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婉脾气爆,我当初娶她,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我违背承诺,她肯定会闹的。还不如趁着她分娩之时,无暇分身顾及,迎娶青鸾进门。”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分娩前一个月,我得知官人要纳青楼女子进门。
好友劝他。
“你确定要在清婉郡主分娩之日纳小妾,这合适吗?”
“你喜欢青鸾,那你如实跟郡主说就好了嘛,为何要瞒着她?”
官人小心谨慎地说道。
“青鸾如今有了身孕,我不能亏欠她,得给她一个名分。”
“清婉脾气爆,我当初娶她,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我违背承诺,她肯定会闹的。还不如趁着她分娩之时,无暇分身顾及,迎娶青鸾进门。”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以她大家闺秀的作风,也只能体面地忍下。”
我沉默不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转身离开。
分娩之日,府邸张灯结彩。
大家纷纷恭贺他喜事成双之时,门外却传来了禀告。
“圣旨到,萧衡接旨!”
刚刚好,催命符到了!
1
我微微抬手,以指尖轻触唇瓣,示意丫鬟翡翠噤声。
而后,我莲步轻移,悄然无声地移至窗棂之下。
屋内,礼部尚书之子赵世轩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地传来。
“萧衡,郡主虽贵为金枝玉叶,却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你如此隐瞒,待她生产之日,骤然发难,岂不是将她逼至绝境?”
萧衡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与无所谓。
“世轩,你实在是多虑了。清婉如今身子沉重,精神不济,哪有那份心力去理会这些琐事?”
“况且,我已问过太医,清婉腹中所怀,九成是个女娃。而那青鸾……她怀的,可是男胎。我萧衡,总不能委屈了自己的长子吧?这名分,定是要给的。”
赵世轩的声音中,满是忧虑与不安。
“对方毕竟是端和亲王嫡出的郡主,你这般行事,若王爷与世子爷知晓……”
萧衡轻笑一声,那笑声中透着几分算计与狡黠。
“无妨。岳父与大舅哥远在南疆征战,没有三五个月,定然回不来。”
“等他们归来,事情早已尘埃落定。清婉都已认了,他们纵然心疼女儿,为了王府颜面与外孙女的将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原来如此。
一股寒意,瞬间蔓延至我全身,让我如坠冰窖。
他竟是算准了我父兄远在边关,无人替我撑腰,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欺辱我。
翡翠气得浑身发抖,她怒目圆睁,便要冲进去理论。
我眼神凌厉,以眼神制止住了她。
赵世轩似乎仍不放心,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导。
“万一,我是说万一,郡主性子刚烈,就是不肯低头呢?”
萧衡嗤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自信与笃定。
“不会的。世轩,你不懂清婉。”
“她那么爱我,当初我不过一介白衣进士,她都能为了我反抗亲王,以死相逼下嫁于我。如今我官居四品,对她更是千依百顺,疼爱有加,她怎会舍得离开我?”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轻蔑的怜悯。
“她那人,看着清冷孤傲,实则心软得很。你随便给她摘朵野花,她都能当宝贝似的收着,好哄得很。”
好一个“好哄得很”!
原来,我的一片真心,在他眼里竟是这般廉价可笑,一文不值。
翡翠心疼地看向我,眼眶微红。
她连忙扶住我,生怕我瘫软倒地。
我深吸一口气,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
“走。”
刚回到卧房不久,萧衡便来了。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温柔笑意,手上拿着一个洒金纸笺,缓缓走来。
“清婉,我来是想跟你商量,给孩子取个小名。我想了几个,你看看喜欢哪个?”
他递过纸笺,上面写的尽是“珠儿”、“玉姐”、“媛媛”这类女孩的名字。
我抬眼看他,目光如炬。
“官人终于想起要给孩子取名了?看来是笃定我腹中必是女胎了?”
萧衡脸上笑容一僵,闪过一丝慌乱与尴尬。
“胡说什么呢!只是太医说大概是女孩,我便先想了女孩的。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说着,又急忙从袖中取出另一张纸,慌乱中差点将纸掉落。
“男孩的名字我也想了几个,你看看。”
我接过,目光缓缓扫过那些名字,最终落在“祥定”二字上。
我微微挑眉,心中已然明了。
“我知道,萧家下一代的族谱排字,正是‘祥’字。”
“这个‘祥定’倒是不错,不知官人意下如何?”
萧衡的脸色瞬间变得尴尬无比,眼神游移不定,不敢与我对视。
我立刻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已昭然若揭。
此名寓意安泰平稳,又承继宗族字辈,原是他要留给那青鸾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儿所用。
我心中冷笑愈甚,面上却故作不解之态,朱唇轻启,轻声问道:“官人,这是怎的了?莫非不喜欢这个名字?”
萧衡猛地回过神来,连连摆手,神色慌张:“怎会!喜欢,自然是喜欢!若是男孩,便叫祥定;若是女孩,便唤瑞淑,取祥瑞贤淑之意,夫人你看可好?”
我微微颔首,轻声道:“官人决定便好。”
萧衡如蒙大赦,赶忙起身,拱手道:“那夫人你好好歇着,我、我去书房处理些公务。”言罢,便匆匆离去。
约莫一炷香后,翡翠悄步走进,神色紧张,附在我耳边低声道:“郡主,大人他去了西厢客房,还拿了块用金子打的名牌给那女人的丫鬟。”
我柳眉微蹙,问道:“他说了什么?”
翡翠接着道:“大人说、说已经请人算好了,小少爷就叫‘祥定’,让那女人宽心养胎,勿虑其他。”
“金牌?”我心中一震,“连孩子的名牌都用金子打好了?”
而我腹中他的骨肉,至今连像样的长命锁都未曾见他亲自挑选。
我心中暗自思量:萧衡啊萧衡,你将我们母女,究竟置于何地?
一股冰冷的决绝,瞬间取代了方才所有的悲愤与心痛。
我轻轻抚摸着腹部,柔声道:“孩子,别怕。娘亲不会让你受这等委屈。”
翌日,我刚服用完安胎药,翡翠便急冲冲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郡主,大人他……他去了春风楼!”
我眉头一挑,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翡翠接着道:“外面都传遍了,说萧大人要一掷千金,为那花魁青鸾赎身!还说……还说青鸾姑娘好福气,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嫁进富贵人家做官夫人了!”
“官夫人?”我冷笑一声,“是啊,四品京官的妾室,在这京都,也确实算得上有头有脸了。”
想起那时杏花微雨,萧衡还只是个清贫的进士,他在我父王面前长跪不起,声泪俱下道:“王爷,萧衡此生若能得娶清婉为妻,必当珍之爱之,绝不相负!此生此世,绝不纳二色!若有违此誓,天人共戮!”
那誓言犹在耳边,如今听来,却讽刺得让人心口发疼。
我站起身来,坚定道:“更衣,去春风楼。”
翡翠一惊,赶忙劝阻:“郡主,那是污秽之地,您万金之躯,怎能……”
我冷笑一声,道:“污秽之地?我天天与从那污秽之地出来的人朝夕相对,还有什么可忌讳的?我倒要看看,那位让萧衡神魂颠倒,甚至不惜违背誓言的,究竟是怎样的绝色。”
翡翠见我意已决,只得咬牙应下:“是,郡主。”
春风楼内灯火通明,丝竹喧嚣,热闹非凡。我戴着帷帽,与翡翠坐在二楼一个不起眼的雅间里。
那名叫青鸾的女子确实生得极美,小腹尚且平坦,看不出身孕。
她正抱着琵琶浅吟低唱,颇有才情风骨。
台下挤满了慕名而来的宾客,喧嚣着竞相出价,要拍下青鸾姑娘这“最后一场演出”。
我看到了萧衡,他坐在最前排,一脸的志在必得。
他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我出一件宝物。前朝古玉,先皇御赐的玉如意一柄!”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有人小声议论道:“先皇御赐之物,竟被拿来为青楼女子赎身?这是何等的荒唐与僭越!”
我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心中怒火中烧。
那柄玉如意,是我母亲的遗物,是她临终前亲手放入我妆奁,叮嘱我“见如意如见娘,佑我儿平安顺遂”。
它不仅仅是一件珍宝,更是我念想母亲的唯一寄托。
我咬牙切齿道:“萧衡他……他怎么敢!”
翡翠气得当即就要冲下去抢过来,怒道:“郡主,我去把它抢回来!”
我一把按住她的手,冷声道:“让他得意。现在他拿去的越多,将来……才会摔得越痛,悔得越深。”
我没有再看下去,起身悄然离开。
“走,去皇宫。”我沉声道。
夜幕低垂,星河隐现,吾归至府中,已是万籁俱寂之时。
萧衡踏入厅堂,见吾静坐于侧,面露忧色,疾步上前。
“清婉,闻汝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吾垂眸,声线淡然。
“皇祖母凤体欠安,吾前往侍奉片刻。”
闻言,萧衡神色稍缓,旋即眉头紧锁,语气中满是关切。
“皇祖母病体,自有太医与宫人悉心照料。汝身怀六甲,最为金贵,切莫沾染病气。听话,近日莫再入宫,一切以孩儿为重。”
言罢,他从袖中取出一小物,乃是一只雕刻得略显笨拙的小木马,递至吾前。
“瞧,吾今日得闲,亲手为孩儿所刻,可还喜欢?待吾儿出世,吾再为其刻更多精巧之物。”
吾凝视那粗糙木马,忆及那柄被拿去博花魁一笑的玉如意,心中五味杂陈,只觉讽刺至极。
吾抬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官人有心了。然则,予孩儿之物,自当择其上乘。”
“吾已思虑周全,吾母所遗之玉如意,寓意平安吉祥,实乃佳品。待吾分娩之日,便将其请出,置于产房之中,有母亲在天之灵与先皇御赐之祥瑞护佑,定能保吾母子平安。”
萧衡闻言,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那……那玉如意,乃岳母遗物,贵重无比。产房之地,血光之气重,人多手杂,万一有所闪失,如何是好?还是……还是妥善收藏为妙……”
吾心中冷笑连连。
原来他也知那是吾母遗物,知其贵重,知其对吾意义非凡?
那他拿去给青鸾赎身之时,可曾有过半分犹豫?
见吾沉默不语,萧衡愈发心虚,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开口。
“清婉,汝且宽心,明日吾便陪汝前往天元寺,为吾儿求一道最为灵验的平安符!有佛祖庇佑,定能无虞!”
望着他那慌张之态,吾只觉可笑至极。
吾微微一笑,轻点头首。
“好。”
翌日,天元寺。
吾与萧衡先至正殿上香,而后煞有介事地求了平安符。
“清婉,汝可是累了?吾已命客僧备下清净厢房,汝且去歇息片刻,吾去寻方丈论论佛法,稍后便来寻汝。”
他语气温柔,安排得滴水不漏。
吾确实有些疲惫,然却未进厢房,而是转身走向另一端,倚于亭中石凳之上,稍作休憩。
忽闻隔壁厢房传来细微响动,那声音……太过熟悉。
“鸾儿,小心些,莫要动了胎气。”
“衡郎……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
原来萧衡竟在这佛门圣地私会情人!
萧衡之声充满溺爱。
“你看,这是我特意为你和我们孩儿求的平安符,方丈亲自开的光,最是灵验不过。”
“谢谢衡郎!可是郡主那边……她若是知道……”
“放心,她自有皇家庇佑,能出什么事?我随便拿个一样的糊弄过去就行了。她那人,好骗得很。”
原来他百般催促吾来求的平安符,真正要给的,从来都不是吾腹中的孩儿。
青鸾似是安心了些,又娇声问道。
“衡郎,我进门后,只是一个妾室。郡主她身份尊贵,若是欺负我……”
“胡说!你怎么会是妾室?你可是怀着我萧家的长子长孙!是功臣!”
青鸾惊呼一声。
“那是平妻?我……我能与郡主平起平坐,确实是天大的福分了……”
萧衡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算计与阴险。
“鸾儿,你当真是天真无邪。”萧衡目光灼灼,语气却似寒冰,“她清婉,不过应允你做平妻之位罢了。”
“你腹中所怀,乃我萧家血脉,必得是嫡子之尊,方能名正言顺承我爵位,光耀门楣!”
言罢,他顿了顿,面色骤然阴沉,如乌云压城。
“清婉那性子,孤傲如梅,刚烈似火,一时半会儿定难接受此事。”
“不过,无妨。待你孩儿呱呱坠地,事实摆在眼前,我再请宗亲族老们出面,施以重压。”
“她为着女儿的未来,定不敢不让出主母之位与你!到那时,你方是我萧府堂堂正正的主母!”
轰!
此言一出,如惊雷在我脑中炸响,震得我头晕目眩。
我浑身冰冷,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四肢百骸皆如坠冰窖。
原来……原来他非但背叛誓言,纳新人入门,更是要将我堂堂郡主之尊严,狠狠碾碎于脚下!
荒谬至极!
我冷哼一声,目光如炬,直视萧衡:“萧衡,你莫不是忘了,你这爵位,是如何得来的?”
“若非我下嫁于你,若非我父兄在朝中权势滔天,你一介寒门进士,何德何能,年纪轻轻便官居四品?”
隔壁,那对男女的低语轻笑,如针如刺,扎入我心。
我死死咬住下唇,泪水在眼眶中疯狂打转,却被我硬生生逼了回去。
不能哭!
为这种男人,不值得!
萧衡,这是你逼我的!
我深吸一口气,胸中再无半分波澜,只余一片冰冷。
“翡翠,我们回府。”我淡淡吩咐,转身离去。
时光匆匆,又过半月,我分娩之日,已近在眼前。
萧衡近日忙碌异常,整日不见人影,似有诸多要事缠身。
我亦听闻,他竟拿了我的地契,为那青鸾在近郊置办了一处临时宅子,以作安身之所。
管家更是偷偷摸摸,买了不少红绸灯笼,将整个府邸装点得喜气洋洋,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郡主见红了!快传大夫和稳婆!”翡翠一声大喊,如惊雷炸响,整个府邸瞬间动了起来。
萧衡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绯红喜袍,春风满面,得意洋洋。
他见我苍白虚弱之态,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清婉,你感觉如何?别怕,太医和稳婆都在,定会保你母女平安。”
我的目光,缓缓落在他那刺眼的喜袍上,心中五味杂陈。
“你……这身衣服……”我艰难开口,声音微弱。
萧衡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笑说道:“今日乃是我们孩儿降生的吉日,自然要穿得喜庆些,以迎她的到来。”
就在这时,外墙隐约传来喧天的锣鼓和唢呐声,热闹非凡,显然是迎亲的队伍到了府门前。
萧衡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烦躁之色,低声咒骂:“怎么回事?哪家办事如此不懂规矩,如此喧闹!清婉你歇着,我出去让他们安静些!”
他甚至不等我回应,猛地抽回手,急匆匆地转身就走,背影仓皇而逃。
我看着他那狼狈的背影,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冷笑。
很快,翡翠端着参汤进来,眼中怒火熊熊,几乎要喷薄而出。
“郡主,大人就在正门口迎接那个人进门!宾客来了好多,那排场,分明是迎娶正妻的规格!”翡翠愤愤不平,为我鸣不平。
按规矩,纳妾只能从侧门悄无声息地抬进来,他萧衡此举,无疑是将我的脸面狠狠踩在脚底下!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腹中的剧痛再次袭来,如潮水般汹涌。
翡翠慌了神,不再多说,急得哭着握住我的手:“郡主!您一定要撑住啊!为了小小姐,您也要挺住!”
我不知道挣扎了多久,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终于,听到了婴儿那响亮的嚎叫声。
“生了!生了!是一位千金!”稳婆的声音带着喜悦,传入我耳中。
见到那小小弱弱的孩子,我心里感慨万千,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她甫一降世,那厢其父萧衡便忙于另娶他人,连匆匆一瞥的温情都不愿施舍。
外院之中,喧闹的乐声愈发震耳欲聋,似在为这荒诞之景助兴。
一个婆子,战战兢兢,立于门外,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大人……郡主已然诞下麟儿,是位千金小姐,只是身子骨瞧着有些孱弱,您……您可要移步去看看?”
话未落音,萧母便满脸烦躁,厉声打断:“看什么看!没瞧见衡儿正忙着大事吗?不过生了个丫头片子,有何值得一看的!”
萧衡听闻,微微颔首,以示认同,道:“既然清婉已顺利生产,母女平安,那便好。我晚些时候再去看她便是。”
言罢,他便支走婆子,那欣喜的目光,如磁石般紧紧粘在了前方戴着红盖头的青鸾身上。
此时,礼生那高昂的声音,穿透重重院墙,清晰传来:“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正欲喊出“对拜”二字,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亮至极的大喊:“圣旨到!萧衡接旨!”
我闻言,心中一凛,艰难地支起身子,目光望向门口方向,喃喃自语:“刚刚好,这催命符,终是到了!”
只见世子宋辉在前,秀公公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径直闯了进来。
萧衡见状,愕然失色,随即强自镇定,拱手问道:“世子爷何时回京的?还有秀公公,此番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宋辉冷笑一声,目光如炬,扫过萧衡身上的喜袍,道:“萧衡!你好大的胆子!竟趁我妹妹生产之际,性命攸关之时,穿着这喜袍在此迎娶新人?还摆出这般迎娶正妻的排场,你当真是胆大包天!”
萧衡被这劈头盖脸的怒斥弄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颜欢笑道:“世子爷误会了,并非……寻常妾室。青鸾她已有身孕,于我萧家有功,我是欲聘为平妻,并非有意怠慢郡主……”
言罢,他竟临时改口,试图混淆视听。
“平妻?”宋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笑声里充满了讥讽,“我妹妹,可是圣上亲封的清婉郡主,金枝玉叶!你竟让她与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互称姐妹,平起平坐?萧衡,我看你不是脑子糊涂了,你是被猪油蒙了心,活腻味了!”
一旁的萧母见儿子被如此呵斥,顿时不乐意了,挺身而出,道:“世子爷这话说的!清婉既已嫁入我萧家,自然要守我萧家的规矩!我儿纳平妻,开枝散叶,有何不可?”
宋辉猛地打断她,目光睥睨,道:“在本世子面前,谈你萧家的规矩?今日,这规矩我就破了!你待如何?”
萧衡见母亲受辱,脸色也沉了下来,语气中带上了不悦,道:“世子爷!此乃我萧某家事,纵有不是,也容后再议。如今吉时未过,宾客皆在,有何误会,待我礼成之后,再亲自向郡主和王府解释!您如此大动干戈,未免太不近人情!”
言罢,他竟还想着先完成拜堂之礼。
宋辉闻言,不怒反笑,道:“你的家事?萧衡,你莫不是忘了,你身上这四品官服,你萧家今日的荣耀,是因何而来的!秀公公,请旨吧!”
言罢,他侧身让开。
秀公公上前一步,唰地展开明黄圣旨,尖细而威严的声音响彻庭院:“萧衡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常少卿萧衡,蒙天恩而尚郡主,本应恪尽职守,谨守臣礼。然其品行不端,负恩忘义,竟于郡主娩育危难之际,公然纳妓,悖礼僭越,实乃罪无可逭!朕闻之甚怒。着即褫夺萧衡所有官身功名,贬为庶民!另,清婉郡主温良贤德,受此大辱,朕心甚怜。特准其休夫另嫁,一切嫁妆资财,悉数归还!钦此!”
“贬为庶民!”
“休夫另嫁!”
萧衡猛地抬头,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惊骇,脱口而出:“不!这不可能!陛下怎能……”
“萧衡!还不领旨谢恩?”秀公公合上圣旨,冷冷地看着他。
萧母尖叫着爬起来,道:“休夫?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从来只有男人休妻,哪有女子休夫的?这不合规矩!这圣旨……”
宋辉目光如箭般射向她,道:“规矩?在本世子面前,还轮不到你来谈规矩!”
“萧老夫人,你此言,莫不是在质疑陛下之决断?”那官员目光凌厉,声如洪钟。
“此话一出,你莫不是要让整个萧家九族之人,皆来聆听这等大逆不道之语?”
此言一出,犹如惊雷炸响。
萧家族亲们吓得面如土色,魂飞魄散,纷纷“噗通”一声跪地,额头如捣蒜般磕个不停。
“不敢呐!陛下圣明无比,实乃天命所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声高呼,声音颤抖。
有人慌乱之中,赶紧拉扯萧衡的衣袖,低声急切劝道。
“衡哥儿!你莫要再犹豫了,快领旨谢恩呐!难道你真要抗旨不成?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萧衡浑身如筛糠般发抖,猛地用力摇头。
“不,这里面定有误会!定是有人陷害于我!”
“世子爷!你怎可如此糊涂!”那女子泪眼婆娑,却仍强撑着说道。
“这是我和清婉之间的事,你身为兄长,不能仗着权势拆散我们呐!”她竟还在做垂死挣扎,妄图用感情来绑架众人。
“不是兄长拆散。”
一道慵懒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悠悠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我身罩一袭厚厚的织锦披风,端坐在软轿之上,缓缓而来。
我神色淡然,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重复说道。
“这休夫的主意,乃是本郡主的意思。”
一瞬间,所有目光如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萧衡眼中满是震惊与茫然,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之事。
“你……你说什么?”
我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神色平淡却坚定如铁。
“官人今日大喜,迎娶新人入门,我若不来……岂不是失了礼数,遭人诟病?”
“你要许她正妻之位,我若不让位,你又如何能如愿以偿?”
“我这个人,向来不愿与人平起平坐,更遑论为人平妻,受那等委屈。索性成全你们二人,岂不干净利落?”
萧衡如遭雷击,身形猛地一晃,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你早就知道了?”
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之事。
我淡淡讥笑,眼神中满是嘲讽。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
翡翠上前一步,满脸愤恨,将那平安符狠狠扔到萧衡脚下,啐道。
“大人这开过光的心意,我们郡主可消受不起!这等假货,您还是自己留着吧,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萧衡看着地上的平安符,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清婉,你就不能体谅我一次吗?青鸾她、她有了我的骨肉,那可是萧家的血脉啊!我不能做那不负责任之人啊!”
“负责?”
我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对一个认识不过数月的女子负责?那萧衡,你对我呢?你对我们的女儿呢?你当初跪在我父王面前,指天发誓说的那些话,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都被狗吃了吗?”
翡翠双手奉上一卷微微泛黄的绢帛,神色恭敬。
我示意她展开,那正是当年萧衡为求娶我,亲笔所书的承诺书。
上面白纸黑字,字字句句,皆是他当初的誓言,还有他的血印,触目惊心。
“若他日萧衡有负清婉,甘愿放弃一切功名利禄,贬为庶民,任凭清婉郡主休弃,绝无怨言!”
萧衡目瞪口呆,手指着那绢帛,仿佛看到了索命的符咒,声音颤抖。
“你、你竟然一直留着这个?你早就想着有今日,拿这个来要挟我!”
我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如冰。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说过的话,做下的事,负责。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岂容你抵赖?”
萧衡彻底慌了神,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哭得像个孩子。
“清婉!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你别休我!你还是正妻,地位尊崇无比!青鸾她只做平妻!不!做妾!我就把她当个玩意儿养着,绝不让她碍你的眼!好不好?”
“求你了,看在多年情分上,看在我们刚出生的女儿面上……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你向来心软,一定会的。”
他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期待,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心中一片荒凉,只剩麻木,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情感。
“萧衡,你竟至今仍是不悟!”我柳眉倒竖,怒目而视,“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为何力排众议,执意下嫁于你?”
“我宋清婉,看中的从来不是你日后能飞黄腾达,位极人臣。”我声音虽轻,却字字如铁,“而是你那颗,曾信誓旦旦,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赤诚真心!”
“若我早知你是这般虚伪薄幸,朝三暮四之人,你以为,你凭什么能打动我?”我冷笑一声,满目悲凉。
一旁的萧母,早已气得脸色铁青,闻言尖声叫道:“衡儿!你起来!跪她作甚?”
“她要走便让她走!你如今已是堂堂四品大员,太常少卿!还怕娶不到更好的媳妇吗?”萧母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离了她端和王府,我们萧家照样兴旺!”
“母亲!你少说两句!”萧衡闻言,脸色大变,恨不得捂住他母亲的嘴。
宋辉闻言,冷笑一声,目光如炬:“看来刚才的圣旨,你们真是没听清啊!”
“萧衡,你一个品行不端、宠妓灭妻之人,有何颜面掌管礼乐祭祀?又有何资格立于朝堂之上?”宋辉一字一顿,字字诛心,“等着吧,罢黜的文书,很快就该到了。”
萧衡猛地抬头,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碎了,他指着宋辉,又惊又怒:“你们、你们竟然要做得如此之绝?”
宋辉目光如刀,冷冷道:“你对不起我妹妹的时候,就没想过后果吗?”
“你真以为,你萧家如今的荣耀,是靠你寒窗苦读就能读出来的?”宋辉冷笑连连,“萧衡,你虽是金子,但京都遍地金碧辉煌,若非我端和王府下嫁,扶持于你,谁认得你萧衡是谁?”
萧衡闻言,面色死灰,哑口无言。
我给了翡翠一个眼神,翡翠会意,立刻拿出一份详细的嫁妆清单,朗声说道:“萧大人,这是郡主当年带来的嫁妆清单。现已清点完毕,库房中缺失御赐玉如意一柄、前朝白玉瓷瓶一对、西郊别院地契一张、纹银五千两……共计一十八项。请您尽快归还。”
萧衡闻言,大惊失色,萧母更是跳脚:“什么?那些东西既已入了我萧家的门,自然就是我萧家的!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我冷冷瞥了她一眼,声音冰冷:“不然呢?你以为我郡主府的东西,是那么好吞的吗?”
“我宋清婉,虽为女子,却也不是任人欺凌之辈!”我昂首挺胸,目光如炬。
说完,我不再看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萧衡,对宋辉轻声说道:“哥哥,我们走吧。这里,让我恶心。”
宋辉点点头,上前护住我,准备离开。
“不!清婉!不要走!”萧衡见状,彻底崩溃,跪爬几步,抱住我的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要娶青鸾了,我这就把她送走。我以后只守着你跟女儿过,求求你了!”
旁边一直安静的青鸾,闻言猛地自己掀开了盖头,尖声问道:“衡郎?你……你说什么?你不娶我了?”
她上前两步,指着萧衡,手指都在颤抖:“我青鸾虽是风尘女子,可也是春风楼的头牌!想要赎我的人能从城南排到城北!若不是你萧衡日日来对我诉衷肠,我会眼巴巴地等着你?”
“你现在一句‘不娶了’,就想把我打发了?”青鸾泪眼婆娑,声音哽咽。
萧衡被当众揭穿,脸上青红交错,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青鸾呵斥道:“你闭嘴!我为你赎身,已是天大的恩情!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
“青楼女子,怎能登大雅之堂,做我萧家的主母?”萧衡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先前是我考虑不周,昏了头了!你若识相,我认你做义妹,保你后半生无忧,已是仁至义尽!”
“义妹?”青鸾气极反笑,眼泪却流得更凶,“我青鸾虽出身风尘,却也有尊严!你若如此羞辱于我,我宁可一死,也不愿做你的义妹!”
“我腹中怀着你萧家的骨肉,你却要我唤你一声哥哥?萧衡,你当真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青鸾满心绝望,目光如淬了毒的利刃,怨毒地扫过萧衡,最终恶狠狠地落在我身上。
“你曾言郡主端庄却无趣,恰似一块呆板的木头!还道她在床榻之上,犹如一条死鱼,令人兴致全无,乏味至极!”
“如今你被我这腹中胎儿钳制住了,便想一脚将我踢开?你这等虚伪卑鄙、下作无耻之徒!我呸!”
萧衡惊恐得面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着看向我,仿佛生怕我会信了青鸾这一字一句。
“你……你胡说八道!我几时说过这些混账话!你这jian人!竟敢如此污蔑我!”
言罢,他猛地冲上前去,怒目圆睁,抬手便狠狠扇了青鸾一个耳光。
青鸾被打得身形踉跄,连连后退几步,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萧衡打完人,心中仍觉不安,立刻又转向我,“噗通”一声再次跪地,声泪俱下。
“清婉!你千万莫要信了这jian人的疯话啊!”
“她定是因为我不要她了,心怀怨恨,故意编造这些来离间你我二人!”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这场荒唐至极的闹剧,心中早已如死灰一般,再无波澜。
我缓缓伸手,接过翡翠递上来的茶盏,神色淡然,将茶水泼到了地上。
“萧衡,你若能把这泼出去的水,一滴不剩地收回到这杯子里,我今日,便当一切从未发生过。”
萧衡听闻此言,彻底僵住了,他终于明白,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妹妹,走吧。”
宋辉小心翼翼地护着我,轻声说道,随后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秀公公那不耐烦的催促声。
“萧庶民,杂家还要回宫复命呢,这休书,你是签,还是不签?”
萧衡面如死灰,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魂魄,哭嚎着叫道。
“……我签。”
宾客们见此情形,纷纷摇头离去,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
萧母见众人离去,顿时恼羞成怒,尖锐的哭骂声响起。
“滚!都给我滚!你们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见我萧家落难,就跑得比谁都快!”
“你们就瞧着吧,我儿子肯定会东山再起的!到时候……”
萧衡气得怒发冲冠,猛地怒吼打断了她。
“够了!别再骂了!”
“都是你!都是你整天在我耳边念叨要孙子,要延续香火!要不是你怂恿,我怎么会鬼迷心窍选了今天娶青鸾?现在好了!官没了!家没了!什么都没了!你满意了?”
萧母被儿子这一吼,顿时愣住,随即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我都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你萧家的列祖列宗!你自己不也想要儿子吗?现在倒全怪起我来了?”
混乱之中,青鸾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眼神冰冷,对身边的丫鬟冷冷说道。
“我们走。”
萧母一听,顿时急了,猛地扑过去拦住她。
“走?你想往哪儿走?你肚子里还怀着我萧家的孙子呢!”
青鸾看着她,眼神冰冷如霜,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容。
“孙子?老夫人,你看清楚了,你们萧家现在还有什么?一座空宅?一个庶民儿子?还是一屁股还不清的债?”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笑容愈发恶毒。
“我青鸾虽是欢场女子,却也不是收破烂的!这孩子,我不会留。一碗落胎药,干净利落。”
“你敢!这是萧家的血脉!”
萧母尖叫着,脸面扭曲得如同恶鬼一般。
青鸾却只是轻蔑地笑了笑,不再理会她,径直往外走去。
萧母慌了神,急忙转身去拉萧衡,急切地说道。
“儿啊,你快拦住她啊!”
“衡儿!你且速速拦住她!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萧母声嘶力竭,双手死死揪住萧衡的衣袖。
萧衡此时万念俱灰,眼神空洞,猛地一甩手,挣脱了母亲,对着青鸾决绝离去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嘶吼道:“让她滚!此等贪图富贵的jian人,我萧家岂能容得下她!”
萧母闻言,彻底绝望,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瘫坐在地上,手指着虚空,破口大骂:“好!你们这两个不知廉耻的破人都给我走!我倒要看看,这天下还有谁敢要你们!我家萧府,何愁没有婆娘嫁进来!”
她的叫骂声在庭院中回荡,显得那般可笑,又透着无尽的凄凉。
短短数日,萧府便从云端跌落至谷底,萧衡和萧母皆难以适应这巨大的落差。
我月内闭门谢客,可萧衡却如那无头苍蝇般,跑到端和亲王府大门前,苦苦哀求门房:“劳烦这位大哥,通报一声,求见清婉姑娘。”
那门房满脸不耐,呵斥道:“我家姑娘不见客,你莫要在此纠缠!”
萧衡却不肯罢休,依旧苦苦哀求:“大哥,就劳烦您通报一声,我实在有万分紧要之事。”
实在被吵得心烦,宋辉替我出面了。他眉头紧皱,满脸嫌恶道:“我妹妹不想见你,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萧衡扑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哭诉道:“世子爷!求求您,让我见见清婉。我已知错,真的知错了。”
宋辉冷哼一声,不耐烦地打断他:“哼,现在知错?晚了!与其在此摇尾乞怜,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凑齐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记住,你只剩不到半月时间。若是到期未能归还……后果,你心里应该清楚。”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萧衡瞬间清醒过来。
他连滚带爬地赶到春风楼,见到那鸨母,便低声下气地哀求:“妈妈,求您行行好,让我赎回那玉如意吧。”
那鸨母双手叉腰,满脸不屑,啐了他一口,骂道:“呸!你个穷酸破落户!那玉如意可是你自己当初心甘情愿拿出来给我们青鸾姑娘做聘礼的!如今又想讨回去?哼,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滚!再不滚老娘叫人打断你的腿!”鸨母恶狠狠地说道。
几个彪悍的打手立刻围了上来,不由分说,将他狠狠推搡出去,丢进了街边的污水沟里。
萧衡失魂落魄,浑身污秽地走在街上,脑海中忽然闪过青鸾的身影。他心中暗想:她那里定然还有我之前赠予的金银首饰。
于是,他寻到青鸾暂时的住处,却正好撞见青鸾盛装打扮,被丫鬟搀扶着正要上轿子。
萧衡心中一喜,急忙上前,急切地说道:“鸾儿,你帮帮我!我现在急需银子,很多很多银子!你看在往日情分上……”
青鸾看到萧衡,眼中只有冰冷的厌恶,冷冷说道:“往日情分?萧衡,你负我、辱我、打我之时,可讲过半分情分?你如今一无所有,倒想起我来了?我凭什么帮你?滚开!”
这时,轿旁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上前,对着青鸾恭敬说道:“夫人,时辰不早了,刘员外还在府中等您商议明日过礼的事宜呢。”
萧衡愣住,随即惊愕地看向青鸾,问道:“刘员外?那个五十多岁的刘半城?鸾儿你……”
青鸾的丫鬟冷哼一声,抢先说道:“是又怎样?我家姑娘如今是刘员外明媒正娶的正头夫人!刘家富贵不说,员外更是真心待我们姑娘好!总比某些狼心狗肺的强!”
萧衡一个人呆立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他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一切,真正的众叛亲离。
接下来的日子,萧衡变卖了家中所有能变卖的土地、铺面、古董字画。可那些嫁妆价值连城,尤其是那柄玉如意,他卖尽家产,也凑不齐零头。
父王凯旋归来,得知这一切后,自然是雷霆震怒,怒喝道:“好个萧衡,竟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我若不提剑去将他剁了,难消我心头之恨!”
若非宋辉和我急忙拦着,只怕父王真会提剑而去。
日子如潺潺溪流,渐渐归于平静。
父王瞧着我整日为女儿瑞淑操心,却对自己的婚事只字不提,心中不免忧虑重重。
一日,父王将我唤至跟前,神色凝重道:“清婉啊,你总不能一辈子守着瑞淑过日子。圣上已然许你改嫁,这于你而言,是个重新开始的好机会啊。”
我闻言,头也没抬,只是淡淡道:“爹,不必了。高门大户之中,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像爹爹这般一生只守着娘亲一人的,世间能有几个?女儿有瑞淑陪伴,又有王府作为依靠,已然足矣。”
父王听罢,长叹一声,眼中满是心疼:“傻丫头,爹是怕你孤单啊。你总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世间好男儿还是有的。你得……看看身边的人。”
言罢,父王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一旁。
我有些奇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凉亭那边,宋辉正与他的好友攀谈。
而少将军杨白,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耳根竟迅速泛红,显得有些慌乱失措,眼神也躲躲闪闪。
我顿时心中一动,似是明白了什么,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杨白,那个小时候总被父王夸赞“虎父无犬子”的少年郎,却会偷偷翻王府高墙,只为给我送一串糖葫芦。
如今再看,他已然长得这般挺拔俊朗,眉宇间褪去了往日的青涩,多了几分沙场淬炼出的坚毅沉稳。
过后几日,杨白竟真的寻了个机会,在花园与我“偶遇”。
他神情紧张得像是个毛头小子,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许久才鼓起勇气道:“郡主,我、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但我、我不着急。我可以等,慢慢等,等到你愿意看向别人的那一天。若是一直等不到,也无妨。”
说着,他目光温柔地落在我怀中的女儿身上,轻声道:“瑞淑很可爱,如果你愿意,我会视如己出。”
随后,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递给我道:“你娘的玉如意,我也已经赎回来了,给你。”
我接过玉如意,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暖流,看着他诚挚的眼神,许多被遗忘的往事浮上心头。
我轻声说道:“小时候,你总是像变着戏法一样,偷偷塞给我各种有趣的话本子。”
杨白微微一笑,眼中满是回忆:“是啊,只要得空,我和哥哥就会带你出门,一起去看京郊的赛马,看西市的杂耍,吃大街小巷里的民间小食。”
我接着道:“后来你随父戍边,我也已经嫁给萧衡,两人竟也再也没有碰面了。”
我看着他如今坚毅的面庞,轻声问道:“杨将军,你这心思……是何时起的?”
杨白愣了一下,脸色有点尴尬,犹豫片刻后道:“说出来……可能有些唐突。大概是从你豆蔻年华之时,你在杏花树下荡秋千……就再没放下过。”
我怔住了,脸上蓦地一热,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在我还不知道情为何物时,早已有人将我放在了心上。
而我,却兜兜转转,撞得头破血流,才看清身边一直存在的风景。
时光匆匆,一晃过了三季,我和杨白终于要成亲了。
消息不知如何,还是传到了萧衡耳中。
他竟不死心,还想来王府纠缠。
当他来到王府门前时,却被王府的侍卫拦住了。
他大声喊道:“我是清婉的前夫,我要见她!”
侍卫冷冷道:“王爷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莫要在此纠缠。”
萧衡仍不死心,在王府门前大喊大叫:“清婉,我错了,你出来见我一面吧!”
然而,他连王府的大门都无法靠近。
与此同时,萧母四处托人给萧衡说亲。
一日,萧母来到一户人家,满脸堆笑道:“我家衡儿虽曾有些波折,但如今已改过自新,定能好好过日子。您看,将您家女儿许配给他如何?”
那户人家的主人冷笑道:“萧衡如今贬为庶民,声名狼藉,我家女儿可高攀不起。”
萧母又去了几户人家,皆是如此。
稍有头脸的人家都避之不及。
寻常贫苦人家愿意嫁女的,萧母又嫌对方门户低微,配不上她“做过大官”的儿子。
她抱怨道:“这些人家,也太不知好歹了,我家衡儿如此优秀,竟无人识得。”
萧衡无奈道:“娘,如今我这般境地,又能如何呢?”
母子二人高不成低不就,婚事彻底没了指望。
最终,母子二人实在无法在京城立足,只得变卖了最后一点家当,灰溜溜地回了老家。
回到老家后,生活极为困顿。
无奈之下,萧衡只得重拾起当年为了讨好我而学过的木雕手艺。
他坐在简陋的屋子里,拿着刻刀,对着一块木头发呆。
萧母在一旁催促道:“衡儿,快些动手吧,不然今日又没饭吃了。”
萧衡叹了口气,开始动手雕刻。
他雕出的玩意儿极为粗糙,毫无美感可言。
萧母拿着这些粗糙的木雕,拿到市集上去叫卖。
她在市集上大声喊道:“来看看啊,精美的木雕,便宜卖了!”
然而,路人只是看了一眼,便纷纷摇头走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的生活越发困顿潦倒。
又是一个寒冬,大雪封门。
破旧的茅屋四面漏风,寒风呼啸着灌进屋里。
萧衡蜷缩在冰冷的炕上,望着京都方向,目光空洞而绝望。
他喃喃自语道:“清婉,我错了,真的知错了……”
“清婉,这是我送你的木雕,你可喜欢……”
“清婉,你来了……好,好,我跟你走……”
说着,他竟走出茅屋,走进雪地里。
在春风还没来临之时,他冻死在了泥地里。
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怀上了杨白的孩子。
将军府里,春暖花开,一片欢声笑语。
我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心中满是幸福。
我对杨白道:“如今这般,甚好。”
杨白温柔地看着我,轻声道:“是啊,往后我们定会幸福美满。”
来源:桃气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