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咽气时,年过60的我妈拉着90岁的外婆,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9-15 17:15 5

摘要:外婆咽气时,年过60的我妈拉着90岁的外婆,说自己伺候了她大半辈子,为啥她还是看不上自己?外婆到死也没说话,全家只有我知道是为什么。完结

声明:故事虚构,不要代入现实,

外婆咽气时,年过60的我妈拉着90岁的外婆,说自己伺候了她大半辈子,为啥她还是看不上自己?外婆到死也没说话,全家只有我知道是为什么。完结

外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妈——一个年过花甲的女人,正死死攥着她九旬母亲枯瘦的手。

“妈,我伺候了您大半辈子,为什么……您到头来还是看不上我?”

那声音里的颤抖,是积攒了半个世纪的委屈。

外婆却只是挣开了我妈的手,浑浊的眼睛望着门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等着我大舅和小姨。

她到死,都没有给我妈一个答案。

从那天起,我妈就像被抽走了魂,整日整夜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木然地躺在床上。

曾经那个风风火火的女人,如今对窗外的阳光、桌上的饭菜,对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丧失了兴趣。

她总说浑身都疼,那双手,也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所有人都说,我妈是没了妈,伤心过度。

只有我知道,她病了。

这病,已经折磨了她大半辈子。

1. 一场哭不出来的葬礼

我真正意识到我妈不对劲,是在外婆的葬礼之后。

跟灵堂里哭得撕心裂肺、几近昏厥的小姨,以及那个缩在角落里一根接一根猛抽烟的大舅相比,我妈显得太过平静,甚至有些“没心没肺”。

她像个精准的陀螺,在灵堂内外旋转,迎来送往,操持着每一项繁杂的事务。

只是在偶尔的间隙,她会停下来,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一动不动地发呆。

她悄悄对我说,她哭不出来。

外公走后,外婆就一直跟着我妈生活。

那是个极其讲究的老太太,身体却不大好,还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但又没到完全糊涂的地步。

她的清醒和糊涂,就像潮汐一样毫无规律。

清醒时,她要去公园遛弯,要去超市排队抢特价鸡蛋,甚至还要兴致勃勃地去看戏听曲。

可谁也说不准,她会在哪个瞬间,突然忘记回家的路,忘记自己是谁。

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是她竟直愣愣地站在了车水马龙的路中央,脸上是孩童般的迷茫与无助,然后,裤子就湿了。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柏油马路上,她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坐在斑马线上嚎啕大哭。

整个路段因为她,堵了整整半个小时。

这种时好时坏的状况,最是磨人。

外婆规矩又多得吓人,扔个垃圾都要戴上专门的乳胶手套,见不得人有片刻的清闲。请来的保姆,没一个能忍受超过三个月。

我妈被逼得焦头烂额,最后只能在离正式退休还有好几年的当口,办了提前退休。

从此,她的人生就只剩下一件事——在家全心全意地伺-候老太太的吃喝拉撒。

外婆即便到了后来经常失禁,身上也总是清清爽爽,带着一股桂花头油的香气,没有丝毫老人味。

那花白的头发,永远被我妈梳得一丝不苟,用发卡妥帖地别在耳后。

而我妈自己呢?永远是那头方便打理的短发,一身洗到褪色变形的旧衣服,仿佛颜色和款式早已被岁月磨去。

很少有人记得,我妈曾是我们市里特级中学的金牌教师。

在那个年代,能在市一中评上特级的,屈指可数。

三尺讲台,曾是她挥洒热情与才华、赢得整个社会尊重的舞台。

我能想象,当她递交那份提前退休申请时,内心是何等的挣扎与不舍。

那年,她还不到五十岁。

办完手续那天,她很晚才回家,眼圈红得像兔子。

可她,一个字都没说。

外婆癌症晚期住院,我妈更是几乎以医院为家,和护工两班倒,衣不解带地伺候。

那点微薄的养老金和她半生的积蓄,像流水一样淌进了医院。

当医生明确告知外婆时日无多后,她又开始忙着为外婆准备后事,要用最好的寿衣、最体面的寿材。

她甚至学会了上网,在那些卖殡葬用品的直播间里一守就是几个小时,看主播把一件件寿衣穿在模特身上展示,直到挑中她认为外婆会满意的那一套。

我妈这个人,好像天生就有一股使不完的牛劲。

可这股牛劲,在外婆临终前,被彻底击碎了。

外婆病到后来,整个人都糊涂了,连亲人都不认识。

可就在临走前那一刻,她的大脑却奇迹般地回光返照。

我妈紧紧握着她的手,哽咽着问她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外婆却猛地甩开了我妈,用尽力气,一声声地呼喊着大舅和小姨的名字。

那一刻,我妈终于崩溃了。

“妈!我伺-候了你大半辈子,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你为什么就是看不上我?”

外婆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那眼神,像淬了冰。

她就那么撑着一口气,直到姗姗来迟的大舅和小姨终于赶到,她才吃力地交代了遗嘱藏在哪里。

然后,她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甚至是欢喜的笑容,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葬礼结束,我妈似乎才真正意识到,外婆死了。那个她追问了一辈子的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日日夜夜啃噬着她的理智,折磨着她的余生。

她,再也无法解脱。

那根常年紧绷的弦,在寂静中,“嘭”的一声,断了。

2. “懂事”的诅咒

我妈是家里的老二,不上不下,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

她出生在六十年代,即便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期,外婆家的条件也算得上优渥。

外婆是上海的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生得一副好相貌,骨子里透着孤高与傲气。

当年响应号召上山下乡,才流落到我们这个小地方。

她心气高,挑来选去蹉跎了岁月,最后才退而求其次,嫁给了农村出身但相貌堂堂、工作体面的外公。

我妈刚出生,外婆便以“身子弱,带不了孩子”为由,将襁褓中的我妈送回了农村老家。

于是,我妈成了跟着太姥姥,喝着羊奶和小米汤长大的孩子。

她对父母的全部印象,就是过年时,他们带着哥哥、抱着妹妹回老家时那短暂而陌生的身影。

后来政策变了,外婆虽没能如愿调回上海,但也跟着外公进了市区的国营单位,生活条件已是天壤之别。

可他们,依旧没有把我妈接回来。

直到我妈七岁,到了必须上学的年纪,才被一纸通知“送”回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里“家”。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水原来不是用扁担从井里一桶桶挑回来倒进水缸的,而是从一个叫“水龙头”的东西里拧一下就会“哗啦啦”地流出来。

她第一次知道,蔬菜不是非要自己翻土播种,去一个叫“菜市场”的地方就能买到。

她也第一次知道,小孩子的衣服,竟然可以不是用大人的旧衣服在昏暗的油灯下改的。

大哥和小妹的漂亮衣服,都是在成衣店里买的,家里甚至还有一台在当时极为稀罕的缝纫机。外婆会踩着缝纫机,亲手为他们做些小件的衣物。

我妈回到“家”的第一天,外婆打开门,没有去接她手里那袋沉甸甸的土特产,而是从头到尾皱着眉,捂着鼻子,视线死死地钉在她那双露出脚趾的破旧布鞋上。

小小的我妈,瞬间就读懂了那种嫌弃。她窘迫地蜷起脚趾,心里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但她记着太姥姥的嘱咐,从进门第一天起,就开始学着看眼色,主动承担家务。

起初,外婆嫌她说话土气,嘴巴不甜;嫌她皮肤黝黑,举止粗俗。

但后来,外婆发现这个小小的女儿简直是个家务全才,洗衣拖地、做饭带妹妹样样都行,便渐渐把所有杂事都丢给了她。

可那时候的我妈,也才七岁啊,洗个碗都要踩着小板凳才能够到水池。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她甚至比小两岁的小姨还矮小,正好可以穿小姨淘汰下来的旧衣服。

家里的平衡被打破,大舅和小姨起初联合起来排挤她。小姨甚至会故意尿湿裤子,然后看外婆一边哄着她,一边理所当然地指挥我妈去清洗、拖地。

他们以为这个“外来者”会分走父母的糖果和宠爱,却惊喜地发现,他们的糖果从未减少,父母的宠爱在对比之下反而愈发明显。

这个新来的姐姐,甚至会把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点点好东西,小心翼翼地分给他们。

外婆也时常当着亲戚的面夸我妈——“我们家淑芬啊,最懂事了。”

可谁又曾想过,这个“懂事”的女孩,其实比大舅还小,只比小姨大两岁而已。

就这样,我妈靠着吃剩饭、包揽所有家务、帮小姨梳头、给大舅拎书包,一点点地,终于“融入”了这个家。

“懂事”,成了外婆贴在她身上最牢固的标签,也成了困住她大半生的诅咒。

所以后来,大舅考上上海的大学,又恰逢出国热,外婆砸锅卖铁也要支持他远赴重洋。

小姨成绩一塌糊涂,想开店创业,外婆二话不说就卖掉了城里的老房子给她做本钱。

只有我妈,按部就班地遵从外婆的安排,考了本地的师范大专,毕业后分配到学校当老师,然后早早结婚,又黯然离婚。

外公去世后,她更是卖掉了单位分的福利房,加上半生积蓄,又四处举债,才凑够钱买了套带电梯的大房子。只因为外婆喜欢阳光,爱养花草,住不惯老旧的楼梯房。

其实,我妈上学时的成绩,比大舅要好得多。

其实,她的梦想是学医,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儿科医生。

但是外婆说,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师范大专包分配,毕业就能挣钱,早点报答父母才是正经事。留在本地,将来也好照顾我们。

我妈为此哭了一整夜,第二天还是红着眼睛,答应了。

外婆说,等我们老了,就指望你在身边照顾了。

外婆还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最心疼的就是我妈。

我那个傻乎乎的妈,信了。

或者说,她太需要相信那是真的。

以至于外婆临终前,当那份薄薄的遗嘱内容公之于众时,她苦苦支撑了一生的那个脆弱信念,轰然崩塌。

她向外婆提出了那个在她心里憋了半个世纪的问题。

可外婆,至死未答。

这沉默,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残忍,它要将我妈活活困死、逼疯!

3. 一场有预谋的围攻

葬礼后,我妈把自己像活死人一样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三夜。

我急得在门外团团转,最后几乎是砸着门,哭着求她别吓我。

门开了,她瘦得脱了相,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垂着眼皮,声音轻得像羽毛。

“囡囡,妈肯定吃饭,你别担心。可妈……太累了。”

“这大半辈子,我总觉得睡不够。你外婆以前老说我懒,现在没人说了,我总算可以好好歇歇了。你就让妈……多睡会儿吧。”

那声音里带着近乎祈求的商量,让我的心狠狠一揪。

我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冲上去抱住她,才发现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硌得我生疼。

我真的怕她出事。

可她执意不肯去我那儿住。

我只好每天抽空或是请人做好饭菜放进冰箱,又在家里装了监控,像监视犯人一样盯着她有没有按时出来吃饭。

我还把我那只黏人得要命的金渐层“薯条”送了过来,强行给她派了个“铲屎官”的任务。

只要一下班,我就立刻带着我那胖乎乎的女儿赶过去。

我妈最疼外孙女,只有看到孩子天真烂漫的笑脸时,她紧锁的眉头才会稍稍舒展,嘴角才能牵起一丝微弱的笑意。

女儿,成了我哄她的唯一法宝。

我妈就是这样,她不愿让外婆操心,也同样不愿让我这个女儿为她牵肠挂肚。

她的善良,已经近乎懦弱,一生都在将别人的感受置于自己之上。

每次到了饭点,她就像上了发条的木偶,机械地走到监控下,一口口把饭吃完。

然后洗干净碗,转身又将房门关上。

我每天都强行拉她出门散步,我老公也特意在周末安排各种户外活动,硬拖着她一起去,不给她任何躲在屋里的机会。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我妈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总算愿意和我多说几句话了。

可偏偏就在这时,大舅和小姨,拿着那份遗嘱,找上了门。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卖掉这套房子,让我妈立刻搬走。

房产证上是外婆的名字。而外婆的遗嘱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房子由大舅和小姨平分。

这些年,因为是顶级学区房,这套房子的价格已经翻了六七倍,市价稳稳站在四百万以上。

一人一半,就是两百万。

可这房子的首付和贷款,全都是我妈一个人出的啊!那里面有她卖掉自己房子的钱,有她一辈子的积蓄,还有她低声下气借来的外债啊!

我从监控里看到我妈的头越垂越低,那卑微的样子让我的血瞬间冲上了头顶。

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杀了他们!

我要把这对欺负我妈的狗男女,全都杀了!

我发动汽车,一脚油门踩到底,疯了一样向我妈家冲去!

4. 撕破脸的“家人”

门虚掩着,我飙了一路车,此刻却在门口冷静了下来。

我从门缝里看到,屋里不光有大舅和小姨,连我那个不怎么露面的舅妈和小姨夫也赫然在座,显然是组团来的。

“你说这房子是你出钱买的,证据呢?房本上写的可是妈一个人的名字!”舅妈尖利的声音划破了空气。

“姐,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小姨把桌子拍得“啪啪”响,脖子都气红了,“我和大哥大嫂商量过了,念在你照顾妈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愿意分三分之一给你!四百万的三分之一,那也是一百多万!我们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没想到你竟然想独吞!”

舅妈立刻接腔:“就是啊,二姐。你侄子马上要结婚装修,正是用钱的时候,他可是你唯一的亲侄子,你不帮衬就算了,怎么还……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姑姑!”

“按理说,我们直接找中介卖房,然后报警把你撵出去都合情合理。大家都是亲戚,何必撕破脸呢?”

我妈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房子卖了,我住哪?当初妈一直租房住,是我心疼她才想着买房。为了这房子,我卖了自己的家,借遍了亲戚朋友,整整花了十年才还清债!当年妈哄着我,说房本上只写她一个人的名字她才住得安心,我才同意的!你们摸着良心问问,她的钱不是给你们出国了,就是给你们做生意了,她哪里还有钱买房?爸走后,妈一直是我在照顾,你们一个个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是出过一分钱,还是出过一份力?现在为了房子就来撵我走,你们的良心呢?”

大舅被说得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

“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么没良心了?我们混得好,那是我们自己努力的结果!你知道我当年在国外吃了多少苦吗?”

“我和你嫂子在大城市打拼,离得远,想尽孝自然没你方便。可逢年过节,我们哪次空手回来了?”

“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没本事,眼界短,愿意窝在这小地方混日子,拿一辈子死工资,那也是你活该!”

“再说了,你搬去跟你女儿住不就行了?她现在不是挺有钱吗?难道还能让你流落街头?你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干什么?”

舅妈翻了个白眼,用上海口音阴阳怪气地说:“就是,小地方的人就是拎不清,不知道阿拉上海生活压力多大哦!”

小姨夫也跟着帮腔:“是啊大姐,你这话就伤感情了。我和慧慧虽然在本地,可我们做生意的一天到晚脚不沾地,哪有你们上班的清闲。妈住院,我们哪次没去探望?哪次没买营养品?”

小姨的调门越来越高,手指头几乎要戳到我妈的鼻尖上。

“陈淑芬,我忍你很久了!今天大家都在,我就把话挑明了!妈脑子清楚的时候,经常打电话跟我哭诉,说你给她吃的不好!我们买那么多高级营养品,怕不是都吃到你和你女儿肚子里去了吧!”

“还有,我们之前查了妈的银行账户,她每个月七八千的退休金,这么多年下来,卡里居然只剩三千块!妈说过钱都是交给你保管的,钱呢?钱都去哪儿了?”

“就算这房子有你的钱,那也不可能是全部!否则你会傻到只写妈一个人的名字?你敢说你跟妈住在一起这么多年,不是图她的退休金,不是为了这套房子?!”

四张嘴,就像四挺机关枪,对我妈进行着无情的扫射。

用“照顾不周”、“图谋家产”这种罪名来攻击我妈,这简直比直接捅她一刀还要狠毒。

外婆后期吞咽功能退化,我妈怕她噎着,陪着她吃了十几年清淡细软的流食。

可到了他们嘴里,就成了苛待老人。

我妈的嘴唇肉眼可见地哆嗦着,她想反驳,可一个人的声音刚落,另一个人的指责就无缝衔接,最后她嘴里只剩下苍白而绝望的“啊……啊……”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

我看着这四张贪婪丑恶的嘴脸,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好,好得很!

这是真以为我妈身后没人了,是吧!

我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全身的力气。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

我一脚将那扇门从外面狠狠地踹开了!

5. 我的主场

小姨夫的瞳孔瞬间收缩:“楠楠,你怎么回来了?”

当年他还是个穿着皮夹克、染着黄毛追小姨的混混时,小小的我就敢带人去堵他。

打他的时候,我永远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我告诉他,是外婆看不上他,让我来教训他的。这怂货,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当然不是在乎小姨的感情生活,从我记事起,她的人生就在“恋爱-私奔-离婚-回家哭诉”这个循环里乐此不疲。

我只是怕我妈一次又一次地为她操碎了心,躲起来偷偷地哭。

他俩后来结了婚,居然没再离,这倒让我挺意外。

但我每次见他,依然叫他“三姨夫”,因为在他之前,还有过“一姨夫”和“二姨夫”。

他对我,至今都心有余悸。

屋子里的喧嚣戛然而止,静得可怕。

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对啊,我怎么回来了?真是难为你们,特意算准了我不在家的时间赶过来!”

我反手“咔哒”一声,将门锁死。

今天这笔账算不清楚,谁也别想走。

舅妈的脸色变了:“楠楠,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随了谁呢?不知道。反正从小到大,我就没怕过谁。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浑身长满刺的怪物。

我知道他们怕我。

因为我横起来,是连命都不要的。

我不是天生如此,我只是从这一家子人身上,过早地学会了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也过早地看透了,所谓的血缘亲情,也分三六九等。

同样是亲生的,有的是手心肉,有的却是脚底板上碍眼的死皮。

外婆总说,我一身反骨,不像我妈。

其实她错了,我骨子里最像她——聪明、坚韧、爱憎分明。

不同的是,她身上压着一座名为“孝道”和“亲情”的五指山。

她不是挣不脱,是压根就没想过要挣脱。

而这个世界上,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山是我林胜楠翻不过去的,那只有一座——就是我妈。

她看到我,慌张地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楠楠!你大舅他们是来收拾你外婆遗物的!”

6. 引爆内战

我妈每次想粉饰太平,都会这样笑着骗我。

可她是个蹩脚的演员,每一次都让我一眼看穿。

我也笑着叫了声“妈”。

然后,皮笑肉不笑地扫了屋内那几位一眼。

“刚才在门外听你们聊得挺热闹的,怎么不继续了?”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先开口。

大舅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地笑了。

“怎么,我们长辈商量家事,还要向你一个小辈汇报不成?”

“读了几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翘起二郎腿,开始阴阳怪气。

“是啊,我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了。可总比我那堂弟强,想从狗肚子里掏点东西出来,除了狗屎,啥也掏不着。哦,毕竟臭味相投嘛。”

堂弟是他们的命根子,是他们的七寸。

既然要开战,哪有不照着七寸捏的道理。

“你!你!陈淑芬,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大舅气得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我摇摇头,扭头看向我妈。

如果你问我,为什么能在这样的家庭里如此嚣张地长大。

答案,就在我妈身上。

只见我妈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也跟着站起身。

“我教的女儿怎么了?国内顶尖大学毕业,市里作为特殊人才引进回来的!不比你那个高考250分,花钱去国外野鸡大学混文凭的宝贝儿子强一百倍!?”

看到了吗?

我妈一辈子在这个家里,温顺得像只绵羊。

可她也有她的逆鳞,是谁也碰不得的底线。

她的逆鳞,就是我。

我看着我妈像被按下了战斗开关,终于燃起了斗志,心里暗自发笑。

我转过头,继续对着大舅和舅妈输出。

“大城市打拼是辛苦啊!大舅舅妈在寸土寸金的上海都有两套大房子了,真是了不起!”

“我没记错的话,外婆提过,大舅你的第一套房,是外婆娘家在浦东的老房子拆迁分的吧?拆了三套,外婆自己留了一套,直接就转到你名下了,对不对?您不是号称白手起家、镀金归来的精英人才吗?怎么也得靠家里啊?”

“怎么,我妈就活该一辈子窝在小地方,房子没她的份,连小时候去上海吃个南翔小笼包,你们都不配给她留一个?”

“你们在外地,说照顾外婆不方便。怎么一听说分遗产,坐着高铁就杀回来了?这不也挺快的嘛!”

舅妈被我揭了老底,扶着气得摇摇欲坠的大舅,尖叫道:

“他们姓陈的分家产,你一个外姓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我冷笑:“对,我外姓没资格。看来舅妈是准备改姓陈,好名正言顺地分一杯羹了?”

舅妈气得发疯,伸手就要来撕我。

我妈一个箭步把我护在身后,可没想到,叫得比舅妈更大声的,居然是小姨。

7. 狗咬狗,一嘴毛

“什么?!你上海那套房子是拆迁的?!”小姨的嗓门瞬间拔高了八度,“你不是一直说是你自己挣钱买的吗?好啊你!陈淑栋!你把我当傻子耍呢!”

“妈!当年大哥出国就把家底掏空了,你居然还背着我给了他一套上海的房子!你怎么能偏心到这个地步!”

小姨和我妈是两个极端。我妈是宁可自己吃亏也要息事宁人,而小姨是谁都可以吃亏,唯独她不行。

“拆迁的事,连林胜楠一个小辈都知道,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怪不得后来再也不带我们去上海了!原来是怕我发现!要不是今天被楠楠捅出来,你们是不是就准备心安理得地瞒我一辈子!”

眼看上海的大房子和这里的四百万没法比,小姨当场就炸了。

舅妈也跳脚反击:“你哥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不给他给谁?给你?还是给你那几个黄毛老公?你当年逼着爸妈卖老房子给你开店的事,我们跟你计较了吗?”

这下,小姨夫的脸也挂不住了。

“那能一样吗?那才几个钱!我说你们两口子怎么那么大方,原来是自己吃上了肉,看我们喝点汤,当然不计较了!”

眼看着小姨和舅妈就要扭打在一起,大舅被夹在中间,那身昂贵的衣服被扯得像块咸菜。

我适时地在旁边又添了一把火。

“对了妈,外婆一个月七八千的退休金,怎么一分不剩啊?是不是都偷偷转给堂弟了?他那辆新买的特斯拉,首付是外婆给的吧?”

“哦,还有表妹,上次是不是打电话跟外婆要钱买包?外婆挂了电话,是不是骂她是个赔钱货,丫头片子也好意思开口?”

小姨彻底疯了,和小姨夫一起,加入了战团。

四个人,像麻花一样扭打在一起。

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大舅家骂小姨家是地痞流氓,一辈子上不了台面。

小姨家骂大舅家是白眼狼,吃人不吐骨头的伪君子。

钱面前,亲戚算个屁。

小姨新做的美甲,在舅妈脸上留下了几道血痕。舅妈新烫的头发,被扯成了鸡窝。大舅和姨夫更是拳拳到肉。

只有墙上相框里黑白的外婆,依旧抿着嘴,优雅地、置身事外地笑着。

我妈慌了神,想去拉架,却被推到了一边。

我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站远点,免得被误伤。

然后,我悄悄溜进了厨房和卫生间。

我把厨余垃圾桶里馊掉的剩菜、冰箱里放了几年没人敢动的鲱鱼罐头、卫生间纸篓里的废纸、还有猫砂盆里新鲜铲出的屎尿……全都倒进一个大盆里,加水搅和。

那股浑浊又“迷人”的气味,简直是对人类嗅觉的终极挑战。

我憋着一口气,端着这盆“生化武器”走出来,趁着他们四个打得难解难分。

我大喊一声:“妈!快躲开!”

在我妈“哎呦”一声,碎步跑开的瞬间。

我用尽全力,将盆里那混合着固态与液体的秽物,稳、准、狠地,朝着那扭打成一团的四个人,兜头泼了下去!

8

现场的惨状,简直就是一出人间闹剧。

尖叫声,混杂着男女高低不同的音调,此起彼伏,在小小的客厅里汇成了一曲鬼哭狼嚎的交响乐。

大舅最是狼狈,一坨不可名状的“炸薯条”精准地飞进了他嘴里,他当即趴在地上,把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可惜了他身上那件印着硕大LOGO的进口名牌,算是彻底报废了。

舅妈的脸上挂着淡黄色的水渍,精心描画的妆容糊成一团,几缕浸湿的白色絮状物黏在发梢,让她看上去像个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疯婆子。她崩溃地尖叫着,声音尖锐刺耳。

而我那战斗力爆表的小姨,前一秒还像个泼妇一样,揪着舅妈的头发,脸红脖子粗地逼他们还房子。下一秒,一盆气味独特的冰冷混合物从天而降,她整个人都石化了。

手指僵在半空,眼神迷茫地定格了几秒,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

要说反应最快的,还得是我姨夫。

他抹了把脸上的污秽,强忍着恶心干呕了几下,目光迅速锁定在那个手持电锯、一脸冷漠的我身上。他什么狠话都没放,第一时间冲过去解开了反锁的门。

紧接着,他一个转身,死死抱住已经回过神来、准备扑上来跟我拼命的小姨,硬是拖着那条像泥鳅一样疯狂挣扎的身躯,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大舅和舅妈也很快清醒过来,他们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带着满身狼狈,逃也似地走了。

我老公通过监控目睹了全程,电话打过来时,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这么刺激的场面,居然不喊我来观战!”一边说着,一边驱车往我妈家赶。

等他赶到时,我就那么翘着二郎腿,坐在臭气熏天的客厅里,悠闲地打电话预约上门保洁。

我妈还在旁边絮叨:“请什么保洁,我自己就能打扫。”

我打断她:“妈,你得习惯,你闺女现在出息了,有钱,请得起。”

她又好奇地问:“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个电油锯啊?”

“我放的,好用吧?”我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家伙,“这玩意儿,介于冷热兵器之间,威慑力一流,混混见了都得腿软。最关键的是,它合法!”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报了警。

警笛声由远及近,我立刻戏精附体,一把抱住我妈,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妈,他们要让我坐牢啊,你可得保护我!”

我老公推门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脸上的表情精彩得像调色盘。

那一刻我便知道,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高冷强悍人设,算是彻底崩了。

9

我们这个“相亲相爱”的大家庭,再次聚首是在派出所的调解室里。

我家的监控,提供了全程无死角的高清录像。

事实经过一目了然,责任划分清晰明确。他们身上的抓痕、瘀伤,全是在争夺拆迁房时“激情互殴”的战果,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至于我泼出去的那盆“特调饮品”,并未造成任何实质性身体伤害。

我既然敢做,就早已对后果做过评估。家庭内部矛盾,调解的最终导向,无非是化解干戈,以和为贵。

果不其然,鉴于“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调解员建议我赔偿他们被污损的衣物以及“身体表面清洁费用”。

我立刻收起疯批的模样,态度诚恳地道了歉,表示自己是一时情绪失控。然后当着警察的面,爽快地把钱转了过去。

这个结果,显然没能让大舅和小姨他们满意。他们不敢再直接惹我,便将所有炮火都对准了我妈,在调解室里大吵大闹,叫嚣着非要把我关进去,甚至扬言要请律师。

四个怂货,一个个板着臭脸,却连跟我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心里清楚,我是真会发疯的。而横的,怕不要命的。

听到“律师”两个字,我沉默了片刻。

心里琢磨着,刚才真不该让我老公留在我妈家打扫卫生,不然这会儿还能给他这个律所合伙人,顺便介绍一单业务。

而我妈,此刻仿佛脱胎换骨。她身上那股怯懦了一辈子的气质荡然无存,像一头被惹怒的母狮,挡在我身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字字泣血地控诉着大舅和小姨一家,是如何联手欺负我这个小辈的。

警察都被吵得脑仁疼,最后换来一位年长的女调解员。她跟我妈聊了很多共情的话,才让我妈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

我看着她,从始至终,她说的都是我这个女儿受了多大的委屈,对自己承受的那些不公与痛苦,却只字未提。

这就是我的妈妈。

是那座我永远不想翻越,只想背负一生的“大山”。

妈,你从不为自己辩解,但这并不代表我会默不作声。不让他们付出“以牙还牙”的代价,那我岂不是白白被当成“疯子”了?

10

一场闹剧折腾到天黑才收场。

我老公带着女儿来接我们,他身上还残留着一股怪味,脸色比身上的味道还臭。

“林胜楠,我堂堂金牌律师,时间是按小时计费的!你居然让我去处理那些玩意儿!”

我被他逗得笑弯了腰,一边笑,一边在手机上操作了一番。然后,我扭头对着正抱着我女儿的妈妈,露出了一个神秘又狡黠的笑容。

“妈,接下来这段时间,您先把手机关了。”

我知道,后续的处理需要时间,也需要专业手段。经济纠纷这类事,正是我老公的强项。

而我手头的项目已近尾声,可以放心交给团队。于是,我这个连续七年没休过一天年假的“工作狂”,破天荒地向总部请了一个超长大假。

钱,可以再赚。只要你有能力,好项目自然会找上门。

但妈妈的健康,我输不起。

那张诊断书上的字眼,像刀子一样刻在我心上。眼下,没有什么比我妈更重要。

我开着车,载着妈妈,向着她奶奶,也就是我太姥姥的老屋驶去。

那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三个小时的车程,一路坦途。沿途满目青翠,让人心旷神怡。

妈妈的童年,就在那里度过。

我从未见过太姥姥。据说外婆回城后,就再也不愿踏足那个村子。外婆去世前,外公倒是每年都会带妈妈回去住上几天。妈妈说,那是她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

在妈妈的描述里,太姥姥是个极其疼爱她的老人。太姥姥有五个孩子,每家都把一个孩子扔给她带,她一人要照看六个孙辈。妈妈是唯一的女孩,也是她最疼爱的心头肉,晚上总是抱着妈妈睡。

但她对所有孩子,又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倘若糖果不够分,她便会将所有糖块融化成一锅糖水,再仔仔细细地分成六份,绝不让任何一个孩子失望。 太姥姥常说,不能让懂事的孩子,反而吃了亏。

七岁那年,妈妈被接回城里。太姥姥怕外婆不喜欢她,特地为她赶制了一身崭新的花布衣裳,还抹上了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用的雪花膏。老人一遍遍叮嘱她,到了新家,一定要勤快,要懂事,这样爸妈才会喜欢你。

只是,那身被寄予了厚望的花布衣服,在到家的第二天,就被外婆戴着手套,连同那双因走了太久山路而磨破了洞的布鞋,一同嫌恶地扔进了垃圾箱。

为此,妈妈哭了很久很久。

直到现在,她买衣服还是偏爱花布的款式,或许就是为了弥补童年那段失落的记忆吧。

车窗外的风景熟悉又陌生,一帧帧向后掠去。妈妈一路无言,只是静静地看着。

当那个早已无人居住、坍塌破败的老屋出现在视野里时,她的眼泪终于簌簌地滑落。

她下意识地,轻轻唤了一声:

“奶……”

那一刻,时光倒流,她仿佛还是那个等待奶奶归家的、孤独无依的小女孩。

11

我们在离村子最近的镇上安顿下来,恰好赶上热闹的大集。妈妈牵着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女儿,新奇地品尝着各色小吃,买了不少当地的特产。

其实,重建老屋的计划,早在外婆住院前,我就已经开始筹备了。

直到看见妈妈那张诊断书,我才惊觉,自己必须立刻行动,否则只会留下终生的悔恨。

我联系了早就约好的包工头和建材商,在饭馆里,摊开我亲手绘制的图纸,商讨着开工的细节。这草图,是以妈妈的梦想为蓝本设计的,我们将在保留太姥姥一些老物件的基础上,推倒危房,重建一座全新的院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们就这样在村里待了整整两个月。盛夏时节,正是盖房的好时候。

日子忙碌而充实。我那原本像红豆汤圆一样白嫩滚圆的女儿,硬生生被晒成了枣泥馅的,还是外露的那种。

但看着那青瓦白墙的房子拔地而起,一切辛苦都烟消云散。

我妈半个世纪的心愿,原来只需要两个月,就能变得有血有肉,触手可及。

院子从一片废墟,摇身一变成了两层的新徽派建筑,配上一个偌大的中式庭院。绣球苗还很稚嫩,蔷薇藤也只是细细的一缕,但这都没关系。这里有最好的阳光,有从山上引来的清冽山泉。院墙外和青石板的缝隙里,早已撒满了月见草的种子。

我相信,待到麦子再熟一次,这里一定会比莫奈的花园更加迷人。

按照当地习俗,上梁那天要大肆庆贺。

鞭炮声不绝于耳,糖果、硬币和花生撒了一地,引得孩子们欢呼雀跃。妈妈笑得像个孩子,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喜悦。村里的人听说是老陈家的后人回来盖房,都热情地跑来道贺,民风淳朴得让人心暖。

那一天,整个村子都沸腾了,久违地热闹了一整天。

我知道,能回到这里,是我妈一生的夙愿。

她前半生被外婆所困,后半生又为我所牵绊。如今,总算能为自己活一次了。

新房虽用了最环保的材料,但仍需通风散味。上梁那晚,我们干脆在院子里搭起了蚊帐。

女儿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她瞪大眼睛望着蚊帐外的璀璨星河,兴奋得直到凌晨还不肯睡。

妈妈的蒲扇,在她身上不知疲倦地摇啊摇,生怕她热着,又怕哪个不长眼的蚊子钻进来。

那场景,像极了太姥姥对童年的她,也像极了童年的她,对我那样。

蝉鸣蛙叫,日落月升。

一老一中一幼,三个女人的悄悄话,被温柔的月光和朦胧的帐纱,悄悄收藏。

妈妈说,人来到这世上,都有自己的“山”要背。外婆,就是压了她一辈子的那座山,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说,生我的时候她就在想,绝不能让我的童年,重蹈她的覆覆辙。

我告诉她,她也是我的山。是我的软肋,亦是我的铠甲。

她给了我最厚重的偏爱,也撑起了我最挺拔的脊梁。

她对谁都习惯性地弯腰垂眉,唯独在我被人欺负时,会挺身而出。我记得,老师告状我打架,她会坚定地选择相信我,站在我身前,跟对方家长据理力争;我记得,外婆家吃饭不让我上桌,她会直接掀了桌子,声音颤抖却异常坚定地说:“饭是我做的!我女儿不配吃,那谁也别想吃!”

陈淑芬啊。

我亲爱的妈妈,你从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你独自消化了上一代给予的全部痛苦,半生不得解脱,却没让这苦难延续到下一代。你为那些“年少不可得之物”压弯了腰,却也用这弯下的腰,为我遮蔽了所有的风雨,然后对我说:

“女儿,向前走,别怕,有妈在!”

没有你,我怎么可能有勇气对这世界所有的不公与偏见,亮出我的獠牙?

有了你的托举,我才能站得更高,然后回过头来,用更强大的力量保护你。

女儿听不懂我们复杂的对话,只是眨巴着大眼睛,懵懂地看着我们。她突然奶声奶气地模仿道:

“妈妈才不是大山!妈妈是翅膀,妈妈的怀抱软软的,会带着宝宝飞!”

童言无忌,瞬间逗得我和妈妈破涕为笑。

我们一左一右,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在清凉的夜色和断断续续的扇风声中,沉沉睡去。

梦里,那座沉重的山,真的化作了柔软的羽毛。

而我的妈妈,身后也长出了一双温柔的翅膀……

12

上梁后的第二天,我们启程返家。

这里,将成为我们一家人周末和假日的乐园。我和妈妈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始规划,院子里要再种些什么花草,要不要开辟一小块菜地。

回程路上,妈妈絮絮叨叨地感慨着时代的变化。她说,小时候从村里到城里,天不亮就得出发,翻山越岭,再转马车、搭汽车,折腾到天黑才能到。哪像现在,两三个小时就到了。

在她的絮叨声中,妈妈终于打开了关机两个月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爆炸式的红色角标涌了出来。

99+的未接来电,99+的未读短信,99+的微信消息。

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13

我让我妈关机,是因为我太了解她的心软。

她柔软了大半辈子,指望她一夜之间变得坚硬如铁,无异于痴人说梦。我真怕大舅小姨他们说几句软话,她就又妥协了。

但我不是她。

那座压着她的山倒了。从今往后,谁也别想再欺负我妈。

后续的反击,我全权交给了我老公。毕竟,术业有专攻。

我的目标很明确:

第一,用法律手段证明,那套房子是我妈个人出资购买,与外婆无关,所谓的遗嘱自然无效。

第二,精确统计我妈为照顾外婆所付出的劳务和金钱成本,向大舅和小姨两家,追讨过去几十年的赡养费用。

我老公早就看外婆那一家人不顺眼了。如今能公事公办地“复仇”,我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亢奋地开始起草律师函,顺手还把我剪辑好的视频证据,一股脑儿全发了出去。

我几乎能想象出,他坐在律所那张舒服的旋转椅上,一边转圈,一边露出恶魔般微笑的嘚瑟模样。

14

这两个月,我“大义灭亲”的辉煌战绩,让我彻底在家族里出了名。

我老公,这位粉丝众多的知名普法律师,直接将我们家的这桩纠纷当做典型案例,发布在了自己的社交账号上。

视频证据链非常完整,包括但不限于:

外婆的病情诊断书,以及历次详细的出入院记录。

我妈为照顾外婆提前退休的证明,以及多年来的日常开销数据。

外婆账户连续十年给大孙子转账的金额明细。

我妈当年购房时的借条、银行转账记录等铁证。

我深知,在冰冷的数据和事实面前,任何卖惨和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

幸亏当年外婆忽悠我妈用现金买房时,我多了个心眼,及时拦住了她,并叮嘱她千万保密。大舅他们,也正是以为我妈拿不出证据,才敢如此嚣张。

视频一经发布,评论区瞬间就炸了锅。

“我的天,这外婆算计二女儿买房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留给儿子和小女儿了?这哪里是老年痴呆,这简直比猴都精!”

“城市版现实樊胜美啊!不过结局真是大快人心!可惜城里没粪坑,不然现场肯定更精彩,哈哈!”

“我也是家里的老二,太懂这位阿姨的感受了。你永远是最体谅父母的那个,但他们却只觉得你最好欺负。庆幸的是,我醒悟得早,早已不做他们的提款机。”

“照顾一个失智老人十几年的辛苦,有人懂吗?视频里看老太太比女儿还白净,可见被照顾得多好。那大舅和小姨怎么有脸出来指责的?是出钱了还是出力了?”

“对啊,看记录,小姨每次都是等累人的活都干完了才来看一眼;老大更绝,全靠电话哄着。这老太太真是糊涂到家了!”

“气死我了!这都能忍?这阿姨要是最后还选择原谅,我当场心梗!”

当然,也有一些指责我妈“怒其不争”的声音,但绝大部分网友,都在为我妈的遭遇感到愤怒和不公。

15

网络的发酵速度超乎想象。

大舅和小姨的个人信息很快被网友扒了出来。舅妈那长达60秒的哭诉语音,像轰炸机一样在亲戚群里循环播放,说堂弟的婚事都黄了,特斯拉的车牌号也被曝光,每天都有人私信问他们家“人血馒头”好不好吃。

小姨则改打温情牌,不停地给我妈发私信,说他们的餐饮连锁店生意受到了严重影响,外卖平台全是恶评,求我们高抬贵手。他们还辩解说,是真的不知道房子是我妈的钱买的。

我妈看着手机,一路沉默。

快到家时,她才叹了口气,轻声问我:“楠楠,你是不是也觉得妈很窝囊,没给你做好榜样……”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落寞的侧脸,反问她:“妈,你觉得你女儿怎么样?”

她立刻挺直了腰板:“当然好,我女儿是全世界最好的孩子!”

我笑了:“既然你把我教得这么好,又怎么会说没做好榜样呢?”

“妈,小时候我也怪过你傻,但更多的是心疼你。你只是不知道在一个不讲理的大人世界里,该如何保护自己。可当你成为妈妈后,你却无师自通地知道,要如何去偏爱自己的孩子。别再苛责自己了,你不是圣人,不必让所有人都满意。”

我放缓了车速,声音也沉了下来。

“现在,轮到我来做你的铠甲了。”

车窗外的风景依旧很美,而我的妈妈,早已泪流满面。

16

两年时光,匆匆而过。

大舅和小姨两家,为了外公留在上海的那套老房子,彻底撕破了脸皮,闹上了法庭,最终反目成仇。他们的狗血八卦,如今只配做我的饭后谈资。

外婆那份荒唐的遗嘱被判无效后,房子顺利回到了我妈名下。她对那个地方再无留恋,干脆卖掉了房子,搬来和我同住。四百二十万的房款,加上大舅和小姨两家各自赔偿的二十万,我妈的账户里,一下子多出了四百六十万。

她成了一个富裕又快乐的小老太太。

那两家人当然不甘心,又闹了几次。但在我那位“戏精”老公雪花片似的律师函攻击下,他们终于彻底消停了。

我妈花了半年时间,考取了驾照。她开着自己的小车,频繁往返于市区和老屋之间,把那个院子打理得花团锦簇,顺便把我女儿晒成了一个黑芝麻馅的汤圆。

她还学会了做视频,写文案,竟真的把太姥姥的老屋,经营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红民宿。

我们去医院复诊的间隔,从两周一次,拉长到一个-月,再到半年。

大约两年后,医生告诉我们,可以尝试完全停药了。

我妈因缺爱而生病,而爱,正是治愈她的唯一良方。

那张写着“重度抑郁,严重自杀倾向”的诊断书,被我锁进了柜子最深处。

我知道,她的人生,已经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即便年过六十才重新开始,又如何?

生命何时重启,从来没有人,有资格去定义。

【全文完】

来源:快乐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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