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与此同时,门被她从外头锁上,任凭我拍得手掌生疼也打不开一丝缝隙。
01 相亲
过年回老家,我刚一进门就被陈姨拉着和一个陌生男人“相亲”。
我爸也在旁附和,明里暗里表示,女孩儿大了,不好一直住在娘家。
娘家?
我冷笑一声,起身往房间走去。
下了飞机又转了三趟车才到家,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然而就在我要关门的瞬间,陈姨竟然把那个男人硬推了进来。
与此同时,门被她从外头锁上,任凭我拍得手掌生疼也打不开一丝缝隙。
“等你们结婚了,还是要睡一间房,不如趁现在先熟悉熟悉!”
陈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夹杂着些许得意。
这哪是相亲,分明是逼婚......
感到身后有人靠近,我惊恐地回过头,鼓足底气大声呵道:
“站住别动!”
男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怒意,指着我就是一顿“教育”:
“小姑娘家家,怎么跟男人说话的?你现在再神气,嫁过去还不是要给我生儿子!”
他的神态有些怪异,准确来说,不像个“正常人”。
小时候村里有小孩发烧了没有被及时送医,以至于烧出了问题。
平时倒和常人无异,但仔细观察,言行举止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
他激动的样子,就和他们很相似。
我不敢再激怒他,平缓了语气与他周旋的同时,准备悄悄发消息给同村的老同学,让他们帮忙报警。
这种时候,直接联系镇上的警察局,远比打110节省时间。
我颤抖着手指在聊天框打下一行字,正要点击发送,门锁忽然响起。
“混蛋,从我姐房间滚出去!”
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思宇。
追来的陈姨去抢他手里的钥匙,但被他抬起胳膊挡开。
在他的呵斥和推拽下,那个男人被赶出了房间。
心有余悸的我立即反锁了房门。
吵闹声渐渐远去,我霎时间失了力气,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自从十一岁那年陈姨进门,我在这个家里就成了外人,也只有思宇真的当我是他姐姐。
大学我选择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城市,毕业后留了下来,每年只有春节才回来看看。
每次的行程也都一样,先到县城舅舅家看望外公,然后回来祭拜我妈。
没想到的是,这次会收到这样一份“惊喜”。
被赶出去的男人叫王勇,39岁,农民,没结过婚,个人名下最值钱的资产是一辆开了两年多的二手面包车。
家在离我们村六十公里远的一个山村里,今天一个人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专程过来“相亲”。
我今年27岁,本科毕业,在一家五百强的企业做策划,业绩稳定,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团队,年底奖金买一辆全新的面包车是绰绰有余。
我深知自己是个没有背景的普通人,不求别人介绍多么优质的男人给我,但也别什么乱七八糟的货色都往我这里塞。
我深吸几口气,从冰凉的地上起来,打算睡一觉,养好精神,明天就走。
这个年,不过也罢。
“周思卉!老娘好心给你介绍对象,你倒端起架子来了!”
“哪家姑娘像你,一把年纪了赖着不嫁人的?”
刚走到床边,陈姨的尖嗓就伴随着一阵敲打声一齐响起,大有不把门敲破不罢休的架势。
要是换作平时,我一定会开门与她理论。
但今天......算了,安全要紧。
我将被子蒙过头,对外头的叫骂充耳不闻。
久违的床铺上有些许霉味,如果我妈还在,知道我要回来,她一定会提前把被子晒过。
当初我爸很想要个儿子,但是我妈生了我之后总是怀不上二胎。
更苦恼的是,两人去大大小小的医院检查过,身体都没有问题,连治都无从治起。
于是,他们决定去拜访各地的“神医”。
就在一次外出回来的路上,他们乘坐的大巴和货车相撞,我爸只是折了一条胳膊,但我妈在离家一百多公里的高速上睡了一觉后,再没醒过。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已经九点多了。
王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经过昨天那一闹,他应该也不会想和我相亲了吧?
热了点剩菜填饱肚子就开始收拾东西。
昨天睡得迷糊,行李箱还没来得及打开,本来不出十分钟就能收拾妥当,但我的笔记本电脑不见了。
02 直播
每次出门我都会随身携带电脑,这样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随时工作。
没办法,工作是我最大的底气。
但是现在看来,有人想我失去这份底气。
“陈姨,还我电脑。”
我来到屋顶。
她白了我一眼,抖开皱巴巴的衣服塞了个衣架进去。
“这次你就别急着回城里了。我跟你爸商量好了,下午咱们去趟小王家,你再好好相看相看。人家有田有地,日子不比城里差。”
我疑惑不已,相亲一次不成就该作罢,哪有上赶着追到人家里去的?
而且,王勇的条件也不怎么样,就算他们打的是彩礼的主意,也不该选中他吧?
我厉声道:“那电脑六千多,足够立案了。你今天不还回来,别怪我大过年的闹到局子里去。”
“周思卉!你真是越大越没良心......”
我没理会她的怒火,转身下了楼。
下午,趁着陈姨做饭的档,我来到我弟的房间。
门没关,他见我过来,打了声招呼后又投入到游戏里去。
等他结束了一局,我才开口:
“家里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爸和陈姨怎么突然想到要给我安排相亲啊?”
他偏了偏头,像是在思索。
“相亲的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不过昨晚我仔细想了想,倒是想到一个可能。......行行,你先去。”
给队员发了条语音,他又接着说道:
“好像是要修路,要占到咱家地皮。我听同学说是占多少地赔多少钱,就我妈那小心眼儿,想少个人分拆迁款也不是没可能。”
我们村有老国道经过,我家又恰巧在公路边上,如果真要修路,确实有被征用的可能。
以陈姨的心性,完全有可能趁机逼我嫁人。
但令我心寒的是,我爸竟然也顺着她。
不过,这里头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否则陈姨为了尽快达成目的,不会只执着于王勇一个。
从我弟房间出来,我听到一个矫柔造作的声音自厨房流出。
“感谢疯狂的石头送的玫瑰花,石头哥把关注点一点,除了直播做饭,晚上还有其他节目哦!”
我被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再看向院子里的我爸,正悠闲地晒太阳抽旱烟。
之前听思宇说陈姨学会了玩儿直播,原来玩儿的是这种把戏。
晚饭后,陈姨就开始了所谓的“节目”——穿着豹纹上衣和皮裤对着镜头一顿乱扭,不时还甩甩头发。
我看不懂她的打扮,也看不懂那些榜上的“好大哥”为啥会好这口,我一门心思都在想着王勇和陈姨之间到底还存在着什么样的关联。
想得太投入,以至于洗澡时忘了反锁卫生间的门。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我身上的泡沫还没冲掉,门忽然被打开,陈姨的声音随之传来,“进来的宝宝们都点一下关注......”
我下意识蹲下护住自己,又一把拽下淋浴头对着门口一顿狂喷。
陈姨惊叫连连退了出去,很快,门口传来我爸和我弟的声音。
我想拿过浴巾,但双腿发软的同时手也颤抖得厉害。
当迟迟不能起身的我看到门上映出一道人影时,密密麻麻的恐惧感爬上后背。
不过,这次不是陈姨。
“姐,我帮你把门关上。”
我忽然哭了出来。
我家卫生间是后来加盖的,因为场地有限,盖成了L形。
淋浴的位置在拐角最里面,而门又是朝右开的,开门的时候外面的人刚好会被挡住视线。
加上这一屋子热气笼罩,我应该没有走光。
那种庆幸与崩溃交织的心情,用“劫后余生”来形容丝毫不夸张。
我出去的时候,我爸阴着一张脸,我弟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陈姨则满眼不屑,下巴快扬到天上去。
“给思卉道歉。”
我爸先开口道。
陈姨故作无辜,“我又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道歉?真是好笑。”
“妈。”我弟的尾音拉得很长,听着颇是无奈,“你说你好好的干嘛去厕所直播呀?”
“粉丝要看我们家长什么样,我就带着参观一下咯,谁让她洗澡不锁门的?”
我居高临下,冷眼盯着坐在沙发上的女人:“手机给我。”
她一脸警惕,“我的手机凭什么给你?”
“我有权确保自己的隐私不会外泄。”
僵持了片刻,我爸打起圆场,“手机你拿着,打开让她看一眼。”
“你说看就看?”陈姨瞪完我爸,又两眼瞪圆盯向我,“你这丫头从小就不服管,早晚要被人收拾!”
头发上的水珠从脖颈漫入胸膛,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深知与无赖讲不通道理的我懒再争辩,打定主意把这事同电脑一起交给警察处理。
于是,在他们神色各异的注视中,我不发一言回了房。
然而第二天一早,我还没出门,家里就来了一队人。
03 嫁给两兄弟
王勇首当其冲,用扁旦挑着两筐东西进来,身后跟了三个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有拎着鸡鸭的,也有抱着饮料水果的。
陈姨对着一个戴毡帽的老头迎了过去,“老亲家,快进来坐。”
所以他是......王勇的父亲?
那他们难道是来提亲的?
我感到荒唐无比,大声呵道:“我说了不嫁,你们听不懂人话,脸也不要了吗?”
王勇的父亲闻言跺了跺脚,吓唬小孩儿一般拿手指着我,“礼钱都收了,还说不嫁!”
礼钱?
我看了眼我爸,看样子也是知道的。
所以昨天的“主持公道”,只是因为我快“嫁”了而最后怜悯一次?
“收了多少?”
陈姨语气轻蔑,“这你就不必操心了,养你一场,这也算是你报答我们了。”
我沉声道:“我不去,难道你们还能非法绑架?”
“瞎说什么?我们今天是来新媳妇儿的!”
那个女人扯着粗嗓子反驳。
她话音刚落往我身后移了移视线,似乎接收到信号一般向我走来,我意识到情况不妙拔腿朝门口跑去。
那短短的几十秒里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要不是思宇护着我往外冲,我可能真被他们用见不得人的手段绑了去。
原来昨天陈姨让我去王家相亲,是做定了我有去无回的打算。
王家人也真够一根筋的,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思宇骑自行车载着我东拐西绕甩掉了他们,又从小道绕远路去了镇上。
我们临近警察局的时候,那辆二手面包车恐怕还在公路上漫无目的地巡逻呢。
今天值班的警察是我初中班主任的老公,见到我来惊讶不已。
“思卉?你遇到啥事了吗?”
“张叔,我来报案。”
听完我的遭遇,张叔没有说什么,而是点点头,让我拨通家里的电话,请我爸,陈姨,以及王勇一家过来“坐坐”。
陈姨一到警察局就想先发制人,说这是“家务事”,结果被张叔呵住。
他先问了电脑的去向,然后是礼金数额。
电脑被她锁在梳妆台抽屉里,礼钱则收了八万。
不过,从那些“一个月回本”,“三个月换车”,“半年换房”的字眼可以断定,这笔钱现在已经进了骗子口袋了。
张叔表示,这事会立案追查,但该还的还是得还。
此时,王勇忽然起身,“不要你们还钱,我就要娶媳妇儿!就她的八字和我兄弟俩合得来,我和我弟还等着她生儿子呢!”
他话音刚落,那个中年女人就使劲拍了他一下。
那是他堂嫂,另两个中年男人一个是他堂哥,一个是他邻居。
他们察觉到不对劲,想转移话题,但显然是来不及了。
张叔神色严肃,把事情盘了个清楚。
原来陈姨私自给我定下的亲事,不是嫁王勇,而是嫁王家两兄弟!
这兄弟两人因为父母是表兄妹,智力发育都不正常,王勇只是有些偏激,平常和正常人也没多大差别。
但他的弟弟从小就智力不良,十六岁的时候被人忽悠去爬树,结果摔断了腿,已经在家躺了二十年了。
去年年底的时候,一个算命的给了他们一副八字,说娶到那个八字的女人,就能改变他们家的气运。
在王家人的四处搜寻下,这桩“好事”传进了陈姨的耳里。
巧合的是,我的农历生日和他们要找的八字一样。
虽然具体的出生时间点不清楚,但王家人已是很满意了,只等我一回老家,就立刻迎娶过门。
原来,陈姨不仅仅是要把我赶出家门,还想我堕入深渊,彻底葬送在王家两兄弟手上。
甚至,她还从中挣了八万外快。
算盘打得也太精了些!
经历了张叔的盘问,此刻王家人一个个都低着头不作声。
我便将目光聚集在我爸身上。
“爸,你知道我要嫁的是两兄弟吗?”
我爸有些激动:“当然不知道!思卉,爸怎么会害你呢?”说完,他又拍了拍桌子看向陈姨,“你说说你啊,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闻言,我无力地扯扯嘴角。
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放任别人把我绑走,现在却这么义愤填膺。
我该为他还没有那么坏而感到欣慰吗?
有警察插手,电脑成功拿回,王勇一家也不敢再逼着我嫁过去,但事情并没彻底解决。
八万彩礼打了水漂,王勇一家索性赖在我家不走。
陈姨哭天喊地表示家里拿不出一分钱,几次明示暗示我替她还钱。
家里的财务状况我不太清楚,但我都差点被他们卖了,怎么可能去帮人贩子还债?
更何况,我心里已经酝酿出一场绝佳好戏。
我扯开陈姨伸过来的爪子,对着王勇叹了口气,道:
“我们家里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钱是真拿不出来。不如,再给你们物色一个八字合适的姑娘吧?”
王家人面面相觑,虽然脸上都挂着不信,但不难看出,他们其实很心动。
我自信一笑,“我陈姨人脉比你们广,要不然当初怎么会知道这个消息呢?真心想找,肯定能找到。而且,还是自愿的。”
陈姨想反驳,却又讪讪一笑止住。
她怎么敢反驳呢?一反驳被要债的人可是她自己。
而在迷信的人的认知里,本没有什么逻辑可言,只要我表现得足够从容,他们就会动摇。
这不,王勇的老父亲一拍大腿,应了下来。
“等过完年你要是还没找到,老子就带着全村的人上你们老周家讨债!”
有老爷子做主,几人也不再纠缠,扛起那些“聘礼”离开了我家。
王家人走后,陈姨揪着我的袖子问道:“你到底搞什么名堂?”
04 刘哥
我冷声答,“刚才的话也只是缓兵之计,人我是找不到,钱我也没有,不过好在我给你争取了筹钱的时间,够孝顺了吧?陈姨。”
陈姨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气得抬手就要打我。
“够了。祸是你自己闯的,还不嫌丢人!”
我爸出声制止。
陈姨气不过,转身与我爸推攘起来。
吵闹间她被我爸推倒在地,额角磕到茶几,一片青紫。
经此一闹,陈姨索性与我爸冷战,晚上甚至直接反锁了房门。
我在隔壁听到主卧传来的音乐声,点开陈姨的主页一看,原本的网名“红红”前多了个“伤心女人”的前缀。
我用工作号重新注册了个账号,设置性别为男,年龄51岁,网名“笑口常开”,地址填了省城。
然从相册找了张风景照做头像,又在简介那一栏复制了一段文案:
我的房需要女主人,车缺个副驾驶,全网寻找共度余生的你。
打造好了人设,我点进陈姨的直播间,一次性刷了99朵玫瑰花。
陈姨娇羞的谢谢声从隔壁传来,我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下播后,我又去找她私聊。
“看你的名字,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吗?”
此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客厅里已经响起我爸的鼾声。
独处一室的陈姨似乎格外放纵,直接把额头的伤拍照发了过来,又配上两个哭泣的表情,把这几天的事颠倒黑白诉说了一通。
我强忍着恶心回道:“后妈难当,你一定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人欺负!”
发完消息,我又转了个188元的红包,让她去买护肤品,又以软件上只能发红包不能转账为由,要了她的微信。
她一面说着不让我破费,下一秒就发来了微.信号。
加上之后我又给她转了两百,表示明天还去直播间支持她。
想不到这次陈姨竟然退了回来,说能跟我聊聊天已经很开心了,不能再要我的钱。
看这欲擒故纵的架势,明天我得在她直播间大放血了。
不过,这点钱权当提前发红包了。
反正每年回来都会给他们红包,只因不想“欠”我爸什么。
第二天是年三十,大伯请我们过去吃年夜饭,平常都会守岁到十二点,但这次才过九点陈姨就催促着我们回去。
我爸酒正喝到兴头上,不耐烦地摆摆手,“要回自己回!”
亲戚们也很是不解,只有我清楚她急着回去是为了什么。
陈姨走后,我和堂哥堂姐们聊了会儿天才慢悠悠起身,借口上厕所来到大伯家的院子里。
一点开小号,就弹出好几条陈姨发来的消息,问我怎么还没去看她直播。
我这才点进她的直播间,一连刷了好几个钻戒和一架游艇,直接登顶榜一的位置。
陈姨兴奋地和我互动,但我没有理她,又刷了几朵玫瑰就退了出去。
不出三分钟,陈姨也下了播,紧接着一条微信弹了出来。
“你忙的话我就不播了,你不在人家也没那个心情。”
我笑了一会儿,回她:“嗯,是有点烦。”
我告诉她自己离婚五年了,一直想有个伴儿。
趁着今天吃年饭,家里亲戚介绍了一个他的远房表妹,是个老师,条件不错,但被我婉拒了。
大过年的,搞得有点不愉快。
陈姨安慰了几句,我趁势回道:
“我一把年纪了,或许应该接受家里的安排,但那个人既然出现了,我就觉得更应该去努力争取,就像年轻时候那样。”
嗯,接下来我顺理成章对陈姨表白了。
才认识短短两天,换作别的女人可能不敢相信这套说辞,但陈姨不一样。
她年轻时去沿海一带打工,嫁了个比她大十几岁的老板,没领证就给人生了两个女儿。
奈何老板家暴,好赌,又嫌她生不出儿子,于是她扔下女儿跑了回来。
后来遇到我爸,也不知她从哪儿听来的谣言,说我妈留下了一笔遗产,外公又是老干部,还有个做大官的舅舅,他们都会因着我的关系多多帮扶。
然而嫁过来才发现,没有什么遗产,外公退休金一个月两千多块,帮不了什么大忙。
舅舅也只是普通公务员,年节给我个红包,帮忙交几次学费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陈姨一直心有怨念,她希望有个人能拯救她悲催的人生。
此时我假扮的这位“刘哥”的出现,正合她意。
她回我道:“不是不接受你,而是我已经有了家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我立马顺着话茬接上:“只要你肯给机会,其他的交给我来搞定,我有这个能力。”
陈姨又回:“那我们等到这一切都搞定了,再在一起好吗?我不忍心伤害我的丈夫,但请你相信,我的心永远属于你。”
空中忽然传来爆裂声,不知是谁家放了烟花,把我胃里涌上的恶寒吓退了回去。
我对着僵硬的手指哈了哈气,心底默默感叹,中年人谈起恋爱来真是一点不逊色。
我缓缓点击屏幕,回她:
“好。过两天去一个亲戚家拜年,就在你们市,市区到你们镇上也不算很远,不如我们见一面?你就当是见一个老朋友。”
陈姨几次想看我照片,我都只发了一些网图,不是戴着墨镜就是只有背影。
从下午烧糊了的腊肉汤可以看出,她已经被撩拨得心痒难耐。
冷空气透过围巾往身体里钻,我跺跺脚试图减轻寒意。
等了好一会儿,手机上才终于弹出一条消息:
“好。”
05 捉奸
度过了一个平和的大年初一,我在初二这天早上装腔作势收拾起行李。
我爸和陈姨听到动静,前后走了过来。
“卉卉,这才初二,怎么就急着收东西了呢?”
我把外套叠好放进箱子,才拍拍手起身。
“过了初三不是年,要是王勇一家上门来讨债,我可不想被堵着走不了。”
陈姨眉尖一拧,绕到我爸前头,“不准走,你走了,谁来还钱?”
我故作无奈地叹了几口气,才道:“实在不行......我问问我那个老同学吧。”
我爸和陈姨异口同声道:“你同学能借钱?”
我摇摇头。
“她哪有钱?她早就缀学了,现在就想找个老实人嫁了。叫张燕,隔壁村的,你们肯定不记得了。”
我随口诌了个名字,接着道:
“我想着把她介绍给王勇先处着,万一看对眼了,就算八字不合,但对于王家来说,一个儿子娶到媳妇儿,总比两个儿子都娶不上媳妇儿强。”
陈姨有些犹疑,“你有这么个同学,怎么不早说?”
“也是昨天晚上在群里抢红包才聊上的,介绍归介绍,成不成我可不敢打包票。”
“行行行,你去跟王勇说去,让他们别急着上门来,我还想安安静静过个年呢。”
呵,是怕王家人来了,出不了门去见你的“刘哥”吧?
我应下了这事,然后悄悄去了镇上。
一切妥当后,我要来闺蜜的小号加上了王勇的微信,约他第二天在镇上的奶茶店见面。
有了先前的铺垫,就不怕他家人去和陈姨询问情况而露馅儿了。
与此同时,我给陈姨发了一张收费站的照片,体贴地叮嘱她今晚早点休息,希望第二天见到一个容光焕发的她。
到了晚上,陈姨果真不到十点就进了卧室,而我爸还在亲戚家把酒言欢,对于即将上演的好戏浑然不觉。
次日中午,陈姨发了镇上那家超市的定位给我,配了一个期待的表情包。
我把昨天开好房的旅馆名字和房号发给她,解释道:
“小地方人多口杂,在外面怕跟你聊不尽兴,而且我今天不着急回去,但如果你介意的话也可以改到其他地方。”
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担心陈姨关键时刻端起身段,不过好在她并没有矫情太久。
推脱了几句,又主动说道:“你考虑的有道理,就去这里吧。”
我又告诉她,自己不在房间里,而是去给她准备“惊喜”了,让她先洗个热水澡休息休息。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回去的时候能看到她穿着我特意挑选的裙子迎接我。
她回了个羞涩的表情。
一齐弹出的还有另一个微.信号上王勇的消息。
镇上只有一家奶茶店,他问我到了没。
我没立刻回复,而是一脸愤怒地去找我爸。
“太过分了!”
在我爸宿醉后的迷茫眼神里,我焦急道:“我同学去镇上买东西,看到陈姨跟一个男人进了旅馆,这会儿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我爸一听顿时清醒过来,我弟也丢下游戏跑过来询问。
我边往外小跑边喊:“哎呀,先找到人要紧,快去大伯家借车!”
大伯有一辆拉货用的旧皮卡,本来只有五座,可是听到“陈姨偷会男人”的爆炸性新闻,在大伯家打牌的亲戚们纷纷丢下扑克,跳上了后车箱。
我挤在后排座位边上,避开其他人的视线打开手机。
陈姨发来旅馆房间的视频,以及那条“裙子”。
“你费心了,我很喜欢。”
我回了个表情包,“喜欢就好,去洗个澡换上吧。”
她要是知道,这是我从超市货架的最里层翻出来的裙子,不知还会不会喜欢。
回完陈姨,我又给王勇发消息,告诉他见面地点改在旅馆。
从村里到镇上大概半小时车程,以大伯今天这速度,估计最多二十分钟就能到。
原本想好了说服他的理由,想确保他在我们赶到前进到房间,但王勇却没有多问,而是在五分钟后给我拍了旅馆门口的招牌。
“这里?”
又拖了十几分钟,我们已经到了镇上。
我给王勇回道:“三楼306,你直接去前台拿钥匙进来吧。”
小旅馆的好处在于,宽松的管理和陈旧的器材。
门锁已经被我砸坏,无法反锁,王勇可以轻易进入。
我把王勇发来的那张照片给我爸看,“就是这里!”
又指挥大伯,“往前开开,好像是在那个农家乐旁边。”
我爸情急,一到门口,就猛踹一脚。
那扇旧木门被踹开的同时,陈姨和王勇扭打在一起,王勇抓住陈姨的一只手腕,看样子是在阻止拳头打在自己身上。
但这姿势落在其他人眼里,恐怕不是一般的暧昧。
尤其是我爸,两眼几乎冒出火来。
“好你个陈敏红,绿帽子扣到老子头上,看我不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
06 陈姨的道歉
陈姨趁着王勇发愣,挣脱他的束缚逃往卫生间的方向,奈何被我爸揪住头发拽了回来。
他收拾陈姨的同时大伯和几个亲戚也没闲着,按住王勇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先前还担心这场戏不够精彩,现在看来,比预想的精彩得多。
我不禁扬起嘴角,只是两道灼热的目光又让我的笑容僵住。
“姐......”
思宇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我避开他的视线,没有接话。
陈姨和王勇被打得鼻青脸肿,两人的嚎叫声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王勇抱着头为自己辩解:“我特么是来找张燕的,不是来找这老娘们儿的。”
尽管他敢怒又不敢还手的样子很是可怜,可我还是觉得遗憾。
要是能把王家那群人渣都揍一遍,那才是真的解气。
相比之下,陈姨的声音要没底气得多:“我,我没和王勇......”
“看来,陈姨的约会对象另有其人啊。”
我当着众人的面,用“刘哥”那个小号拨通了陈姨的微信电话。
我爸眼神一闪,飞快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我适时挂了电话,他正好可以看到聊天记录。
陈姨已然明白过来一切,崩溃地大喊一声就朝我扑来。
我闪身躲过,在她又一次扑来时给了她一巴掌。
本来就没剩多少力气的她再次跌坐在地。
我低头注视着狼狈的女人,“是我假扮的又怎么样?但凡你有一点廉耻之心,怎么会来约会?”
“思卉,你......”
我爸张了张口,却又一副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
而我,早酝酿了一肚子的话,想趁此机会,跟这两人好好掰扯掰扯。
但还没开口,王勇倏地站了起来。
指着肿起的嘴角,“我早就说了不是来找这骚货的,你们倒是说说,这伤,怎么赔?”
我爸不耐烦地推开挡住自己视线的男人,王勇许是被刚才的“群殴”搞怕了,以为又要挨打,条件反射似地接住我爸的手臂猛推一下。
大伯等人见状立即围上去,才平熄的战火又燃了起来。
混乱中,我爸被拌倒,这一摔直接摔进了医院。
腰椎轻微骨折,暂时不需要手术,先住院一周,出院时间视恢复情况而定。
亲戚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明白我们还有“家务事”要处理,都去了外头的走廊。
王勇可能是担心我们反叫他赔住院费,也早没了人影。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四人,窗口灌进一股冷风,压在床头柜上的缴费单被吹得发出几声响。
陈姨起身关上窗,又折回病床前,捂着破了相的半张脸说道:
“他爸,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吧,啊。”
见我爸沉着脸不表态,她的声调又高了些。
“就算你不想要我,你也得为思宇考虑,这事儿要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我爸冷哼一声,“你要是真为思宇着想,就不该干出这种事!”
瞪了陈姨一眼,他又将目光挪向我,“说到底,这事是因你而起,你得给思卉道歉。”
陈姨看了看我爸,又看了看我,小声道了句:“思卉,是陈姨不对,你,你就别计较了。”
我不为所动:“你是该道歉,但我不接受。”
“你!”
陈姨刚一张口,就皱紧眉头“咝”了一声,然后委屈巴巴地望着我爸:
“她耍我耍得团团转,这笔账又怎么算?”
我爸被固定住,只有手能动弹,听到陈姨这话,指着她鼻子骂道:
“别逼我把你赶回娘家!”
“对了,”我亮出收款码,“这段时间给你发红包以及刷礼物的钱,一共两千三,麻烦你转一下。”
陈姨迟疑了几秒,“有,有那么多吗?”
我无所谓道:“那我把刘哥给你发红包的经过缘由,一笔一笔,再好好盘点一遍给大伙看,免得让你吃亏。”
陈姨面上又羞又怒,却并不敢发作,只得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
看着收款成功的消息,我故作惊讶,“呀,好像还真算错了,多了八百块。不过正好,住院费不是还没交嘛?”
我爸长叹一声,带着几分哽咽道:“说到底,是爸对不住你。”
我深吸一口气,将涌上眼眶的泪逼了回去。
“你知道就好。”
我爸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里满是恳求。
“思卉啊,你这一闹,王家的人,只怕不会轻易罢休。我现在又住了院,万一他们闹到思宇的学校去......”
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明。
我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学校是什么地方?他们不敢的。”
“爸的意思是......”
我拿过缴费单,打断了他的话。
“思宇留下来照顾,我去交钱,然后回去帮你们收拾住院用的东西。舅舅说今晚来接我去外公那儿,我就不伺候你住院了。”
我搭大伯的车回到家,下车前向亲戚们一一道了歉。
他们都知晓陈姨的为人,倒也没怎么怪我。
大伯让我先收拾东西,把其他人送回去再来送我去医院。
我感激地点点头,转身推门进去。
门没锁。
想必是之前走得急,忘记了。
我快步进屋,如所担心的那样,家里一片狼藉。
07 家早就没了
顾不得其他,我先跑到房间查看电脑还在不在。
幸好。
有了上次陈姨的教训,我把电脑藏在了衣柜底下的缝隙里,打算出发前再拿出来,竟然刚好躲过一劫。
家里值点钱的家具已经被搬空了,搬不走的都有被打砸过的痕迹。
如此放荡不羁的行事风格,再加上近来发生的事,不是王勇还会是谁?
我踩过一地的碎瓷片,试图从主卧地上那堆衣物里找出几件干净的送到医院,挑挑拣拣间,一个红色的本子掉了出来。
是一本存折,户主是我爸的名字。
余额显示,还有十万元整。
活期。
那五个零像是五张刁钻古怪的脸,我看着只觉扎眼得很。
陈姨对我百般刁难,甚至在卖我失败后还想敲我一笔拿去还债。
而他作为父亲,却只是冷眼旁观,默许这一切......
或者,这根本就是他们商量好的。
我随手抓起几件衣服,和存折一起塞进袋子。
然后,把那些没有被王勇毁坏的东西,能摔的摔,能砸的砸。
窗子上的玻璃,才贴上没几天的对联,冰箱里的食物......处处是家的气息,处处不属于我。
砸到没了力气,我才拖着行李箱缓缓出门,并在大伯过来前将那片触目惊心掩于门后。
大伯问我对联怎么掉了,我紧了紧外套,“今年风大,吹的。”
到了医院,我在门口下了车,把那袋东西递给大伯:“我舅快到了,我就不进去了,得麻烦您把东西给我爸!”
大伯知道自从我妈去世,我舅就不待见我爸,于是点点头接过东西。
“你说今年这年过的......不提了!等明年你回来,大伯再好好招待你,粉肠还给你留着!”
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外头冷,您快进去吧。”
大伯不知道的是,我不会再回来了。
我的家,十岁那年就没了。
复工后,我愈加努力地工作,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没有周末。
我想在这座城市买下属于自己的房子,哪怕只是一间不到三十平米的公寓。
我爸后来给我打过几次电话,但我没接,只偶尔和我弟联系。
不过九月份他升了高三后,我们也几乎没再聊过天。
一天午休的时候,他突然给我发了一张照片。
“姐,我周末回家看到有人在测量。不过线只划到了门口,我妈哭了好久。”
原来,所谓的拆迁传闻真的就只是传闻。
这条老国道是要拓宽,但并不包括经过我们村的部分,这段路只是重新铺沥青而已。
“再跟你说个事儿。”
“我妈的直播账号被封了,她做不了直播,就去搞什么投资,被骗了不少,他们让我问问你能不能借点钱补贴家用?”
我以为经过“刘哥”的事,陈姨会有所收敛,想不到还是死性不改。
“你还有生活费吗?”我问他。
“我申请了助学金,还有一千多。”
我给他转了五百,“你以后缺生活费缺学费了跟我说,学习之外的事就少操心吧。”
结束和他的聊天几分钟后,“家庭群”里弹出我被艾特的字样。
我都快忘了竟然还有这么个群。
陈姨和我爸轮流说着好话,全然不见先前的冷漠和刁钻。
瞧这样子,应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盯了会儿屏幕,我忽然想起大学室友群里的某些聊天记录。
我点开记录,随手复制了几条“重金.求子”的广告发送过去。
“爸,陈姨,你们还年轻,要相信自己!”
发完这条,我退出了群聊,拉黑了我爸和陈姨。
做完这一切,心情像那天把家砸了一样舒爽。
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才上班,我离开工位来到阳台透透气。
秋风轻拂而过,我不禁想起一件陈年旧事。
我出生前三个月,外婆去世了。
因为外婆的名字有个“卉”字,于是我妈给我取名为“思卉”。
但实际上,我爸当年得知我是个女孩的时候,早早给我取好了一个名字——倩楠。
欠男。
他觉得上天欠他一个儿子,可我不欠他。
既然当初不期待我的出生,那往后也没有必要再见面了吧。
来源:江七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