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暮色染红了西边的云彩，李二牛攥着父亲留下的黄杨木烟斗，后脖颈子直冒凉气。打从老爷子失踪那日起，村口老槐树就夜夜发出呜咽声，活像老太太哭丧的调儿。
暮色染红了西边的云彩，李二牛攥着父亲留下的黄杨木烟斗，后脖颈子直冒凉气。打从老爷子失踪那日起，村口老槐树就夜夜发出呜咽声，活像老太太哭丧的调儿。
"二牛子！"村头王瞎子叼着铜烟锅，枯枝似的手拽住他袖口，"夜走山道别回头，听见啥动静都当耳旁风。记住喽，月亮过中天时，瞧见穿红袄的小媳妇……"
"知道啦王叔！"李二牛甩开老头的咸猪手，粗布包袱里铁铸的罗盘硌得他生疼。老爷子留下的书信就七个歪扭字："往西南，找破碗"。那老物件他见过，青花碗底描着只三脚金蟾，碗沿缺了口，跟老爷子失踪前夜泛着的诡异青光一模一样。
山路越走越邪性，榛子棵里突然窜出团黄影，李二牛下意识摸向腰后柴刀。月光底下，那物什立着后爪作揖，尖嘴吐出人言："爷们儿，瞧您这面相，是过路的还是修行的？"
李二牛浑身汗毛炸起，柴刀在青石上碰出火星子："操你姥姥的，黄皮子也学人诓骗？"
"哎哎哎，别动刀！"黄鼠狼突然换成京片子，前爪在地上画出歪扭符号，"小的在修人形，差三百善功。您要是喊句'像人'，小的立马给您磕头。"
李二牛想起王瞎子的话，喉咙发紧："像……像话吗？大半夜装神弄鬼！"
黄鼠狼眼珠瞬间充血，四周刮起腥风。李二牛抄起罗盘就往它天灵盖砸，忽听得碗底金蟾"呱"地轻鸣，黄鼠狼跟被烫了似的蹦起三尺高："且慢！有老仙家的信物！"
破包袱里的青花碗突然发烫，碗底金蟾活过来似的吐着信子。黄鼠狼突然人立而起，月光下竟看出几分谄媚："原来是李老爷子的后人！早说嘛，都是自家人。"
李二牛冷笑："少套近乎，老爷子在哪？"
黄鼠狼突然正色，爪尖在泥地上划出地图："往西南三十里，有座荒坟茔。坟头插着桃木棍的，就是您要找的地方。不过……"它突然压低嗓子，"您得带着这碗睡三宿，夜里无论听见啥动静都甭睁眼。"
"放屁！"李二牛抄起柴刀，"老子现在就要……"
话没说完，黄鼠狼尾巴一甩，四周腾起黄雾。等雾气散尽，那畜牲早没影了，地上留着张人皮，毛发还带着血腥气。李二牛胃里翻江倒海，突然想起老爷子信里夹着根黄鼠狼尾毛。
夜色渐深，李二牛裹着破棉袄倚着老槐树。青花碗在怀里硌得慌，碗底金蟾纹路突然泛起绿光。远处传来戏班子敲锣声，忽近忽远飘忽不定。
"二牛哥……二牛哥……"
李二牛浑身绷紧，这声音像极了村东头早夭的小翠。怀里的碗突然滚烫，金蟾在碗底游动起来。他刚要摸刀，戏腔陡然拔高："月过中天照荒坟，孝子贤孙来相会～"
碗底金蟾突然张口咬住他手指，李二牛疼得直抽冷气。再抬头时，戏班子灯笼就在三丈开外，白幡上写着"李公讳富贵之墓"。他刚要迈步，金蟾突然松口，碗底"当啷"掉出块铜牌，刻着"黄皮子借道"五个篆字。
李二牛冷汗浸透夹袄，想起黄鼠狼的话。四周阴风骤起，白幡下露出半截红袍，袍角绣着金线蟾蜍。他哆嗦着掏出火折子，却见铜牌上的篆字正在渗血。
"碗来！"沙哑人声从坟茔里传出，李二牛感觉怀里的碗在剧烈震动。金蟾突然蹿出碗底，落地化作三尺高的金甲神将，舞着三尖两刃刀劈向坟头。
轰隆巨响中，桃木棍应声而断。李二牛被气浪掀翻，摔进杂草丛。金蟾神将的刀尖抵住他喉咙，火光映出甲胄上的铭文——正是老爷子当年在祠堂抄的《山海经》残卷。
"孝悌之子……"神将的声音忽男忽女，"可愿继承蟾宫衣钵？"
李二牛还没答话，坟茔里冲出团黑气，裹挟着腥风扑向金蟾。神将反手一刀斩散黑气，李二牛却看见雾气里闪过老爷子慈祥的脸。
"爹！"他嘶吼着要冲过去，金蟾突然变回碗底图案，神将甲胄裂成瓷片。黑气凝成个红袍老道，桀桀怪笑："李半仙，你儿子可没你这般道行。"
李二牛抄起柴刀乱砍，老道袍袖轻挥，他顿时动弹不得。关键时刻，怀里的铜牌突然发烫，黄皮子腥臊味冲天而起。老道脸色骤变："也敢坏我好事！"
黑气与黄雾撞作一团，李二牛趁机翻滚到坟前。墓碑上赫然刻着父亲名字，出生年月却比他大了整甲子。他颤抖着摸出火折子，却见碑文在火光下显出暗格，里头藏着半块玉珏，纹路竟与青花碗底的金蟾一模一样。
"合二为一是也！"碑下传来闷响，李二牛疯狂刨土。黄雾突然散开，黄鼠狼瘸着腿钻出来，嘴里叼着玉珏另一半："快！把碗底浸在童……"
老道突然现身，五指如钩抓向黄鼠狼。李二牛想都没想，整碗尿泼了过去。青光大盛中，老道发出凄厉惨叫，黄鼠狼趁机将玉珏按进碗底。金蟾突然活过来，口吐人言："孝子心，仙人泪，黄皮血，齐了！"
天地骤然变色，荒坟化作金阙，老道现出九尾狐原形。黄鼠狼摇身变成金甲神将，三尖两刃刀劈开狐尾。李二牛被气浪掀飞，最后看见的是父亲站在云端，怀里抱着完整的青花碗。
等他醒来，日头已经三竿高。怀里空碗泛着温润光泽，碗底金蟾含着夜明珠。黄鼠狼蹲在边上，后腿缠着染血的孝带："您老爷子当年救过我一命，如今恩怨两清。"
李二牛刚要开口，远处传来熟悉的咳嗽声。回头望去，老爷子背着旧竹篓，篓里装着新摘的野山参。晨光里，他花白的胡子闪着金光，腰间晃动着半块玉珏。
（前半部完）
老爷子烟杆在青石上磕出脆响："瞅啥？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他腰间玉珏泛着血丝，跟李二牛怀里的青花碗遥相呼应。黄鼠狼突然人立而起，前爪合十："李老爷子，您当年欠的因果，可算应在这小子身上了。"
李二牛刚要开口，老爷子烟袋锅头冲他脑门一戳："闭嘴！跟老子回家。"山道两旁的榛子棵突然无风自动，老爷子背篓里的野山参渗出红光，竟是七根并蒂的千年人形参。
"爹，您到底……"
"走！"老爷子突然踉跄，李二牛眼疾手快扶住，触手处衣裳冰凉。这才惊觉父亲袖管里空荡荡的，左臂齐根断茬处，隐约露出青铜齿轮的纹路。
黄鼠狼突然蹿上李二牛肩头，尾巴缠住他脖颈："现在走不了啦。看见老爷子腰里的玉珏没？那是月宫蟾宫图的碎片。"
老爷子突然转身，烟杆里迸出三枚铜钱，叮叮当当钉住黄鼠狼尾巴。这畜牲疼得吱哇乱叫，李二牛这才看见铜钱正面刻着"乾元通宝"，背面却是哭丧的吊客神。
"黄皮子，你道行还差得远。"老爷子从背篓掏出把铜秤，秤盘上的北斗七星突然亮起，"当年你在长白山偷参，被老道斩断三条尾，今日还敢坏我李家的事？"
黄鼠狼突然化作窈窕女子，柳腰堪堪一握："李半仙，您儿子可是开了天眼。那夜在坟茔，他看见的可不止您这张老脸吧？"
李二牛浑身一震。当夜黑雾里，确有个穿蟒袍的虚影冲自己作揖。老爷子烟杆猛地戳地，震得山崖簌簌落石："孽畜！当年用幻术骗老子修观星台，害得全村遭瘟，今日还想挑拨离间？"
黄鼠狼突然张口，吐出颗鸽卵大的夜明珠："李二牛，把你碗底的金蟾放出来。月宫图现世，那九尾老狐不会善罢甘休。"
李二牛犹豫着摸向青花碗，碗底金蟾突然蹿出，张口吞下夜明珠。霎时间天地失色，山道上空浮现出海市蜃楼，楼台殿阁间，九尾狐影在月轮下仰天长啸。
"不好！"老爷子铜秤脱手，北斗七星直冲云霄，"这是天狐唤月阵。二牛，快把碗浸到山涧……"
话音未落，九道月光凝成银索，将老爷子倒吊在半空。李二牛目眦欲裂，抄起柴刀砍向银索。黄鼠狼突然化作金甲神将，三尖两刃刀劈开月光，却也被狐尾扫中后心。
"快带着碗去龙王庙！"老爷子吐出半口血，染红了山参的须子，"庙里供着大禹治水时的定海神针……"
李二牛发了狠劲，背起老爷子就往山下冲。黄鼠狼在后头踉跄跟着，七窍渗血："那庙门朝北开，供桌下三尺有暗道……"
话音未落，九尾狐影突然实体化，利爪撕开山岩。李二牛被气浪掀翻，眼见着老爷子坠向深渊，怀里的青花碗突然青光暴涨，金蟾驮着两人稳稳落地。
"孝感动天……"老爷子喃喃自语，从怀里掏出半卷《山海经》，羊皮卷上的金蟾图突然活过来，与碗底的那只首尾相连。月光下，整座山脉的走势竟与羊皮卷分毫不差。
黄鼠狼突然跪地叩首："月宫图合璧，蟾宫折桂时！李二牛，快用你血点在金蟾眉心！"
李二牛咬破手指，血珠滴在玉珏上，霎时间地动山摇。九尾狐影在青光中消散，露出个穿蟒袍的老者，额间嵌着半块玉珏："李半仙，你儿子破了我的九阴夺魂阵。"
老爷子突然长笑，断臂处的青铜齿轮开始转动："张天师，三百年前你布下月宫局，今日总该有个了断。"
李二牛看得目瞪口呆，老爷子从背篓掏出罗盘，指针竟在疯狂旋转。"二牛，记住。咱家祖传的不是看风水，是守月宫图的残片。"
黄鼠狼突然蹿上供桌，尾巴卷起羊皮卷："当年大禹治水，把月宫图分成九块镇住九州。你老爷子守的是冀州这片，那九尾狐想要集齐……"
"住口！"老爷子烟杆敲碎供桌上的香炉，露出个青铜匣子。匣中玉珏与李二牛的恰好合成整圆，金蟾在月光下化作人形，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
"月宫仙子！"黄鼠狼突然叩首如捣蒜，"小畜当年在长白山偷参，实则是为了……"
九尾狐影突然暴起，利爪直取仙子咽喉。老爷子铜秤挥出北斗阵，李二牛抄起柴刀砍向狐尾。混战中供桌坍塌，露出地下暗河，河心飘着盏莲花灯。
"快抓住灯！"仙子声音如空谷回音，李二牛纵身跃入河中。冰水刺骨，却见父亲正在前方踏水而行，断臂处齿轮与莲花灯共鸣。
暗流中突然伸出无数白骨，拽住李二牛脚脖子。老爷子转身挥动烟杆，铜钱串成剑形斩断白骨。上方传来黄鼠狼惨叫，它竟用身子堵住暗河缺口。
"带着灯往东游！"老爷子突然化作金光消散，李二牛怀中玉珏坠地。仙子伸手接住，两行清泪落在灯芯上，火焰瞬间变成幽蓝色。
暗河尽头是座水晶宫，虾兵蟹将持戟而立。李二牛刚要开口，怀里的青花碗突然炸裂，金蟾跃入主位，竟是龙王模样。
"李二牛。"龙王声音如洪钟，"你孝心可嘉。月宫图合璧在即，需集齐九州残片。这盏莲花灯能照出碎片位置，但每次只能燃一炷香……"
李二牛还没答话，黄鼠狼浑身是血冲进来："快走！那九尾狐吞了张天师，要化龙了！"
水晶宫外天摇地动，虾兵蟹将乱作一团。龙王突然张口吐出内丹："含住这个，能避水火。记住，集齐碎片前莫让玉珏离身。"
李二牛含着内丹冲出水面，正见九尾狐化作百丈巨龙，利爪抓着黄鼠狼往嘴里送。他抄起柴刀砍向龙爪，火星四溅间，莲花灯突然照出龙角上的玉珏纹路。
"原来是你！"李二牛突然明白过来，当年父亲修的观星台，镇压的正是这孽龙。他摸出火折子点燃莲花灯，幽蓝光焰中，龙身开始溃散。
黄鼠狼趁机挣脱，尾巴缠住李二牛手腕："快念老爷子教你的《孝经》！"
李二牛张嘴就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龙身在经文声中寸寸崩裂，露出个穿蟒袍的老者，额间玉珏正是最后一块残片。
"不——"老者发出凄厉惨叫，伸手要抓玉珏。李二牛眼疾手快，用柴刀撬出玉珏按在莲花灯上。霎时间九道青光冲天而起，月轮中浮现蟾宫虚影。
黄鼠狼突然化作金甲神将，三尖两刃刀劈开虚空："快带着灯进蟾宫！月桂树要开了！"
李二牛纵身跃入青光，耳畔传来父亲的声音："二牛，记住孝道传承……"他含泪回头，却见黄鼠狼用身子挡住追来的龙爪，血染红了整片山涧。
蟾宫内云雾缭绕，金蟾仙子正在月桂树下等候。李二牛掏出玉珏，九块残片在月光下合成圆月。仙子突然落泪："三百年了，终于等到有缘人。"
月桂树突然花开，李二牛浑身泛起青光。山下传来鸡鸣声，他猛地惊醒，发现躺在自家炕上。老爷子在灶台熬药，黄鼠狼蹲在窗棂上舔爪子。
"爹！"李二牛刚要起身，发现怀里玉珏不见了。老爷子往他嘴里塞了片山参："做梦呢？把药喝了，该去给你娘上坟了。"
窗外突然传来戏班子敲锣声，李二牛恍惚看见个穿红袄的小媳妇冲自己笑。黄鼠狼尾巴扫过窗棂，留下道金粉："爷们儿，该醒啦。"
来源：快乐铭仔说书记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