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哎呦，这头上怎么还插着那支木簪，快拿去扔了，换两支朱钗来！」
抄家后，我沦为官妓。
为了不被万人枕，初夜那日，我使出浑身解数，笼络住那位官人。
次日，他果然买下我，做他的第九位妾室。
进门后，我洗尽铅华，准备做一个无宠之妾。
而他却不如我愿。
1
这是我被送到秦楚馆的第十日。
秦妈妈挺着一杆肥腰，在我身上指指点点。
「给她脸上多涂些胭脂，别让她看起来病恹恹的！」
「给她身上多涂些粉，把那些伤都遮住！」
「哎呦，这头上怎么还插着那支木簪，快拿去扔了，换两支朱钗来！」
秦妈妈说着便把我头上的木簪拔了。
我死死抱住秦妈妈的手，央求道：
「秦妈妈，求求你，不要扔它！」
秦妈妈把肉脸一横，掐起肥腰嚷道：
「怎么地，不是答应接客嘛，难道你想反悔？」
「我可以接客，但求你不要扔这木簪，她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东西！」
「是不是之前那些打没让你长记性，今日老娘再给你一顿？」
秦妈妈眯起眼睛，眸色像丛林中的狼。
我却丝毫不见畏惧，坚定道：
「今日就算我死，也要护住这木簪！」
「那好，老娘就成全你！来人！」
秦妈妈一声令下，外面立刻跑进来一个龟奴，手里拿着一条鞭子。
眼看一场打是免不了了。
就在这时，替我打扮的老妈子突然出言道：
「凤樱姑娘是那位大人点名要的人，要是伤到皮肉……」
秦妈妈听了这话，眼眸动了动。
「也罢，今日暂且饶了你，等那位大人走了，老娘再慢慢收拾你！」
说罢，她把木簪往地上一扔，啐道：
「还官家小姐呢，把一根贱木头当宝贝！」
2
为了多赚银子，一日前，秦妈妈便为我造了声势。
拍卖我的初夜，价高者得。
一听是前知府之女，全城的富户豪强都来竞拍。
最后胜出之人是鸿志青。
在这裕昌城中，除了裕王，便是鸿志青的权势最大。
秦妈妈为了讨好他，将我打扮得如迎风的花枝。
望着镜中艳俗的自己，我强忍下眼窝中的泪。
手里的木簪攥得紧紧的。
既已答应娘亲要好好活下去，我便不能食言。
安静不过一刻，秦妈妈又推门而入。
在她身后跟着一人。
「鸿大人，这位便是凤樱姑娘了，怎么样，够美吧？」
秦妈妈对着身后那人极尽谄媚。
「大人看她这腰，细得像杨柳似的；再看她这小脸，嫩得能拧出水。」
秦妈妈介绍起我，就像介绍铺子上的货品。
哪怕经历过游街，经受过无数次嘲讽，我依旧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秦妈妈却没有停的意思。
「鸿大人，您看看她这一头乌发，是不是极品————」
「够了，本官不瞎！」
鸿志青的语气中透着不耐烦。
我心头一颤。
早就听说这人性格暴戾乖张，行动阴晴不定。
想我今夜这关，注定是难过。
秦妈妈人精似的，听出鸿志青言语不善，便施下一礼，默默关上房门走了。
房中陷入静默。
我深知今夜我是主，他是客。
不该客人主动的。
十息之后，我起身，提起酒壶斟了一杯，双手捧与鸿志青。
「大人请！」
我说话的声音是颤的，捧杯的手是抖的。
我的头压得很低。
尽管心里早就有这个准备，可羞耻心和恐惧感让我抬不起头。
鸿志青没有说话，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将空杯递还给我。
我接过，又斟了第二杯。
他还是一饮而尽，又将空杯递还给我。
等第六杯空了之后，我再去接杯子，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本官今日来，可不是为喝酒！」
头顶传来的温热酒气，令我认清现实。
是了，时至今日，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的。
于是，我低声道：「奴家明白！」
说完，我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替自己解开罗带……
3
本以为这夜必定难过，没想到并不是。
鸿志青行为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但动作并不粗鲁。
秦楚馆有很多姐妹，她们经验丰富，纷纷说第一次堪比上刑。
我却没有如此难受。
胆子便比先前大一些。
看着旁边酣然入睡的鸿志青，我在心里反复思索着一件事。
自从来了这秦楚馆，秦妈妈日日辱骂毒打我，逼我顺从。
我本已存了死志。
还是一位上了濒死的姐姐开导了我。
「你这样犟是没用的，当初我爹的官比你爹还大，我进这地方的时候比你还犟，可如今怎样？还不是从了。」
我说我不想一双玉臂万人枕。
如果那样，我宁愿死！
这个姐姐便给我出了一个主意。
那就是想法子讨好第一位客人，让他纳我进后宅做妾。
妾室虽然身份卑微，但好歹有口饭吃，而且从一而终，也算是一个正经归宿。
听了这位姐姐的话，我心思有些松动，但仍有顾虑。
「客人都是逢场作戏，怎肯轻易纳妾？」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可别像我一样，你好好想想吧！」
这位姐姐已在秦楚馆多年，从孤傲的官家小姐变成馆里的头牌，后来年老色衰，成了馆里人人厌弃的存在。
在开导我后不久，她就咽了气，被一张破席卷了出去。
她的话和她的遭遇，让我听了劝。
所以在天亮之前，我终于鼓足勇气，推醒了鸿志青。
秦妈妈之前给了我一张图，我已熟记在心。
此刻便是按图推演……
酣畅之时，我柔声低语。
「求大人纳我为妾。」
头顶传来一声粗语。
「为何？」
「我对大人一见倾心，想一辈子侍奉大人左右！」
我说完便静待头颈处的声音。
然而，直至风平浪静，屋内除了粗重的喘息，便再无声音。
4
天明时，有小厮过来催请。
鸿志青走了，没有一句话对我。
我知道，愿望泡汤了。
心念成灰，我蜷缩在床角，如一只受伤的小兽。
谁知一炷香后，鸿志青去而复返，随身带了许多银两。
「才开苞的，一下就给了你，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秦妈妈惯会狮子大开口，一双三角眼里藏不住的精明。
鸿志青并没有多费口舌，给出银子，带走了我。
一个简单的仪式之后，我就成了他的第九个妾。
传闻鸿志青风流成性，正头娘子还没进门，他就弄得满院子莺莺燕燕。
为了争宠，前八个妾室整日勾心斗角，惹急了还会大打出手。
只要有人从鸿府门前经过，必能听到里面的吵闹声，堪比戏台。
鸿府很大，房间也多。
鸿志青事务繁忙，刚把我安置在一个叫青杏院的小院子里，便被同僚叫走了。
坐在落满杏花的院子里，我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不太真实，像做梦一样，仿佛昨夜与昨年，都是一场梦。
可失去亲人的痛，依旧是那么真实。
「九姨娘，方才大姨娘派人来请您去喝茶！」
旁边一个小丫头轻声道。
这是丫鬟彩娟，鸿志青分派了她来服侍我。
府里没有正室夫人，大姨娘进府最早，在姨娘里的地位最高。
我站起身，拔下头上一根金钗递与彩娟。
「替我拿去当了，置办八份礼物回来。」
金钗是鸿志青给的，在我头上还没捂热。
但我浑身上下，也没有别的可当。
彩娟接了金钗便去了。
在她离开后，我转身走进卧房。
5
大姨娘的院子比我的大，里面的布置多见富丽，少见素雅。
彩娟置办来的礼物，她拎四份走在后面，我拎四份走在前面。
走路时，彩娟不住地对我小声抱怨。
「九姨娘，好好的妆，那么艳丽，您怎么给洗了？」
彩娟比我早三天入府，以前在一户商人家里做婢女，见多了女人的争风吃醋。
我低声回她：
「妆太浓了，闷得我喘不过气。」
彩娟的眉毛皱成了两条毛毛虫。
「别的姨娘打扮起来，生怕不够艳丽，被旁人比了下去。您可倒好，还给擦净了。一会儿到了地方，她们肯定会看轻您的。」
我却浅笑摇头：「无妨。」
对于一个深宅中长大的人，早已看惯了后宅的争风吃醋。
也亲眼见识到了，大厦将倾时，那些人有多惨。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走到地方时，前八位姨娘已然到齐了。
原本她们叽叽喳喳的，颇为热闹，见我来便不说了。
一个个扭头转向我，眼神中全是打量。
在看清我的样子之后，她们一个个竟皱起了眉头。
我心道不好。
原本以为打扮得素净些，会少些忌惮，怎的还是不行？
彩娟也偷偷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说：
「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我便轻施一礼，道：
「见过各位姐姐！」
大姨娘第一个向我走过来。
她脸上虽笑着，但笑意并不达眼底。
「呦！九妹妹怎么穿成这样，今日可是你的大喜，这也太素净了，不好不好！」
我低头轻言：
「妹妹愚拙，纵使再怎么打扮，也比不过姐姐们分毫！」
我的这句话，引得在场的姨娘都笑将起来。
这一笑，气氛就活络了些。
简单寒暄之后，我挨个奉上礼物。
礼物寻常，不过是一些胭脂水粉，铺子里寻常卖出的那种。
大姨娘夸我懂礼，其他姨娘跟着附和。
这一关，我想算是过了吧。
只是临走时，大姨娘把我拉到一旁，小声叮嘱道：
「今日就算了，从明日起，你可要好生打扮。」
见我迟疑，她又道：
「不用担心银子，这个给你！」
说着，大姨娘塞给我一个钱袋。
「这是……？」
我睁大眼睛看向大姨娘，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收那钱袋。
「这是我们八个姐姐给你凑的体己，你别嫌少，快收下！」
听她这么一说，我更不敢收了。
正推让间，其他七个姨娘凑了过来，用央求的眼神看向我，七嘴八舌道：
「九妹妹，你就收下吧，老爷那里可千万要替我们分担些！」
「最好夜夜都宿在你房里。」
「对，晚上能不进我们房间，就不进我们房间！」
「是啊，太累了，我可不想再受那罪了！」
6
拜见完八个姐姐，我就回到自己院子。
过后不久，鸿志青回来了。
带着浑身酒气，他倒头就睡上了我的床。
我站在门边，心中想着前八位姨娘同我诉的苦，迟迟不敢进去。
昨夜虽说孟浪，他到底还是有些分寸的。
今早起来，我是有些累，但也还受得住。
哪有她们说的那样，与鸿志青一夜过后，第二天腿都下不了地？
正犹豫的时候，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鸿志青在床上坐起，并向我勾了两下手指：
「过来替我宽衣！」
他双眼迷离，语气也满含威严。
我吞了下口水，如木鸡般地挪过去。
这一夜疾风骤雨，许久方歇。
连着两日如此，果然还是很累的。
等我次日醒来，抬头看外面的日头，已然偏南。
耳边响起一阵叽叽喳喳的声响。
八位姨娘正站在我的窗外，热闹地讨论着什么。
我一个激灵坐起身，却发现身侧早已无人。
鸿志青睡的地方，余温尚在，但人已不知所踪。
「九妹妹，觉着怎么样？」
大姨娘关切地问我。
我抬头轻笑，「还……还好……」
红晕上了两腮。
好羞人的。
大姨娘冲我赞赏似的点头。
八姨娘最欢脱，冲过来抱住我一条胳膊。
「还是九妹妹最厉害，折腾一晚，竟连个黑眼圈都没有！」
正说笑着，有小丫头从门外跑来，喘着气道：
「快！快躲起来！裕王来了！」
7
裕王，先皇第三子，当今皇上的异母弟。
在这裕昌城，裕王是最大的权贵。
城里的大小官员，无不想方设法巴结他。
鸿志青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让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大家一听说裕王来了，全都慌张地躲开呢？
正疑惑间，我被大姨娘一把拉住袖子。
「九妹妹，别傻站着了，快躲进被子里！一会儿人来了，你就说得了风寒，千万不要出来！」
「大姐姐，那你呢？你不同我一起躲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躲，我见大姨娘转身往外走，便问出声。
「我早就人老珠黄了，怕甚！」
大姨娘冲我咧嘴一笑，甩开大袖，飘然而去。
独自躺在被窝里，耳听周遭的寂静，我的心一直惴惴不安。
直到傍晚时分，彩娟才走进来，拉了拉我的被角，道：
「九姨娘起来吧，没事了！」
我从被子里探出头，「裕王走了？」
「走了！」
「那就好，唉，裕王也不知道长得什么凶神恶煞的，怎么大家这么怕他？」
我坐起身，嘴里小声嘀咕着。
彩娟看着我的脸，沉默了半晌，开口道：
「八姨娘被带走了！」
8
一个做王爷的，到下级官员家里做客。
之后，他看上了官员的一个小妾，就直接带走了。
这个下级官员还都不在家。
听着彩娟的叙述，我感觉像是在听一段评书。
裕王这王爷，可真别致，做事竟如此不拘一格。
被上级戴了绿帽，鸿志青不知道心中若何。
「老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特别生气吧！」我自语。
「不会！老爷不会生气的！他巴不得呢！」彩娟道。
她的脸涨得通红。
不像是害羞，倒是像生气。
「你怎么知道老爷不会生气？」
「因为给裕王送女人这事，老爷以前干过。」
「啊？」
经彩娟一说，我才知道，原来在我之前，鸿府原来还有一个九姨娘。
这九姨娘进府没多久，就被裕王看上并带走了。
之后不到半个月，鸿志青就官升两级。
「奴婢在原来那个主人家时，就听过老爷的名号。九姨娘，你知道人家背地里都叫咱们老爷什么吗？」
「什么？」
「红娘！」
「老爷是男子，为什么叫这个外号？」
「因为老爷最擅长给裕王物色女人，这不就是红娘喜欢做的事嘛！」
9
夜幕降临后，鸿志青才回来。
大姨娘告诉他八姨娘的事。
他听完，只略点了点头，便没别的话。
仿佛被带走的不是自己的女人，而是一只鸡，一只鸭。
甚至是，一根草。
晚饭后，姨娘们各自回房中宿歇。
鸿志青刚放下碗筷，便拉起我回到卧房。
我心中伤春悲秋，虽面上不敢表露，然内心实在不愿与他敷衍。
谁知他并没有碰我，而是将手搭在我腰上，自顾自睡了。
见他如此，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睡到夜里，忽然听他口中低语：
「凤知府，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本来睡得并不踏实，一直处在半睡半醒之间。
在听到他这句话后，我瞬间没了睡意。
凤知府……那不就是我爹？
他怎么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鸿志青说完这话就不再言语。
我在黑暗中观察了良久，最终确定他只是在说梦话。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又说梦里的事情代表一个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想我爹堂堂一个清官，从人人敬仰，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唾弃的贪官，肯定是被小人陷害的。
莫非这个小人，是鸿志青？
10
我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断不会轻易枯萎下去，只会生根发芽。
鸿志青起身时我是知道的，但我闭上眼睛，没给回应。
父亲的事，让我无法直视他的爱抚。
「真是个小懒虫！」
鸿志青用手在我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便转身走了。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我才从床上坐起来。
鸿府确实热闹，尤其是在八姨娘被带走之后。
两桌麻将凑不齐全，姨娘们就缠上了我。
我不会打麻将。
她们就手把手地教我。
为了能好好地融入鸿府，我不敢推辞，只得于白日喧嚣之时，应对这些姐姐。
而每有闲暇之时，我就会悄悄来到鸿志青的书房。
书桌、多宝阁、放画的青瓷……所有能藏书信的地方，我都翻过一遍。
轻轻地翻，细细地翻，我要翻出线索。
我要知道，在陷害我爹这件事上，鸿志青到底有没有参与。
想是他行事缜密，或者确实没有陷害过我爹。
经过一个月的调查，我竟一无所获。
这让我不禁怀疑，莫非怀疑错了人？
鸿志青对我却一直如第一晚那般，一个月内，只有七日不在我房中。
只是我总觉得，他对我意浓而不亲密。
情深时便如猛虎，事后却沉默不语。
即便相拥而眠，他也只是让我背对着他，而不愿我与他对视。
想来，他只是贪恋我的皮囊，其实内里并无多少真情。
对此，我其实并不十分介意。
毕竟当初努力攀附于他，不过是想讨个饭碗，谋个终身依靠罢了。
若他的确不曾害过我爹，我便安心做个府妾，聊度此生而已。
谁知，就在我放下之时，新的线索来了。
11
那日鸿志青外出，据说三日后才会回来。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有他在时，姨娘们不敢吃酒打牌，只敢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绣花。
待他一走，所有人都按捺不住，扔了手里的针线就疯跑出来。
大姨娘不愧是个管家能手，行事就是果决。
她觉得自己院子太小，竟命人将麻将桌摆在后花园的空地里，又下帖子请来一班戏子。
来源：点点剧社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