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车子刚驶入我妈家小区的门口,后座上的女儿小糖果,原本一路沉默地看着窗外,身体忽然就坐直了。
女儿从来不要我抱。
一到姥姥怀里就安安静静。
晚上更怪,跟姥姥睡从不哭闹。
我内心嫉妒又困惑。
那晚我实在好奇,轻轻推开了房门。
眼前的景象瞬间把我击溃。
我这才明白,有些“乖巧”背后是彻骨的谎言!
周末的空气里,本该是慵懒和甜腻的味道。
可我们家的周末,总是被一种无形的紧绷感包裹着。
车子刚驶入我妈家小区的门口,后座上的女儿小糖果,原本一路沉默地看着窗外,身体忽然就坐直了。
那双酷似我的眼睛里,迸发出一丝我从未在她看我时见过的光亮。
“是姥姥家。”她用一种近乎陈述的、不带孩童雀跃的语气说。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心口像是被一团湿棉花堵住,闷得发慌。
“对,糖果开心吗?马上就能见到姥姥了。”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快,像个合格的母亲。
她没有回答,只是把小脸重新贴回车窗上,视线牢牢锁定着那栋灰扑扑的居民楼。
我丈夫林浩在一旁打着方向盘,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低落,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手背。
“别想太多,孩子跟老人亲,正常。”
正常?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什么是正常?
正常是三岁的女儿在我这个亲妈怀里挣扎,哭着喊着要“姥姥抱”。
正常是她摔倒了,第一时间看向的不是我,而是电话那头的姥姥。
正常是她学会的新词,第一个分享的也是姥姥,而我,像个局促的旁观者,只能从我妈带着炫耀的转述中,得知我女儿的成长点滴。
车停稳,我妈已经等在楼下了。
她穿着一身深色的衣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堆着慈爱的笑,那笑容在看到小糖果的瞬间,像一朵被瞬间催开的菊花,褶皱里都漾着满足。
车门一开,小糖果像只离弦的箭,没有半分犹豫,直直扑进了我妈的怀里。
“姥姥!”
这一声,喊得清亮又依赖。
我妈立刻把她像个珍宝一样抱起来,颠了颠,脸颊贴着她的脸颊,亲昵地蹭着。
“哎哟我的心肝宝贝,想死姥姥了!看看,是不是又重了点?”
小糖果被我妈抱在怀里,小小的身体完全放松,她伸出小手,熟练地圈住我妈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姥姥身上。
那份安静与契合,仿佛她们才是一个完整的整体,而我,是那个多余的、尴尬的、被隔绝在外的第三者。
我提着给小糖果准备的零食和绘本下车,看着眼前这幅“祖孙情深”的画面,嫉妒像野草一样疯长。
林浩也提着大包小包跟上来,笑着对我妈说:“妈,你看你,一来就把糖果的魂儿勾走了,思雨这个当妈的,都快没地位了。”
我妈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孩子跟谁亲,那是看谁用心。我这一天到晚,心里眼里装的可都是我的小糖果。”
她的话,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我心上。
是在说我这个当妈的不用心吗?
我每天下班,不管多累,都会陪糖果读绘本,玩游戏。
我给她买最漂亮的裙子,最有趣的玩具。
我这个追求完美的文案策划,在当母亲这件事上,几乎是拿出了做项目方案的劲头,力求每一个细节都尽善尽美。
可为什么,我还是输给了只在周末见面的我妈?
走进家门,一股熟悉的、属于我妈家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摆满了小糖果爱吃的水果和零食,电视里放着她最喜欢的动画片。
我妈抱着小糖果,直接坐到了沙发的主位上。
“糖果,你看姥姥给你买了什么?”我妈像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一个崭新的娃娃。
小糖果的眼睛亮了亮,却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伸手去抢,而是先抬头,在我妈的脸上亲了一口。
“谢谢姥姥。”她说,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晰。
我的心又是一沉。
她太“乖”了。
乖得不像一个三岁的孩子。
她从不撒泼打滚,从不大声哭闹,想要什么,也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你。
尤其是在我妈面前,她的“懂事”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我走过去,试图加入她们。
“糖果,这个娃娃真漂亮,妈妈帮你拆开好不好?”我蹲下身,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小糖果看了看我,又抬头看了看我妈。
我妈笑着说:“让妈妈给你拆吧,妈妈手巧。”
得到了姥姥的“许可”,小糖果才把娃娃递给我,但那双眼睛,依旧黏在我妈身上。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不像她妈妈,倒像个奉命行事的女佣。
午饭桌上,气氛更是诡异。
我妈做的都是小糖果爱吃的菜,清蒸鲈鱼、玉米虾仁、番茄炒蛋。
她细心地把鱼刺一根根挑出来,把雪白的鱼肉放在小糖果的碗里。
“来,我的乖乖,多吃点鱼,聪明。”
小糖果安静地吃着,小嘴一动一动的,像只温顺的兔子。
我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她碗里。
“糖果,也要吃青菜,补充维生素。”
小糖果的勺子顿住了。
她抬头,看看我,又看看我妈,小小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我妈立刻开口了,语气带着一丝责备。
“思雨,你干什么呀?孩子不爱吃就别勉强她,你看她脸都皱起来了。”
说着,她把我夹给糖果的青菜,夹到了自己的碗里。
“姥姥帮你吃,我们糖果吃肉肉就行。”
小糖果紧锁的眉头立刻舒展开,对我妈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
我拿着筷子,僵在半空中。
心里的那团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我是在教育我的女儿!让她养成不挑食的好习惯!
你凭什么插手?凭什么用这种方式告诉我,我是错的?
林浩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别作声。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股火气强行压了下去。
我是个不善于直接表达情绪的人,尤其是在我妈面前。
从我记事起,她就是家里的绝对权威。她 widowed 多年,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她的口头禅就是“我这都是为你好”。
这种“为你好”的爱,沉重又窒息,让我从小就习惯了忍让和顺从。
我以为,我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就可以摆脱那种掌控。
可我错了。
我妈只是把她的掌控欲,从我身上,转移到了我女儿身上。
而且,用了一种更隐蔽、更“温情脉脉”的方式。
下午,我提出带小糖果去楼下公园玩滑梯。
小糖果看了看我妈。
我妈立刻说:“哎哟,外面太阳多大啊,别把我的小乖乖晒黑了。在家里玩不好吗?姥姥陪你搭积木。”
“可是……”
“别可是了,”我妈打断我,“孩子就喜欢在家里待着,安安静静的,多好。不像别家孩子,跟个猴儿似的,一天到晚就知道疯跑。”
她一边说,一边爱怜地摸着小糖果的头。
小糖果顺从地点点头,放弃了去公园的念头,乖乖地坐在地毯上,开始和我妈搭积木。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将客厅照得一片明亮。
可我却觉得,这屋子里的空气,压抑得让我喘不过气。
我女儿的童年,不应该是在这间小小的、充满老人气息的客厅里度过的。
她应该在草地上奔跑,在滑梯上大笑,会因为抢不到玩具而哭鼻子,会因为吃到一颗糖而开心得手舞足蹈。
她应该有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天真、活泼,甚至是顽皮。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小机器人,乖巧、安静、懂事得可怕。
我看着地毯上的一老一小,她们头挨着头,低声说着什么,构成一幅外人看来无比和谐的画面。
我却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我妈正在用她的方式,“偷走”我女儿的童年。
她正在把小糖果,塑造成一个能够满足她情感需求的、安静的、不会给她添麻烦的“私有物”。
而我,这个亲生母亲,却被彻底地边缘化了。
晚饭后,林浩公司有急事,提前回去了。
我留下来,因为小糖果晚上要跟姥姥睡。
这是她们雷打不动的规矩。
从糖果一岁多开始,只要在我妈家过夜,就必然是跟我妈一个房间。
起初,我乐得轻松。
但渐渐地,我发现不对劲。
小糖果跟我睡,半夜总要醒几次,要喝奶,要我拍着哄。
可据我妈说,小糖果跟她睡,一夜安稳,从不哭闹。
“孩子就是跟我有缘,”我妈总是得意地说,“她知道姥姥年纪大了,不舍得折腾我。”
我不信。
一个三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懂得“不舍得折腾”?
嫉妒和困惑像两条毒蛇,啃噬着我的心。
我尝试过抗议。
“妈,糖果还是跟我睡吧,她晚上要喝夜奶。”
“我给她冲,一样的。你上班那么累,好好休息一晚。”
“可是她是我的女儿……”
“我是她姥姥!难道我还会害她不成?”我妈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思雨,你是不是觉得我碍事了?嫌我这个老太婆多管闲事了?”
又是这样。
每次我想争取一点作为母亲的权利,她都会立刻摆出这种自我牺牲、受尽委屈的姿态,用道德绑架我。
最终,我只能败下阵来。
晚上九点,我妈就带着小糖果进房了。
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电视开着,声音很小,画面在眼前晃动,我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我的脑子里,全是小糖果那张过分平静的小脸。
她为什么从来不要我抱?
为什么在姥姥怀里就那么安静?
为什么跟姥姥睡,就真的能一夜不哭不闹?
一个又一个的问号,在我脑海里盘旋。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让我坐立难安。
我必须去看看。
我必须知道,那扇紧闭的房门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等到十一点,估摸着她们应该都睡熟了。
我脱掉拖鞋,赤着脚,像个做贼的人,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挪到我妈的房门前。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一盏昏黄的小夜灯,在墙角散发着微弱的光。
我把耳朵贴在门板上,里面安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我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我轻轻地、一点一点地,转动了门把手。
门轴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咯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屏住呼吸,将门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隙。
然后,顺着那道缝隙,我看到了令我终身难忘的一幕。
那一瞬间,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整个人,仿佛被一道惊雷,从头到脚,劈得粉碎。
房间里,我妈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我。
她的肩膀,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耸动着,似乎是在压抑着哭泣。
而我的女儿,我那才三岁的女儿小糖果,没有睡。
她小小的身体,正面对着我妈的后背,坐得笔直。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脸上是一种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伸出一只小手,一下,又一下,极其缓慢又富有节奏地,轻轻拍着我妈的背。
那姿态,那动作,根本不是一个孩子在寻求安慰。
那分明是……一个成年人,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哭泣的同伴。
我甚至能听到她用那种稚嫩的、含混不清的声音,在低低地,重复地念着:
“姥姥……不哭……糖果……陪……”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干,我扶着冰冷的门框,才勉强没有瘫软在地。
眼前这反常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将我之前所有的困惑、嫉妒和不安,都剖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原来,小糖果跟姥姥睡从不哭闹,不是因为她“乖巧”,不是因为她“懂事”。
是因为,她根本不敢睡,不敢哭,不敢闹!
在这个本该属于她的安睡时间里,她被“训练”成了一个小小的、不会说话的心理治疗师。
一个用来安抚姥姥那颗孤独、空虚、缺乏安全感的心的“工具”!
我妈的“爱”,就是这样一种自私到极致的占有。
她需要的不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外孙女,而是一个能填补她情感空洞的、绝对顺从的、甚至可以反过来“照顾”她的“成年巨婴”!
而我那可怜的女儿,才三岁啊!
她甚至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亡,什么是悲伤,却已经被迫要去理解一个成年人的眼泪,去承担一份她根本无法承受的情感重担。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那么安静,那么内敛。
因为她的精力,她的情感,都在这些看不见的深夜里,被一个自私的成年人,一点一点地吸食殆尽!
她不是天生疏离,她是累。
她不是不爱妈妈,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爱了。
彻骨的谎言!
这温情脉脉的祖孙情深,背后竟然是如此残酷的情感绑架和童年剥夺!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尝到了一股咸腥的血味。
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疼痛让我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我不能冲进去。
我不能当场发作。
那样只会吓到我的女儿,只会让我妈用更激烈的方式来狡辩,来上演她那套“我为你好”的苦情戏。
我必须冷静。
我必须像一个真正的战士一样,为我的女儿,策划一场夺回童年的战争。
我轻轻地,把门重新关上。
转身回到客厅,黑暗将我吞没。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终于决堤。
但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只是无声地流着泪,胸腔里翻涌着滔天的愤怒和心痛。
我这个母亲,当得有多失败?
我竟然迟钝到今天,才发现我的女儿,正在经历着怎样一种隐秘的酷刑。
我那敏感、细腻、追求完美的性格,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只看到了表面的“不亲近”,却从未深挖过背后的原因。
我沉浸在自己那点可怜的嫉妒和自我怀疑里,却对我女儿真正的痛苦,一无所知。
我才是那个最不合格的母亲!
不。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从今晚开始,一切都将改变。
我要撕开这个温情脉脉的假象。
我要把我那个被“偷走”了童年的女儿,重新抢回来!
我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我满是泪痕的脸。
我给我丈夫林浩发了一条信息。
“明天一早,你来接我们。立刻,马上。”
然后,我开始在网上搜索。
“情感操控”、“情感勒索”、“病态共生”……
一个个冰冷的词条,像一把把手术刀,精准地解剖着我过去三十二年的人生,以及我女儿过去三年的遭遇。
天,快亮了。
这场战争,也要开始了。
第二天早上,我妈像往常一样,精神矍铄地准备早餐。
她看到我,还笑着说:“思雨,你昨晚睡得好吗?看你眼圈有点黑。”
我看着她那张慈爱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张脸背后,隐藏着怎样的自私和残忍。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径直走进房间。
小糖果还在睡。
她小小的身体蜷缩着,眉头紧锁,似乎在梦里也不得安宁。
我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我怕惊扰了她这片刻的、也许是整晚唯一的真正睡眠。
我蹲在床边,贪婪地看着她。
我的女儿,我的宝贝。
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现在就带你走,带你逃离这个情感的牢笼。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小糖果的衣服和用品收拾好,装进我的包里。
然后,我轻轻地、温柔地,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小糖果在我怀里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看到是我,她的眼神里有一丝茫然,身体下意识地有些僵硬。
“妈妈……”她小声地叫我。
“嘘,宝贝,我们回家。”我亲了亲她的额头,用我的脸颊去贴她的。
她的皮肤,带着孩子特有的奶香,却凉得让我心疼。
我抱着她走出房间。
我妈正在摆碗筷,看到我这架势,愣住了。
“思雨,你这是干什么?孩子还没吃饭呢!”
“不吃了。林浩在楼下等我们,我们要回去了。”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越是愤怒,外表就越是冷静。
这是我多年来养成的保护色。
我妈的脸色立刻变了。
“回去?这才周日早上!你们不是说好了今天陪我一天吗?怎么说走就走?”她的声音尖锐起来。
“公司有点急事。”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脚步没有停。
“公司有事是林浩的事!你和孩子走什么?把糖果留下,你让她爸来接你!”我妈说着,就伸手要来抱小糖果。
这是她的惯用伎俩,把孩子当成筹码。
我侧身躲过。
“妈,糖果是我的女儿,她跟我走。”我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的眼神,一定是我妈从未见过的冰冷和决绝。
她被我镇住了,愣在原地。
小糖果在我怀里,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紧张的气氛,小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衣服。
她没有哭,也没有喊着要姥姥,只是安静地、有些害怕地看着我们。
“陈思雨!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妈终于反应过来,声音里充满了被挑战了权威的愤怒,“我辛辛苦苦帮你带孩子,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
“妈,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是在‘带’孩子,还是在‘用’孩子?”
我妈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她眼神躲闪,声音发虚。
我知道,我戳中了她的痛处。
“我胡说?那你敢不敢告诉我,你每天晚上,是不是都拉着糖果,跟她哭诉你的不容易?你的孤独?你是不是让她拍着你的背,哄你睡觉?”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向她。
我妈彻底慌了。
她张着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眼神里,是震惊,是心虚,还有一丝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我……我跟自己外孙女说说话怎么了?我们亲!你嫉妒是不是!”她开始胡搅蛮缠。
“亲?”我冷笑,“你管这叫亲?你管把一个三岁的孩子,当成你的情绪垃圾桶,叫亲?你管剥夺她的睡眠,让她来安抚你这个成年人的脆弱,叫亲?”
“你是在吸她的血!你是在用她的童年,来填补你那可怜的、空虚的人生!”
我把压抑了一整晚的愤怒,全部倾泻而出。
这些话,狠辣又残忍,像刀子一样。
我知道这会伤到她,但我不在乎。
跟我的女儿所受的伤害比起来,这点言语上的刺痛,又算得了什么!
“你……你这个不孝女!你……”我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手都在哆嗦。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是林浩。
他看到屋里的剑拔弩张,立刻明白了情况。
他走到我身边,从我怀里接过还有些懵懂的小糖果,然后坚定地站在我身旁。
“妈,思雨说得对。糖果需要的是一个正常的童年,而不是成为任何人的情感寄托。我们今天必须带她走。”
林浩的表态,成了压垮我妈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看着我们一家三口,仿佛我们是三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她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我没法活了啊!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女儿拉扯大,现在她就这么对我啊!嫌弃我这个老太婆了啊!连外孙女都不让我见了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熟悉的戏码,又上演了。
以往,只要她这样,我就会心软,会妥协。
但今天,不会了。
我冷漠地看着她在地上撒泼,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对林浩说:“我们走。”
林浩抱着糖果,我提着包,我们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我妈的哭声,在身后越来越凄厉,像一把钝刀,刮着我的耳膜。
但我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走出那扇门的瞬间,我感觉自己背负了三十多年的一座大山,终于开始有了崩塌的迹象。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一场硬仗,还在后面。
回到我们自己的家,关上门,隔绝了身后的一切。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林浩把小糖果放到沙发上,走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辛苦了。”他低声说。
我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我不辛苦,辛苦的是糖果。”
我们都看向沙发上的女儿。
她坐在那里,小小的,孤零零的,抱着她那个从姥姥家带回来的新娃娃,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没有哭,也没有闹。
这种过分的安静,比大哭大闹更让我心碎。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糖果,我们回家了,这是我们自己的家。”我试图让她看我。
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陌生。
然后,她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娃娃。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扭转过来的。
我妈在她心里种下的那根刺,已经扎得太深了。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小糖果出现了严重的“戒断反应”。
她不肯吃饭,问她想吃什么,她就说“姥姥做的”。
她不肯玩玩具,把她最喜欢的那些都堆在角落里,碰都不碰。
她晚上不肯睡觉,一个人坐在小床上,睁着眼睛到天亮。
我试图抱她,她会像受惊的小兽一样躲开。
我跟她说话,她大多数时候都沉默不语。
偶尔,她会突然冒出一句:“我要找姥姥。”
每当这时,我的心就像被凌迟一样。
我知道她不是在表达“想念”,而是在表达一种习惯被打破后的“不安”。
她就像一个长期服药的病人,突然被断了药,整个系统都紊乱了。
林浩看着日渐憔悴的我,和日益沉默的女儿,忧心忡忡。
“思雨,要不……我们找个儿童心理医生看看?”
“再等等。”我摇摇头,“医生是外力,而现在,她最需要的是我的力量。我这个当妈的,必须亲自把她从那个深渊里拉出来。”
我向公司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我把所有的工作、社交,全都推掉了。
从这一天起,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我的女儿。
我开始像照顾一个婴儿一样,重新“养育”她。
她不吃饭,我就一勺一勺地喂,哪怕她紧闭着嘴,我就端着碗,耐心地等。
她不睡觉,我就抱着她,坐在摇椅上,轻轻地哼着不成调的歌,陪她一起熬。
她不理我,我就自言自语,给她讲故事,跟她介绍窗外的树,天上的云。
我把家里所有我妈留下的痕迹,都清理得一干二净。
我妈的照片,她送的礼物,甚至她喜欢的那个电视频道,都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这期间,我妈的电话、微信,像轰炸一样涌来。
起初是哭诉,是咒骂。
“陈思雨,你这个白眼狼,你会遭报应的!”
“你把我的糖果还给我!你凭什么剥夺我们祖孙的感情!”
后来,变成了哀求。
“思雨,妈妈知道错了,你让妈妈看看孩子吧,就看一眼,我不跟她说话都行。”
“我快想死她了,我晚上睡不着觉,心口疼得厉害……”
我一概不回。
最后,我把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亲戚们的电话,也接踵而至。
大姨、二舅、表哥、表姐……他们轮番上阵,当起了说客。
“思雨啊,你妈都快急出病来了,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年纪大了,一个人不容易,你就多体谅体谅她。”
“孩子给姥姥带,多好啊,你还省心了。你这是何苦呢?”
这些所谓的“关心”,在我听来,都无比刺耳。
他们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过我的女儿。
他们只看到了一个“可怜”的老人,却看不到一个童年被吞噬的孩子。
我最后只对那个跟我关系最好的表姐,说了一段话,
来源:小杨讲故事一点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