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民政局的大理石地面泛着冷白的光,我盯着离婚协议上自己的签名,钢笔尖在“林深”两个字上顿住,墨迹晕开一小团,像滴没擦干净的泪。
民政局的大理石地面泛着冷白的光,我盯着离婚协议上自己的签名,钢笔尖在“林深”两个字上顿住,墨迹晕开一小团,像滴没擦干净的泪。
前妻把钢笔推过来时,指尖泛着青白。她穿的灰蓝色针织衫是我去年生日送的,袖口磨得起了球。我突然想起上周整理书房时,在她旧相册里翻到的结婚照——那时她眼睛亮得像星子,说要和我过到金婚。
“林总?”
身后突然传来助理小棠发颤的声音。我回头,见她抱着牛皮信封站在玻璃门外,阳光穿过发梢,在她脸上洒下细碎金斑。她总爱说自己是“晒不黑的黑皮小棠”,可此刻耳尖红得滴血。
“您要的项目资料。”她把信封往我怀里塞,指尖擦过手背,凉得惊人,“周先生在外面等您。”
我这才注意到小棠身侧的黑色轿车,驾驶座上的周延正低头看表。他是我合作三年的商业伙伴,上个月刚在董事会宣布“公开关系”——说是为公司争取投资。那时前妻刚提离婚,说“你心里早没我了”。
我挽住周延胳膊笑:“走吧。”小棠的目光在交握的手上停了两秒,转身时撞翻门口的绿植,泥土撒了一地。她蹲下去收拾,我瞥见后颈那道淡粉的疤——大二那年,她为帮我捡被风吹走的考研资料,从台阶上摔的。
茶水间咖啡机“咕嘟”响着,我把信封搁在桌上。周延端着两杯咖啡过来,指尖轻扫信封封口:“什么重要资料?”
“小棠说是上周的市场调研报告。”我扯了扯嘴角,“她最近总出错,昨天把季度报表日期写成2020年。”
周延没接话,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他太了解我——小棠是我带的第一个助理,从实习生做到现在,报表日期这种错,她十年都没再犯过。
下班时暴雨突至,我站在写字楼门口等雨小。周延的车已开走,副驾上搭着我落在办公室的围巾。手机震动,是小棠的消息:“林总,信封夹层有东西。”
我冲进电梯,雨水顺着发梢滴在衬衫上。回到办公室拆开信封,最上面是市场调研报告,翻到第三页时,一张泛黄的纸“刷”地从夹层滑落。
是2018年3月12日的诊断书,患者姓名:苏晚。急性髓系白血病。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声响。2018年,我和前妻刚结婚半年,她总说“最近乏力”,我只当是工作太忙。后来她住院,我守了三天,医生说“只是贫血”,她却突然转院去上海。再后来,我收到离婚协议,理由是“性格不合”。
抽屉里的手机亮了,是小棠的语音:“林总,当年是我求苏小姐转院的。她白血病复发,骨髓配型一直没找到,我不敢告诉您……”
雨声炸响,我抓起外套冲下楼。小棠的出租屋在老城区,楼道声控灯坏了,我摸着黑往上走,听见门里传来压抑的咳嗽。
“小棠!”我拍门,指节发疼。
门开的瞬间,我几乎认不出她——瘦得颧骨凸起,苍白的脸上挂着笑:“林总,您怎么……”
“为什么不早说?”我举起诊断书,“她是你堂姐?”
小棠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苏小姐是我堂姐,从小把我带大的。她发病那年我刚进公司当实习生,看您每天加班到凌晨,怕您担心……”
“所以你们合起伙骗我?她转院去上海,你跟着照顾她?”
小棠点头:“她怕拖累您,说等找到配型就回来。可后来……”她从抽屉拿出相框,照片里前妻和小棠坐在医院走廊,前妻握着小棠的手,眼睛肿得像核桃,“她走之前,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相框背面贴着便签,是前妻的字迹:“阿深,对不起。”
我捏着便签的手在抖,记忆翻涌——离婚前一周,我在书房翻到她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今天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阿深那么爱拼,我不想他为了我放弃事业。”
“她什么时候……”
“去年冬天。”小棠轻声说,“她走得很安详,说最遗憾的是没和您拍张结婚照。”
雨下得更急了,我靠在墙上,眼泪混着雨水砸在地上。原来不是不爱了,是她用最笨拙的方式,把我推离深渊。
手机震动,是周延的消息:“我在楼下等你,雨大,别淋着。”
我望着小棠床头的病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和前妻一样的病。她今天红着脸递信封,不是害羞,是要让我知道真相。
“小棠。”我蹲下来握住她的手,“为什么不告诉我?”
“您那时候正谈并购案,每天只睡四小时。”她笑了笑,“苏小姐说,您这种人,就算知道真相,也会把工作排在前面。”
我想起周延,想起董事会那场“公开关系”的戏码。他总说我像台永动机,所以才在我最疲惫时,用“新欢”身份替我挡掉所有麻烦。
“林总?”
门被推开,周延举着伞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伞骨淌。他扫过小棠床头的药瓶,又看我发红的眼眶,没说话,把伞塞进我手里,转身去厨房煮姜茶。
小棠突然笑了:“原来您早就知道,对吧?”
“知道什么?”
“知道苏小姐的事。”她指了指诊断书,“您上周在医院查了她的病例,对吧?”
我一怔。上周我借口去医院谈合作,其实是查前妻的病历。主治医生说:“你太太走前留了封信,说如果有天你看到诊断书,希望你好好活着。”
“我只是……”
“不用解释。”小棠打断我,“苏小姐说,您这样的人,就算被全世界抛弃,也能自己站起来。”
厨房飘来姜茶香气,周延端着杯子进来,放在小棠床头:“趁热喝。”
小棠接过杯子,突然说:“周先生,您和林总……”
“我们是合作关系。”周延打断她,目光落在我脸上,“但林总说,合作可以无限期延长。”
我愣住,想起昨晚他说“最近有个新项目,需要你全程跟进”,想起他总在我加班时送宵夜,想起他在离婚那天站在民政局门口说“我陪你”。
“小棠,”我握住她的手,“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好。”
周延转身要走,我叫住他:“等等。”
他回头,我从口袋摸出那枚一直没送出去的戒指——离婚前一周在珠宝店挑的,想等她生日时求婚。
“帮我把这个……”我顿了顿,“帮我交给苏晚。”
周延接过戒指,目光温柔:“好。”
雨停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小棠喝了姜茶,脸慢慢红起来,像当年在民政局门口那样。周延站在窗边,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我走过去,他没说话,把外套披在我肩上。
“周延。”
“嗯?”
“明天陪我去墓地。”
“好。”
“然后……”
“然后?”
我笑了笑:“然后去挑戒指。”
他愣了愣,突然笑出声,伸手把我往怀里带了带:“林总,您这是要反悔我们的‘合作关系’?”
“合作可以升级。”我抬头看他,“从商业伙伴,到……”
“到什么?”
“到终身合作伙伴。”
窗外的月亮很圆,像极了前妻婚礼那天的月亮。风掀起窗帘,吹得诊断书上的字迹轻轻翻动,我听见自己说:“这次,换我来守护。”
小棠在里屋喊:“林总,周先生,姜茶要凉了!”
周延牵起我的手往里走。月光落在交握的手上,像落了层温柔的雪。
来源:白兔望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