来协助我。」

「我正式邀请你回来，担任公司的战略发展部总监，直接向我汇报。」

「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整顿你原来的部门，把那些蛀虫，全部清理出去。」

从被开除的普通员工，到空降的部门总监。

这反转，比任何电影都来得刺激。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就不怕我是在骗你吗？也许我在咖啡馆说的，都只是为了博取你的好感。」

他笑了：「我查过你这三年的履历，你主导的每一个项目都为公司创造了实打实的收益。我也找其他员工侧面了解过，你在公司的口碑两极分化。」

「无能的人嫉恨你，有能力的人敬佩你。」

「我相信我的判断，也相信你的能力。」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我接受。」我说。

陈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按下了内线电话：「Cathy，让赵强经理来我办公室一趟。」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赵强走了进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腰也比平时弯了三十度。

「陈总，您找我？」

当他看到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的我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她怎么还在这里？」

陈明没有理会他的疑问，只是淡淡地开口：「赵经理，我打算对公司的项目部进行结构调整。」

「听说，你前段时间负责的一个项目，给公司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赵强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陈总，这个……主要是因为之前有个叫江月的员工，工作能力不行，拖累了整个项目进度……」

他还在试图甩锅给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表演，一言不发。

「是吗？」陈明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但我听到的版本，好像不太一样。」

他指了指我：「赵经理，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江月女士，公司新任命的战略发展部总监。」

「从今天起，你们项目部，将归由她来管理。」

赵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都傻了。

他指着我，又指着陈明，嘴唇哆嗦着：「总监？她？陈总，您不是在开玩笑吧？她是被我开除的！」

就在这时，公司内部通讯软件弹出了全员通知。

【关于集团新任总裁陈明先生的任命通知】

通知下面，附着一张陈明穿着西装的证件照，英气逼人。

赵强的手机也「叮」地响了一声。

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当他看到屏幕上那张熟悉的、他曾在林薇朋友圈里看到并嗤之以鼻的「相亲对象」的脸时，他的脸色从震惊变成了煞白，又从煞白变成了死灰。

那张照片，他前几天还在办公室里当笑话讲，说江月失业了只能去钓凯子。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被他嘲笑的「凯子」，竟然就是空降来掌握他生杀大权的新总裁！

「你……你们……」他指着我们，手抖得像帕金森。

「赵经理，」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现在，你还觉得我是来做什么白日梦的吗？」

他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陈明对秘书说：「Cathy，通知HR，立刻办理赵强的离职手续。」

「理由嘛……」他顿了顿，看向我，「就写，能力和品行无法胜任岗位要求。」

一模一样的话，物归原主。

赵强被保安架出办公室的时候，面如死灰，嘴里还喃喃着「不可能」。

我重回华诚科技，并升任总监的消息，像一阵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公司。

我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林薇调到了我的身边，做我的助理。

接着，我召集了部门全员开会。

那些曾经看我笑话，附和赵强的人，此刻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我没有说太多场面话，只是宣布了新的考核标准和项目流程。

一切以能力和结果为导向。

混日子的，对不起，这里不养闲人。

有能力的，放心，你的每一份付出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

我还把几个之前被赵强排挤走的技术骨干，一个个又请了回来。

一个月后，部门的风气焕然一新。

在我和陈明的配合下，公司的业务也逐渐走上了正轨。

傍晚，我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陈明敲门走了进来。

「还没走？一起喝一杯？」他问。

我们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清吧。

「最近辛苦了。」他举起杯子。

「同喜。」我与他碰杯。

「说起来，我还没谢谢你。」我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在海投简历。」

他笑了：「应该是我谢谢你。你证明了我的眼光没错。」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璀璨如星河。

我看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想起了那个抱着纸箱离开的下午。

原来，所有的离开，都可能是一场新的开始。

而坚持做对的事，最终会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来源：园中赏花的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