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上一届“交通灯“政府在成立之初踌躇满志,曾自称是“进步组合”(Fortschrittkoalition)。默茨也想给自己将领导的新政府取一个合适和响亮的名称。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扬之】
上一届“交通灯“政府在成立之初踌躇满志,曾自称是“进步组合”(Fortschrittkoalition)。默茨也想给自己将领导的新政府取一个合适和响亮的名称。
他本人提出的建议是“黑-红工作组合”(Schwarz-rote Arbeitskoalition)。他的党总干事长李讷曼(Carsten Linnemann)附和道:“没错,新政府叫什么无所谓,重要的是得工作。”
没想到,默茨的建议招来一通“奚落”,甚至还殃及其本人。有评论说:“能提出这种名称的人,一定是个枯燥乏味,情商极低的人。”无奈中,老默只好自嘲道:“我那只是抛砖引玉,下面就看大家的了。”
还别说,这场对外“征名”活动真的引来了不少“玉”。
譬如,鉴于以往的联合政府——除用颜色来做象征外——还多以国旗色取名,如“牙买加组合”、“德国组合”、“肯尼亚组合”等,所以,这次有人建议用“阿尔巴尼亚组合”。
在所有建议中,最刻薄的来自这次大选出局的自民党(FDP):“债务组合”(SchuKo),意指新政府还没上台就欠了一屁股债;既贴切又可爱的建议则来自网络:“花大姐组合”(Marienkäfer-Koalition)。
在本周三(4月9日),红底黑点的“花大姐”展翅起飞:经过数周的讨价还价,德国联盟党(Union)和社民党(SPD)终于就未来的联合执政达成协议。
前情回顾
本届德国联邦议会选举于今年2月23日举行。2月24日上午公布初步官方结果,联邦选举委员会于3月14日确认最终结果。
与往年类似,本次大选无一政党获得绝对多数,因此需组建联合政府。
由于默茨(Friedrich Merz)选前就明确拒绝了选项党(AfD)的合作意向,中右的自民党(FDP)又未过5%的入院线,作为第一大党的联盟党,其组阁的选项理论上有两个:“黑红”两党组合或“黑红绿”三党的所谓“肯尼亚组合”。
在经历了上届“交通灯”政府的破裂之后,三党模式已不受欢迎,所以,勉强过议会多数的“黑红”联合实际上成为未来政府的唯一选项。
只不过,这次德国大选有些“生不逢时”:
1月20日特朗普宣誓就职后,推出的各项政策几近疯狂,把国际局势搅动得浊浪滔天。欧盟内外交困,焦头烂额:一方面要应对来自东西方的两面夹击(东有普京,西有特朗普),同时又坚持继续援助乌克兰。
世界乱象频生,德国却群龙无首。
“交通灯”政府于去年11月破裂后,朔尔茨领导的内阁在议会中已失去多数,执政力大大削弱;而新政府尚未出笼,德国实际上处于“政治休克”状态。因此,欧洲的诸多重大决策和行动,如重新武装、组建援乌的“意愿联盟”等,柏林方面几乎无声无息,站在聚光灯下的基本上是法国的马克龙和英国的斯塔默。
基于这个原因,有望成为下届总理的默茨不愿浪费任何时间,在选后的第二天即马不停蹄地开启了联合政府的组建谈判。
组阁流程以及职位分配的“潜规则”
在德国,联合政府的组建是一个复杂而多阶段的过程,包括政治谈判(“摸底”接触和正式谈判)、讨价还价后达成妥协结果、党内对联合执政协议进行表决、总统推举和议会选举总理等环节。
既然“黑红”组合是唯一现实的选项,所以,这次联盟党和社民党的“摸底”阶段(Sondierungsgespräch)为时很短。双方三党(所谓”联盟党”其实包括基民盟和基社盟这两个姐妹党)很快达成一致,并于3月13日正式启动正式谈判。
为此专门设立了16个工作组,分别负责处理经济、移民、财政等核心议题。每个工作组深入探讨其负责领域中的具体政策,并提出建议和妥协方案。这些结果随后被提交给由双方领导人组成的指导小组进行审议。
之后,谈判方进入联合执政协议起草阶段。对于一些难度较大悬而未决的关键问题,例如移民政策或财政预算分配,双方通过进一步的高层磋商达成了现在的最终妥协。
达成协议并不是政府成立。按照程序,最后形成的协议草案还将提交给各党进行内部表决:联盟党这边由“联邦执委会”(Bundesvorstand)和所谓的“小型党代会”(Kleiner Parteitag:Bundesausschuss)批准,而不需要进行党员投票。社民党这边的程序相对复杂:草案是否能通过,必须由基层表决结果来定夺。
再下一步就是联邦总统向联邦议会提名总理候选人,由议会进行表决。《基本法》没有就这一环节规定具体的时限,只是要求总统在“合适”的时间内推动此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联邦议会的总理选举将于5月初进行。作为第一大党的主席和联盟党的总理候选人,加上未来联合政府伙伴社民党的支持,默茨这次入主总理府已无悬念。
1990至2021年历届德国政府组阁所花费的天数
从上表中可以看出,默克尔的最后一届联合政府组阁(2017年)最艰难,破纪录地长达171天,差不多半年。本次政府耗时两个多月,与之前相比不算太长。
内阁职位的分配通常在整个谈判的最后阶段完成,但真正宣布要等到各党通过“联合执政协议”之后。
这个看似“水到渠成”的人事安排绝对不是简单的按个人能力推举出来的结果,而是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展现了复杂的政治平衡。
首先,党派之间的比例分配(Proporz)是一个关键因素。参与组阁的政党通常会根据选举结果和谈判中的“权力分配”协议,决定每个政党可以获得多少个部长职位。
根据周三新闻发布会上党魁们零星透露的消息,这次的组阁似乎采用了“7-7-3”公式,即基民盟(CDU)和社民党(SPD)各得7个部,基社盟(CSU)获得3个部。这种比例分配既要大体反应民意,又要确保了各党派在联合政府中的相对平衡。
其次,地区代表性也是一个重要考量。各党派之所以努力在内阁中平衡来自不同联邦州的代表,主要出于“政治象征”、“实力体现”和“山头派系”等三个方面的原因:
“政治象征”在于强调国内各州的 “团结”,譬如,德国统一后,每届政府都会给原东德那几个州一定的比例,当年默克尔进入科尔内阁就是一个例子。
“实力体现”是指顾及党内各州党部的实力。德国主要政党在16个州里都有自己的党部,成员人数不等;它们在党内事务中的作用举足轻重。以基民盟为例,它在西部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的党部实力最强,无论是选党主席,还是确定总理候选人,默茨都离不开该党部的鼎立支持。所以,它在联邦内阁的人事布局中应该会有所体现。
“山头派系”是指平衡党内以及地方势力。德国各政党内也存在各种“派系”,而且成因不同,有历史形成的,有区域特色的,也有不同意识形态立场造成的,如绿党中的“理想派”(Fundi)和“现实派”(Realo)。
党领导既要依仗地方实力派,同时又要保持力量平衡。譬如,默克尔执政末期,为了不让对她“三心二意”的北威州派在党内影响太大,她在组阁时故意将天秤偏向西南边境的萨尔小州(Saarland),外长马斯(Heiko Maas)、防长克兰普-卡伦鲍尔(Annegret Kramp-Karrenbauer)和经济部长阿尔特迈尔(Peter Altmaier)均来自那里。
此外,性别平衡和世代更新也是近年来越来越受到重视的因素。特别是在社民党内部,通常会强调内阁成员的性别平等,并推动年轻一代政治家进入领导层。而基民盟方面,也面临着如何在传统男性主导的政治文化中提升女性代表性的问题。
最后,个人政治前途和党派利益也在职位分配中起到重要作用。一些关键职位,例如财政部长或外交部长,被视为具有战略意义的职位,不仅影响政府政策方向,还可能为未来的总理候选人提供平台。例如,这次社民党领导人克林拜尔据说将出任财政部长兼副总理,显然是在为其2029年竞选总理铺路。
这届政府虽然是“黑红”的双组合,但由于联盟党由基民盟和基社盟组成,这届政府实际上是“三党”联合执政。这自然也会体现在部委归属的问题上。
一般来说,财政部、内政部、国防部、经济部、劳工部和外交部被称为“六大部”,可见其重要性。由于总理府部长(“大内总管”)一职通常都由总理本人的党内亲信担任,所以,上述六个大部中联盟党和社民党各占一半。
在内阁责任制的体制内,各部实行的也是“首长制”,即,哪个党执掌的部,就由哪个党说了算。但无论哪个部都离不开财政部的拨款,因此它是总理府之外唯一一个参与内阁所有议题的部门。
组阁时,哪个党出任总理,另一个执政伙伴党一般会拿到财政部这个“钱袋子”。财政部长有时还兼任副总理,形成对总理府的有力掣肘。
同理,哪个党拿下内政部,那么伙伴党就会分得司法部。根据三权分立的原则,隶属内政部的警务系统,则会受到司法部的监督;外交部和发展援助部(Entwicklungsministerium)也是相互补充和牵制的关系,一般会分属两党。
根据未经证实的消息,外交、经济和数字化等部将由基民盟负责;社民党将执掌财政、国防、司法等部;基社盟则领衔内政、科研以及食品与农业部。
默茨: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出师未捷名先损
黑红联合执政的正式协议业已敲定,默茨成为下届德国总理已成定局。
从1972年加入基民盟到2025年入主总理府,默茨的政治仕途曾有过很大的起伏,而分水岭就是千禧年后的第四年。
之前,他的政途可谓一马平川,顺风顺水。
2000年,科尔因“献金丑闻”辞去党的名誉主席一职,其继任者朔伊布勒(Wolfgang Schäuble)也随之下台,基民盟一时群龙无首。
这个局面的两位直接受益者是“新生代”的默克尔和默茨:前者当上了党主席,后者就任联盟党议会党团主席。俩人雄心勃勃,很快成为“你死我活”的竞争对手。
拥有党内少壮派及若干“长老”支持的默茨,严重低估了默克尔的政治手腕,2004年被迫离开党内领导层,2009年退出政坛,之后自我放逐10年之久。期间,他重操律师职业,2016年起还担任过全球最大投资管理公司“贝莱德集团”(BlackRock Inc.)德国区负责人。
2018年,默克尔辞去党主席。默茨看到复出的机会来了,宣布参与竞争党魁一职,可两次均败给在党内被划为默克尔阵营的候选人:第一次输给克兰普-卡伦鲍尔,三年后(2021)又输给拉舍特(Armin Laschet)。直到在2022年的第三轮竞选中,时年66岁的默茨才终于坐上党内的第一把交椅。
虽然他一直否认或避谈,但“雪耻”无疑是他放弃相当成功的商业仕途、杀回政坛的最主要动力。而且,担任党魁只是“阶段性”胜利,他的终极目标就是总理府。
如今他胜利在望,多年的“媳妇”就快熬成“婆”了。
但在大选和组阁的最后冲刺阶段,默茨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特别是声誉方面。
政客中一般有两类人:第一类人追求权力是为了实现某种政治目标,即通过掌权来推动理念的落实;第二类则是为了权力本身而追求职位,而且一旦谋得就再难放下。
曾几何时,在不少德国人眼里,默茨属于第一类,而默克尔属于第二类。现在,人们发现,为了入主总理府,默茨可以轻易改变政治初心和承诺,甚至不惜借用极右势力之手来达到目的。
德文中“Ein Mensch. Ein Wort”翻译成中文就是“一诺千金”的意思。如今,这句德语被恶搞窜改,变成“Ein Merz. Ein Wortbruch”,翻译成中文可以是“默茨食言”或“默茨=食言”
“食言”如今似乎成了他的另一个政治标签。
例一:大选最后阶段,为了与右翼势力争夺选民,为自己和联盟党造势,默茨借用难民行凶造成人员伤亡的恶性事件,在第一时间推出紧缩移民政策的所谓的“五点计划”,其中相当部分与极右选项党(AfD)的立场几乎一致。选项党直接指出默茨就是在照搬和“盗用”他们的主张。
不仅如此,让民主派目瞪口呆和义愤填膺的是,默茨为了在联邦议会通过自己的动议,居然不惜利用选项党的票。这不仅进一步增加了选项党的热度,更违反了他本人去年11月作出的“不与选项党进行任何形式合作”的承诺。
例二:默茨接手基民盟时,该党的核心主张几乎已被掏空或磨尽,纲领基本上只剩以下两条还在吸引着选民:1)支持以“债务刹车”(Schuldenbremse)为核心的稳健财政政策,2)反对任何形式的增税措施。默茨还增加了第三点,以此与社民党和绿党划清界限:彻底摆脱默克尔的难民政策。
虽然他偶尔暗示为了各州的利益可以讨论修改“债务刹车”,但他明确表示,这绝不会发生在他总理任期的开始阶段。即便在大选结束后的头两天,他还划下了红线:“在可预见的未来,我们不可能改革‘债务刹车’。如果真的要进行改革,那将是一项非常复杂且困难的工作。”
然而,这一誓言仅仅维持了几天。默茨很快与社民党达成一致,同意拨款5000亿欧元用于基础设施投资,并为加强国家安全而允许无限制地借贷。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向选民承诺过的一切:进行诚实的财政清账,全面审查所有政府支出,尽量靠每年的税收进项(即1万亿欧元)来维持政府运作,而不过度依赖借贷。
例三:改革“债务刹车”法规就必须修宪,而修宪则需要议会三分之二票的支持。可联盟党与社民党在议会的席位加在一起不够三分之二,因此还必须得到绿党的支持。绿党乘机狮子大开口,迫使联盟党同意从“特别投资基金”中拨出1000亿欧元用于现有的气候与能源转型。
绿党的“生态民粹主义”原来是默茨所不齿的,因为他一直强烈反对绿党的经济政策,竭力主张“经济优先”和“经济转型”,而绿党的政策不仅无法阻止德国工业化进程的倒退,反而会加速这一趋势。
但默茨为了促成改革“债务刹车”法案,对绿党作出了很大的妥协。难怪德国记者和作家穆勒-沃格(Hugo Müller-Vogg)这么评价道:默茨已判若两人,现在的他是“总理府优先,政策内容其次”(Kanzleramt first, Inhalte second)。
以上案例说明,以前给人印象一直比较“爱惜羽毛”的默茨,如今还没正式入主总理府,其诚信已经被大打折扣。
这样的“开局”对德国是祸是福还真不好说。
社民党:输了大选,赢了组阁,丢了未来?
2月23日的联邦议会大选中,朔尔茨的社民党从上届议会的第一大党沦为老三,得票率暴跌9.3%,成为大选失分最多的政党,也是该党自1890年以来交出的最差一份考卷。作为一个传统劳工政党,它在本次大选中仅赢得了12%的工人选票。
但是,社民党虽然输了大选,却在组阁时成了“赢家”。
首先,它以16.4%的得票率获得120个席位,与联盟党(28.5%)的208个席位加在一起,超过议会绝对多数(316)12票,足以在没有绿党的情况下与联盟党联合执政。
其次,由于默茨选前排除了与“选项党”联合的可能性,绿党的得票率又太少,社民党于是成为联盟党组阁的唯一选择。有了这个地位,社民党既可“漫天要价”,也可“待价而沽”。而赢得大选的联盟党反而被动,因为它没有其他选项。
最后,出乎绝大多数观察员的预料,大选中得票率与联盟党相差12个百分点的社民党居然分到了7个部委。真可谓:赢了大选,输了组阁。
社民党联合主席克林拜尔(Lars Klingbeil)一方面营造和谐气氛,表示与基民盟主席默茨相当默契,同时对本党“先输后赢”的局面忍不住搓手窃喜,他说:“当历史来敲门时,你必须开门。”但这并不能央视社民党存在的根本问题。
大选后,社民党声称要边谈边改。“边谈”是指与联盟党商谈联合组阁事宜,“边改”是向广大选民和党内基层表达总结经验、改正错误(人事和政策)的决心。
现在党内党外都发现,社民党在“边谈”方面的确在快马加鞭:与联盟党相谈甚欢,进展迅速,大有不惜代价都要参与执政的架势。但在“纠错”方面却不见动静,譬如,被社民党青年组织(Juso)主席特莫(Philipp Türmer)指责为“败选设计师”的党主席克林拜尔不仅没有引咎辞职,反而被推举为社民党议会党团主席,并领导了与联盟党的组阁谈判,最后还近水楼台,为自己在政府里谋得了一个关键职位(财长兼副总理)。
在不少选民和党员眼里,社民党已堕落为一台纯粹的“权力维系机器”(Machterhaltungs- und Regierungsbeteiligungsmaschine),只为保住执政地位,毫无愿景、理念或战略。有数据表明,基层党员仍在不断流失。
最致命的是,社民党党领导完全缺乏对局势的认知。
社会学家巴特韦格(Christoph Butterwegge)指出,该党领导的上届政府已经非常不接地气,其分配政策导致贫困逐渐蔓延至中产阶级,财富日益集中在少数人手中,让德国社会变得更加不平等、更加分裂。
如今,党内建制派又把希望寄托在改革“债务刹车”上,仿佛这能解决困扰德国社会的严重问题。但是,更多的债务并不能解决贫富分化、财富过度集中、普通民众中日益增长的挫败感等问题。
德国新政府“合伙人”:(从左至右)基社盟主席索德尔、基民盟主席默茨、社民党联合主席克林拜尔、社民党联合主席爱斯肯
社民党如果只满足于眼下组阁成功中“虽败犹荣”的成绩,继续为这份“侥幸”沾沾自喜,而忽略这次大选失败的根本原因,那么,今后很有可能被选民彻底抛弃。
德国自由记者戈斯曼(David Goeßmann)认为:“1919年的历史正在重演,当时,社民党精英在议会批准一战军费并支持镇压工人起义,同时向资产阶级精英靠拢。随后,社民党选举惨败,失去工人阶级支持,客观上为纳粹上台铺路。如今,社民党再次支持军费扩张,对底层和异见者展现冷酷,只为保住权力。这是一场危险的玩火游戏。”
他甚至称克林拜尔为社民党的“掘墓人”。
结语
“别无选择”(Alternativlosigkeit)这个词,是默克尔任内应对危机时的一句口头禅。该词有时可被解读为“情非得已”,有时则是“势在必行”。总之,她是想以此来争取国民和精英们的理解和支持。
默茨在大选结束后似乎也找到了自己的“危机公关”口号:不惜代价(Whatever it takes)。意思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毫无疑问,今天的世界的确处于一个“非常时期”。那么,这里所说的“非常手段”具体指什么呢?
概括起来说,就是未来准备联合执政的黑红两党,利用新议会尚未到位,旧议会尚可运营的很短的“空窗期”,联手未来在野的绿党,以联邦议院三分之二的法定票数,修改了“债务刹车”(Schuldenbremse)法规,为新政府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贷款空间:一万亿欧元。
选前还坚持“债务刹车”的默茨,之所以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不惜背信食言而决定大量举债,一定与社民党的“言传身教”有关。社民党对政府拮据的窘境有着切肤之痛,上届政府正是因为当时联合执政的三党对如何“筹钱”意见不一而破裂的。
默茨此时意识到,面对国内外的严峻挑战,光靠他选前宣扬的“节流”肯定是远远不够的,德国还需要大规模地“开源”。还有,要想让社民党同意上他的船,不从根本上解决钱袋子问题肯定是不行的。
《圣经》中《出埃及记》第32章,讲述了一个关于“金牛犊”的故事:
摩西上西奈山与神交流时曾离开自己的族人长达四十天之久,以色列人因等待过久而变得不耐烦。他们要求摩西的兄弟亚伦为他们制造一个可以崇拜的偶像。亚伦收集了他们的金耳环和饰品,用这些金子铸造了一个金牛犊,并宣称:“这是带领你们出埃及的神。”随后,亚伦还为金牛犊建造了祭坛,并宣布第二天为庆祝日。以色列人开始献祭、饮酒和跳舞,完全背离了神的教导,差点引来上帝的惩罚。
默茨手中的“大笔钱”未必就一定会转化为解决问题的“大手笔”。关键要看如何避免浪费和腐败,如何将钱用在刀刃上,而不是为了取悦于某个群体和阶层去“大撒币”,或为了堵某些财政缺口而“大挪移”。
默茨的开局看似气势如虹,然而魔鬼藏在细节中。新政府的计划中有太多的细节不详,因而内含的风险很大。
最令人不安的是,今后等人们发现问题时,时间和金钱或许已经浪费了许多,补救也已为时太晚。
来源:观察者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