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刚才不小心扭到了脚，而且我的抑郁症好像又发作了，心里闷得难受……”
文|元舞
元舞小书房，总有一本是你喜欢的故事
你陪你的女神，我去找我的天降。
01
毕业庆典的后台弥漫着各种脂粉香气，闷热得让人几乎要窒息。
我抱着刚领到的表演服装，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化妆镜前，谢驰那挺拔的身姿几乎将苏晚星完全遮挡住。
他一只手撑在镜面上，另一只手则温柔地轻拭着她眼角的泪痕。
苏晚星眼眶微湿，鼻尖泛红，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
玫瑰色的唇彩在他雪白的衬衫领口晕染开一小片诱人的绯红。
“驰哥，”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破碎而又惹人怜爱。
“刚才不小心扭到了脚，而且我的抑郁症好像又发作了，心里闷得难受……”
谢驰的眉头瞬间紧锁，“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般敲击在我的心头。
我深吸一口凉气，将装着苏晚星表演服装的袋子扔在他们面前。
“你的衣服。”
谢驰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他愣了一下，接过袋子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硬。
眼神在我与苏晚星之间迅速扫视了一番。
苏晚星仿佛受到了惊吓，往谢驰身后躲了躲，攥着他衣角的手指愈发用力。
“昭昭，晚星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等会儿的压轴舞蹈，你替她跳吧。”
“很多老师都已经提前走了，谁跳都一样的。”
他甚至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女生的化妆间。
更是一直都没有松开搂着苏晚星的手。
你可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已经相伴了十二年。
谢驰目光炽热地盯着我，带着我无比熟悉的神情，笃定我会答应他的请求。
“昭昭最乖了，帮帮忙嘛，乖。”
乖。
这个词如同一根细针，猛地刺入了我最敏感的神经。
02
就在这时，前台传来一阵清晰的掌声。
接着是校长透过麦克风洪亮的声音。
“下面，请今晚优秀演员、毕业生代表，苏晚星同学上台领奖并发表感言！”
后台瞬间安静了一下。
刚才还抑郁症发作、心口闷得喘不过气的苏晚星，条件反射地推开谢驰的手。
眼神里充满了急切的兴奋。
“啊！是我！到我了！”
动作敏捷得像只豹子。
她甚至没有再看谢驰一眼。
踩着那双“崴了脚”的高跟鞋，小跑着冲上了台。
谢驰的手还僵在半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我转过身，只想立刻离开这片让我窒息的空气。
脚步有点快，没看清脚下有什么。
“咔啦——”
是把星空伞。
谢驰在我们十六岁生日那年送的礼物。
透明伞面上洒满了细碎的银色星星。
而此刻伞骨从中折断了好几根。
这把伞，连同伞骨上谢驰亲手刻下的“云蒸霞蔚”四个字。
承载了我们太多的约定和情愫。
可是我的伞今天没有带出来啊。
我下意识地想撑开它看看损坏程度。
借着后台昏黄的光线，我看清了。
刻痕深深，笔触熟悉。
不是“云蒸霞蔚”。
是“共赴星辰”。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就在伞被我撑开带起的微弱气流里，一张折了几折的纸片，从脚边苏晚星化妆包里滑出。
那纸片摊在地上，中间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异常清晰：
【XX市精神卫生中心】
【姓名：苏晚星】
【诊断结果：神经衰弱，适当休息即可】
谢驰似乎终于从苏晚星“瞬间康复”的冲击中回过神。
“昭昭，晚星一直闹着想要这伞，烦了我好久，拧不过她，我就给她也弄了一把。”
“你不要误会呀，我跟她的父母是生意伙伴，人家让多照顾，我只把她当妹妹。”
我猛地合拢了这把刻着别人名字的伞，压在诊断书上。
我没有看他。
所有声音都被我甩在身后。
03
那把星空伞就碎在我脚边。
伞骨上“共赴星辰”的字样像根刺，戳破了我十几年编织的梦。
我闭上眼，谢驰的影子又晃进来。
那年我们才六岁，谢驰偷了他爸的钻戒，塞进我掌心。
“昭昭，长大以后我带你去大城市，住大房子，就我们俩。”
他眼睛亮得像偷了星星。
我傻傻点头，“那你说话要算数。”
“骗你是小狗！”
那会儿天多蓝啊，风里全是槐花香。
十四岁的时候，我们叛逆的爬上郊区废弃水塔找乐子。
铁锈剥落，台阶陡得吓人。
谢驰挽着我的手腕，“别怕，我垫后。”
他总是这样，挡在前面像堵墙，垫在后面像靠山。
有他在，我从来都不觉得害怕。
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罐喷漆。
“写啥？”我喘着气问。
“海大·宇宙第一CP，怎么样。”
他喷完最后一笔，得意地扬起下巴，汗珠沿着少年凌厉的颈线滑落。
“你不是喜欢生物科学吗，我打听过了，海大这个专业最牛。”
“我们现在就说好了，一起去，而且要做宇宙第一的CP。”
漆沫溅在他鼻尖上。
我笑他花猫脸，他忽然凑近。
“昭昭，咱俩锁死了。”
我用力点头，海大成了刻进骨头里的约定。
回程时我逞能跳下矮墙，带来脚踝钻心的剧痛。
“上来！”谢驰毫不犹豫地在我面前蹲下。
他比我高出一个头，脊背宽阔却还带着少年的单薄。
我咬着牙，忍着痛趴上去。
十里的夜路像走不到尽头。
他的背并不十分舒服，呼吸粗重，脚步也越来越沉。
“谢驰，放我下来歇会……”
“不放。”
他喘着气，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我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昭昭。”
我贴着他汗湿的后颈，泪水无声地混进他的衣领。
那一刻的誓言，我觉得比六岁的钻戒还重。
我信他，毫无保留。
04
而这份信任，在17岁那年崩塌了第一道裂痕。
那天妈妈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医生递来的缴费单像张催命符。
我站在缴费窗口前，一遍遍打着谢驰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的机械女声像是嘲讽。
那个说过永远不会放开我的的人，在我人生最需要依靠的夜晚，找不到人。
我紧紧攥着口袋里爸爸病逝留下的古董表。
早些年爸爸看病，花光了家底。
这表是我们家当时唯一值钱的东西。
我纠结的咬破了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最终把它递给回收柜台。
“卖了它。”
手术室的灯还是灭了。妈妈没能熬过那一晚。
我坐在空荡荡的走廊长椅上，浑身血液都像冻僵了。
天快亮时，谢驰才赶来。
“昭昭！”他满脸疲惫和焦急，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手机没电了。”
“晚星她昨晚情况很糟，我不能不管她……”
我僵硬地任他抱着，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我妈也没了。”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他身体一僵，手臂更紧了。
“车祸意外谁都不想，你已经尽力了……”
他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那是最新款的品牌女表，应该价值不菲。
他试图把手表往我手腕上套。
我能看到他的眼里面满是血丝，盛着他的懊悔和急于弥补的慌乱。
可我却猛地抽回手。
“我没事，你去陪苏晚星吧。”
我甚至扯动嘴角，想给他一个理解的微笑，却比哭还难看。
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解释，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谢驰留了下来，笨拙地想安慰我。
可我清楚地看到他手机屏幕每一次亮起时那来电显示上“晚星”的名字。
那名字像一根无形的线，一次次将他本该停留在我身上的心神扯得七零八落。
那年我17岁，学会笑着流泪。
那个关于“宇宙第一CP”的海大美梦，似乎蒙上了一层再也擦不干净的灰。
我开始明白，有些“需要”，比任何刻骨铭心的誓言都沉重。
05
“共赴星辰”的星空伞和苏晚星伪装的抑郁症，像根刺嵌在我心窝里。
但十二年的习惯真的很难改。
距离高考志愿填报系统关闭，还剩最后三小时。
窗外台风像是要把整座城市撕碎。
全市停电，只有手机屏幕幽幽的光映着我麻木的脸。
桌上摊着我和谢驰反复勾画的海大生物科学专业研究资料，页角都磨破了。
那是我们“海大·宇宙第一CP”的水塔誓言。
我们约定好最后再一起核实一下填报信息。
谢驰焦躁地在我面前踱步，手机屏幕反复亮起。
“信号太差了，热点也连不上。”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又一次尝试连接他那台昂贵的笔记本电脑。
就在这时，他手机屏幕亮起。
是苏晚星的直播间推送通知。
漆黑的画面里，只有她带着哭腔的颤抖声音。
“驰哥，我好怕，感觉喘不过气……”
紧接着，一道模糊的光影划过皮肤在镜头边缘一闪而过。
谢驰脸色瞬间煞白，像被电击般跳起来，抓起外套就往门口冲。
“谢驰，”我脱口而出，“志愿，还有三小时。”
他脚步顿在玄关的阴影里，只有急促的声音砸过来。
“昭昭等我，我保证两小时内回来。系统关闭前，我们一起最后确认。”
“晚星状态不对，我得去看看……”
门被他用力带上，那声音震得我耳膜嗡鸣。
黑暗的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他那句被狂风撕碎的承诺。
等？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板上。
母亲急救时，他关机陪她的画面不受控地冲进脑海。
毕业汇演后台，他心疼地为她擦去根本不存在的泪痕……
每一次，他都说“等我”，每一次，又都走向了苏晚星。
06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打开热点，将自己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连上网络。
系统终于跳转至填报页面。
一个提示框突兀地弹了出来。
“检测到关联账号（谢驰）第一志愿信息发生变更（于今日16:30修改）”。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僵硬地点开详情。
上京大学 - 心理学（应用心理学方向）专业。
那是苏晚星无数次在我们面前憧憬的地方。
她说过，只有那里才能“真正理解她的痛苦”。
而今天下午4点半，谢驰还在我身边。
信誓旦旦的跟我说“海大生物科学”是我们共同的梦想。
原来，所谓的“一起最后确认”，不过是要哄着我，陪他把这场戏演完。
他的焦虑不安，是不是根本就是源于，不知如何向我解释这件事。
或许他更想说服我跟着他们一起去上京。
巨大的荒谬感瞬间淹没了我。
他冲出去时那句“等我”，此刻听起来像个天大的讽刺。
光标停在填报框里的“海大 - 生物科学（云昭）”上，像凝固的冰。
就在这时，手机通知栏收到一条短信：
【海城大学招生办】尊敬的云昭同学：恭喜您已获得我校‘深海探骊’全额奖学金资格（本科阶段）。海大期待与您共绘美好蓝图！
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这一次决定权在我手里。
07
台风把窗户撞得哐哐响。
黑暗里，手机屏幕的光割着眼睛。
苏晚星的直播间不再漆黑。
暴雨湿透的谢驰把她搂在怀里，正低头给她手腕“包扎”。
那截雪白的皮肤上，一道刺目的“血痕”。
真像那么回事。
“驰哥，你不在，我割腕的手都是发抖的……”
苏晚星的声音裹着水汽，颤巍巍钻进我耳朵。
谢驰的呼吸都乱了，画面无比刺眼。
就在这时，一袋挤瘪了的番茄酱，悄无声息地从她睡衣口袋滑出。
掉在湿漉漉的地板上，猩红的一小滩。
直播间弹幕还在刷“心疼妹妹”，没人看见。
他身上的雨，是为了苏晚星淋的。
他眼里的心疼，是给苏晚星的。
他修改的志愿，是为了苏晚星的前程。
而我，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一个早已单方面撕毁的约定。
心脏的位置，传来碎裂般的疼痛。
谢驰的声音突然从手机里漏出来，带着哄孩子的甜腻。
“晚星别怕，等电力恢复了，我就送你去医院。”
“台风这么大，不知什么时候能修好吧。”
“昭昭姐是不是还在家等你呢？”
我捏紧了鼠标。塑料外壳硌着掌心。
谢驰笑了一声，轻松得像在讨论晚饭。
“傻丫头，这时候还在为别人着想，昭昭肯定能理解我的。”
别人？我只是别人。
耳鸣炸裂。
窗外的台风好像卷进了脑子里。
原来我的“懂事”，就是给他们铺路的砖。
光标在海大志愿栏上悬停三十秒。
我深吸一口气，像要扎进深海的最后一口氧。
然后食指抬起，干脆利落，点了右上角那个鲜红的叉。
【系统提示：您已退出志愿填报系统，未修改成功。】
屏幕暗下去，映出我模糊的脸。
恭喜二位“精神病患”锁死上京学籍，别放出来祸害人间。
一切都结束了。
08
谢驰找上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门板被他砸得砰砰响。
我拉开一条缝，他挤了进来。
带着满身燥热和一袋我最爱的生煎包。
他喘着粗气，额角有汗。
“昨天停电太乱，晚星她……抑郁症又发作了，闹得特别凶。”
“割腕啊哭喊啊，我实在走不开，没办法及时赶回来。”
“志愿你都确认过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把生煎包往我面前递，试探我眼色。
“快趁热吃，你最喜欢的。”
那熟悉的香味飘过来，曾经能让我雀跃一整天。
可现在，我只觉得胃里翻腾。
看着他那张写满愧疚、疲惫，以及一种“我都解释了你该理解”的脸，连冷笑都懒得挤出来。
“嗯。”
我从未如此淡定。
谢驰像是被噎了一下，“昭昭，别这样，那是人命关天。”
他试图靠近一步，“我知道你委屈，但你一直最坚强了……”
“谢驰，”我打断他，声音很轻。
“你永远觉得我最‘懂事’，最‘坚强’，所以就活该被排在苏晚星的‘意外’后面，是吗？”
他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直白地撕下那层遮羞布。
我径直拎起那袋还冒着热气的生煎包出门。
巷子口那只熟悉的流浪大黄狗正眼巴巴地瞅着这边。
我走过去。
在谢驰错愕的目光下，把袋子里的包子一个一个，放在大黄跟前。
“来，吃吧。”
身后的谢驰，眼神里全是惊怒和难以置信。
我迎着他复杂的目光，“老娘不伺候了。”
“拿着你的‘懂事’和‘坚强’，去喂你的晚星妹妹吧。”
“云昭，你发什么疯。”
他终于反应过来，低吼出声，带着被羞辱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就因为我没赶回来？你就为这点小事。”
“已经给你道歉了，还要怎样，我真是把你惯坏了……”
我嗤笑一声，懒得再费口舌。
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门内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胸腔里一下、一下，沉重地跳着。
视线落在桌上那个还没来得及丢掉的快递盒。
那个装着死蟑螂和所谓“血书”的盒子。
苏晚星的“杰作”。
卡片上歪歪扭扭的写着“穷鬼别做梦”。
和她平时在谢驰面前装可怜时那些“求助”小纸条上的字体一模一样。
我在卡片背面，用力写下一行字：
“惊喜”收到了。下次造假血书，记得用可水洗颜料。
写完，就把卡片重新塞回装着蟑螂尸体的盒子里。
快递单上，一笔一划写下苏晚星家的地址和她的大名。
抱着这个散发着诡异气味的包裹走出门时，谢驰早已不知去向。
09
谢驰把30天三亚双人旅游攻略砸在我桌上。
“昭昭，毕业旅行我都安排好了。”
“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海吗，这次潜水看日出，就我们俩。”
他眼睛亮得像最近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低头叠着衬衫，没接他的话。
“攻略我做了好久呢，吃喝玩乐都有，到时候……”
真奇怪，那张薄薄的纸片曾经是我做梦都想要的，现在却没什么感觉。
手机震动撕裂了我的沉默。
谢驰瞥了一眼屏幕，那串没有存名字却刻进骨子里的号码让他喉结滚动。
“又发作了？药呢？护工呢……”
他猛地回头攥住我手腕，掌心汗涔涔的。
“晚星在浴室摔倒了，磕破了头，我得马上去医院。”
“昭昭，处理完我立刻回来，航班改签明天，我来安排……”
“算了，其实也没那么想去。”
谢驰被我的冷漠冻在原地，徒劳地张了张嘴。
“昭昭，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来源：元舞小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