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春日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在山间小路上,沈棠抬手挡了挡刺目的光线,转头看向身后蹦蹦跳跳的妹妹。
春日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在山间小路上,沈棠抬手挡了挡刺目的光线,转头看向身后蹦蹦跳跳的妹妹。
"芷儿,小心些,这山路不平。"她声音温柔,伸手扶了一把差点绊倒的妹妹。
沈芷十六岁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姐姐太紧张啦!这条路我们走了多少回了,能有什么事?"
沈棠笑了笑,却没有放松警惕。自从嫁入陆家这三年,她难得有机会陪妹妹出门踏青。芷儿自小被父母娇惯,不知世间险恶,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多留心。
"姐姐,你看那边的杜鹃花开得多好!我去摘几支带回家插瓶!"沈芷忽然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就往山坡上跑。
"等等——"沈棠刚要阻拦,忽然耳尖一动,听到树丛中传来不寻常的声响。她脸色骤变,疾步上前拉住妹妹的手腕,"芷儿,我们回去。"
"怎么了?"沈芷疑惑地眨眼,还未等她得到回答,四周树丛中突然窜出七八个彪形大汉,个个手持明晃晃的刀剑,转眼间就将姐妹二人团团围住。
"哟,今儿运气不错,逮着两只肥羊。"为首的山匪满脸横肉,贪婪的目光在姐妹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看这穿戴,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沈棠下意识将妹妹护在身后,强自镇定道:"各位好汉,我们只是普通商贾家的女眷,身上没带多少银钱。若好汉们求财,我可让家人送来。"
"哈哈哈,小娘子倒是有胆色。"山匪头子大笑,"不过我们不仅要钱,还要人!带走!"
沈棠还欲周旋,却见一个匪徒已经伸手去拉沈芷,她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那人:"别碰我妹妹!"
"姐姐!"沈芷吓得脸色煞白,紧紧抓住沈棠的衣袖。
"呵,姐妹情深?那就一起带走!"匪首一声令下,几个壮汉一拥而上,不顾姐妹俩的挣扎,将她们捆了手脚,蒙上眼睛扛在肩上。
颠簸的山路上,沈棠努力记下走过的路线和方向。她能感觉到扛着她的匪徒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期间三次转弯,两次上坡。最后,她被重重扔在坚硬的地面上,眼罩被粗暴扯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简陋却防守森严的山寨。沈棠迅速扫视四周,木栅栏、哨塔、巡逻的匪徒...她在心中默记着每一个细节。
"姐姐,我好怕..."沈芷被推到她身边,泪水涟涟。
"别怕,爹娘和姐夫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沈棠轻声安慰,尽管她心里清楚,自己的夫君陆景瑜对这门亲事一直不满,未必会尽心营救。
果然,当沈家父母和陆景瑜匆匆赶来,只凑出了一人的赎金时,山匪头子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钱只够赎一个?那好,你们自己选,留哪个?"
沈棠看到父母和丈夫脸上同时浮现的犹豫,心猛地沉了下去。
"当然是芷儿!"母亲王氏率先开口,声音尖利,"芷儿还没嫁人!女儿家千万不能失了清白!"
父亲沈老爷连连点头:"对对,芷儿年纪小,经不起折腾..."
沈棠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夫君陆景瑜,那个三年前被迫娶她的男人。陆景瑜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径直看向沈芷,满眼都是担忧:"放了沈芷,另一个随你处置!"
山匪头子哈哈大笑:"好一个薄情郎!小娘子,看来你的家人和夫君都不在乎你啊!"
沈棠静静地站在那里,忽然笑了。那笑容凄凉而决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早该明白的。"她轻声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三年来,陆景瑜对她的冷落;他为讨好沈芷,拿走她治病的银钱去买名贵琴谱;她病发时独自熬过的漫漫长夜...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反正..."她低声呢喃,"我也活不长了..."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沈棠猛地转身,冲向悬崖边缘,纵身一跃。
"沈棠!"陆景瑜的惊呼声和沈芷撕心裂肺的"姐姐"同时响起,但为时已晚。
那抹素白的身影已如折翼的蝶,坠入深不见底的山崖。
风声在耳边呼啸,沈棠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恐惧。这三年来病痛的折磨,夫君的冷落,早已将她的心磨得麻木。或许这样死去,反而是一种解脱。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她感到身体猛地一顿,随后是一阵天旋地转,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腰肢,减缓了下坠的速度。
"抓住绳子!"一个低沉的男声从上方传来。
沈棠本能地伸手,抓住垂落在身旁的粗绳。她的手掌被磨得生疼,却死死不敢松手。身体继续下落,但速度明显慢了许多,最后她跌入一张结实的网中。
头晕目眩间,她看到几个身着劲装的男子围了上来。其中一人蹲下身,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她。
"沈家大小姐?"那人眉头微蹙,声音里透着几分讶异。
沈棠勉强撑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落在半山腰一处突出的平台上。她抬头看向说话之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从左眉骨延伸到颧骨,不但无损他的英俊,反而增添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你...认识我?"沈棠声音嘶哑,喉咙因方才的尖叫而疼痛。
男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手扶她坐起,递过一个水囊。"慢些喝。"
清凉的水滑过喉咙,沈棠这才注意到男子身后站着七八个同样装束的人,个个神情警惕,腰间佩刀。不是普通山民。
"谢云州。"男子简短地自我介绍,"朝廷派来剿匪的。"
沈棠手一抖,水囊差点掉落。谢家与沈家是世交,谢云州年少时曾在她家小住过一段时日。那时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整天跟在谢家哥哥身后。后来谢家迁往京城,谢云州从军,两家便断了联系。
"谢...将军?"她试探着问。
谢云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难得沈小姐还记得。"
"你们怎么会..."
"我们追踪这伙山匪已有半月。"谢云州示意手下人散开警戒,自己则在她对面坐下,"今日本是来探查地形,没想到正巧遇见沈小姐..."他顿了顿,"跳崖。"
沈棠苦笑一声,没有解释。
谢云州打量着她凌乱的衣衫和手腕上的勒痕,眼神渐冷:"山匪所为?"
沈棠点头,简单叙述了被掳经过,却略去了家人选择救妹妹而放弃她的部分。说到跳崖时,她只是轻描淡写地道:"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自行了断。"
谢云州目光如炬,似乎看穿了她未说出口的话,但他体贴地没有追问。"沈小姐伤势如何?"
沈棠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状况——衣衫多处刮破,手臂和腿上布满擦伤,右脚踝肿得老高,一动就钻心地疼。但比起她平日病发时的痛苦,这点伤痛简直微不足道。
"无碍。"她试着站起来,却因脚踝剧痛而踉跄了一下。
谢云州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伤得不轻。"他转向手下,"准备担架,送沈小姐下山医治。"
"等等!"沈棠突然抓住他的手臂,"你说你们是来剿匪的?"
谢云州点头。
"那山寨就在上面。"沈棠指向山顶,"我可以帮你们。我在里面待过,记得里面的布局。"
谢云州挑眉:"沈小姐不必勉强..."
"我要帮这个忙。"沈棠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不是为了什么大义,只是..."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私人原因。"
谢云州静静看了她片刻,忽然道:"因为家人选择了救你妹妹?"
沈棠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我猜的。"谢云州声音低沉,"山寨只放一人,而沈小姐选择了自我了断。"
一滴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沈棠迅速别过脸去。
"不必回答。"谢云州站起身,"若沈小姐执意相助,谢某感激不尽。不过需先处理伤口。"
他招手唤来一个背着药箱的士兵,亲自为沈棠清理伤口。他的动作熟练而轻柔,与刚硬的外表截然不同。
"谢将军懂医术?"沈棠忍不住问。
"行军打仗,多少都要会一些。"谢云州没有抬头,专注地为她脚踝包扎,"沈小姐的脉象虚浮,似有顽疾在身?"
沈棠心头一震,没想到他竟能从脉象看出她的病。"老毛病了,不碍事。"
谢云州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
包扎完毕,沈棠借来纸笔,凭记忆绘制山寨的详细地图。她标注了岗哨位置、匪首住所、关押人质的地方,甚至记下了几处看似薄弱实则防守严密的陷阱。
谢云州看着逐渐成形的图纸,眼中赞赏之色愈浓。"沈小姐好记性。"
"小时候跟父亲学过记账,对数字方位还算敏感。"沈棠轻声解释。
"明日拂晓行动。"谢云州收好图纸,转向手下部署计划。沈棠听着他条理分明的安排,不由得对这个昔日的邻家哥哥刮目相看。
入夜,营地点起篝火。沈棠裹着谢云州给的外袍,坐在火边出神。谢云州端来一碗热汤,在她身旁坐下。
"多少喝点。"
沈棠接过,小口啜饮。热汤下肚,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
"沈小姐今后有何打算?"谢云州突然问。
沈棠手一顿,苦笑道:"能有什么打算?一个'死人'罢了。"
"若行动顺利,明日山寨便不复存在。你可随我回京,谢家虽不算大富大贵,照顾一位故人还是绰绰有余。"
沈棠抬头看他,火光映照下,谢云州的眼神出奇地柔和。
"多谢将军好意。"她轻声道,"但我想先看看...那些人得知我'死讯'后的反应。"
谢云州点头:"明日我派人去打探。"
与此同时,陆家宅院内一片愁云惨雾。
沈芷哭得双眼红肿,被王氏搂在怀中安慰。陆景瑜站在厅中,面色阴沉地向沈老爷讲述事情的经过。
"...山匪凶残,沈棠她...自己跳了崖。"陆景瑜声音哽咽,"小婿无能,没能救回她。"
沈老爷长叹一声,老泪纵横:"这孩子怎么这么想不开..."
"都是我的错!"沈芷突然哭喊,"要不是为了救我,姐姐不会..."
王氏急忙安抚:"傻孩子,这怎么能怪你?要怪就怪那些天杀的山匪!"
陆景瑜走到沈芷身旁,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芷儿别太自责,你姐姐...想必是不愿受辱,才选择了这条路。她一向刚烈。"
沈芷抬头看他,泪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姐姐平日温婉柔弱,何来刚烈之说?
夜深人静时,陆景瑜独自在书房饮酒。他脸上已不见白日的悲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表情。
"死了也好。"他喃喃自语,"省得我日日面对..."
门外,正要敲门送茶的沈芷听到这句话,如遭雷击。她悄悄退开,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
次日一早,沈芷借口整理姐姐遗物,来到沈棠生前居住的偏院。房间整洁朴素,与沈芷想象中陆家少奶奶的居所大相径庭。她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几件素色衣裙;梳妆台上,除了最基本的胭脂水粉外空空如也。
"姐姐就过着这样的日子?"沈芷心头一酸。她开始仔细翻找,终于在床榻暗格中发现了一个小木匣。
匣中整齐地放着几张药方和一本薄薄的账册。沈芷翻开账册,越看越是心惊——上面详细记录了沈棠这三年来的每一笔花销,绝大部分都是药钱。而最近几个月,账目旁多了许多批注:"景瑜取走十两,说是为芷儿买琴谱"、"病发难忍,但银钱被夫君拿去宴客,只得忍耐"...
最后一页写着:"大夫说病情加重,需珍贵药材续命。然景瑜将我的嫁妆钱尽数取走,称芷儿学琴需要打点。命该如此,不怨他人。"
沈芷的手不住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一直以为姐姐嫁入陆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不知...
"芷儿?"陆景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芷慌忙合上账册,却已来不及。陆景瑜看到她手中的东西,脸色骤变。
"这些...这些都是姐姐的..."沈芷哽咽道,"她病了?你拿了她的救命钱?"
陆景瑜面色阴晴不定,最终叹了口气:"芷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姐姐自小体弱,那些药不过是调理之用。至于银钱...我是暂时借用,本想等生意周转开就还给她..."
"那为什么姐姐会写'命该如此'?"沈芷质问,眼中满是愤怒与失望。
陆景瑜上前一步,想要握住她的手:"芷儿,你听我解释..."
沈芷猛地后退:"别碰我!"她抱起木匣冲出门去,"我要告诉爹娘!"
陆景瑜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如水。片刻后,他唤来心腹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
山中剿匪行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
沈棠坚持要随行,谢云州拗不过她,只好安排两名亲兵专门保护。按照沈棠提供的地图和情报,官兵分三路包抄山寨,打了匪徒一个措手不及。
战斗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山寨便被彻底攻破。匪首被生擒,其余匪徒或降或死。被关押的几名女子也悉数获救。
庆功宴上,谢云州举杯向沈棠致谢:"此次行动顺利,多亏沈小姐鼎力相助。"
众将士纷纷附和,向沈棠敬酒。沈棠以茶代酒,一一回礼。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中却依然有化不开的忧郁。
宴席散后,谢云州找到独自站在崖边远眺的沈棠。
"派去打探的人回来了。"他轻声道。
沈棠身体微微一僵:"他们...什么反应?"
"沈家正在办丧事。"谢云州斟酌着词句,"你妹妹哭得很伤心。你父母看起来也很悲痛。"
"陆景瑜呢?"沈棠声音平静得可怕。
谢云州沉默片刻:"表面功夫做得很足。"
沈棠冷笑一声:"果然。"
"不过..."谢云州犹豫了一下,"我的人发现一件怪事。你妹妹似乎与你夫君起了争执,之后哭着跑回了沈家。接着陆家派人去了沈家,两家现在气氛紧张。"
沈棠皱眉:"芷儿性子软,很少与人争执..."她突然想到什么,"难道是发现了..."
"什么?"
沈棠摇头:"没什么。"她转向谢云州,"将军之前说可以带我去京城,这话还算数吗?"
谢云州点头:"自然。"
"那好。"沈棠深吸一口气,"我随你去京城。但在那之前,我想亲眼看看我的'丧礼'。"
黎明前的山林笼罩在浓雾中,沈棠紧跟在谢云州身后,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她的右脚踝还在隐隐作痛,但她咬牙忍着,不愿拖慢行军速度。
"前面就是山寨后门。"谢云州压低声音,示意队伍停下,"按照计划,沈小姐在此等候即可。"
沈棠摇头:"我说过要帮忙。"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素白手帕,"我熟悉山寨内部,可以假装逃脱的俘虏,吸引守卫注意。"
谢云州眉头紧锁:"太危险。"
"那些匪徒已经见过我,知道我是被掳来的弱女子,不会起疑。"沈棠坚持道,"只要我能引开后门的守卫,你们就能悄无声息地潜入。"
谢云州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妥协:"我亲自在后面跟着你。若有危险,立刻发出信号。"他递给沈棠一支小巧的竹哨。
沈棠点头,将竹哨藏入袖中。她故意弄乱头发,撕破衣袖,然后跌跌撞撞地向山寨后门跑去。
"救命!有人吗?救救我!"她声音颤抖,演得惟妙惟肖。
后门处的两个守卫闻声转头,看到狼狈不堪的沈棠,先是一愣,随后露出狞笑。
"哟,这不是昨天跳崖的小娘子吗?命挺硬啊!"
沈棠假装体力不支跌倒在地:"求求你们...放我走吧..."
一个守卫上前拽住她的胳膊:"想得美!老大正愁没乐子呢,你自己送上门来!"
就在守卫分神的刹那,数道黑影从雾中闪出。谢云州一马当先,手起刀落,两个守卫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倒地。
"干得好。"谢云州简短地称赞,一把拉起沈棠,"接下来交给我们。"
沈棠却摇头:"我知道匪首住在哪,我带路。"
谢云州还想劝阻,沈棠已经猫着腰向前走去。他只得快步跟上,同时示意士兵们分散行动。
山寨内一片混乱,有的匪徒还在睡梦中就被制服,有的仓促应战却寡不敌众。沈棠领着谢云州穿过几条隐蔽的小路,直奔匪首所在的主屋。
"就是那里。"她指着一栋比其他房屋都要坚固的木屋,"门口通常有四名守卫。"
谢云州观察片刻,做了几个手势,士兵们立即分散包抄。就在他们准备突袭时,沈棠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怎么了?"谢云州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沈棠想回答,却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谢云州当机立断,将她抱到一旁隐蔽处。他迅速检查她的状况,发现她脉搏紊乱,呼吸急促,显然是旧疾突发。
"药...在我腰间...布袋里..."沈棠气若游丝。
谢云州摸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有几粒褐色药丸。他喂她服下,同时运功帮她顺气。过了好一会儿,沈棠的呼吸才渐渐平稳。
"你病得这么重,为何不说?"谢云州声音低沉,带着责备,更多的是担忧。
沈棠虚弱地笑了笑:"说了...你就不让我来了..."
谢云州还想说什么,前方突然传来打斗声。匪首被惊动,带着几个心腹冲了出来。谢云州不得不先将沈棠安顿好,加入战斗。
战斗结束得很快。匪首虽然凶悍,但在训练有素的官兵面前不堪一击。不到半个时辰,山寨就被彻底控制,所有匪徒被捆绑看押,被掳来的百姓也得到解救。
谢云州第一时间回到沈棠身边,发现她虽然清醒,但脸色依然惨白。
"需要立即找大夫。"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抱起。
"我没事...老毛病了..."沈棠挣扎着想下来。
"别动。"谢云州语气坚决,"你帮了我们大忙,现在该我们照顾你了。"
他亲自将沈棠送回临时营地,命人快马加鞭去请最近城镇的名医。在等待大夫的间隙,他打来清水,亲自为她擦去脸上的血迹和尘土。
"你到底是什么病?"他一边帮她清理手腕上的擦伤,一边问道。
沈棠沉默片刻,才轻声道:"从小就有心疾,大夫说活不过二十岁。今年我已经二十二了,算是赚了两年。"
谢云州手上动作一顿:"没有医治之法?"
"需要常年服用珍贵药材,且不能劳累忧思。"沈棠苦笑,"你觉得我这三年过得如何?"
谢云州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陆景瑜明知你有病,还那样对你?"
"他巴不得我早点死。"沈棠声音平静得可怕,"这样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娶芷儿了。"
"你妹妹..."
"芷儿不知情。"沈棠急忙道,"她心地纯善,若知道我的处境,断不会..."
谢云州没有接话,只是帮她掖好被角:"先休息。大夫很快就到。"
大夫诊断后,将谢云州叫到一旁低语。沈棠虽然听不清内容,但从大夫摇头叹息的样子和谢云州凝重的表情,她知道情况不妙。
大夫走后,谢云州坐到她床边:"明日我派人送你回京。我认识太医院的林太医,他最擅长治疗心疾。"
沈棠摇头:"我说过要先看看我的'丧礼'。"
"你的身体..."
"死不了。"沈棠勉强坐起身,"至少现在不会。"
谢云州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至少再休息两日。等你好些,我亲自陪你去。"
这个承诺似乎让沈棠安心了些。她躺回去,很快因药力而沉沉睡去。
谢云州站在床边,凝视着她苍白的睡颜,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十年前那个跟在他身后甜甜叫着"云州哥哥"的小女孩,如今竟被生活折磨成这样。而那个本该保护她的丈夫,却成了加害者。
他握紧拳头,暗暗做了个决定。
两日后,沈棠身体稍有好转,便迫不及待地要去沈家。谢云州拗不过她,只好安排一辆舒适的马车,亲自护送。
他们乔装改扮,混入前往沈家吊唁的人群中。沈棠戴着面纱,穿着普通村妇的衣裳,毫不起眼。
沈家大门挂着白灯笼,灵堂设在正厅。沈棠远远看到自己的牌位,心情复杂难言。前来吊唁的人不少,大多是沈家的亲戚和陆家的生意伙伴。
"陆景瑜在那儿。"谢云州低声道,指向站在灵堂一侧的年轻男子。
陆景瑜一身素服,面容憔悴,正接受着来客的慰问。他看起来悲痛欲绝,时不时用袖子拭泪。若非沈棠亲耳听到他说"死了也好",几乎要被他精湛的演技骗过去。
"芷儿呢?"沈棠环顾四周,没看到妹妹的身影。
谢云州示意她看向后院:"刚才有个丫鬟匆匆过来,说了什么,陆景瑜脸色就变了。我猜是你妹妹出了状况。"
正说着,沈家后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沈芷红着眼睛冲出来,身后跟着焦急的王氏。
"芷儿!别闹了!你姐姐已经去了,你还要怎样?"王氏拽住女儿的手臂。
沈芷挣脱母亲,冲到陆景瑜面前,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将一叠纸摔在他脸上。
"骗子!这些都是姐姐留下的!你拿她的救命钱,害她病重不治!现在装什么悲痛!"
全场哗然。陆景瑜脸色铁青,急忙去拉沈芷:"芷儿,你冷静点,这些都可以解释..."
"别碰我!"沈芷后退一步,眼中满是厌恶,"从今往后,我沈芷没有你这样的姐夫!"
宾客们窃窃私语,看向陆景瑜的眼神都变了。陆景瑜恼羞成怒,正要强行带走沈芷,沈老爷突然站出来拦住了他。
"陆贤侄,这些指控非同小可。不如我们到内室详谈?"
陆景瑜强压怒火,点头同意。一行人进入内室,留下满堂宾客议论纷纷。
沈棠站在角落里,泪流满面。她没想到芷儿会为了她当众与陆景瑜翻脸。
"你妹妹很勇敢。"谢云州轻声道。
沈棠点头,既欣慰又担忧:"陆景瑜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怕他会对芷儿不利。"
"要去相认吗?"
沈棠犹豫片刻,摇头:"还不是时候。我需要先治好病,有足够力量保护芷儿。"她看向谢云州,"你之前说可以带我去京城找太医,这话还算数吗?"
谢云州点头:"随时可以启程。"
"那走吧。"沈棠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灵堂,转身离去,"等我病好了,再回来收拾残局。"
回营地的路上,他们听到路人谈论陆家生意突然遭遇的一系列打击——货船被扣,商路被断,连最大的客户都突然取消订单。陆老爷急得病倒在床,陆景瑜四处奔走却处处碰壁。
"奇怪,陆家一向生意兴隆,怎么突然..."沈棠疑惑道。
谢云州面不改色:"商场如战场,起起落落很正常。"
沈棠敏锐地看了他一眼:"与你有关?"
谢云州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淡道:"恶人自有天收。"
当晚,营地举行庆功宴。虽然沈棠身体还未痊愈,但在她的坚持下,谢云州允许她参加部分活动。
酒过三巡,有人提议跳舞助兴。几个士兵拉起胡琴,欢快的旋律在山间回荡。众人围着篝火跳起民间舞蹈,气氛热烈。
"将军来一个!"士兵们起哄。
谢云州本要拒绝,却见沈棠正含笑看着自己。鬼使神差地,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不知沈小姐可否赏脸?"
沈棠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莞尔一笑,将手放入他的掌心:"荣幸之至。"
他们来到篝火旁。谢云州一手轻扶她的腰,一手与她相握。虽然穿的是粗布衣裳,虽然身处简陋的军营,但他们的舞姿却优雅得体,仿佛身处京城最豪华的宴厅。
沈棠原本担心自己的病体跟不上节奏,但谢云州的引领恰到好处,既不过于用力,也不显得犹豫。他们配合默契,仿佛已经共舞多年。
"没想到将军舞艺如此精湛。"沈棠轻声道。
谢云州唇角微扬:"没想到沈小姐抱病在身还能跳得这么好。"
周围的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
舞毕,谢云州护送沈棠回帐篷休息。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几乎融为一体。
"明日启程回京。"谢云州在帐篷前停下,"你好好休息。"
沈棠点头,却突然感到一阵不舍。这几日的相处,让她看到了这个表面冷硬的男人内心的温柔与正直。与陆景瑜的虚伪自私形成鲜明对比。
"谢将军。"她叫住转身欲走的谢云州,"谢谢你...救了我两次。"
谢云州回头,月光映照下,他的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不必言谢。早些休息。"
沈棠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久违的温暖。或许,命运在让她经历那么多苦难后,终于开始眷顾她了。
京城谢府的书房里,沈棠端坐在案几前,一笔一划地抄写着药方。窗外的海棠花开得正盛,粉白花瓣随风飘落,偶尔有几片飞进窗棂,落在她的宣纸上。
"沈小姐,该喝药了。"谢府的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沈棠放下毛笔,接过药碗。三个月的调养,她已经习惯了这药的苦涩滋味。她仰头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小姐真是厉害。"丫鬟敬佩地说,"这药我闻着都想吐,小姐却像喝水似的。"
沈棠淡淡一笑:"比这更苦的药我都喝过。"只是那时候没人关心她苦不苦。
丫鬟收拾药碗退下后,沈棠继续抄写。这是谢云州给她找的差事——帮太医院誊抄医案和药方。工作轻松,又能学到些医术知识,很适合她养病期间打发时间。
院外传来脚步声,沈棠抬头,看到谢云州大步走来。他一身朝服还未换下,显然是刚下朝就过来了。
"今日感觉如何?"谢云州在窗边站定,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好多了。"沈棠放下笔,"林太医新开的方子很有效,这几日都没再咯血。"
谢云州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盒:"西域进贡的雪莲,林太医说对你的病有益。"
沈棠打开盒子,一株晶莹剔透的雪莲静静躺在丝绒衬里上。这种药材珍贵异常,寻常人家根本见都见不到。
"这...太贵重了。"她下意识想推辞。
"再贵重也是给人用的。"谢云州语气不容拒绝,"我已经让人去煎了,晚饭后服用。"
沈棠知道争辩无用,只好道谢。这三个月来,谢云州为她寻来的珍贵药材不下十几种,每一味都价值连城。她曾偷偷询问过府中管事,得知谢云州为了她的病,几乎动用了全部人脉和积蓄。
"有件事要告诉你。"谢云州在案几对面坐下,"你妹妹来京城了。"
沈棠手中的毛笔啪嗒掉在纸上,墨汁晕开一片:"芷儿?她怎么..."
"她不知从哪打听到你被我救走的消息,昨日找到我的副将,要求见你。"谢云州观察着沈棠的反应,"我没立即答应,想先问过你的意思。"
沈棠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宣纸边缘:"她...还好吗?"
"看起来憔悴了不少。"谢云州实话实说,"你'死'后,她与陆景瑜彻底闹翻,搬回了沈家。陆景瑜几次上门纠缠,都被沈老爷拦下了。"
沈棠咬住下唇。她能想象芷儿会有多自责,那孩子从小就把她这个姐姐看得比什么都重。
"另外..."谢云州犹豫了一下,"陆景瑜似乎也听到了风声,正在打听你的下落。"
"他?"沈棠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别担心。"谢云州的声音沉稳有力,"他查不到这里。就算查到了,也动不了你一根手指。"
沈棠深吸一口气,平复心跳。自从来到谢府,她的病情确实好转不少。林太医说她的心疾虽重,但若坚持治疗,再活十年八年并非不可能。更重要的是,这三个月她过得比过去三年都安心——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忍气吞声,更不用看着自己的夫君对妹妹献殷勤。
"我想见芷儿。"她终于做出决定,"但不能在这里。太危险了。"
谢云州似乎早有准备:"城西有处谢家别院,少有人知。明日我安排她过去。"
沈棠感激地点头,随即想起什么:"陆景瑜...他最近如何?"
"不太好。"谢云州嘴角微扬,"陆家生意一落千丈,据说连祖产都抵押了大半。朝中有几位大人收到举报,正在查他父亲任上的亏空。"
沈棠若有所思地看着谢云州:"这些...与你有关?"
谢云州不置可否:"恶人自有恶报。"
次日午后,沈棠在谢云州的陪同下来到城西别院。她穿了一身素色衣裙,发髻简单挽起,比在陆家时清瘦了不少,却多了几分从容气度。
"姐姐!"沈芷一见到她就扑了过来,抱住她放声大哭,"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以为..."
沈棠轻拍妹妹颤抖的背脊,眼眶也湿润了:"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沈芷哭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拉着沈棠的手上下打量:"姐姐瘦了,但气色比在陆家时好多了。"她转向谢云州,突然行了个大礼,"谢将军救命之恩,沈芷没齿难忘。"
谢云州连忙虚扶一把:"沈二小姐不必多礼。"
三人入座后,沈芷迫不及待地讲述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原来她在整理沈棠遗物时,不仅发现了那些药方和账本,还找到了一本沈棠的私密日记,上面详细记录着陆景瑜这些年对她的冷暴力和经济控制。
"我把这些都告诉了爹娘。"沈芷咬着牙说,"爹气得当场就要去找陆家理论,是娘拦住了。后来陆景瑜几次上门,说什么那些都是误会,姐姐的病没那么严重之类的鬼话,都被爹赶出去了。"
沈棠听得心惊:"他没为难你吧?"
沈芷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他倒是想。但我现在见到他就恶心,怎么可能给他机会?"她握住沈棠的手,"姐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如果早知道你在陆家过的是那种日子,我绝不会..."
"不关你的事。"沈棠打断她,"是姐姐没保护好自己。"
沈芷抹了抹眼泪,从怀中取出一叠纸:"姐姐,这些是你留在沈家的东西,我都带来了。还有..."她压低声音,"我发现了一件怪事。你的药方里,有几味药相克,长期服用会加重心疾。我问过大夫,他说这绝不是疏忽,而是..."
"有人故意为之。"谢云州冷声接话。
沈棠脸色煞白。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病是天生的,只是婚后加重了。但如果有人下毒...
"陆景瑜。"她喃喃道,"他懂药理。他父亲早年开过药铺。"
屋内一片死寂。沈芷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而谢云州的表情冷得吓人。
"姐姐,你不能回去。"沈芷紧紧抓住沈棠的手,"至少在病好之前不能。"
"她不会回去。"谢云州斩钉截铁地说,"陆景瑜若想见你姐姐,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这句充满保护欲的话让沈棠心头一颤。她抬头看向谢云州,发现他也在看她,眼神坚定而温柔。
沈芷看看姐姐,又看看谢云州,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送走沈芷后,谢云州陪沈棠在别院的花园散步。春末夏初,园中花草繁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香气。
"谢将军..."沈棠犹豫着开口。
"叫我云州吧。"他打断她,"小时候你不是一直这么叫吗?"
沈棠脸上微热:"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对我来说,恍如昨日。"谢云州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沈棠,我有话想对你说。"
沈棠心跳加速,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这段时间相处,我..."谢云州刚开口,一个侍卫突然匆匆跑来。
"将军!急报!"
谢云州皱眉接过信函,快速浏览后脸色骤变:"陆景瑜上书朝廷,指控你勾结山匪,陷害亲夫。刑部已经发了海捕文书。"
沈棠如遭雷击:"什么?"
"更糟的是,"谢云州沉声道,"他不知怎么买通了几个被俘的山匪,让他们指认你是匪帮同谋。"
"荒谬!"沈棠气得浑身发抖,"明明是他..."
"别担心。"谢云州握住她冰凉的手,"我已经派人去请林太医作证你的病情。至于那些山匪的指控..."他冷笑一声,"剿匪是我亲自带队,所有俘虏都有记录,翻不了天。"
沈棠却忧心忡忡:"陆景瑜在本地经营多年,与官府关系密切。若他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
"那就公堂上见真章。"谢云州声音沉稳有力,"我会陪你一起面对。"
沈棠抬头看他,眼中满是感激与依赖:"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
谢云州深深望进她的眼睛:"因为我在意你。不止是故人之谊,更是..."他顿了顿,"我想成为你的依靠,无论健康疾病,顺境逆境。"
这句话宛如一道暖流涌入沈棠心田。她从未想过,在自己坠入人生最低谷时,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不求回报地对她好。
"我的病..."
"林太医说了,能治好。"谢云州坚定道,"即使治不好,我也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沈棠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这三个月来,谢云州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从每日询问病情,到四处搜罗药材;从陪她散步聊天,到教她下棋读书。他尊重她,关心她,把她当作一个平等的人来对待——这是她在陆景瑜那里从未得到过的。
"给我点时间。"她轻声道,"等这一切结束,等我真正自由..."
谢云州点头:"我等你。"
三日后,刑部的传票送到谢府,要求沈棠七日后到当地衙门接受质询。与此同时,京城开始流传风言风语,说谢将军窝藏逃犯,甚至有人暗示他与沈棠有不正当关系。
谢云州对此嗤之以鼻,但沈棠却忧心忡忡。她不想连累谢云州的名声,更不愿他因自己而得罪朝中同僚。
"不如我独自回去应对。"她提议,"你毕竟是朝廷命官,牵扯进来不合适。"
谢云州却笑了:"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豺狼?"他握住她的手,"别怕,我已经准备好了所有证据。这一次,定要陆景瑜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出发前夜,林太医来为沈棠诊脉。
"恢复得比预期好。"他捋着胡须道,"照这个趋势,再调养半年,应该就能像常人一样生活了。"
沈棠欣喜之余又有些担忧:"明日公堂之上..."
"老夫会随行。"林太医看了谢云州一眼,"将军于我有恩,这点忙算不得什么。"
次日清晨,一行人启程前往沈棠的家乡。谢云州特意安排了一辆减震良好的马车,铺了厚厚的软垫,以免路途颠簸影响沈棠的身体。
路上,沈棠靠在窗边,看着熟悉的景色一点点接近,心情复杂难言。三个月前,她从这里跳崖"身亡";如今,她要回去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紧张吗?"谢云州骑马来到车窗旁。
沈棠摇头:"有你在,我不怕。"
谢云州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指:"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这句话成了沈棠最大的底气。是啊,无论发生什么,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公堂之上,沈棠挺直腰背站在中央。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藕荷色衣裙,发髻简单挽起,不施粉黛的脸上透着几分病容,却掩不住眼中的坚毅。
堂外围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毕竟,一个"已死"的妇人突然复活,还牵扯上山匪和朝廷命官,这样的奇闻可不是天天都能见到。
"肃静!"惊堂木重重一拍,知府赵大人沉着脸扫视堂下,"沈氏,你可知罪?"
沈棠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民妇不知犯了何罪,还请大人明示。"
赵知府冷哼一声,拿起案上一纸诉状:"你夫君陆景瑜状告你三罪:其一,勾结山匪,谋害亲夫;其二,假死脱身,欺瞒朝廷;其三,与谢将军私通,败坏纲常。你可认罪?"
堂下一片哗然。站在一旁的谢云州眼中寒光一闪,但按捺住没有出声。这是沈棠的战斗,他答应过让她自己先应对。
沈棠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大人,这三条罪名条条欲置民妇于死地,却无一属实。民妇恳请与陆景瑜当面对质。"
赵知府皱眉:"陆景瑜称病未到,由讼师代为陈述。"
沈棠早料到陆景瑜不敢露面,心中更添几分把握:"既如此,民妇请求自证清白。"
讼师是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闻言立刻跳出来反对:"大人!此妇狡诈非常,先是假死脱罪,如今又攀附权贵。她的话不可轻信!"
"民妇有证据。"沈棠从袖中取出几页纸,"这是山匪被剿当日,谢将军麾下将士的记录,上面清楚写明民妇是被掳人质,后协助官兵剿匪。若民妇真是匪帮同谋,又怎会助官兵剿灭自己人?"
赵知府接过翻阅,眉头渐渐舒展。
讼师见状急忙道:"大人明鉴!这些记录出自谢将军部下,难免偏颇。何况有被俘山匪指认沈氏为同谋..."
"那些'山匪'现在何处?"沈棠突然反问,"可敢上堂与民妇对质?"
讼师语塞。陆景瑜买通的那几个所谓"山匪"本就是地痞假扮,自然不敢上堂。
就在此时,堂外传来一阵骚动。只见沈芷挤开人群冲了进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沈家父母。
"大人!民女有要事呈报!"沈芷跪在堂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这是家姐在陆家时的药方和账册,还有陆景瑜亲笔所写的取钱字据。家姐重病在身,陆景瑜却屡次挪用她的救命钱,致使病情加重。所谓'勾结山匪',实为陆景瑜欲害死发妻,另娶新欢的借口!"
赵知府接过布包仔细查看,脸色渐渐凝重。
讼师慌了神:"大人!这些不过是家事纠纷,与本案无关..."
"怎么无关?"沈棠声音陡然提高,"陆景瑜为谋我嫁妆,三年来对我百般折磨,连治病钱都不给。见我命硬不死,便借山匪之事置我于死地。那日山寨中,他毫不犹豫选择救我妹妹而弃我,就是最好的证明!"
堂外百姓议论纷纷,已有不少人开始对沈棠露出同情之色。
讼师见势不妙,转而攻击沈棠的品行:"大人明鉴!此妇与谢将军同处三月有余,孤男寡女,难免..."
"放肆!"谢云州终于忍不住厉声喝止,"本官奉皇命剿匪,救下沈氏后因其伤病严重,才带回京城医治。太医院林太医可作证,这三月来本官与沈氏清清白白!"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林太医从人群中走出,向知府行礼:"老朽可证明谢将军所言不虚。沈氏病情危重,若非谢将军倾力相救,早已命丧黄泉。"
局势开始逆转。赵知府沉吟片刻,问道:"沈氏,你既被山匪所掳,又是如何脱身的?"
沈棠正要回答,堂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陆景瑜带着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大人!休听这贱妇胡言!"陆景瑜脸色铁青,指着沈棠骂道,"她与谢云州早有私情,此次假死就是为了与他双宿双飞!"
沈棠看着这个曾经是她夫君的男人,心中只剩厌恶:"陆景瑜,你我心知肚明是谁先负了谁。三年来,你对我冷若冰霜,却对我妹妹大献殷勤;明知我有心疾,却连药钱都不给;最后更是在山寨中毫不犹豫地抛弃我。如今倒打一耙,良心何在?"
陆景瑜冷笑:"证据呢?空口无凭!"
"你要证据?"沈芷突然站出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从姐姐药渣中提取的残留物。大夫说了,里面含有慢性毒药,长期服用会加重心疾。姐姐的药都是经你手买的,你敢说不知情?"
陆景瑜脸色大变,猛地扑向沈芷:"贱人!谁让你多管闲事!"
沈棠反应极快,一把将妹妹拉到身后。陆景瑜收势不及,差点撞上公案,被衙役当场按住。
这一幕彻底暴露了陆景瑜的暴戾本性。堂外围观百姓一片哗然,有人甚至开始骂他"畜生"。
赵知府怒拍惊堂木:"陆景瑜!公堂之上还敢行凶,简直无法无天!"
谢云州趁机上前,呈上一卷轴:"大人,这是下官剿匪的详细奏报,已得皇上御批。内有沈氏协助剿匪之功,请大人过目。"
赵知府恭敬接过,展开细读,面色渐渐肃然。最后,他起身宣布:"本案已明。陆景瑜诬告发妻,克扣药资,涉嫌下毒害命,着即收监候审。沈氏无辜,当堂释放。至于婚姻一事..."
他略一沉吟:"本官会奏请朝廷,准予和离。"
陆景瑜闻言如遭雷击,挣扎着大喊:"我不服!这贱妇与谢云州明明..."
"闭嘴!"赵知府厉声喝止,"再敢污蔑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就在这时,一名差役匆匆跑来:"大人!京城来了钦差大人,说有圣旨到!"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手持黄绢圣旨。众人慌忙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谢云州剿匪有功,沈氏协助有功,特予嘉奖。陆景瑜诬告命官,欺君罔上,着革去功名,家产抄没。沈氏与陆景瑜婚姻,准予和离,沈氏嫁妆如数归还。钦此。"
圣旨读完,陆景瑜面如死灰,瘫软在地。而沈棠在谢云州的搀扶下起身,眼中泪光闪动。
钦差走到谢云州面前,低声道:"谢将军,皇上还有口谕,说您这次做得太明显了,下次要整人记得委婉些。"
谢云州嘴角微扬:"臣遵旨。"
原来,谢云州早就将陆景瑜的所作所为密奏皇上,并请旨为沈棠讨回公道。皇上念在他剿匪有功,又听闻沈棠遭遇,这才下了这道圣旨。
风波过后,沈棠正式与陆景瑜和离,拿回了全部嫁妆。陆家因贪污和诬告等罪名被抄家,陆景瑜被判流放边疆,永不得回。
一年后,京城谢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沈棠穿着大红嫁衣,端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她面色红润,早已不见当初的病容。这一年来,在林太医的精心调理下,她的心疾已基本痊愈,只要不过度劳累,与常人无异。
"姐姐今天真美。"沈芷为她戴上最后一支金钗,眼中满是欢喜。
沈棠握住妹妹的手:"若不是你当初勇敢站出来,我哪有今天。"
沈芷摇头:"是姐姐自己坚强。"她调皮地眨眨眼,"再说,谢将军为了姐姐连皇上都惊动了,这份心意,我可不敢居功。"
沈棠脸上飞起红霞。这一年来,谢云州对她的好,全京城有目共睹。他为她寻医问药,陪她游山玩水,教她骑马射箭,甚至向皇上请旨赐婚。这样的深情,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吉时到,沈芷搀扶着姐姐走向喜堂。谢云州一身喜服,英挺如松,看到沈棠的那一刻,眼中满是惊艳与柔情。
拜堂、合卺、结发...一系列仪式过后,沈棠正式成为了谢夫人。宾客们纷纷祝贺这对新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婚后,沈棠没有像寻常贵妇人那样整日待在府中。她用嫁妆在京城开了间药铺,专门为贫苦百姓提供平价药材。沈芷也搬来京城帮忙,姐妹俩一个坐堂问诊,一个管理账目,配合得天衣无缝。
谢云州对此全力支持,甚至动用自己的关系请来太医院的太医定期坐诊。渐渐地,这间名为"济棠堂"的药铺名声远播,成了京城贫苦百姓最信赖的地方。
某个春日的午后,沈棠正在后院教几个贫家女子辨认药材。阳光透过树荫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谢云州站在廊下,静静看着这一幕。曾几何时,那个在山崖上绝望跳下的女子,如今已脱胎换骨,成了能帮助他人的强者。
沈棠似有所感,回头望来。四目相对,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风吹过,带来阵阵药香。那是新生的气息,也是幸福的滋味。
来源:九月秋风影视汇聚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