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前世我对他一见钟情,以猎户之女的身份嫁入侯府,受了诸多白眼和非议。
《春旧不思》
我爹救了沈老侯爷一命。
沈家知恩图报,就想让家中次子娶我当正妻。
前世我对他一见钟情,以猎户之女的身份嫁入侯府,受了诸多白眼和非议。
人人都说我爹有心计,说我攀龙附凤。
我心有不甘,也只能被迫咽下。
本以为痴心可以化顽石,却不想,原来他早就对表妹心有所属。
成亲八载,对我异常冷淡,将我硬生生蹉跎成了一具行尸枯骨。
最后却在我死那日,眉眼欢笑迎了表妹入门。
满心悲凉地合上眼。
再睁眼,我回到了老侯爷许婚那日。
指甲钳进了掌心,我开口驳了婚约。
「言春身份低微,恐怕担不起侯府的重担。」
这一世,我就想真真切切地活着。
1
寒风凛冽,灯火通明。
鹅毛一样大的雪混着北风,吹在脸上,和挨了嘴巴一样生疼。
雪积了巴掌厚,踩上去便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响。
身边的下人来回走动,掀起屋内的帘子,透出几丝入骨的暖意。
我下意识往前探了探身子。
就听眼尖的二嫂嫂张牙舞爪地甩着手帕,火急火燎地开了口:「快快快,把帘子合上,可不能叫咱们沈家的暖风,便宜了别人。」
「二嫂嫂真是越发仔细会过日子了,竟连着些许暖风都舍不得。」
沈家未出阁的三姑娘笑着揶揄几声。
气得二嫂嫂笑骂了一声,朝她丢了一个烤暖的橘子。
「越发尖酸刻薄,竟然连我都敢调笑了。」
屋内的老太太,大夫人,母亲沈夫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欢声笑语,言笑晏晏,一团和气。
一扇门和暖帘,却把门内门外隔出了两个天地。
我跪在地上,膝盖跪在冰雪里,即便翠儿给我披了一件披风,还是早就没了知觉。
半个时辰了。
母亲还没有消气。
不为别的,只因为我嫁入沈家八年无所出。
母亲提议给夫君沈明川纳妾,他不愿意,可罪过却落在了我身上。
母亲说我善妒,容不下夫君身旁有人。
晚饭还没吃,我就被下人叫过来罚跪。
下人说话就更难听了,阴阳怪气地骂我占着窝棚还不下蛋。
翠儿气得眼圈都红了。
「您可是少夫人啊,他们这帮下人怎么……怎么能……
「再说没有孩子哪能怪得了夫人,分明是小侯爷他……他不亲近你啊。」
是啊,男人不过来,光靠女人要怎么生孩子。
她冲上去想和人拼命,被我拉住了。
「算了吧,再闹就要被罚得更久了。」
翠儿身子一怔,眼泪汪汪地替我备了最厚的披风。
2
这一跪,就是半个时辰。
背脊挺直,即便再冷也不能蜷缩起身子,若是动了,就是没有规矩。
罚跪之外,便还要再加上鞭子。
豪门大户里,有的是办法让你挑不出一丝错来。
入门八年之久,这也是我吃了许多次苦头才得出的经验。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有人踏雪执灯在前,有人身披大氅在后。
灯火下那人脚步停在了我的身前。
我僵硬地抬起脖子,第一眼却被眼睫上的冰坠子挡住了视线。
抬起手想焐化了冰,手却因为太凉,好半天才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我的夫君小侯爷沈明川。
「相公。」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连带着脸上也染上了坨红。
沈明川皱了皱眉,手迟疑了下,还是摸上了我滚烫的额头。
「你发热了。」
混沌的脑子有些怔愣,我呆呆地看着面前俊朗依旧的男人。
想了半天也没明白,我们怎么就成了这样?
「母亲责罚你的缘由我都知道了,我去给你求情,你再等等!」
说完,他转身一甩大氅,推门进了屋内。
我就这么跪着,等啊,等的。
等到罚跪的一个时辰都到了,沈明川也没出来。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是不上心的东西,哪里还能记得起呢。
翠儿把手炉塞进我冰凉的掌心,眼泪一滴滴地砸在我的手上,烫得那块肌肤都痒痒的。
「少夫人,我去熬了姜汤和风寒的汤药,还备了冻伤膏和温水。
「我问了管事的妈妈,她说受了冷不能泡热水,要拿细雪一点点地摩擦皮肤,过一会儿才能去碰温水。」
小姑娘不大,却事无巨细地说着许多的话,我心里妥帖。
我在侯府备受冷遇,想必她备齐了这些,也费了许多心思。
「好翠儿,让你费心了。」
我扶着她的手,双腿僵硬得几乎没了知觉。
想往起站,却最终狼狈地连带手炉一起摔倒在地。
大门打开,丫鬟替主子拉开暖帘。
沈明川跟着嫂嫂、妹妹们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我。
四目相对,他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果然是把我给忘了啊。
我双手撑地想起身,翠儿却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少夫人……你流血了!」
所有人都顺着她的声音去看,就看到我的身下缓缓蔓延出一大摊鲜血,染红了披风,染红了白雪,也染红了沈明川的眼。
3
我流产了。
两个月大的月份。
算一算,刚好是上上个月沈明川例行公事来我房里那次。
成亲八载,他为他的好表妹守身如玉,总共和我同房,也不过十几次。
本以为此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却没想到它来得那么突然。
我伸手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
泪顺着脸落下,心里却像是堵了块石头。
你娘亲这般,你不来,也算是种福气了。
沈明川进门看我。
唇抿得死死的。
犹豫了许久,最终却开口道:「母亲罚跪害你小产,被祖父罚着跪了祠堂。
「她身娇体贵,从没受过苦,如今你可算醒了,看在我的份上,还求你去祖父面前求了情面。」
见我只是默默流泪不语。
他眉头皱起。
「言春,我知这次是母亲的错,可她毕竟是我母亲,你是我的妻子,我的母亲便是你的母亲。
「我国以孝治天下,你当儿媳的要成为侯府的表率。」
我抬手擦干了眼泪。
朝他掀开了被子,被子之下为了方便涂药,是只穿了肚兜亵裤,再往下就是周身冻得通红的肌肤。
我朝他露出一抹悲凉的笑,轻声问他:「你是要我这样去给你母亲求情吗?」
翠儿端着东西进屋,看见我的举动,立马冲过来将我塞进被子。
眼睛都哭得红肿,边哭边抽泣地问沈明川。
「少夫人刚被冻到小产,小侯爷也狠得下心叫她下床走动吗?」
沈明川倒退两步,面容怔忪,自知理亏的他最终落荒而逃。
我攥着被子的手越发紧了。
泪顺着眼泪流进那绣花精致的枕面里。
悲伤过度,加上冰雪里冻得太久。
明明将养了一个多月,身体却好似越来越差,瘦得连阵风都能吹起来。
沈夫人从祠堂跪了三天,出来后却要我去身边伺候。
一向沉默不语的沈明川第一次替我开口说话。
「言春身子还没大好,还是在养上些时日,再到母亲跟前尽孝吧。」
沈夫人眉毛一竖想说话,他就又补了一句。
「儿子不喜旁的女子,也不想纳妾,若是言春身子坏了,只怕与子嗣无益。」
4
我又得了些时日清闲。
可人那,就像那秋后的树叶,终究还是逃不过冬天。
熬过了年节,我终于还是倒下了。
老侯爷请了宫里的太医来为我看诊,看完之后,老太医叹息着只是摇了摇头。
「身子坏了,怕是要早些准备了。」
翠儿听得真切,回来屋里看着我就哭得停不下来。
看她的样子,我就知道我要不行了。
我攥住翠儿的手,瘦得惨白的脸勾起了笑容。
「别怕,我呀也不是少夫人,我其实同你一样,也是个猎户人家的女儿。
「都说人的命是有限度,什么样的福气,压得住什么样的富贵,沈家的富贵,我们猎户家的女儿压不住啊。」
喃喃自语,自说自话。
空荡的房间内,也只有我和翠儿相依为命。
我想过沈明川的反应。
却万万没想到,我人还没死,他就驱车两天去郊外接了他那新丧的表妹回来。
当天吃完了药,那一身白衣的姑娘梁翠芝就进了我的屋。
怯生生,明媚媚的眼睛看我,声音娇滴滴的好似能滴出水来。
「表嫂,我听表哥说你病了,我就想来看看你。」
她空着手,眼神带笑,怎么瞧都不像是来看病人的。
可我快死了,没精神应付,只觉得疲累。
还有……就是对沈明川的冷心冷肺彻底失望。
也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笑着开口,声音细如蚊蝇:「就,祝你们二人白头……偕老吧。」
一句话说完,好似散了口气。
眼神涣散,只觉得天地晕眩。
门外进来的沈明川一把扯开了梁翠芝,脚步沉重地走到我床前,红着眼睛叫我的名字。
可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看得见他那一张疲惫的脸。
我不想看他,就闭上了眼。
恍惚间听到了我爹还在世时,隔壁院子读书先生的读书声。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而今一别,不复相见。」
琅琅的读书声,像是唱歌似的。
真好听啊。
我走得决绝。
可惜,我和沈明川终究还是孽缘。
明明死了,再睁眼,却回到了老侯爷要给我许婚那日。
5
我看着面前那些熟悉又警惕的脸,只感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力气。
一切尚未开始,一切还有机会。
「言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可愿嫁给我的次子沈明川为正妻?」
指甲掐进了掌心,低头深吸了几口,我最终开口驳了婚约。
「言春身份低微,恐怕担不起侯府的重担。」
在场众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沈明川和沈夫人,就连面前的老侯爷和侯爷也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前世我听到要嫁给沈明川,只顾着开心,哪里还有时间去在意旁人。
如今看来,这么多年的蹉跎也算是默许吧。
虎狼之窝,早该逃了。
「那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或是什么要求?沈家但凡能做到的,你今日都可以提出来。」
我思量几息,提了要求。
「我想开间铺面营生,还缺些许银钱和人手。」
我抬眼去看瑟缩在门外才八九岁的翠儿,伸手指了指她。
「想要那丫头来给我帮忙。」
我爹救了老侯爷后,沈家就把我接进了侯府。
我身份不高,又无名无分,沈家就派了翠儿这个傻丫头来照顾我,也只有她愿意来了。
众人听到我的要求表情各异。
既意外我少得可怜的要求,又鄙夷我鼠目寸光。
就连沈明川也皱着眉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可我没说什么,只求了老侯爷成全。
思量半晌,老侯爷摸着胡子同意了我的要求。
隔天,我就带着翠儿,连带着沈家给的房契、银子离开了。
房契有三处,一所住宅,两间铺面,因是报恩,三处地点都是极好的。
银子给了一万两,看着许多,比之性命却显得不足。
翠儿和我回来,当天,我就把卖身契给了她。
小姑娘呆愣在原地,半晌跪在地上拽着我袖子就哭。
「春姑娘,您不要我了吗?」
我扯她起来,给她擦了擦哭花的小脸。
「哭什么?当我妹妹还不愿意?非要黏着我给我做丫头才行?」
她对我的用心早就超脱过了主仆。
如今我啊,也算是投桃报李,两相成全。
两间铺面,一间租出去,盛京富贵租金也够我们生活。
另一间,就画些衣服绢花的图样,既是重生,多少也曾记着些流行起来的花样。
隔日,打点好一切的我带着李翠儿出门。
却在巷子口碰见了沈明川。
6
巷子口的人家种了一株桃树,春日花团锦簇,那树就伸出枝丫。
沈明川一身华服,站在树下。
阳光明媚,一瞬间我有些晃神。
当年我爹为了救被狼群包围的老侯爷,只身厮杀,最终濒死救下老侯爷。
我娘早早去世,只有我和我爹相依为命。
我爹死后,老侯爷就派人把我接进了沈家,一住就是三年孝期。
一开始我满心悲切,人生地不熟。
沈明川不是个温柔体贴的,可他却说:「言春,人生苦短,你又何苦陷在过去。」
他生得好看,眉眼间带着书卷气。
像从前我家旁边的夫子,却又比夫子多了三分的贵气。
我没见过这样的人,我也没喜欢过人。
直到他的表妹梁翠芝订了亲事,要嫁给伯侯家里的三公子,沈明川醉酒,将我当成了梁翠芝。
一向谨守本分,从不越雷池半步的公子,红着眼圈攥着我的手苦苦哀求。
「翠芝,我们难道终究有缘无分?别嫁给他,求你。」
心闷闷地痛着,那一日,我好似知道了见他就欢喜的缘由。
后来,我出了孝期,老侯爷将天大的恩惠砸在我的头上。
那时梁翠芝已经嫁了人,我想我也许可以暖化了沈明川。
再然后,呵,就是一日又一日的苦熬。
熬到我死。
熬到了梁翠芝新寡,熬到了亲眼看他将人接了回来。
人死如灯灭。
过往……也就过去了。
我拉着翠儿,想装作没看见他绕过去,却被他侧身拦下。
他垂眸看我,眼神却不似往常的疏离和躲闪。
他定定地看我许久,才开口:「言春,你为什么不想嫁我了?」
一句话,我却浑身一震。
从前的沈明川一定不会来追问我这个,眼前这个,倒像是与我疏离八年的夫君。
胸口憋闷,好似有一万句话想要骂出口,最后只剩下疲惫。
到最后也没说出一句,就拉着翠儿转身走了。
不管沈明川还是那个人。
这一世,我就想好好地为自己活着。
7
夏日酷暑,秋日清凉。
转眼,铺面就已经过了两季。
渐渐地在盛京打开了名头,有名有姓的家里,也愿意为女儿家添上些钱,定做几件时兴的衣裳。
翠儿从一开始陪我数铜板,到现在陪我看账册。
她没读过书,我就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
我从前也不识字的,后来嫁入侯府,我实在想和沈明川有些话讲,努力学了很久。
可最终,也还是没什么用,不过凡事有好有坏,后来学了看账,现在也就刚巧用上了。
翠儿捏着书,借着烛光一点点地磕磕巴巴地念着。
我则推开窗,仰头看向外面的月亮,又大又圆。
「快到中秋了啊。」
我死于冬日,重生于春,如今转眼半年就过去了。
沈家没有再联系过,只是时节,沈家会派人来送些家里庄子上的菜蔬鲜果。
我也没有推辞,也还礼了一些绢花。
不是对曾经种种没有怨怼,实在是两个有钱未嫁的女人,在这世道若是没了倚仗,当真是要被扒皮抽筋了。
沈家总派人来送东西,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直到,威武大将军府里的少将军裴向明,来铺子里给他妹妹选成衣。
翠儿拿起一件,那蹙眉黑瞳的少年就粗声地驳一件。
「这件不行,裙摆太大上不得马。」
「这件也不行,袖子太肥舞不得枪,便是买回去了,也要撕了袖子重做。」
「这件……这件也太花里胡哨了,我妹妹一向喜欢纹样素简的,这花色她看一眼便要生气了。」
翠儿到底年纪小,有些急躁。
我叹了口气,放下手里还在缝制的衣服,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咱家的花样都是盛京最时兴的,屋里这些成衣都是日常的穿着,若是骑马舞枪,这衣服就要合身,贴身。
「若是裴小将军觉得不错,我也可以亲自上门给二小姐丈量尺寸,再画衣服的纹样,您觉得这样可好?」
裴家原是守边塞的将帅,前些年边关有胡人大举入侵,裴家父子三人率兵阻了胡人。
圣上论功行赏,就下了旨意,升官发财回盛京,从此威远大将军府也算热络了起来。
本朝重文轻武,裴家又长期待在边塞,盛京许多规矩和事情都有些拿不准。
时间一久,有些人就觉得裴家没有底蕴,是边塞来的土包子。
我解释完了,却没得到回应,抬眼去看,就见那裴向明正红着脸看我,眼睛都直了。
「裴小将军?」
他没回我,反倒是问:「你叫什么?」
翠儿吓了一大跳。
「女子的闺名那是你能问的?」
我笑,伸手拉住激动的翠儿。
刚想说些什么,手腕就被冲进来的沈明川攥住了。
8
半年不见的他抿着唇,面色阴沉,手却拉着我不肯放。
门外,还站着他那心心念念的表妹梁翠芝,此刻正在那里气得直扭帕子。
我皱了皱眉,手腕被攥得生疼。
「小侯爷今儿是带表小姐来选衣裳的?」
他面色一变,眼睛直勾勾地看我,眼底是我看不懂也不愿懂的情绪。
对峙半晌,裴向明伸手猛地推了沈明川一把,力气大到将人推了个踉跄。
梁翠芝提起裙子跑了进来,一把扶住沈明川,声音极大地问:「你做什么推人?」
裴向明嗤笑一声:「沈小侯爷佳人在侧,怎么还当街对良家女子动手动脚?」
说罢,眼神看过来,落在袖子外皓白却带着青红指印的手腕上。
「疼吗?」
眸子颤了颤,我第一次有了些许无措。
他……在意得太过直白了。
「还……还好。」
他却浓眉挑起,眼睛瞬间凌厉地看向沈明川。
「对女人出手,沈小侯爷读得一手好书啊!」
这讽刺对于自幼读书的沈明川,当真是利刃一般。
可他却反常地没有反驳,双眼盯着我,满眼都是怒意。
最后一把扯了我就往后院走。
「松手!」
我大喝一声,可他不听。
刚才被攥得青红的手腕,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可他不在意,从前也不在意。
梁翠芝慌乱地追上来,翠儿和裴向明也紧跟其后。
沈明川拽我进了后院的库房,手没松,只是眼睛红得快要沁出血来。
他声音颤抖地问我:「娘子,是你吗?」
我猛地抬头,却在他惊喜的眼中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小侯爷忘了?我已经拒了和你的婚事。娘子?你我实在说不上这个。」
9
沈明川俊秀的脸上瞬间惨白一片,唇开合了几次,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日他来追问,我就知道他也回来了。
我不想知道缘由,不想知道为何,也不想……同他相认。
什么出身的人就该过什么样的日子。
我是猎户的女儿,嫁不了小侯爷,管不了侯府,也吃不得那富贵窝里的苦楚。
半年未见,我和他本该老死不相往来。
可偏偏,他却要迎上来同我拉扯,此般又有何意趣?
「小侯爷,从前的事都过去了,如今你也和心上人长相厮守,何必……还来呢?」
我这话自认说得十分通透,可他不听,只是红着眼眶再次拽住我的手腕。
我痛得嘶了一声,可他还是没松手。
「言春,是你对吗?是你,可你却……不想认我。」
睫毛轻轻垂下,眼尾扫过已经青红一片的手腕,让人心生烦躁。
门外的梁翠芝喊着,翠儿也急得直跺脚,反倒是裴向明大喝了一声:「吵什么!
「孤男寡女,真被人听见,一个未娶一个未嫁,难道要成全了他们吗?」
翠儿和梁翠芝彻底噤了声,裴向明轻轻叩门:「姑娘,你可还好?」
看似莽撞,实则细心。
我心中妥帖,带着感激开口道:「只是要说些话,劳烦裴小将军了。」
裴向明嗯了一声,又对沈明川开口。
「既然要说话,也不能不顾及女儿家的清誉,人我带到铺面门口,离此处位置不近。
「说什么话,旁人也听不真切,沈明川你最好自己开门,不然,别怪本将军的拳头太硬!」
软硬兼施,有理有据,脚步声也退到了铺面和后院的小门。
沈明川沉着脸待了片刻,终于松了手去开了门。
10
三个人紧盯着这里,见裴向明看我,沈明川就阴沉了脸。
「他为什么看你,你们见过几次了?你这辈子不肯嫁我,是不是看上了那个裴向明?」
他那话说得又急又快,显然气急了。
我没辩解,但心中已然生了怒气。
我举起青红指痕交织的手腕。
「这理由还不明显吗?
「你既然不在意我,那就去和你的小青梅长相厮守,你来寻我作甚?
「无非是觉得我曾经嫁过你,如今却要和别的男人亲近,心中过不去那难堪的私欲罢了。
「沈明川,我本想和你老死不相往来,是你非要上前戳破这层遮羞布,别忘了,这一世你我二人毫不相干,婚丧嫁娶也与你毫不相关!」
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后就是恼羞成怒。
「果然是你!」
他深吸了好大一口气,十分勉强地开口。
「若你同我认错,我这边去求了祖父,还迎你入门做我的正妻。」
冷笑一声:「那你的好表妹呢?」
「自然是与你一同嫁我,言春,这次我一定好好待你。」
我望着他,眼里厌恶得好似看到了脏东西。
求我时,他有些难堪,却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可既然娶我这么难堪,又为何还来?
「你倒是想得周全,说得连我都想当个男子了。」
他恼怒:「言春!」
「我嫁给你做什么?身为侯府的少夫人,我天不亮就得去婆母房里伺候,比要上朝的公爹起得都早。
来源:唐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