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比赛场地出来,接受完记者们的采访,正想着乱点儿去宛叔叔公司,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我。
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我获得全国女子散打冠军那天,一个穿着邋遢的男人找到了我,说他是我亲爸。
他还拿出一张被打的浑身是伤的女人照片给我看,说那是我亲妈。
他让我给他钱,如果我不给,他回老家后,就要打死我亲妈……
1
从比赛场地出来,接受完记者们的采访,正想着乱点儿去宛叔叔公司,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我。
「你就是拾月?」男人三白眼里冒着精光,一脸嫌弃、不屑地上下打量我。
「呵呦!要不是知道你是女的,看你这打扮还以为你是男的呢!」
我斜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穿着邋遢,肩上背着很大的迷彩背包,风尘仆仆的样子,既不像是记者,也不像是哪个谈广告合作的。
我直觉这个人找我没好事,翻了翻白眼儿没好气:「你谁啊?找我干屁?」
男人见我承认了,一把拉住我的手,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好闺女,爸爸可算是找到你了!」
「你都不知道,我为了进城里来找你,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卖了,总算是没白费功夫!」
我沉默了,心里却是在翻江倒海。
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
听孤儿院长说,他在孤儿院门口捡到我时,我已经被冻的浑身青紫,小命儿差一点点儿就没了。
眼前这人自称我爸,那当年差点儿要了我命的人会是他么?
既然当年他狠心丢掉我,现在来找我又为了什么呢?
难道我父母一直都在关注着我,知道我得了冠军,冲着我的奖金来的?
也不怪我想的多,这样的事儿,我在孤儿院见过。
和我一起长大的琳琳姐,因为生下来时是兔唇宝宝,也是一出生就被她的爸妈抛弃了。
后来,琳琳姐被人收养了,大学毕业后自主创业有钱了,当初扔掉她的爸妈立刻上门把她认了回去,拿她当摇钱树,不断地跟她要钱。
琳琳姐忍无可忍,背着她的爸妈,带着养父母一家人躲去了国外,这才算是摆脱了她那吸血鬼一般的亲生爸妈……
2
我还在沉思,守在比场地门口的记者听见动静,举着摄像机和话筒向我们跑过来。
我寻思着事情要是闹大了,惊动教练怪麻烦的,连忙把男人塞进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里。
回到了酒店,我把手机随手放在茶几上,翻出我偷藏的半盒儿烟来,递给男人一支,自己也点了一支,狠狠地吸了几口,烦乱的心绪,随着烟雾逐渐飘散。
我手里夹着烟,给中年男人递了一瓶水:「这回你跟我说说怎么个事儿吧!」
男人似乎觉得我不太好惹,傲慢神色收敛了许多,闷头抽了几口烟,才简单地说了下因由。
原来男人叫李树根,他家住在西南大山里一个十分偏僻的农村。
他媳妇生孩子的时候,因为胎位不正,在家生很危险,被他送去了医院。
结果他媳妇进了产房,李树一时大意,他媳妇就从医院里跑了,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前不久,当年那个跑掉的媳妇回来了,他这才在他媳妇嘴里问出了我的下落,寻着线索找来了。
李树根讲完前因后果,把烟头儿丢在地板上,用脚碾灭,眼巴巴地看着我。
「闺女,我去你长大的孤儿院问过了,时间、地点还有当初你身上包的小被子的颜色、花样儿都能对的上,你就是我丢了的闺女没错!」
我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烟圈儿,持烟的手拄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盯着李树根的眼睛好半晌,直到把他看得眼神儿躲闪了,才开口问他:
「你说你媳妇要生孩子的时候跑了?她为啥要跑?是你家暴她了还是咋的?」
「还有,你媳妇跑都跑了,怎么在外面过了十七年又回去了?你说她是图啥呀?」
3
李树根眼神儿闪烁,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他干脆绕开这个话题,直接说明来意:「你这妮子,哪来的那么多为啥?」
「我跑了这老远,好不容易找着你了,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家得了,你奶奶跟你妈可都在家盼着你回去呢!」
我冷嗤一声。
我年纪虽然小,可这十七年里,我受尽了人情冷暖。
我的心态可不是在正常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可比拟的,李树根想用几句语焉不详的话拐走我?怎么可能?。
「空口无凭,还是做个亲子鉴定吧!」
李树根龇着黄黑牙齿,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做就做呗!我是你亲爹,还能怕跟你做亲子鉴定了?」
「不过这费用怎么说?我千里迢迢来找你,家里钱可全都花没了!」
这个李树根也太招人烦了,一想到他有可能是我亲爸,我心里烦躁的要命,更加遗憾,为什么我爸爸不是宛叔叔那样的人?
4
烟吸完了,把烟屁股按在烟灰缸里,我做出了决定:「行!鉴定费我出,走吧!」
李树根嘿嘿一笑,朝我伸出手:「给我点儿钱!」
我一愣,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李树根一撮牙花子:「啧!你这妮子,跟你爸装什么傻?我陪你做亲子鉴定,可是要抽血的,这营养费、疼痛补偿费,少说你也得给我五千块钱!」
我挑眉看李树根,有些怀疑我的智商「我?给你补偿?」
李树根冷哼:「你他妈的不给我钱,我凭什么跟你去医院,还要抽血?你他妈的想屁吃去吧!」
「还有,你妈也病了,治病需要花十万,这个钱你也出了吧,不然你妈只能等死了!」
我咬着嘴唇,盯着茶几上的手机,眉头皱的死紧,心里五味杂陈。
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这个李树根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我和他还没确定是亲子关系呢,他就利用各种明目跟我要钱了,可见这人有多贪婪。
如此不堪的李树根,怎么可能是我爸?
即使他是,我也不能认他,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琳琳姐!
下定了决心,我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也不想问了。
我走到客房门口打开门,指着门外的走廊:「算了,你就走吧,以后就别来找我。」
「你他妈的敢撵老子?老子我可是你亲爹!」
李树根一脸的不敢置信,他站起身,捋胳膊挽袖子地就朝我走过来。
「看来老子我不给你点儿教训,你他妈的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
我嫌弃地看着李树根,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
他想干嘛?
4
我抱着手臂,眼看着他的巴掌要打在我的脸上了,我后背向后一仰,一个擒拿手抓住李树根一只手臂,轻轻一扭,疼的李树根弯腰痛叫出声。
「痛痛痛……你个不孝的玩意!还不他妈快放手,你他妈这是想杀了你老子我?」
他的叫声,惊动了住在同楼层的队友们纷纷打开门来看情况。
我嫌李树根太吵,影响了别人休息,决定速战速决,抓他手腕的手,又往上抬了抬,迫使他将腰弯的更低一些。
「嘴巴放干净点儿,再敢跟我他妈他妈的,信不信我敲掉你满嘴的牙?」
在孤儿院生活十七年,从小我就懂得,对付恶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还恶!
「拾月,你、你放开我,你可别忘了,我是你爸!你亲爸!」
我冷哼一声,一把将李树根推了出去:「就你?也配说是我爸?再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树根被我推得一个趔趄,没稳住,一头撞在了走廊墙上,好不容易站稳,神情慌张地看向我。
「不是,闺女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嫌弃我穷,不愿意认我这个爸?那可是大不孝,要遭天打雷劈!」
我冷漠地扶着房门:「想当我爸?你也配!你养过我一天,给我花过一毛钱吗?少拿你那点不值钱的道德来绑架我,我拾月不吃那一套!」
说完,我「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李树根还不肯死心,拼命地敲门,叫嚷着让我开门,我烦不胜烦,给酒店吧台打了电话,让保安上来把人赶走了。
5
赶走了李树根,我看了看时间,马上下午一点了。
我和宛叔叔约的是三点见面,从这里到宛叔叔的部队,最少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我得快点儿准备出门了。
洗好澡,换好衣服,我哼着小调儿,站在穿衣镜前,一边吊儿郎当地换鞋,一边斜着眼睛打量镜子中的自己。
白色运动鞋,黑色运动裤,果绿色运动服,极短的寸头精神利落,右耳朵上,带着一只五角星形的银白色耳钉。
中性的打扮,一米七的身高,走在大街上,绝对不会有人出我是一个女孩子。
我皱皱眉,摘下了耳朵上的耳钉,站直了身体,收起了我一脸的放荡不羁,镜子里的人立刻从街头小痞子,变成了一个朝气蓬勃的向上好青年!
我这才觉得满意,拿起背包背上,准备出门。
门都推开了,我却忽然嗅到了空气中残留的一丝烟味儿。
我懊恼不已地拍了拍自己的嘴。
为了去见宛叔叔,给他留一个好印象,我花费了一周的功夫戒烟,
结果,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儿破了戒!
不得已,我只好放下背包,跑去洗手间刷了半天牙,才满心忐忑的出了门,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宛叔叔所在的部队赶去。
6
还记得我和宛叔叔的第一次见面,是我九岁的生日那天。
那天,经常来孤儿院做义工的胡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一双很漂亮的运动鞋。
我十分爱惜那双鞋,把它穿在脚上,走路时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把鞋蹭到哪里给弄脏了。
结果一个和我一样大,名字叫晶晶的女孩子看中了我脚上的新鞋,她想用她的旧鞋跟我换,我当然不肯同意。
见我不肯换,晶晶找了她五、六个要好的朋友,把我骗到孤儿院里一间空置的屋子里,仗着他们人多,逼我把那双鞋给她。
在孤儿院待的时间长了,我深深地知道,如果此时我认输把鞋给了晶晶,以后她们还会夺走我更多的东西,我以后日子就会更难过了。
晶晶见我死活都不肯把新鞋脱下来给她,急了,指挥着她的朋友们,对着我的新鞋一顿乱踩,把我新鞋踩的脏兮兮的。
即使如此,晶晶还是不解气,又往我的鞋面上吐了一口浓痰才肯罢休。
这下子我再也忍不了了,哪怕明知道会吃亏,还是凭借蛮力跟那几个人打了起来。
实在打不过他们一群人,我就逮了一个机会,一把把挑事儿的晶晶按到在地,骑到她的身上,双手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
我的脸不知道被谁打了一拳又一拳,鼻血流的到处都是,晶晶也被我掐的发不出声音来,我依然固执地不肯松手。
「都住手!」
房间门突然被打开,院长妈妈冲进房间,围殴我孤儿们闻声纷纷停下了动作,只剩下我打红了眼了,骑在晶晶身上,掐着她的脖子不肯罢休。
院长妈妈见我还不肯罢手,又惊又怒,把那几个孩子拨到了一边儿,拽住我两条胳膊,试图把我拉起来,一边大声呵斥我。
「拾月,快松手!你想把晶晶掐死吗?」
胳膊被院长妈妈扯的生疼,我不得放开晶晶的脖子,随着院长妈妈的力道站起身,我那张被孤儿们打的青青紫紫,还不断留着鼻血的脸,就这样暴露在了在场所有人的面前。
就是那个时候,我见到了宛叔叔。
7
宛叔叔四十来岁的样子,眼神坚毅锐利,脸部线条硬朗,是我长那么大见过的人当中,气质最特别的一个人。
他一只手拎着行李包,一只手里牵着柒柒,看样子,柒柒是被他领养了。
看见又人被领养了,我的神情落寞。
好羡慕柒柒呀,她长得漂亮又可爱活泼,来孤儿院不过才半年,就有人愿意领养走她了。
不像我,本来长相就普通,偏偏脑门上还长了一条倒悬针形的青色胎记,看上去就好像一根长针从我的头顶贯穿而下一般。
后来,我做手术去掉了这道胎记。
而当时,就是因为这道胎记,没有谁愿意把我领养回家,甚至连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害怕我,都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玩。
「啪!啪啪!!」
我正在黯然神伤,院长妈妈忽然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可能是觉得不解气吧,院长妈妈又连扇了我两巴掌,扇得我鼻血流的更厉害了,这才蹲下查身,温柔地看晶晶的伤势,一边斥骂我。
「疯了!拾月你真的是疯了!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狠毒,长大还不得杀人放火?难怪没人愿意要你!」
「你这样的不听话的孩子,就该把你送进少管所去!」
院校妈妈脸气被的通红,见晶晶没有大碍这才抬头,给刚才围殴我的孤儿们当中年龄最大的那个孩子下达指令。
「你,去找后勤沈叔叔要绳子,要长一点的绳子,就说是捆人用的,快去!」
我红着眼睛,没为我自己辩解。
因为我知道,这里所有的人都讨厌我、憎恶我,我说的话没有人会相信。
我不顾鼻血流横流,恶狠狠地瞪着窝在院长妈妈怀里哇哇大哭的晶晶,眼泪在我的眼眶打转儿,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还是宛叔叔看不过去了,不知道他找来了一卷纸巾,在我面前蹲下身,柔声安慰着我,将一小块纸巾卷成卷儿,塞进我的鼻孔,替我止血。
从小到大,除了胡妈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温柔。
我不想哭的,真的!
可我的眼泪却不肯听我的指挥,像开了闸一般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8
院长妈妈安抚好晶晶,这才发现,宛叔叔不知什么时候带着柒柒又折了回来,这一幕闹剧被他看了个正着,只好尴尬地跟他解释。
「宛同志,让您见笑了!这个拾月是我们孤儿院的刺儿头,不服管教,和其他孩子打架都成家常便饭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对了,您回来是还有什么事儿么?」
宛叔叔抽空儿转头看了院长妈妈一眼,又转回头来,用纸巾小心翼翼地帮我蘸去脸上的血迹,生怕弄疼了我一般。
「柒柒说,她的小狗玩偶落下了,我们回来拿一下。」
「对了,孩子们打架,您都不问原由,就判定是这个孩子的错,是不是太草率了?」
院长妈妈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不在意地解释。
「这您就不知道了,我们院里每一个孩子,都和我亲生的一样,他们的性格、脾气什么样,我全都知道。」
「晶晶这孩子,胆小、怕事,人缘儿还好,孩子们都喜欢和她玩,从来没惹过祸,也从来没和其他的孩子红过脸。」
「拾月这孩子就不一样了,这孩子性格古怪孤僻、学习差,特别的不讨喜,孩子们都不爱跟她玩儿。」
「就她这样儿的,晶晶躲着她还来不及,哪里敢来惹她?肯定是她先惹的晶晶他们啊!」
听着院长妈妈说我坏话,我十分生气。
不想让宛叔叔认为我是坏孩子,我可怜兮兮地拉着宛叔叔的手,为我自己辩解。
「才不是的!叔叔,我不是坏小孩儿!是晶晶想要抢我的新鞋,我不给她,我们才打起来的,您相信我好吗?」
宛叔叔爱怜地替我理了理打架时,被抓得乱糟糟的长头发。
「叔叔相信你是一个好孩子,也相信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但是叔叔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解决事情的办法有很多种,只有无能的人,才会用武力解决问题。」
「孩子,你记住,武力绝对不是用来欺负人的,也不光是为了自保,还应该是为了用来保护弱小,保护你爱的人、保护国家的,你明白吗?」
那时候,我还小,不是很明白宛叔叔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懵懵懂懂地点了头,强行把宛叔叔的话记在了心里。
9
医药箱和绳子被一起带了回来,本以为那天我又要被院长妈妈捆起来,关进小黑屋里去。
还是宛叔叔替我力争,说打架的起因不在我,我只是自保而已,院长妈妈才减轻了对我的处罚。
宛叔叔正在替我用药水处理伤口,孤儿院的赵妈妈过来,要把我带走。
可我不想离开,任凭赵妈妈怎样拉扯我的胳膊,我就是不肯离开。
我想求宛叔叔带我回家,我想告诉他,我会很听很听他的话,不管做什么,我都会比柒柒做的更好!
我固执地盯着和院长妈妈说话的宛叔叔,希望宛叔叔能回过头,最后再看我一眼,希望能争取到被领养的机会。
「……拾月这孩子我很喜欢,她跟我很投缘,只是我已经领养了柒柒,没有再多领养一个孩子的条件了,但是我愿意在她被领养前资助她……」
听了宛叔叔的话,我的眼神儿暗了下来,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看来宛叔叔不会领养我了,可是他喜欢我,没有放弃我,还愿意资助我,我应该知足的……
那以后,孤儿院里的人们依然不喜欢我。
我为了不再被人欺负,变得做来越像一只刺猬,逮谁扎谁。
后来,我在宛叔叔的帮助下,去了宛叔叔战友开的搏击俱乐部,开始学习散打、拳击。
学了两年,宛叔叔战友觉得我是个好苗子,就把我送进了省队进行系统的训练。
我很争气,通过自己的努力,很快就在省队站住了脚,并且得过很多次的奖项。
直到今天,我拿到了全国青年散打冠军,我才终于有勇气去看忘宛叔叔,我想亲口谢谢宛叔叔这么多年来对我的资助。
10
到了宛叔叔的公司,宛叔叔派了他的助理小赵叔叔来公司门口接我。
小赵叔叔见到我十分的惊讶,带我一边往里走,一边和我闲聊着。
「你是宛总的外甥?你和他长的真像!」
我笑笑没回答。
很多同时见过我和宛叔叔的人都说,我长得像宛叔叔。
有时候照镜子,我自己也会也觉得自己真的和他很像,我想这大概就是我们有缘分吧!
宛叔叔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见我来了,他指了指靠墙的那排沙发示意我坐下,继续忙着工作。
我规规矩矩地坐下,仔细打量宛叔叔,发现五年没见,宛叔叔的头发竟然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更深刻了几分。
唯一不曾改变的是,宛叔叔的眼神儿依然是那么的坚毅锐利。
宛叔叔很快就讲完了电话,起身向我走过来,我有紧张,「蹭」的一下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问好。
「宛叔叔好!」
宛叔叔拍拍我的肩膀:「好姑娘,没给宛叔叔丢脸,干得不错!」
宛叔叔的一句话,立刻消除了我和他五年未见的生疏感。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起什么,连忙从脖子上摘下金牌,双手捧给宛叔叔,给他深深地鞠躬。
「宛叔叔,这块金牌送给您,谢谢您这些年来的栽培!」
宛叔叔接过金牌,重新替我戴在脖子上,还顺手给我整理了一下衣领,一贯威严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好孩子!这块金牌代表着你的荣誉,叔不能要,你自己好好收着。」
「不过,叔叔得提醒你一句,你可不能因为取得一点成绩就骄傲自满,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你那点儿散打技术看着厉害,放部队里不过只是些三脚猫的功夫,啥也算不上」
我认真地听着宛叔叔说话,连连点头,并且表示,我高中毕业后,想要报名当兵。
宛叔叔果然十分高兴,把我夸了又夸,给我讲起了当兵前需要注意的事项和要做的准备。
最后,宛叔叔又问我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困难,我想了想,就把李树根找我认亲的事情讲给了宛叔叔听。
宛叔叔听了,摸着下巴深思了良久。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这个李树根的情况很复杂,你没有立刻认下他是对的。」
「如果这个李树根有案底的话,对你将来当兵、入党、考编、考公都有非常大的影响。」
「这样,你回去以后,先不要和李树根做亲子鉴定,尽量多收集一些李树根的个人信息,能拿到他的身份信息最好。」
「到时候,你把这些信息交给我,我找人帮你调查一下他的社会背景,咱们再商量要不要和他做亲子鉴定!」
我点点头,知道宛叔叔这是真心实意为我着想,比起那个自称是我亲爹的李树根的所作所为,宛叔叔才像是一个真正的父亲!
11
在和宛叔叔一起吃过晚饭,告别了宛叔叔回到酒店时,天已经黑透了。
刚一回到房间,同住的队友告诉我领队找我有事,让我一回来就过去他房间找他。
我心里有些忐忑,把我这几天做过的事情全部都回想了一遍。
发现我除了今天中午,我在房间里偷偷吸了一支烟以外,再没犯过其他的错误,这才放了心,放下背上的背包,就往领队所在的楼层去了。
领队的房间门大开着,门外有个队友站着偷听。
队友见我来了,连忙把我拉到一边,跟我说了怎么一回事。
原来,李树根被我赶酒店以后,并没有死心,直接去了比赛场地那边,找到了守在大门外等着采访的记者,把他跟我的事情全都跟记者说了。
记者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话题,就带着李树根找我们领队,要求采访我。
谁知刚见到领队,记者还没来得及说话,李树根先哭诉了起来,说我不孝,不仅不认他这个爹,不服他的管教,还动手打了他。
末了,他还要求我们领队一定要好好儿给我教训,让我知道知道,不听他这个当爸的话的后果。
我谢了队友,再次走回领队的房间门口,我假装没看到一屋子的记者和李树根,象征性地敲了敲房门。
「王队,找我什么事儿?」
还不等王队有反应,记者们先蜂拥而上,举着话筒争着采访我。
「您好拾月,我是XX电视台的记者,请问您为什么不肯和李先生相认,是因为他家里条差吗?」
「您好拾月,请问您对李先生在您获得国内散打金牌的时候来认您有什么看法?」
「拾月,您怎么解释今天您动手打了李先生这件事?」
还没等我回答记者的问题,李树根拨开记者冲上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就开始哭诉。
「闺女,爸知道错了,都怪爸当初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妈有机会把你扔掉,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爸现在知道错了,爸不敢求你原谅我,也不敢求你以后给爸养老,只求你认下我这个爸,爸就心满意足了!」
镁光灯「咔嚓咔嚓」地响起,几台摄影机对着我的脸拍摄,记者们的话筒都快要怼到我脸上来了。
我斜着眼睛看着地上跪着的李树根,一只手背到了身后,紧紧地攥成拳头,忍下揍李树根一顿的冲动。
王队连忙弯腰去扶李树根:「李先生,有什么话,您先起来再说!」
树根却说什么不肯站起来:「我不起来!我闺女什么时候原谅我了,我才肯起来!」
呵!还跟我玩儿上道德绑架了!
可他也不想一想,我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但凡我有道德,本就少的可怜的资源早就被人抢的渣都不剩了,哪还能有我的今天?
我干脆也「噗通」一声跪下,冲着李树根「哐哐」地磕头,没几下,我的额头就被磕的通红。
「大叔,我也求求您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虽然拿了冠军,还得了不少的奖金,可是那些奖金我真的不能给您啊!」
「您不知道,我被我父母抛弃这些年,是孤儿院收留了我,给了我一口饭吃,我才没被饿死。」
「如今,我有了能力,肯定是要回馈抚养我长大的孤儿院的。」
「我也早就和我们孤儿院的院长承诺过,这笔奖金,我会一分不少地捐给孤儿院,改善孤儿院里弟弟妹妹们的生活条件。」
「所以,大叔,不管您到底有什么目的,这笔钱,我也一分也不能给您,求求你就不要再纠缠我了」
12
记者们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纷纷赞扬我知恩善报,明理懂事,就连王队都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李树根见记者们倒向了我这边,急忙阻止我继续磕头:「闺女啊,你误会爸爸了!你的钱爱咋花咋花,我一分钱也不会要。」
「我找了你整整十七年啊!没别的念想儿,就是想听我的闺女叫我一声爸!」
「只要你在把户口落回咱老李家,在咱老李家的族谱上添上你的名字,爸就是死了,也知足了啊!」
我趁势停止了磕头,斜着眼睛,讥讽地看着李树根。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冲我的钱来的,你只是想让我认祖归宗?」
李树根缩了缩脑袋,眼睛里的精光闪了一闪举起三根手指开始发誓:「当然是这样了,我敢向天发誓,我说的话有半点儿水分,就让我被天打雷劈!」
我勾嘴角一笑,在李树根迷惑不解的眼神下站起身,不慌不忙地从裤兜儿里掏出手机,点开录音,手机里立刻传出我和李树根的对话。
李树根:「啧!你这妮子,跟你爸装什么傻?我陪你做亲子鉴定,可是要抽血的,这营养费、疼痛补偿费,少说你也得给我五千块钱!」
我:「给你补偿?」
李树根:「你他妈的不给我钱,我凭什么跟你去医院,还要抽血?你他妈的想屁吃去吧!」
李树根:「还有,你妈也病了,治病需要花十万,这个钱你也出了吧,不然你妈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
录音一放出来,在场的人都炸了,王队气的脸色铁青,指责李树根,不该打着认亲的旗号来找我要钱。
在场的记者们也纷纷猜测,这个李树根是不是在撒谎,这人可能跟我没有一点儿关系,他找上我,就是想占便宜,博流量的。
13
李树根慌了,他慌忙朝着我跪行过来,想要拉我的手。
「不是,闺女你听我说,我为了从老家赶过来,身上的钱都花光了,现在我没得吃,没得喝,夜里只能睡桥洞。」
「你妈也真的是病了治病要花的钱太多了,我是实在是拿不出来,才想着跟你要点儿钱救急的!
「你得了那么多的奖金,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妈病死不管的吧?」
我甩开李树根的手,嗤笑一声:「你没钱吃饭,可以去劳务市场,那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招零工,你有手有脚有头脑的,找个当天结算工钱的活干干,挣个饭钱完全不是问题。」
「至于你没钱给你老婆治病,你凭什么来找我?就凭你说你是我亲爸?」
「不要说你没有整理证明我是你女儿,就算是有,我没去法院告你们遗弃罪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想找我要钱?没门!」
听我这么说,李树根再也装不下去了,他从地上跳起来就掐我脖子。
「好你个小兔崽子!忘了本的王八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除了奖金,你可是还有工资拿的!」
「你一分钱也不愿意给你老子是吧?那我生你还有什么用?你不如去死吧,把你这条命还给我!」
记者们见我被李树根掐了脖子,惊呼连连,嚷嚷着打报警电话、叫保安,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拉来李树根的。
李树根手上的力气很大,只一瞬间,我就被他掐的喘不上气,差点儿窒息了。
这让我想起九岁那年,晶晶差点儿被我掐死时,她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我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真大概我和李树根真的是父女关系吧,不然,为什么我们打架都喜欢掐对方的脖子?
只可惜,李树根忘记了我是干什么的,要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制服,我的退役申请还没交上去,我就先被省队开除了。
一抬脚踹在李树根的腹部,李树根吃痛,,掐着我脖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肚子起不来
酒店的保安们赶到后,拿着防爆钢叉和盾牌,团团围住了李树根。
有服务员给我递来了酒精湿巾,我接过擦了擦脖子上被李树根指甲抠破的皮肤,狠狠地朝着地板呸了一口。
「呸!李树根,你当我这个散打冠军是捡来的?还敢跟我动手,真是自不量力!」
李树根还不肯服气:「你个遭瘟的赔钱货!居然敢动手打你老子?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吗?」
我鄙夷地白了李树根一眼:「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老天爷要劈,也是劈你这个满嘴喷粪的玩意!」
「你有本事,你说一说,你来认亲的为什么没带你媳妇来?」
「你和你媳妇之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媳妇即将临盆了还要想方设法地逃跑?」
「你敢当着大家把真相说出来吗?」
李树根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了,敏锐的记者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也不顾危险了立刻把李树根给围了起来,纷纷询问关于他媳妇的问题。
14
警察来了,带走了李树根,最后因李树根寻隙滋事被判拘留七天,罚款两百元。
我觉得警察判的太轻了,可惜我没有话语权。
与此同时,李树根在酒店拉着我认亲的视频也被记者放在了网上。
幸好这件事被宛叔叔及时发现,他让他公司的公关团队及时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加上我在国内并不出名,网友们大多不知道我是谁,那些没能及时删除的视频在网的热度并不是很高,很快就被其他的新闻压了下去。
这让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我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留给我的时间本就不多,我不希望被任何事、任何人干扰到我学习。
然而,李树根却不想我好过。
这件事过去了一周,那天晚上,我正在宿舍复习功课,手机叮铃响了一声。
直到我学习完,上床睡觉,我才有时间拿起手机查看。
李树根申请加我为微信好友,申请信息上,赫然写着:我是你爸,我有些东西想要给你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了李树根的好友。
加上了我的好友以后,李树根二话不说,发了几张照片过来。
照片上,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
瘦弱的女人蜷缩着身体坐在地上,被人抓着头发仰着头的女人面目全非,眼神涣散,看不出来本来的模样。
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几乎没有一片好皮。
我学散打八年,大大小小比赛也参加了不少,却没看到过有谁被打的这么惨的。
看来我猜对了,李树根果然是个家暴男!
只怕当初,他媳妇就是为了摆脱他,才无奈地拖着虚弱的身体逃跑的。
只是,她后来为什么又回去了?
我看的火起,立刻保存了图片,打算报警。
李树根却接连发来了几条语音。
我点开一听,肺差点儿被气炸了。
「闺女知道这人是谁不?告诉你,这人就是十月怀胎生下你的亲妈!」
「你妈刚回来的时候,嘴可严了,我怎么问,她都不肯告诉我你的下落,还撒谎说,你被狼吃了。」
「要不是我不相信,揍的她实在受不了了,她还不肯告诉我你的下落呢!」
「你不愿意认我可以,可你妈为了保护你,被我打成了这个样子,你忍心么?」
15
「妈的!」
我实在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用微颤的左手将图片放大,仔细端详女人的眉眼,越看就越觉得那女人的长相越熟悉,总觉得她好像一个人。
只是她被打得太惨了,我不敢确认她到底是不是她。
「怎么样,看完了没?好不好看?精不精彩?」
那边又发来了语音。
「给我钱,我要二十万,你给了钱,我保证再不会打你妈了,以后也一定好好儿对她!」
我翻出藏在窗帘里的烟,颤抖着手抽出来一支,刚想把它点燃,突然想起在宿舍抽烟,会被舍友举报,只好又把烟重新塞回烟盒。
我苦恼地沉思了良久,这才回复李树根:「你跟她离婚,把她交给我,我给你五万块钱。」
那边回复的很快:「蠢货!你给我二十万,我保证不打她,已经很给你脸了,你居然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五万就想买她自由?做梦!」
我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思索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我决定去派出所报案。
我不再犹豫了,一边穿衣服准备出门,一边回复李树根。
「就五万块,你爱要不要,谁知道这女人到底是不是我亲妈!」
那边再发来的语音就是一通的咒骂。
我深知此时,我不能表现的对照片里的人太在意,否则我将会被李树根拿捏的死死的。
反之,我越是表现的对那个女人不在意,越能沉住气,李树根摸不清我的底细,那个女人反倒会比较安全。
因此,我毫不留情地拉黑了李树根。
这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了照片里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女人,梦见李树根又打了她,她一边呜呜的哭,一边喊着我的名字,撕心裂肺地求我救救她。
16
往后的日子,我继续如同往日一般学习、训练,日子过得枯燥又充实。
可谁也不知道,我的内心焦躁不安,我的心每一刻都在提着,不知道李树根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找上门来
直到半个月后,孤儿院的院长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李树根来找我了。
李树根终于来了,他还带来里一个中年女人,说那女人就是我妈,催着我赶紧给他钱。
那女人身材矮胖,肤色黝黑,头发干枯,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粉红色的短款风衣,不伦不类的。她眼睛在眼眶里咕噜噜乱转,满是算计。
女人见到我,抱着我就哭嚎开了:「闺女呀,妈可想死你了!以后妈再也不会扔下你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妈一辈子都会好好儿陪着你的!」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比起李树根来,更懂得人的心理,哪怕我早有防备,听她说的这一番话,心里也还是酸溜溜的。
我一把把她推开,斜了李树根一眼:「你骗谁呢?她根本不是照片里的那个女人!」
李树根没有说话,那女人先不乐意了。
「怎么不是?我就是她!」
「你看我和照片里的我,眼睛、鼻子、嘴巴哪里都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时候我的脸受伤了。
「现在我脸上的伤完全恢复了,自然就跟照片里不一样,有什么稀奇?」
我又不是傻子,李树根给我看的照片里,虽然那个女人面目全非,可是那身材、那眼神儿却是和眼前的女人完全不同,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人。
我凉凉地看瞟了女人一眼,继续跟李树根交涉。
「既然你交不出人来就算了,反正我跟你、跟那个女人都不熟,没必要为这件事儿难为我自己,你回去吧!」
李树根见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这才放弃了继续算计我的打算:「咳!这个是你姑姑,听说我找到你高兴坏了,非要跟来看看不可。」
「你妈也来了,不过你想买她的自由,五万块肯定不够,一口价,二十万!只要你给我二十万,我就把你妈妈还给你,怎么样?」
我吊儿郎当地把两只手往裤兜儿里一插,看都懒得看李树根一眼,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往门外走。
「那就算了!你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又不讲信用,谁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到底跟我有没有关系,说不定又是你从哪里找来的姐姐妹妹冒充的呢!」
李树根急了,连忙和他那个姐妹一起把我拦住。
「五万太少了!光是买……光是娶她的彩礼我花了就不止五万了!」
「十万!十万块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你爱要不要!你不要,我大不了托托关系,把她卖去缅甸,怎么着也能剩个七、八万,怎么也比卖给你合适!」
我插在裤兜里的手,紧紧地攥着录音笔,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我斜着眼睛,威胁地看着李树根:「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买卖人口,是犯法,我要是去告你,你就得蹲监狱!」
我以为我这话一说,李树根多少会有些害怕,不想,李树根却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还告我?还让我蹲监狱?哈哈哈!」
「你是我亲闺女,一会儿我要给你给你送过来的人,是你亲妈,我一个当爹的,跟你这个当闺女的要钱花那是天经地义,你倒是说说,我哪里犯法了?」
我被李树根噎的顿时没了话说。
李树根说的也没错,但是前提是,他得有我父亲这个身份!
而现在,我们还没有去做过亲子鉴定,那他对我而言,就什么都不是!
可我不愿意浪费时间,跟李树根掰扯这些没用的,目前那个女人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好!我答应你,十万就十万!不过我没有那么多钱,得分三次给你!」
我沉默了良久,才答应了李树根的要求,为了降低他的警惕性,还故意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17
目送着李树根和他的姐姐走远,我一刻也没耽误的把这里的情况上报给了警察叔叔。
李树根和他姐再来的时候,一个瘦小的女人夹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被他们两个人紧紧地箍着手腕。
看清了女人熟悉的面容,我和院长面面相觑了一瞬,随即又各自移开了眼。
这个女人,我和院长,还有孤儿院里许多的孩子都认识。
她就是失踪了三个多月的胡妈妈!
15
胡妈妈和他的丈夫,是本市知名的企业家。
胡妈妈每隔一个月都会来孤儿院做义工,每次来她都会给我们带许多吃的喝的。
在众多的孤儿当中,胡妈妈尤其偏爱我,每次她来,除了明面上送每个人的礼物以外,她总是会悄悄的塞给我一些零花钱。
直到两个月前,因为胡妈妈好久没来了,院长打电话过去问,我们这才知道,胡妈妈失踪了。
胡妈妈看见我,了无生气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彩,她嘴吧张了张,似乎想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只发出了一点儿「咯咯咯」的声音。
这回李树根满脸的不耐烦:「妈的,真他妈的晦气!我怎么遇到你们两个讨债鬼?」
「一个他妈的不老实,嫁给老子不好好儿给老子生孩子、伺候老子,还敢跑。
「一个狼心狗肺,说啥也不肯认老子这个亲爹!真是气死老子了!」
「你还抽瞅什么瞅?还不赶紧给老子拿钱?还有你个晦气东西,以后都给老子滚远点,千万别再让老子见到你了!」
我没搭理李树根,激动地盯着那女人,声音都哽咽了:「妈妈?你真的是我……妈妈?」
胡妈妈还是不说话,没什么力气的点点头,一脸哀求地看着我。
我不着痕迹地朝忙着打扫会客室卫生的姐姐点点头,那个姐姐便拎着拖布出去了。
我则继续拖延着时间,说一些没头没脑的废话。
「那……你怎么证明你是我妈妈?」
李树根更加不耐烦的打断了我的问话:「她是哑巴,说不了话,你让她怎么说?」
「想证明她是不是你妈还不简单,直接去医院做亲子鉴定不就完了?
「顺便你和老子我也做一个亲子鉴定,好让你知道知道,老子我就是你亲爹!」
「说不了话?不可能……她明明能听到声音啊?」
我惊的说话声音都颤抖了!
胡妈妈才不是哑巴,她不仅会说话,而且她说话的声音还特别温柔好听。
很难想象,胡妈妈失踪这一个多月来,她都遭受了些什么!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她是哑巴,又不是聋子,当然能听见,你还问什么问?对了,你有现金没?没有现在就去取,老子要现金!」
这倒是给我找了一个拖延时间的好借口,我点点头让他等着,自己退出了会客室。
警察早就在附近埋伏好了,因此,我刚出会客室不久,警察们就全都到了。
我和刚才那个做卫生的姐姐,率先返回了会客室,趁着李树根和他姐姐对我没有防备,瞬间将两人撂倒,不让他们两个有机会暴起伤人。
其他警察随后一拥而上,把李树根和他姐姐控制住,铐了起来。
李树根又惊又怒,一边跟警察求饶喊冤枉,一边在警察的控制下还想打我。
我看都不看他想杀了我的眼神儿,连忙过去扶住摇摇晃晃的胡妈妈:「胡妈妈,您怎样了?」
胡妈妈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得救了,她神情恍惚地看了看被警察压走的李树根,又看看我,终于脑袋一歪,昏倒在我的身上。
我将胡妈妈送进了医院急救,一通检查做下来,才知道胡妈妈除了有些营养不良、贫血和低血压的症状外,身体上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鞭伤、烫伤、被钝器打击出来的伤和被利器划伤的伤口。
她忽然晕倒,是因为最近没休息好,加上情绪太激动导致的。
我接受完警察的问话以后,警察一遍又一遍的撵我走,都被我无视了。
我守在病床边上耐心等着胡妈妈醒过来,好问问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胡妈妈终于醒过来了,警察问过话后,才允许我再次看望胡妈妈。
16
我没急着进病房,先问警察胡妈妈到底遇到了什么事,省的胡妈妈还要费力气再跟我说一遍。
原来,十九年前,胡妈妈还是个十六岁小姑娘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走过。
人贩子把胡妈妈带到了大山深处,卖给李树根做老婆。
胡妈妈逃跑过几次,可是那个小村子在山里,周围都是茂密的山林,山里地形复杂,不熟悉的人根本找不到出山的路。
再加上那个村子,乃至那一整个乡镇上,有很多人家都买卖过人口,因此整个乡镇对买来的人口看管的都很严,胡妈妈跑了几次都没能跑掉。
后来,胡妈妈怀孕了,要生的时候,村里的接生婆说胡妈妈肚子里的宝宝是臀位,顺产的话很可能一尸两命,不肯给胡妈妈接生。
李树根无法,这才带她离开了村子,去了县城医院生孩子。
胡妈妈在医院待产的时候,李树根出去借钱交住院费,把胡妈妈一个人扔在了医院。
胡妈妈就趁着李树根无暇顾及她的时候,挺着大肚子,不要命的逃出了医院。
胡妈妈本来想的是,哪怕难产是死在荒山野岭,也不愿意给李树根生下孩子。
却没想到她福大命大,这次不仅成功地逃出了那个乡镇,还在逃跑的路上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女孩儿。
胡妈妈本以为就此逃出生天,谁知道老天爷捉弄,十七年以后,她被人贩子以抓小三儿的名义,当街打晕抗上车带走,再次被卖到大山里,好巧不巧,买他的人,依然是李树根。
17
送走了警察,我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沉默了良久。
回想起这些年来,我一直都不理解为什么胡妈妈每次来孤儿院做慈善的时候,送给我的礼物、分给我的零食、买给我的衣服总是会比其他的孩子要多、要好。
原来,这一切只因为我是胡妈妈的亲生女儿啊!
她不肯认我,大概是因为,她不想让我成为她的拖累吧?
是啊,胡妈妈现在有爱她的丈夫,有可爱的儿女。
而我,只是她被人强迫着生下来的孽种而已,她不仅不恨我,还愿意给我一些照顾,已经很善良了。
我想,换了我是她,恐怕孩子一落地,就被我掐死了……
那么现在呢?我已经知道胡妈妈就是我的亲生妈妈了,胡妈妈会愿意把我这个女儿吗吗?
我不知道。
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来到病房,胡妈妈靠坐在床头上,经过半天一夜的修整,胡妈妈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可我看到胡妈妈那张瘦削、苍老的脸庞时,心里疼的发酸,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
胡妈妈见我哭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好握了握我的手,用手指在被子上写下了「别哭」两个字。
然而,这两个字没有安慰到我,反而让我想起了胡妈妈舌头被割掉的事实,眼泪掉的更凶了。
胡妈妈十分无奈,只好拍拍我的小臂以示安慰后,任我哭了个够。
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我呆呆地坐在胡妈妈的床头。
本来,心里有好多的话想问胡妈妈,可到了这个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半句都没能问出口。
正觉得憋的难受时,胡妈妈的爱人和儿女来了,一家四口儿一见面就抱头痛哭,我的存在此刻显得那么的多余,于是,我悄悄的离开了医院。
回到孤儿院,我坐立难安,静不下心来学习。
我在盼望着奇迹的发生,盼望着胡妈妈会来找我,告诉我,我是她的女儿,她其实很爱我很爱我……
18
因为心思太重,我终于病倒了。
高烧烧了三天,差点儿没把我烧傻了,胡妈妈的手写信,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胡妈妈的信很厚,信里的内容,比警察告诉我的要详细一些,里面还具体写了我的来历。
原来,我并不是胡妈妈的亲生女儿。
胡妈妈忍着阵痛从医院逃走后,为了不被李树根找到,她漫无目的逃进了一座大山里,并且在山里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女孩儿。
因为那个孩子是李树根的种,胡妈妈对那个孩子十分的痛恨,根本就没有半点儿想带走她的想法。
她脱下身上的外套,简单地给那个孩子包裹了一下,不让她赤身裸体的去,已经是胡妈妈对那个孩子最大的仁慈了。
胡妈妈休息了半天后,扔下了那个女孩儿,独自一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往那座大山的深处走去。
只是她在山里走了一夜,早上天光渐亮的时候,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早已偏离了山路,她迷路了。
好在那一天的天气很好,是个大晴天,胡妈妈便朝着太阳升起的东方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又走到天要黑的时候,还是没能找到出山的路。
正在胡妈妈绝望的时候,听到了细微的婴儿哭声。
胡妈妈以为那个声音是她扔掉的那个孩子发出的,就顺着婴儿的哭声找到了差点饿死的我,还有,出山的路。
胡妈妈觉得是我救了她,因此,她不仅喂我我一顿奶水,还拼着最后力气,把我带出了大山,放在了孤儿院门口,也算是报答了我对她的救命之恩。
胡妈妈还说,之所以她告诉李树根我是他的女儿,也是胡妈妈的无奈之举。
李树根问他孩子的下落时,胡妈妈实话实说,说孩子生下来就被她扔掉了,她并没有带走。
可是不管她怎么解释,李树根就是不肯相信,还把她打了个半死,说不告诉他孩子的下落,他还要弄死她。
胡妈妈为了保命,就把我说了出来,没想到,李树根信了,还不顾一切地来找我了。
信的末尾,胡妈妈还说我又救了她一条命,她十分的感激我,想认我当干女儿,问我愿不愿意。
我是愿意的,我喜欢胡妈妈,从小就喜欢。
我不知道妈妈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可我一直固执的认为,我在胡妈妈身上闻到的香香的味道,就是妈妈的味道。
可是胡妈妈并不缺孩子,她自己有两个孩子,孤儿院的孩子们也都争着抢着叫她妈妈……
这么一算,其实,我也有很多的妈妈。
院长是我们孤儿院的大妈妈,她对我们严厉又公平,是整个孤儿院的大家长。
徐妈妈和张妈妈专管给我们做一日三餐,她们总是能把简单的食材做的美味又营养。
还有年纪较大的大姐姐们,她们管着我们的日常生活,一点点地教会了我洗手洗脸,洗头洗脚洗衣服。
她们都是我的妈妈……
19
想明白了以后,我拒绝了做胡妈妈的干女儿。
虽然我很失望自己并不是胡妈妈的亲生孩子,我的身世依然是一个谜,可我不再纠结自己的身世,重新把重心放回到学习上。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到到了高考的时候。
面对高考,我很平静,考试的时候更是超长发挥,最后取得了五百六十多分的好成绩。
填报志愿的时候,我听取了宛叔叔的意见,并且做好了入伍的准备。
而法院对李树根买卖人口的判决也下来了。
来给我送奖金的警察叔叔告诉我,通过李树根的案件,公安局破获了一起特大拐卖人口的案件,解救了五十七名被拐的妇女儿童,我立了大功。
入伍的那一天,宛叔叔带着他全家人来给我送行。
见到宛叔叔的妻子那一刻,我和她都愣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宛婶婶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见到她,就觉得她十分的亲切,打心底里有一种想和她亲近的冲动。
婶婶看到我,先是惊讶,然后似乎有些强忍着愤怒的感觉,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带着几分强撑着的意味。
宛叔叔的妈妈见到我的反应,就更夸张了,她踮起脚摸了摸我的脸,一嘴里个劲儿地唠叨。
「像,太像了!军儿啊,这孩子跟你年青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怎么能这么像呢?」
宛叔叔一脸的懵逼,他疑惑地摸了摸他自己的脸:「是有人说过拾月长得像我,不过哪有您说的这么夸张?」
柒柒也嘟着粉嫩的小嘴,拿出手机对着我和宛叔叔就「咔嚓咔嚓」的拍了几张,然后把手机拿给宛叔叔看。
「爸爸,您自己看嘛!你和拾月在一起站着,任谁看了,恐怕都会误会她才是您的女儿呢!」
听了这话,宛婶婶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宛叔叔见事不妙,连忙的板起脸来训斥柒柒:「柒柒!这种话怎么能随口胡说!」
说着,他还是接过了柒柒的手机,仔细看那两张照片。
我也凑了过去,看看那两张照片,看照片里的我和宛叔叔到底能有多像。
可是我被宛奶奶拉住了,她老人家一边踮着脚摩挲着我的脸,一边问我多大了,几月生日,最后又问到了我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之类的。
宛奶奶说,她有个老朋友丢了孙子,说不定我就是她老朋友的孙子,所以问的详细了一些。
好在此时,集合的哨声响了起来,我松了一口气,抱歉地冲着宛奶奶笑了笑,摆脱她紧紧抓着我的手,三步两步回到了队伍当中。
20
我到新兵营没几天,接到了一次柒柒给我来的消息。
她哭着告诉我,因为我的出现,宛婶婶认定了宛叔叔出轨,而我就是宛叔叔的私生女,就是宛叔叔出轨的证据。
无论宛叔叔如何解释,宛婶婶都不肯相信宛叔叔,已经和宛叔叔闹到了离婚的地步。
而宛奶奶也因为宛叔叔宛婶婶的事情,气到脑出血昏迷住院了。
我跟柒柒要了宛婶婶的电话,给宛婶婶打了过去,我告诉宛婶婶,我愿意和宛叔叔做亲子鉴定,证明我和宛叔叔真的没有关系。
或许是我这一通电话起了作用,宛婶婶没有马上和宛叔叔离婚。
直到新兵的生活结束后,我才有时间和宛叔叔、宛婶婶一起去医院,做了亲子鉴定。
鉴定结果出来时,宛叔叔信心满满地拉着我和宛婶婶一起去看鉴定结果。
出人意料的是,我和宛叔叔居然真的是父女关系!
宛婶婶狠狠地打了宛叔叔一巴掌,放下一句「离婚!」便独自一个人气冲冲地走了。
留下我和宛叔叔面面相觑。
「宛叔叔,您……」我有些难以启齿,宛叔叔在我心里的完美形象,在这一刻渐渐崩塌。
虽然我经常幻想,自己是宛叔叔的女儿就好了,可我从来没想过,我会以宛叔叔私生女的身份实现我的愿望!
甚至我还有些惶恐不安,生怕因为我,破坏了宛叔叔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
21
「不可能!这不可能!」宛叔叔的情绪也几近崩溃。
「这是怎么回事?我没有……拾月,你相信叔叔,叔叔这辈子除了你宛婶婶,再也没有过第二个女人,你不可能是我的女儿!」
「对了!一定是鉴定结果出了问题,我们在做一次鉴定,对!换一家医院再做一次!再做一次,一定不是这样的结果!」
宛叔叔也不承认我和他有关系,我本该松一口气才对。
可是并没有,我的心反而被吊的更高了。
我忍着心里的酸涩,一言不发地跟在宛叔叔身后,又去了两家医院,分别做了两次亲子鉴定。
回到部队里,我整日的惶恐不安,参加训练的时候,还差点儿出了一个大事故,吓得战友和领导们盯了我好几天,指导员也天天找我谈话,生怕我再发生意外。
鉴定结果出来那天,宛叔叔却没有联系我、告知我鉴定结果,也没有人再来部队找过我。
那段日子里,我从忐忑,变成了期待,又从期待变的失望,再到麻木,直到我接受了我从始至终,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孩儿的事实。
接受了这个事实以后,我逼迫自己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不再去幻想不属于我的东西,断绝了和外界的联系,重新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紧张的训练和学习中。
也因此,我并不知道,宛婶婶最终还是决定要和宛叔叔离婚。
宛叔叔不死心,甚至还当着宛婶婶的面找了好几个私人侦探,帮他一起调查他自己的过往
可是查来查去,也没能查出宛叔叔和除了宛婶婶以外的女人有过暧昧的关系。
那可就怪了,难道宛叔叔是雌雄同体,一个人就可以孕育生命不成?
直到有人提出,让我和宛婶婶也做一个亲子鉴定。
宛叔叔和宛婶婶亲自到我部队找我,将我接去了当地最权威的鉴定中心,分别给宛叔叔、宛婶婶和我分别采了血,做了三联亲子鉴定。
结果出来,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我,居然是宛叔叔和宛婶婶的亲生女儿!
宛婶婶怔愣半天,迷茫地喃喃自语:「怎么会呢?你怎么会是我的女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宛叔叔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宛婶婶的双手,激动地大声嚷嚷:「媳妇儿!我知道了,当年,当年咱们生的那个孩子根本没死!」
「一定是我妈,一定是我妈做了什么手脚,让我们误以为那个孩子死了啊!」
「媳妇你好好儿想一想,当时,当时你亲眼看到咱们那个死去的孩子了吗?」
听见宛叔叔的分析,宛婶婶的眼神儿顿时清明了一些,她的眼睛在我的脸上流连,似乎透过我的脸看到了那段不堪的历史,仿佛做梦一般喃喃自语,
「当时……当时你还在部队里,没能去陪产……」
「你没在,我要看孩子,你妈说,说怕我看了会难过,说什么也不肯给我看!」
「她把孩子给抱走了,不管我怎么哭,怎么求她,她也不肯让我看一眼那个孩子!」
说到这里,宛婶婶捂着嘴巴哽咽了很久,才继续说下去。
「……她说她会在你家祖坟附近给那个孩子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埋掉……」
「原来,原来我的女儿根本没死,一定是你妈,你妈嫌弃我生的是一个女儿,不能再给她生个孙子,她才趁着我昏迷的时候把我的孩子扔掉了……」
说到这里,宛婶婶已经哽咽难言了,她终于醒悟过来一般,一把把我抱搂进怀里痛哭流涕:
「闺女!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知道啊……妈妈真的不知道……妈妈以为你奶奶说的是真的,真的以为你死了……」
「你奶奶好狠的心啊!她怎么能……怎么能忍心把你扔掉的?害得你差点儿夭折,害得我们母女被迫分开十八年啊……」
22
我在妈妈的怀里早已哭的泣不成声,想到自己这十八年来,在孤儿院所受到过的委屈。
想起这十八年,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辗转难眠,彻夜想像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人。
想象着爸爸妈妈陪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吃饭,带我一起玩耍,陪我一起学习的样子,我总是想着想着,泪水就不知不觉地打湿了我的枕头……
然而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我的爸爸妈妈离我那么近,原来爸爸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等妈妈的情绪平静下来,妈妈才把前因后果讲给了在场所有人听。
当初妈妈怀我的时候,爸爸经常出任务不在家,就把乡下的奶奶接近城里来照顾妈妈。
奶奶那时候,非常想要一个孙子,就经常熬一些成分不明的药水给妈妈喝,非说那是生儿子的秘方。
妈妈是老师,是个有文化的人,当然不愿意喝奶奶给她端来的东西。
可是奶奶并不死心,总是把那些药水掺进各种食物中,哄骗妈妈吃下去。
还有四、五天就是预产期的时候,奶奶又一次端来了一碗颜色诡异的鱼汤给妈妈喝,这一次,妈妈说什么都不肯喝了,奶奶非要逼着妈妈把鱼汤喝了不可。
妈妈在和奶奶争执的过程中,不小心被奶奶推倒了,疼的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奶奶怀里抱着一个襁褓,站在妈妈的床前,扇自己的嘴巴子。
奶奶说自己造了大孽,不该推妈妈那一下儿,害得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命,哭着求妈妈原谅她……
妈妈因为我没了,伤心过度,得了很严重的产后抑郁症。
爸爸回来后,什么也没说,把奶奶送回了老家,他自己精心照顾起妈妈,两个人都沉浸在痛失爱女的悲痛中,竟然谁都没就没顾得上细究我的「死因」。
因此,妈妈和爸爸,居然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根本就没死,而是被我奶奶扔掉了。
爸爸也恍然大悟,他用双手在自己脑门上比量着,开口说话时,鼻音很重。
「拾月小时候,这里有这么长一条三角形的胎记,看着还挺吓人的。」
「当时就是因为她脑门上有这道胎记,我怕妈不喜欢她,才领养了柒柒。」
「我知道,我妈迷信的很,她要是知道我领养了这么个孩子,非得闹翻天不可。」
「说不定拾月是个女孩儿,脑袋上又有道胎记被我妈丢掉了,我妈又怕我们不乐意,就骗我们,说拾月死了……」
奶奶大概是万万没想到,妈妈生了我以后,就再也没能怀孕。
爸爸妈妈去医院查了几次,得出的结论都是他们的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完全可以孕育健康的宝宝。
然而他们无论怎么努力,妈妈就是无法再次怀孕。
得知这个结果后,出乎父母的意料,十分重视后代的奶奶不仅没有撒泼哭闹,对妈妈还加倍的好了起来。
现在想来,奶奶见父母没能够再怀孕,一定是觉得这是老天给她的报应,不敢再作妖,想着对妈妈好一点儿,补偿她对爸爸妈妈的愧疚。
23
退伍以后,我回到了爸爸妈妈身边,他们为了弥补多年来对我缺失的爱,对我异常的关心爱护。
在我成年后,我终于找到了我十几年我一直心心念念的家,找到了爸爸妈妈!
可是当过了两年的兵,我似乎并不是那么需要家庭的温暖了。
李树根也再次找上了我。
当初,胡妈妈被解救下来,法庭对李树根量刑时,因为证据不足,李树根因收买人口,虐待被收买妇女,只判了一年零六个月的刑,还没有我当兵的时间长呢。
李树根找我,还是跟我要钱,想让我给他养老的,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相信我不是他的闺女,直到有一天,我爸爸出现在我的身边。
李树根看着我和我爸爸相似的脸,相似的神情,终于相信我不是他的闺女。
李树根的精神终于崩溃了,他想方设法找到了胡妈妈的住处,悄悄跟踪胡妈妈。
有一天,胡妈妈一个人出门,在路口等红绿灯,发了疯的李树根突然在胡妈妈身后冒了出来,用尽了力气推着胡妈妈的后背,同胡妈妈一起冲进了汹涌的车流之中。
好在胡妈妈福大命大,只受了一点轻微的伤。
李树根自己却被路过的大车碾压成了两截,当场身亡。
退伍后,等待学校开学的日子里,我住进了爸爸妈妈的家里。
爸爸妈妈待我极好,不停的嘘寒问暖,搞的我浑身不自在。
好在柒柒看出了我的尴尬,跟爸妈提了几次,爸爸妈妈才收敛了一些。
奶奶自从脑出血被抢救回来以后,一直瘫痪在床上,由爸爸请的保姆照顾着。
奶奶看到我,嘴里「啊啊」的叫着,谁也猜不出来她想说什么,我猜,大概她是想跟我解释当年她是怎么弄丢我的吧。
但是那些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知道,一切苦难都已经过去,以后的日子,前方等待我的,将是一条平坦的康庄大道!
来源:冬瓜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