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能不能别每晚都抱着手机看那些?”我第无数次扯开王建军的被子,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那模样,活像个偷吃糖果被逮个正着的孩子。
“你能不能别每晚都抱着手机看那些?”我第无数次扯开王建军的被子,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那模样,活像个偷吃糖果被逮个正着的孩子。
他手忙脚乱地按灭屏幕,手机迅速塞到枕头底下,背过身嘟囔:“就看看,又不耽误睡觉。”
我盯着他后脑勺那撮倔强的呆毛,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大学宿舍楼下,他也是这样,把刚买的烤红薯藏在身后。等我发现时,红薯都凉了,他却笑得像个傻小子。
那时的王建军,是系里出了名的“篮球小子”。每天下午五点,篮球场上总有他挥洒汗水的身影。我总坐在看台最角落的位置,默默看他运球、过人、三步上篮,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流进洗得发白的球衣里。
“同学,你的水。”有次他打完球,径直走到我面前,手里还攥着半瓶矿泉水。我慌得书包里的保温杯都打翻了,滚烫的热水洒在脚背上,疼得我直抽气。
“你没事吧?”他急忙蹲下来,要查看我的脚。我吓得往后缩,结果整个人从台阶上摔了下去。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拉进怀里。我闻见他身上混着汗水和洗衣粉的味道,心跳得比篮球落地还响。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他还是会每天去打球,但会提前给我买好冰镇酸梅汤,坐在我旁边看我写作业。我故意逗他:“你以后要是成了大明星,会不会不要我了?”他沾着汗的手捏我的脸:“傻不傻?我王建军要是变心,就让我这辈子都打不上篮球!”
毕业后,我们留在了这座城市。他在物流公司做调度,我在小学当语文老师。每天下班,他都会去菜市场买菜。我回家时,总能看见他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炒菜,油星溅到围裙上,像星星一样闪烁。
“今天又买什么了?”我走过去看,锅里是红彤彤的辣子鸡,他最拿手的菜。
“你爱吃的。”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结婚第三年,女儿出生了。他抱着软乎乎的小家伙,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最后小心翼翼地托在胳膊上,像托着个易碎的瓷娃娃。
“以后我教她打篮球。”他说,“让她像我一样,又高又壮。”
我白了他一眼:“女孩子家家的,打什么篮球?”
他不服气:“打篮球怎么了?我女儿肯定比我还能跳!”
女儿五岁那年,他因为长期搬运货物,腰受了伤。医生让他别再干重活,他只好辞了物流的工作,在小区门口开了家小超市。每天早上,他会骑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去进货,车筐里总放着给我和女儿带的早餐。
“爸,你什么时候再教我打篮球?”女儿六岁生日那天,抱着新买的篮球问他。
他摸了摸女儿的头,眼神有些黯淡:“等爸爸腰好了,就教你。”
可他的腰一直没好利索。下雨天会疼,变天会疼,有时候半夜疼醒了,就悄悄起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揉着腰,一声不吭。
我装作不知道,但会偷偷在他枕头底下放膏药,在他水杯里泡好活血的草药。他发现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每次喝药时,都会冲我笑一笑。
直到那天晚上,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客厅的灯还亮着。他坐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亮着,里面正在播放一场篮球比赛。解说员的声音激动得像要掀翻屋顶,他眼睛盯着屏幕,手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像是在跟着节奏打节拍。
我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他看得太入神,连我走过来都没发现。我突然想起,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看过篮球比赛了。结婚后,生活被柴米油盐填满,女儿的作业、超市的进货单、老人的医药费,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们紧紧缠住。
“你看什么呢?”我轻声问。
他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在地上。慌乱地按灭屏幕,结结巴巴地说:“就、就随便看看。”
我坐到他旁边,他往旁边挪了挪,像是要和我保持距离。我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上。他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你以前,不是最爱看篮球比赛吗?”我说,“怎么现在偷偷看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以前看,是觉得有劲儿。现在看,是觉得……亲切。”
“亲切?”
“嗯。”他点点头,“就像回到了以前,什么烦恼都没有,就想着怎么把球投进篮筐里。”
我忽然有点心酸。这些年,他为了这个家,放弃了最爱的篮球,放弃了曾经的梦想,每天围着超市、女儿和我转。他不是不想打球了,只是责任让他不得不把那份热爱藏在心底。
“以后,我们一起看吧。”我说,“每周六晚上,不看别的,就看篮球比赛。”
他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算了,你又不感兴趣。”
“我感兴趣。”我捏了捏他的手,“只要是你的爱好,我都感兴趣。”
从那以后,每周六晚上,我们都会把女儿哄睡后,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篮球比赛。他会给我讲规则,讲哪个球员厉害,讲他以前打球时的趣事。我靠在他肩上,听他讲得眉飞色舞,突然觉得,这样的他,比任何时候都可爱。
直到那天,女儿拿着他的手机跑过来:“妈妈,爸爸手机里有好多奇怪的视频!”
我接过手机,屏幕上是几个年轻人在打篮球,动作花哨,背景音乐嘈杂。我皱了皱眉,刚要说话,王建军一把抢过手机,脸涨得通红:“就、就是看看,学学新动作。”
我盯着他,他眼神躲闪,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我突然想起,他最近总说腰疼,但还是会偷偷在超市后面的小巷子里练投篮。有一次我路过,看见他一个人对着墙练习,球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是不是,还想打球?”我问他。
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想有什么用?腰都这样了。”
“那如果,有办法让你重新打球呢?”
他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别哄我了,哪有那么容易。”
我没说话,转身进了卧室。从抽屉最底层,我翻出了一张名片——是上次带他去看腰时,医生给我的,说是一家康复中心的联系方式,专门针对运动损伤的康复训练。
“明天,我们去这里看看。”我把名片递给他。
他接过名片,看了很久,然后突然抱住我,声音有点哽咽:“谢谢你,老婆。”
现在,每周三和周六的下午,王建军都会去康复中心做训练。医生说他的恢复情况很好,如果坚持下去,说不定还能重返球场。他每次回来都兴高采烈,给我和女儿讲训练时的趣事,讲他又学会了什么新动作。
昨天晚上,我半夜醒来,发现他不在身边。我走到客厅,看见他坐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亮着,里面正在播放一场篮球比赛。但这次,他没有躲着我,而是冲我笑了笑,指了指屏幕:“你看,这个球员的投篮姿势,是不是和我有点像?”
我走过去,靠在他肩上,和他一起看比赛。解说员的声音依然激动,但我们都不再觉得吵。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人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因为他们心里,永远住着一个热爱篮球、热爱生活的自己,哪怕被生活磨得满身是伤,那份热爱也永远不会消失。
“老公,”我轻声说,“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现场看比赛吧。”
他转过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好,一言为定。”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我们身上。我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挺好。
你们说,男人心里的那个“少年”,真的能一直存在吗?
来源:白兔望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