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人!"捕头赵铁柱浑身湿透地冲进来,怀里抱着个油纸包,"西城壕沟里捞出来的,穿的是苏州织造的云锦襦裙,可咱们这儿富户家的女眷......"
雍正三年秋,连绵阴雨将青州城泡在一片混沌里。知县陆明远披着蓑衣立在县衙后院的梧桐树下,望着檐角坠落的雨串出神。
这雨已下了整月,漕运受阻,粮价腾贵,百姓家无隔夜粮,偏生今日又送来具无名女尸。
"大人!"捕头赵铁柱浑身湿透地冲进来,怀里抱着个油纸包,"西城壕沟里捞出来的,穿的是苏州织造的云锦襦裙,可咱们这儿富户家的女眷......"
陆明远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锦缎上黏腻的血迹。
展开来看,死者约莫二十出头,眉间点着时兴的朱砂花钿,脖颈处一道紫黑勒痕自左耳根延伸至右锁骨,像条僵死的蜈蚣。
最骇人的是心口插着的半截玉簪——簪头雕着并蒂莲,莲瓣缝隙里凝着暗褐色血垢。
"去查三件事。"陆明远摘下眼镜擦拭雾气(注1),"其一,近月有无江南来的商船;其二,城内当铺典当的云锦物件;其三......"他顿了顿,指向尸体右手紧攥的半块藕粉糕,"查清楚这是什么糕点铺的手艺。"
次日清晨,茶楼说书人拍醒木的声音穿透雨幕:"列位看官可知?西城壕沟死的是扬州盐商顾老爷的宠妾!那女子本是秦淮河的头牌,去年跟着商队北上......"
陆明远放下茶盏,眯眼望向二楼雅座。那里坐着个戴面纱的妇人,正就着笋干包子喝茶,袖口露出半截翡翠镯子——正是尸身上玉簪同款的成色。
待他赶到时,妇人已不见踪影,桌上却压着张字条:"欲知真相,戌时老槐树下见。"
老槐树在城隍庙后巷,树根盘错如龙爪。戌时三刻,面纱妇人飘然而至,烛光映出她眼尾泪痣:"民妇林氏,顾家管事娘子。
"她从怀中掏出块绣着金线的帕子,"上月顾老爷派心腹王九押货进京,这帕子是他落在我处的。"
帕角赫然绣着"松竹斋"三字——正是卖藕粉糕的老字号。更蹊跷的是,林氏说起王九时眼神闪烁:"他...他常往青楼跑,尤其爱去醉月楼找姑娘小桃红。"
陆明远连夜带人查封松竹斋,却在账房暗格里寻到本密账。泛黄的宣纸上记着每月十五向"冷面阎罗"送银三百两,落款印章竟是县丞崔元礼的私印!与此同时,赵铁柱匆匆来报:"醉月楼小桃红投井自尽了!打捞上来时,手里攥着片带牙印的衣角。"
"牙印?"陆明远挑眉。
"像是狼牙,又像..."赵铁柱突然噤声。只见衙役班头孙二麻子拎着个醉汉闯进来,那人敞着衣襟,胸口赫然有道月牙形疤痕。
"大人!"孙二麻子咧嘴笑道,"这小子在醉月楼闹事,非说见过死者的鬼魂!"
醉汉名叫周大虎,原是漕帮帮工。他哆嗦着指认:"上个月王九跟个戴斗笠的人在码头交易,那人抬手时我瞧见他手腕有刺青——一条吐信的蛇!"话音未落,窗外忽传来瓦片碎裂声,赵铁柱箭步冲出,却只捡到片黑色衣角。
陆明远盯着周大虎胸口的疤痕,忽然问道:"你这伤,何人所为?"
"三年前...跟崔县丞剿匪时留下的。"周大虎挠头,"可崔大人明明......"
话未说完,县丞崔元礼带着衙役闯入,厉声喝道:"陆大人,有人举报您私藏证物!"他目光扫过密账,脸色骤变:"这字迹分明是王九的,怎会在此?"
案情胶着之际,陆明远收到封匿名信,附上崔元礼与王九在酒楼的密谈记录。信纸散发着淡淡沉香味——这是知府大人的癖好。
与此同时,林氏再次现身,却改口称从未见过什么密账:"民妇前日受惊过度,许是记错了......"
"夫人何必自欺欺人?"陆明远取出块玉佩,"这是从王九尸体上找到的,背面刻着'林'字。"
林氏面色煞白:"王九三月前就......"话音戛然而止。当夜,林氏的宅院莫名失火,她在火场中高喊:"陆大人小心身边人!"便再无声息。
更离奇的是,周大虎突然翻供,坚称自己从未见过什么刺青男子,反而指认赵铁柱与死者有过私情。
衙役班头孙二麻子更是在公堂之上公然袒护崔元礼,声称密账乃是伪造。
陆明远独坐书房,摩挲着那方沉香木镇纸——这是上任时知府所赠。
窗外雨声渐密,他忽然想起初到任时,崔元礼曾意味深长地说:"陆大人初来乍到,有些事...不必太较真。"
五更时分,陆明远微服私访松竹斋。掌柜的战战兢兢呈上一本账册:"前日有人逼小的交出来,说是给官爷看的......"账册夹页里掉出一张当票,典当物是块龙纹玉佩,典当者署名"陆明"——正是他的名字!
"荒唐!"陆明远拍案而起,却发现当票背面的墨迹未干——有人故意设局!
次日升堂,崔元礼呈上"铁证":从赵铁柱家中搜出的云锦残片与死者衣物同源,更有周大虎作证赵铁柱与死者私通。
陆明远冷眼旁观,忽然瞥见赵铁柱靴底沾着西城壕沟特有的青苔——那地方近日被衙役封锁,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传证人孙二麻子!"陆明远突然拍案。孙二麻子踉跄上台,却被赵铁柱猛地拽住衣领:"孙大哥,你当真没看见那晚崔县丞往死者身上盖了块衙门令牌?"
满堂哗然中,陆明远缓缓展开一卷画轴——那是醉月楼小桃红的画像,画轴夹层里藏着半张血手印。
经仵作查验,手印拇指处有道月牙形疤痕,与周大虎胸口的伤疤完全吻合。
"好一招偷梁换柱!"陆明远厉声喝道,"真正的凶手,就是......"
话音未落,一支暗箭破空而来,直取陆明远咽喉!赵铁柱纵身扑救,却被利刃划破胸膛。
混乱中,崔元礼的面巾被扯落,露出一张布满烧伤疤痕的脸——竟与三年前被陆明远亲手缉拿的江洋大盗"鬼面狐"有七分相似!
"陆明远,你还认得我吗?"崔元礼狂笑着撕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容——竟是当年被陆明远击毙的匪首孪生兄弟!他狞笑着指向公堂悬挂的"明镜高悬"匾额,"三年前你杀我兄长,今日我便要你血债血偿!"
原来,崔元礼与"鬼面狐"本是结义兄弟。三年前陆明远剿匪时,误杀其兄,"鬼面狐"侥幸逃脱后整容易容,化名崔元礼混入县衙。此次杀人案实为栽赃陷害,意在引陆明远入局复仇。
"那死者是谁?"陆明远捂着流血的肩膀质问。
"不过是扬州瘦马,被我买来演戏罢了。"崔元礼狂笑,"林氏是我情妇,周大虎被我收买,就连你身边的赵铁柱......"他猛地扯开赵铁柱的衣襟,露出心口处的刺青——一条吐信的蛇!
赵铁柱垂首惨笑:"大人,属下对不起您......三年前剿匪时,是属下放走了'鬼面狐'......"
陆明远浑身冰冷,原来身边的亲信早已叛变,而自己竟一步步落入精心设计的陷阱。崔元礼举起匕首,狞笑道:"今日,我要你亲眼看着这青州城如何在我手中覆灭!"
千钧一发之际,城外突然传来号角声。知府亲率官兵破门而入,为首的竟是面纱妇人林氏——她竟是知府安插在青州的暗探!
"陆大人,下官来迟了。"林氏撕下面纱,露出知府千金真容,"三年前家父便怀疑崔元礼身份,故意派我接近他......"
崔元礼脸色大变,转身欲逃,却被陆明远飞镖击中手腕。混战中,赵铁柱忽然调转刀锋,刺向崔元礼:"大人,属下来生再报!"
血案告破,真相大白。然而,当陆明远整理卷宗时,却发现案卷中夹着一张残破的纸条,上面写着:"青州米价暴涨,乃知府与盐商勾结所致。陆明远,你以为真的查清了真相?"
窗外,秋雨依旧。陆明远站在县衙高台上,望着远处的青山,喃喃自语:"这世间,究竟还有多少忠奸难辨......"
来源:历史那些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