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外面下着小雨，窗玻璃上的水珠慢慢滑落，就像我此刻的心情，说不清道不明。

哥哥握着电话的手青筋暴起，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舅舅，那五万块钱......＂

我一把夺过话筒，按下了挂机键。

哥哥瞪着我，眼里全是不解和愤怒。

＂你疯了？那可是五万块钱！十年了，连个屁都不放一个！＂

我摇摇头，把手机放回桌上。

外面下着小雨，窗玻璃上的水珠慢慢滑落，就像我此刻的心情，说不清道不明。

哥哥还在那里嚷嚷，我却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时候还是2013年，爸妈还在，家里的小院子里种着一棵枣树，每到秋天就结满了红彤彤的枣子。

舅舅突然来了，骑着那辆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车座都磨得露出了海绵。

他把车停在门口，脸色很难看，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才敢进屋。

＂姐夫，姐，我...我遇到点麻烦。＂

舅舅的声音很小，像做错事的孩子。

妈妈正在择菜，听到这话手就停了下来，爸爸也放下了手里的报纸。

原来是舅妈得了胆结石，疼得在床上打滚，村里的赤脚医生看了说必须马上到县医院做手术。

医院那边说了，先交五万块钱押金，不然不给动刀子。

舅舅跑遍了所有亲戚朋友，东拼西凑了两万多，还差一大截。

＂要不是逼急了，我也不会开这个口。＂

舅舅说着说着就哭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男人，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那时候五万块钱可不是小数目，相当于爸爸一年半的工资呢。

爸爸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去了银行。

妈妈在旁边直抹眼泪，嘴里念叨着：＂造孽啊，造孽啊。＂

那五万块钱，是我们家全部的积蓄。

爸爸当时在纺织厂上班，一个月两千八百块，妈妈在菜市场卖点青菜豆腐，一天能挣个二三十块钱。

一年到头省吃俭用才攒下这点钱，本来打算给我和哥哥将来娶媳妇用的。

我记得妈妈为了攒钱，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穿的还是八十年代的的确良衬衫。

舅舅接过钱的时候，手都在抖。

那是一沓沓的百元大钞，在当时看起来特别厚重。

＂姐夫，这恩情我一辈子都记着。等舅妈好了，我一定想办法还。＂

爸爸拍拍他的肩膀：＂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的。＂

我那时候还在上大学，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

手术很成功，舅妈命保住了。

出院后舅舅又来过一次，带了些自家种的花生和红薯，还有一只老母鸡。

他坚持要打欠条，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用圆珠笔歪歪扭扭地写着。

爸爸摆摆手：＂打什么欠条，咱们还用得着这个？＂

说着就把那张纸撕了，碎片飘在院子里，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从那以后，舅舅很少来了。

偶尔见面也是急匆匆的，话不多，总是一副愧疚的样子。

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会提着点土特产过来，坐一会儿就走，连饭都不肯吃。

我知道他心里有负担，可爸爸妈妈从来没提过还钱的事。

有一次我问爸爸：＂舅舅什么时候还钱啊？＂

爸爸瞪了我一眼：＂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个干什么？＂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问了。

五年前，爸爸突然心脏病发作，走得很急。

那天早上他还好好的，下午就躺在了医院里，医生说抢救无效。

临终前，他把我和哥哥叫到床前，嘴唇都发紫了，呼吸困难，断断续续地说：

＂舅舅那钱...不要...不要催他...他不容易...＂

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也都哭了。

病房里一片哭声，护士都过来劝我们小声点。

三年前，妈妈也走了，得的是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晚期了。

走之前她躺在病床上，瘦得皮包骨头，说话都费劲。

但她还是拉着我和哥哥的手，嘱咐过同样的话：

＂你舅舅...不容易...别催他...＂

哥哥当时还说：＂妈，您放心，我们记着呢。＂

可是现在，哥哥变了。

前两个月，哥哥的装修公司出了点问题，一个大客户拖欠工程款，资金链差点断了。

他找了好几家银行贷款，都被拒绝了，急得天天睡不着觉。

＂反正咱爸妈都走了，那钱该要回来了。＂

哥哥的话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我试着劝他：＂爸妈都嘱咐过，不要催舅舅。＂

＂那是他们心善！五万块钱啊，放到现在连利息都不知道多少了！＂

哥哥越说越激动：＂你看舅舅这些年，过年过节来咱家，什么时候提过还钱的事？装糊涂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确实，这些年舅舅从来没主动提过还钱的事。

可是每次来，他带的东西都不便宜，什么茅台酒、中华烟，还有从县城买的点心。

而且总是偷偷给我们塞钱，说是孝敬爸妈的。

虽然不多，一次几百一千的，但我看得出来，那是他能拿出的全部。

上个月，哥哥终于忍不住了，决定给舅舅打电话。

就是刚才那通电话。

我看着哥哥气急败坏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五年前爸爸去世后的第三天，那天下着大雨，来吊唁的人都走了。

我去厨房烧水，看见舅舅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对着爸爸的遗像哭。

他以为没人看见，哭得很伤心，一边哭一边说：

＂姐夫，我对不起你...我真的想还，可是...可是我真的没办法...＂

雨水打在窗户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像他的眼泪。

那时候我才知道，舅妈的病其实没有完全好，胆结石是切除了，但又查出了糖尿病。

需要长期吃药维持，那些进口药一个月就要一千多块钱。

而且医生说了，不能干重活，只能在家里养着。

舅舅一个人养活全家，除了舅妈，还有一个上高中的表弟，每年光学费就要好几千。

他在建筑工地干活，一天挣个一百来块钱，除去家里的开销，哪里有多余的钱？

想到这里，我看着哥哥说：

＂哥，咱爸妈都嘱咐过，不要催舅舅。＂

＂你到底站在哪边？那可是五万块钱！＂

哥哥的声音很大，邻居肯定都能听见。

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舅舅打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小伟，刚才你哥...＂

舅舅的声音颤抖着，明显是哭过了。

＂舅舅，您别多想，我哥他心情不好。＂

＂不是，小伟，舅舅对不起你们，这么多年...＂

电话那头传来哽咽声，我的眼眶也湿润了。

哥哥看着我接电话，脸色有些松动。

＂舅舅，您身体还好吧？舅妈怎么样？＂

＂还行，还行，就是老毛病，得天天吃药。＂

舅舅的声音很小，带着深深的愧疚。

＂小伟，那钱的事...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可是舅舅真的暂时拿不出那么多...＂

我赶紧说：＂舅舅，您别这么说，我们没有催您还钱的意思。＂

挂了电话，哥哥沉默了很久。

我想起小时候，每年夏天舅舅都会骑着自行车来接我们去乡下玩。

那条土路很颠簸，到处都是坑坑洼洼，舅舅总是让我坐在前面的横梁上，哥哥坐在后座。

一路上，舅舅会指着路边的庄稼给我们讲这讲那，什么时候种麦子，什么时候收玉米。

有时候还会停下来摘路边的狗尾巴草，编成花环给我们戴在头上。

到了舅舅家，舅妈总是杀鸡做好吃的，那时候能吃顿肉可不容易。

舅舅则带着我们到河里抓鱼，到山上摘野果，晚上还会给我们讲故事。

那些快乐的日子，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遍遍地放映。

我想起舅舅教我游泳的时候，怕我淹着，一直用手托着我的肚子。

河水很凉，他的手被泡得发白，但还是坚持教我。

我想起他背着我爬山的时候，累得气喘吁吁也不肯放下我。

那座山很高，我们从早上爬到中午，舅舅的衣服都湿透了。

我想起他给我削苹果的时候，总是削得很仔细，皮削得很薄很薄，生怕浪费一点果肉。

那时候苹果可贵了，一斤要好几块钱呢。

这些年来，虽然舅舅很少来，但每次来都会偷偷塞给我一些钱，让我买点好吃的。

前年我结婚的时候，舅舅包了两千块钱的红包，那个红包还是用红纸自己包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一个月的工资，为了凑这个红包，他连续吃了一个月的咸菜。

去年过年的时候，舅舅又来了，还是骑着那辆破自行车。

车链子都快断了，吱吱呀呀响个不停。

他带了一袋子自家种的花生，还有几瓶自己酿的米酒。

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要走，说是家里还有事。

我送他到门口，看着他吃力地蹬着自行车，背影越来越小。

那一刻我突然想哭，不知道为什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哥哥说：

＂哥，那钱我们不要了。＂

＂什么？你疯了？＂

哥哥瞪着眼睛看着我，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爸妈都嘱咐过，舅舅不容易。＂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心里却涌起了一阵暖流。

＂再说，舅舅这些年对我们也不薄，你忘了小时候他对我们多好？＂

哥哥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松动。

＂可是...五万块钱...我的公司真的需要这笔钱。＂

＂钱没了可以再挣，可是亲情没了就真的没了。＂

我看着哥哥的眼睛，认真地说：

＂你觉得爸妈在天之灵，愿意看到我们兄弟俩为了钱去逼舅舅？＂

哥哥沉默了很久，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雨。

＂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做梦了，梦见爸爸了。＂

哥哥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爸爸还是老样子，穿着那件蓝色的中山装，看着我摇头。＂

＂他什么都没说，就是摇头，我知道他是在怪我。＂

我拍拍哥哥的肩膀：＂哥，爸妈不会怪你的，你也是为了生活。＂

＂算了，就当那钱打水漂了。＂

虽然哥哥嘴上这么说，但我看得出来，他心里也释然了。

第二天，我主动给舅舅打了电话。

＂舅舅，昨天的事您别放在心上，我们真的没有催您还钱的意思。＂

＂可是小伟，那么多钱，舅舅心里过意不去啊。＂

舅舅的声音还是很愧疚，但比昨天好了一些。

＂舅舅，您和舅妈身体要紧，钱的事真的不着急。＂

＂小伟，你们都是好孩子，像你们的爸妈一样心善。＂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然后传来舅舅轻微的啜泣声。

＂舅舅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本来想着今年能还点，结果你表弟又要上大学了...＂

我的眼眶也湿润了，但还是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

＂舅舅，您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表弟上大学是好事，您应该高兴才对。＂

＂小伟，你真的长大了，比你哥懂事。＂

挂了电话，我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枣树。

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枣子，就像当年一样。

我仿佛又看到了爸爸站在树下，仰着头挑选最好的枣子，准备留给舅舅带回去。

那时候爸爸总说：＂一家人，就要互相帮助。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钱确实很重要，特别是在这个什么都要钱的年代。

但比钱更重要的，是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

那份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有人愿意把全部家底都拿出来帮你的情谊。

晚上，哥哥又给我打了电话。

＂小伟，我想通了，那钱咱们确实不应该要。＂

＂嗯。＂

＂明天我再给舅舅打个电话，就说咱们不着急，让他别有压力。＂

我笑了：＂好的，哥。你的公司怎么办？＂

＂我想想别的办法，总不能为了钱就不做人了。＂

哥哥的声音很轻松，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

＂其实我也知道舅舅不容易，就是一时想不开。＂

放下电话，我想起了爸妈，想起了那个温暖的小院，想起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

那五万块钱，买不回那些美好的回忆，也买不回亲人之间的真情。

有些东西，是用钱买不到的。

而有些钱，注定是不能要的。

就像爸爸说过的那句话：＂做人要有良心，亲戚要有情义。＂

这句话，我会记一辈子。

来源：智慧豆浆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