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方僵住了——这是父亲的电话,我们已经整整五年没有联系过了。
手机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我正在公司加班调试代码。
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方僵住了——这是父亲的电话,我们已经整整五年没有联系过了。
"明轩,是我。"电话里传来他沙哑的声音,比五年前苍老了许多。
"有事吗?"我的语气冷淡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家里拆迁了,你回来一趟,分点钱。"他说得很直接,仿佛这五年的断绝关系从未发生过。
我冷笑了一声:"你有这么好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急切的辩解声:"你是我儿子,当然要给你分钱..."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心里却翻起了滔天巨浪。五年了,他第一次主动联系我,竟然是为了钱?更让我怀疑的是,这个向来自私的男人,真的会主动给我分拆迁款吗?
01
小时候的记忆总是在这种时候涌上心头。
我还记得八岁那年,家里买了第一台电视机。那天晚上,我兴奋地搬着小板凳想和父亲一起看动画片,却被他一把推开:"去写作业,电视是大人看的。"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在这个家里,我永远不是父亲眼中的重点。
上初中时,我成绩优异,拿回奖状给他看,他只是瞟了一眼说:"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挣钱。"而隔壁邻居家的孩子考试及格,他们全家都要庆祝一番。
高中时期,我想学计算机,需要买一台电脑练习编程。我攒了半年的零花钱,还差一千块钱,鼓起勇气向父亲开口。他当时正在和朋友打麻将,头也不抬地说:"电脑有什么用?纯粹浪费钱。"
那天晚上,我听到他在房间里对母亲说:"这孩子总是想些没用的东西,不如让他早点学门手艺。"
母亲轻声为我辩护:"孩子学习好,买台电脑也不过分。"
"你懂什么?现在花钱买电脑,以后还不知道要花多少冤枉钱。"父亲的态度坚决得不容商量。
最后还是母亲偷偷给了我钱,让我买了那台二手电脑。她说:"别告诉你爸,这是妈妈的私房钱。"
大学填志愿时,我坚持选择了计算机专业。父亲气得一连几天不和我说话,最后丢下一句:"随便你,反正到时候找不到工作别来怨我。"
现在想起来,从小到大,父亲对我的态度就是漠不关心,甚至带着一丝厌弃。仿佛我的存在,只是在给他添麻烦。
那个给我零花钱买电脑、支持我学习的人,是母亲。那个在我生病时彻夜不眠照顾我的人,也是母亲。
而父亲,除了偶尔的指责和否定,几乎没有给过我任何温暖。
02
母亲生病的那两年,是我和父亲关系彻底恶化的开始。
2017年,母亲确诊了胃癌。医生说需要立即手术,然后是长期的化疗和康复。我当时刚工作两年,积蓄不多,但毫不犹豫地拿出了全部存款,还向同事借了钱。
父亲呢?他的第一反应是:"治病要花多少钱?值得吗?"
"什么叫值得不值得?那是我妈!"我当时就火了。
"你妈已经五十多岁了,就算治好了还能活几年?花那么多钱,不如省下来给你买房子。"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在讨论一笔生意投资。
那一刻,我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冷血。
母亲手术那天,我请假在医院守了一整夜。父亲却说自己腰疼,在家里睡觉。第二天早上才姗姗来迟,进门就问:"手术费花了多少?"
化疗期间,母亲需要人照顾。我白天上班,晚上去医院陪护,周末更是寸步不离。父亲偶尔来一次,坐不到半小时就找借口离开,说是要去找老朋友下棋。
最让我愤怒的是,母亲化疗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她整夜呕吐,头发一把一把地掉。我请了护工照顾,一天二百块钱。父亲知道后,竟然说:"请什么护工,纯粹浪费钱,你不是在这儿陪着吗?"
"我还要上班挣钱付医药费!"我忍无可忍。
"那就让你媳妇来照顾,反正她是老师,时间自由。"他说得轻松,完全不考虑晓慧当时怀着孕,还要带一年级的班。
那天,我真的想和他断绝关系了。
母亲病情稳定后,我和晓慧商量,想把她接到我们家里养病。小房子虽然挤一点,但至少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父亲听说后,第一句话就是:"接走了谁给我做饭?"
不是担心母亲的身体,不是关心她的康复,而是担心自己的一日三餐。
我当时真的很想问他: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一点点人性?
母亲最终还是选择留在老家,她说不想给我们添麻烦。但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和父亲的关系彻底破裂。
可惜,母亲的善良和包容,并没有改变什么。
03
2019年春天,母亲的病情突然恶化。
那天凌晨三点,我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母亲病危,让家属立即赶到医院。我和晓慧匆忙开车赶回老家,一路上我的心都在颤抖。
到了医院,看到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呼吸微弱,我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妈,我来了。"我握着她冰冷的手。
母亲睁开眼睛,费力地看着我,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我四处张望:"我爸呢?"
护士说:"你父亲刚才来过,说要回家拿换洗衣服,让你们先陪着。"
一个小时过去了,父亲没有回来。
两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回来。
凌晨六点,天快亮的时候,母亲走了。她的最后一面,父亲都没有见到。
我打电话给他:"妈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有些慌乱的声音:"我...我马上过来。"
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了。他站在病床前,看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母亲,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惊讶,有茫然,甚至还有一丝解脱。
办丧事的时候,来了很多亲戚朋友。他们都在夸母亲生前的好,说她善良、勤劳、贤惠。父亲站在一旁,频频点头,仿佛自己也深有同感。
可我想起的,却是母亲生病这两年来,他的种种冷漠和计较。
母亲下葬后,亲戚们都散了。我在老家待了几天,处理后续的事情。那几天,父亲变得特别殷勤,主动给我做饭,陪我聊天,甚至还提到要给我一些钱,说是母亲留下的积蓄。
我当时很感动,以为经历了失去母亲的痛苦,父亲终于明白了家人的珍贵。
可是,当我准备回城市的时候,父亲突然变了脸。
"你妈的后事花了不少钱,医药费也是一大笔,这些钱不能全算我的,你得出一半。"他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种花销。
我看着那个本子,心里一阵寒意。原来这几天的殷勤,都是为了这一刻。
"好,我出。"我没有争辩,直接转了钱给他。
但从那一刻起,我心里的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了。
04
离开老家前,我去看了母亲的房间。
房间里还保留着她生前的样子,梳妆台上摆着她用过的护肤品,衣柜里挂着她穿过的衣服,床头还放着她生前正在看的那本养生书。
我坐在母亲的床边,想起她生前对我说过的话:"明轩,你爸就是那个脾气,你别和他一般计较。他心里还是疼你的,只是不会表达。"
当时我还半信半疑,现在想来,这或许只是母亲的一厢情愿。
父亲推门进来,看到我坐在那里,语气有些不自然:"你在这儿干什么?"
"看看妈的房间。"我平静地说。
他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母亲的一个首饰盒:"这些东西放着也没用,不如卖了换点钱。"
我站起身来:"那是妈的遗物。"
"人都死了,留着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占地方。"他说着,已经开始翻找抽屉里的东西。
看着他的动作,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母亲刚去世不到一个星期,他就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处理她的遗物了。
"这个房间我想保留着。"我说。
"保留着干什么?我还要给人租出去挣房租呢。"他头也不抬地说。
"那我每个月给你房租钱。"
"你给多少?"他立刻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我报了一个数字,他摇摇头:"不够,至少要再加五百。"
我们就这样,在母亲刚去世的房间里,为了房租讨价还价。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彻底死了。
离开的时候,父亲送我到门口。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语气缓和了一些:"明轩,你也别怪爸心硬。日子不好过,能省一点是一点。"
我没有回答,拉着行李箱就走了。
走到巷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房子。母亲再也不会站在门口等我回家了,而那个男人,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我。
从那天起,我删除了父亲的微信,拉黑了他的电话号码。但手机通讯录里,我还是保留着他的号码,不是为了联系,而是为了避免接听。
五年来,我们没有任何联系。逢年过节,我会托邻居给他送点钱,但从不露面。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他有什么交集了,没想到今天,他竟然主动打来了电话。
而且,还是为了钱。
05
挂断电话后,我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
同事小张走过来:"陈哥,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事,家里的事。"我勉强笑了笑。
"要不要早点下班回去?"
我摇摇头,继续盯着电脑屏幕,但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父亲的话在脑海里反复回响:"家里拆迁了,你回来一趟,分点钱。"
这听起来像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首先,那栋房子的产权证上只有父亲的名字,法理上我没有任何继承权,他完全可以独吞拆迁款。以他的性格,会主动分给我钱?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奇怪。
其次,他的语气很急切,甚至带着一丝讨好,这不像他平时的样子。以前他对我说话,要么是命令,要么是指责,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
最重要的是,我了解这个男人。他这辈子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如果没有好处,他绝不会主动联系我,更不会主动给我钱。
晚上回到家,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晓慧。
"也许他真的想弥补什么吧。"晓慧一边给孩子们辅导作业,一边说,"毕竟五年了,人会变的。"
"你不了解他。"我摇摇头,"这个男人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小宇抬起头来:"爸爸,你说的是爷爷吗?"
我愣了一下。这五年来,我从来没有在孩子面前提起过他们的爷爷,以至于小宇都快忘记自己还有个爷爷了。
"爸爸,爷爷为什么不来看我们?"小雨也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告诉两个孩子,你们的爷爷是个冷血的人,所以爸爸和他断绝了关系。
晓慧替我解围:"爷爷住得很远,所以不常来。"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写作业。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洒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母亲生病住院,我在医院陪夜。那时候她已经很虚弱了,但还是拉着我的手说:"明轩,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的父亲。"
"可他从来不在乎我。"我当时很委屈。
"也许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母亲轻抚着我的手背,"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希望你们成为陌生人。"
现在母亲已经不在了,而我和父亲,确实成了陌生人。
凌晨三点,我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明轩,你睡了吗?"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还没有。"
"关于拆迁的事..."他似乎在组织语言,"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这个事情比较急。"
"有多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有些慌乱的声音:"就是...手续方面比较麻烦,需要你签字。"
我皱起眉头:"什么手续需要我签字?"
"这个...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回来我们当面谈。"
他的回答让我更加怀疑了。拆迁补偿是他的房子,什么手续需要我这个已经断绝关系的儿子签字?
"爸,你到底要我回去干什么?"我直接问。
电话那头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我甚至以为他挂断了电话。
就在我准备挂断的时候,传来了他颤抖的声音:"明轩,爸...爸这次真的需要你帮忙。"
这句话让我愣住了。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父亲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他向来自尊心很强,从不向任何人低头,更别说向我求助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追问。
"你回来再说,电话里不方便。"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明轩,求你了。"
挂断电话后,我在黑暗中坐了很久。
父亲说"求你了",这三个字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回响。从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即使是母亲生病需要钱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求过我。
什么事情能让这个骄傲的老头子放下尊严向我求助?
而且,他说拆迁需要我签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事情恐怕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第二天一早,我请了假,订了回老家的车票。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去车站的路上,我的心情很复杂。五年了,我将再次踏进那栋房子,再次面对那个让我失望了大半辈子的男人。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但有一点我很确定——父亲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给我分钱,这背后一定有我还不知道的真相。
当高铁驶出站台的时候,我看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想起了一个问题:如果连亲情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呢?
也许,今天我就能找到答案了。
06
下午三点,我站在了那栋熟悉的老房子门前。
五年没有回来,房子显得更加破旧了。墙皮脱落了不少,门前的小花园也荒芜了。想起母亲生前总是精心打理这些花草,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
我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父亲,他明显苍老了许多,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深了。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喜,也有紧张。
"明轩,你来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我点点头,跨进了门槛。
房子里的布局还是老样子,但明显缺少了人气。客厅的茶几上堆满了各种文件和报纸,沙发上也放着几件换洗的衣服。这哪里像一个家,分明就是一个单身汉的住所。
"坐,坐。"父亲有些手足无措,"我给你倒茶。"
"不用了。"我在沙发上坐下,"直接说事吧,到底什么情况?"
父亲在我对面坐下,搓着手,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不是说拆迁了吗?补偿款呢?"我直接问。
他从茶几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我:"这是拆迁通知书,补偿款确实挺多的。"
我接过文件看了看,确实是正式的拆迁通知,补偿金额是280万,对于这套老房子来说,确实是一笔不菲的款项。
"既然有这么多钱,你为什么要分给我?"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父亲低下头,不敢和我对视:"你是我儿子,这些钱当然有你的份。"
"我们不是已经断绝关系了吗?"
"那...那是气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你毕竟是我的血肉。"
我冷笑一声:"五年来你从来没有联系过我,现在突然想起我是你的血肉了?"
父亲抬起头,眼中有些慌乱:"明轩,你别这样说。我...我一直在想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吗?"我把拆迁通知书放在茶几上,"那么现在告诉我,为什么拆迁需要我签字?这房子的产权证上只有你的名字,拆迁款理论上也只属于你。"
父亲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支支吾吾地说:"这个...就是手续需要..."
"什么手续?"我追问不放,"你最好老实告诉我,否则我立刻就走。"
父亲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明轩,爸遇到了点麻烦。"
"什么麻烦?"
他站起身,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显得非常焦躁。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看着我:"我...我欠了债。"
"欠债?欠多少?"
"一百八十万。"他说完这个数字,整个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回沙发上。
我愣住了:"你欠了一百八十万?怎么欠的?"
父亲低着头不说话。
"你倒是说啊!"我有些急了。
"是...是赌债。"他艰难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我感觉头上像被雷劈了一样。"赌债?你什么时候开始赌博的?"
"就是...就是你妈去世后,我一个人在家闲着没事,偶尔去棋牌室打打牌。开始只是小赌,后来越玩越大..."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所以你现在是想用拆迁款还债?"
"是的。"他点点头,"但是债主说了,必须要有担保人,万一我死了,债务还能继续追讨。"
我终于明白了:"所以你需要我做担保人?"
"就是签个字,表示你同意用拆迁款还债,如果钱不够的话..."他的话说到一半,不敢继续说下去。
"如果钱不够的话,由我来补足,是这个意思吗?"我的声音已经带着怒意。
父亲默认了。
我站起身来,在客厅里走了几圈,努力消化这个震撼的信息。原来他打电话给我,根本不是要分钱给我,而是要我承担他的赌债!
"明轩,你别生气。"父亲站起来想拉住我,"债主说了,只要签了字,拆迁款足够还债了,不会真的让你出钱的。"
"那万一不够呢?"我甩开他的手,"万一你又欠了新的债呢?"
"不会的,我发誓不会了。"他急忙说道。
我看着这个曾经让我又怕又恨的男人,现在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卑微地请求着我的原谅。
可是,一百八十万的赌债!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你知道我现在的月薪是多少吗?"我问他。
"不...不太清楚。"
"两万。就算我不吃不喝,也要七年多才能挣到一百八十万。"我的声音越来越冷,"而你,用几年时间就把这么多钱输光了?"
父亲羞愧地低下了头。
"还有,"我继续说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同意做这个担保人?我们已经五年没有联系了,在你眼中,我连你做饭的价值都不如,现在却要我承担你的巨额债务?"
"明轩,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父亲突然跪了下来,"但是你救救爸吧,债主说了,如果下周还不了钱,他们就要..."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而且敲得很急,很用力。
父亲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看着他恐惧的表情,意识到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伴随着粗哑的男声:"老陈,开门!我们知道你在里面!"
父亲哆嗦着看向我,眼中满是绝望:"明轩,他们...他们来了..."
07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开始踢门。
"老陈!别躲了!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父亲吓得脸色苍白,蜷缩在沙发角落,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走到窗边往外看,门口站着四五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看起来确实不好惹。
"明轩,你快从后门走!"父亲颤声说道,"别让他们看见你!"
"为什么?"
"他们...他们知道我有儿子,一直想找到你。"父亲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如果他们知道你回来了..."
门外传来更大的踢门声,伴随着威胁的话语:"老陈,你儿子是不是回来了?我们看到有人进去了!"
我的心跳加速了。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我的存在,而且一直在监视这栋房子。
"他们要干什么?"我压低声音问。
"债主说了,如果我还不了钱,就让我儿子来还。"父亲绝望地说,"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求你帮帮我。"
门外的踢门声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老陈,我们有耐心,可以等。但你应该知道,逃是逃不了的。你欠赌爷的钱,总要还的。"
"今天下午三点之前,如果看不到钱,你知道后果的。"
"还有,别想着报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警察也管不了我们合法讨债。"
然后,门外传来脚步声,似乎他们暂时离开了。
父亲瘫软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像散了架一样。
"他们会回来的。"他喃喃自语,"三点之前,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半,只有一个半小时了。
"现在告诉我具体情况。"我在父亲面前坐下,"你到底欠了谁的钱?怎么欠的?"
父亲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后悔:"是镇上新开的那个地下赌场。老板叫赌爷,专门放高利贷的。"
"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一开始不是在那儿。"父亲苦笑道,"一开始就是在棋牌室打麻将,一把十块二十的。后来有人介绍说有个地方玩得大一些,我就去了。"
"然后呢?"
"刚开始还赢了不少钱,有一次一晚上赢了三万多。"父亲的眼中闪过一丝回忆,"我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经常去玩。"
"可是你哪有那么多钱赌?"
"一开始用的是你妈的医疗保险报销款,大概有五万多。"父亲越说声音越小,"后来输光了,就找赌爷借钱。"
我的怒火瞬间涌了上来:"你用妈的医疗保险款去赌博?"
那些钱是母亲生病时我们垫付的医药费,后来保险公司报销下来的。按理说,这些钱应该还给我,因为当时的医药费基本都是我出的。
"我...我当时想着赢了钱就还给你。"父亲不敢看我的眼睛。
"结果呢?不但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那一百八十万是怎么欠的?"
"赌爷的利息很高,一个月三分利。"父亲说道,"我最开始借了十万,想着翻本。结果越输越多,连本带利滚到了一百八十万。"
我快速计算了一下,如果是月息三分,也就是年息36%,这确实是高利贷了。十万块钱在这种利息下,三年时间滚到一百八十万,确实是可能的。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问。
"我...我以为能翻本的。"父亲摇摇头,"而且我们都断绝关系了,我怎么好意思找你?"
"那现在呢?现在就好意思了?"
父亲沉默了。
我站起身,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是帮助这个让我失望了大半辈子的父亲,还是任由他承担自己造成的后果?
从理性的角度讲,我没有任何义务为他的赌债承担责任。他成年之后的所有选择,都应该由他自己负责。
可从情感的角度讲,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父亲。如果我袖手旁观,他很可能会遭遇不测。
而且,那些债主显然早就把我当成了目标。即使我现在离开,他们也会想方设法找到我。
"明轩。"父亲突然开口,"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帮我。这些年来,我确实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
"你妈生病的时候,我表现得很冷漠,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但是你要知道,那时候我也很害怕。我害怕失去她,害怕面对那个现实,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这就是你的借口?"
"不是借口,是解释。"父亲摇摇头,"我承认我是个懦夫,不敢面对困难,不敢承担责任。但是明轩,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真的不想把这些麻烦留给你。"
他说完这话,整个人都佝偻了下来,看起来特别苍老和无助。
我想起了母亲生前经常说的一句话:"人都有缺点,但血浓于水这个道理是不会变的。"
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留给我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08
下午两点半,我做出了决定。
"我可以帮你。"我对父亲说,"但是有条件。"
父亲立刻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什么条件?"
"第一,你必须戒赌,从今以后不能再碰任何形式的赌博。"
"好,我发誓!"父亲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第二,拆迁款还完债之后,剩下的钱你不能乱花,必须存起来养老。"
"没问题!"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盯着他的眼睛,"你必须去妈的墓前道歉,为你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道歉。"
父亲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我...我会的。"
"最后一点,如果你再犯,我们就彻底断绝关系,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
"不会的,我保证不会的。"父亲激动地说。
下午三点整,那几个黑衣人准时出现在门口。
这次他们没有踢门,而是礼貌地敲门。显然,他们也知道时间到了,不用再玩猫抓老鼠的游戏。
我打开门,看到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光头男人,脸上有一道疤痕。
"你就是老陈的儿子吧?"他打量着我,语气还算客气。
"是的。"
"赌爷让我们来收账。"光头男人说,"你父亲欠我们的钱,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我们可以还。"
光头男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爽快!那钱呢?"
"需要几天时间,拆迁款要走手续。"
"几天?"光头男人的脸色沉了下来,"今天就是最后期限了。"
"三天,最多三天。"我说道,"拆迁款有280万,足够还你们的债了。"
光头男人考虑了一会儿:"行,给你们三天时间。但是,"他指着我说,"你必须签个字,确认你承担你父亲的债务。"
"可以。"
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签字按手印。"
我看了看文件,基本内容就是确认陈德华欠债180万,由陈明轩承担担保责任。
我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下了手印。
"很好。"光头男人收起文件,"三天后我们再来。如果拿不出钱..."他没说完,但威胁的意味很明显。
等他们走后,父亲整个人都瘫软了。
"明轩,谢谢你。"他哽咽着说,"我知道我不配做你的父亲,但是你还是救了我。"
"这是最后一次。"我冷静地说,"如果你再犯,我不会再管你。"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接下来的三天,我陪着父亲跑各种手续,办理拆迁款的提取。期间,我们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就是纯粹的处理事务。
第三天下午,180万现金摆在了那几个债主面前。
"本金150万,利息30万,一分不少。"光头男人验完钱后,把我签的那份担保文件还给了我,"老陈,以后别再来我们那儿了。"
"不会了,绝对不会了。"父亲连连保证。
等他们走后,父亲看着剩下的100万拆迁款,眼中有些不舍。
"这些钱你拿去存定期。"我对他说,"每个月的利息够你生活费了。"
"明轩,这里面分你一半吧。"父亲说,"毕竟你也是这个家的一分子。"
我摇摇头:"我不要。我只希望你能好好过剩下的日子。"
当天晚上,我们一起去了母亲的墓地。
父亲跪在墓前,对着母亲的照片说了很多话。他说自己对不起她,没有好好照顾她,还用她的医疗保险款去赌博。他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声音在夜空中显得特别凄凉。
看着他的背影,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片段。其实他也有过温柔的时候,比如我发烧时他整夜不睡陪着我,比如我第一次学骑自行车时他在后面扶着车子。
也许母亲说得对,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爱意,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好父亲。
"明轩。"父亲从墓前站起来,看着我说,"我知道这些年来我让你失望了。作为父亲,我是失败的。但是从今天开始,我想尝试做一个真正的父亲。"
"如果你说到做到的话。"我回答。
"我会的。"他点点头,"我想见见我的孙子孙女。"
我沉默了一会儿:"可以。但你必须先证明你已经改变了。"
"我明白。"
回城市的路上,我想了很多。这次回来,虽然帮父亲解决了债务问题,但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完全修复。信任需要时间来重建,而且必须通过行动来证明。
一个月后,父亲给我打电话,说他在社区找了份门卫的工作,每天按时上下班,再也没有去过棋牌室。
两个月后,他寄来了工资存折的复印件,证明他确实在工作,而且把100万拆迁款存成了定期。
三个月后,小宇生日的时候,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父亲亲手做的木质玩具和一封信,信里说:"小宇,爷爷对不起你,这些年没有陪伴在你身边。这个玩具是爷爷亲手做的,希望你喜欢。"
慢慢地,我开始相信父亲真的在改变。
半年后,我带着晓慧和孩子们回老家看他。孩子们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爷爷",父亲激动得眼睛都湿了。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父亲给孩子们讲故事,给晓慧夹菜,还主动洗碗。
"爷爷,你以前为什么不来看我们?"小雨天真地问。
父亲看了我一眼,然后蹲下来对小雨说:"因为爷爷以前做错了事情,爸爸生气了。但是现在爷爷知道错了,以后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那你会给我们买玩具吗?"小宇问。
"会的,爷爷会给你们做很多好玩的玩具。"父亲笑着说。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我想起了母亲。如果她还在的话,看到现在的情况,一定会很高兴吧。
虽然我们错过了很多年的时光,虽然中间有过那么多的误解和伤痛,但血浓于水的亲情终究还是战胜了一切。
父亲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证明了他的改变,而我也学会了原谅和包容。
现在,每个周末我们都会视频通话,每个月我都会回去看看他。他不再是那个冷漠自私的父亲,而是一个正在努力弥补过错的老人。
人生很长,谁都会犯错。重要的是知错能改,重要的是家人之间的理解和包容。
那通打断了五年沉默的电话,最终没有让我们成为陌生人,反而让我们找到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也许,这就是亲情的力量吧。
来源:才子撩情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