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和闺蜜官宣,我连夜搬家,他调岗到我手下第一天傻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9-05 10:05 1

摘要:我叫许荏,二十八,城市规划专业,点开定位会闪一片红的那个市中心老旧片区改造项目组的小头目,头衔写起来一大串,听上去很神气,实际上就是每天在各种会议里点头、摇头、让步、据理力争、画表格。平时人不多话,喜欢把事情撑一撑,像晾一件衣服,风一吹就干,不行再吹。

我是在凌晨两点半,抱着洗衣机滚筒那圈硬邦邦的橡胶圈,蹲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门口,才知道自己这趟人生扔了个响雷。

男友和闺蜜官宣。

我连夜搬家。

这句给任何人听,八成以为我在剧本杀里玩“修罗场”,但我跟你讲,真发生的时候,比剧本干,没那么好玩,心口疼得更实在。

我叫许荏,二十八,城市规划专业,点开定位会闪一片红的那个市中心老旧片区改造项目组的小头目,头衔写起来一大串,听上去很神气,实际上就是每天在各种会议里点头、摇头、让步、据理力争、画表格。平时人不多话,喜欢把事情撑一撑,像晾一件衣服,风一吹就干,不行再吹。

我的男友,前男友,对不起,陈昭,做甲方代表的。我们在一个“项目融合推进会”的茶歇上认识,他拿了最后一个草莓挞,看了我一眼,又放回去了,说你吃吧。我就吃了。后来他追了我,说我是他见过的“最能扛事的女孩”。这话当时听着很辣耳朵,但年轻嘛,谁不爱听一点“能扛”呢,好像被贴了个“值得被依赖”的标签。

我的闺蜜,小时候一个小区长大的那种,叫黎小夏,爱笑,眼睛亮亮的,毕业后去做短视频,拍吃拍逛拍吐槽,粉丝十几万,评论区都叫她“小夏姐”。我们从小学到大学都磕磕绊绊,一起抄过作业,一起熬过夜,一起吐槽过渣男。就这样的人,官宣了我男朋友,嘿。

官宣那个夜晚我刚从工地回来,鞋底黏土,踩得“嗞嗞”响,屋里开着落地灯,灯罩有点旧,上面黏了两个小飞虫,翻着肚子。手机叮一声,推送跳出来,“恭喜xx和xx官宣恋情!”点进去,微博热搜,也不是,他们俩没那么大名气,是朋友圈。陈昭发了九宫格,第一张是两个咖啡杯贴在一起,第二张是小夏笑,他手指扬起,比了个“耶”,第四张是一张桌子边缘,写着“就这么定了。”文案四个字,云淡风轻,“未来见吧。”

我心里先是一空,以为眼睛坏了,眨两下又看,还是那九张。

手发抖,手机差点掉地上。我的房间里有股潮气,是老房子的味道,我突然闻得特别清,鼻子里发酸。嘴上没说话,脑子里有一条蛇开始往上爬,爬到喉咙,有点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然后我笑了。是那种有点失控的笑,笑得自己都知道不太好看。我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喝,水沿着嘴角流下来一点,我用手背一抹,抹到了泥,脸上就有一条黑。

我没打电话,也没发消息,像做了一个决定。人生这种时候,哭哭啼啼对他们两个人问个“为什么”,我不想,太便宜了他们的演出。人啊,一旦演起来,台词都排练过了,你越哭,他越觉得自己是个“错了但诚实的人”。我不成全他们的自我感动。

我去拉柜子里的行李箱,哗啦啦一声,里面有一条围巾,去年冬天小夏送的,姜黄色,毛茸茸的。手摸上去的那一刻,我停了一秒钟,像手背撞到一个旧伤,有点麻。然后我把那条围巾放进了一个袋子,扎紧,塞到了箱子最底下。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人被背刺的时候,不是所有东西都想扔的,有些东西像是从你身上拔下来的皮,你知道它早晚要丢,但当下——没力气。

我打电话给搬家师傅,半夜两点来搬,不介意加钱。他说:“姐,你这也太急。”我说:“对,人生急转弯。”

他笑了一声,说:“行,十分钟到。”

我这个屋子租了两年,房东是个五十来岁的阿姨,教钢琴,她的房间也在这套老房子的另一头,每天穿丝绸睡衣,头发卷得像羊毛。她对我还挺好,经常问我要不要吃她蒸的玉米。那天夜里,她被搬家声惊醒,披着一件带毛领的睡袍出来,看见我抱着炖锅从厨房出来,愣了:“荏荏,你这是?”

我一边把锅放进箱子,一边说:“阿姨,我今天搬走了。”

她哎了一声,脸上有点困意还没散,眼底却一下子亮了:“咋这么突然?”

我想了一秒,说了一个最安全的理由:“升职了,调动,要住到项目那边去,近一点。”

她“嘁”了一声,笑:“升职是好事呀,恭喜恭喜。”然后看着我,眼睛眯了一下,“可是你眼睛红红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眶,没接话,低头继续收。

她站了一会儿,没有再追问,去厨房给我装了两盒她熬的绿豆汤,说带走,夜里热着喝,别熬坏了。她把盒子放在箱子边,轻轻抚了抚,像安慰一个人,又像安顿一件旧物。

搬家师傅来了,两个小伙子,一进门就学猫似的压低脚步,好像怕惊动空气。把箱子往车里抬的时候,楼道里回音很长,木栏杆上有一道手指粗的裂缝,我突然特别清楚每次上下楼摸的那个点,有点滑。

我就这么在半夜离开了这一个角落。门关上的时候,灯还亮着,我却没有回头。人离开的时候,都想给自己留一个不回头的样子,像电影,给自己一点假装的体面。你说给谁看呢?给自己看的,明天想起这一幕,至少能骗自己说:“看,多帅。”

我租到的新地方是项目小区旁边的一栋新式服务公寓,白白净净,带一个小阳台,能看见工地上的塔吊,像一只只长腿的鸟。前台小姐姐给我发了两张门禁卡,我签字的时候手还有点抖,名字写歪了。她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今天有点晚,早点休息。”我点头,没说谢谢,嗓子太紧。

房间里有一张灰色布沙发,坐上去有点硬,我没脱鞋就整个人倒在上面,像块被人摔在砧板上的肉,砰一下,散了。手机在口袋里闷着,我拿出来,屏幕空白,什么都没有。陈昭没有发消息,小夏也没有。你看,人家官宣了,不需要再对我说什么,甚至觉得“不打扰是对旧情的尊重”。干净利落。

我当然不打电话。不要在别人编排好的戏里演哭戏。这话我给自己重复了三四遍,像念一个保护咒。然后我关了灯,黑暗里,空调的灯像个小绿虫,我盯着它,脑子里开始浮现一些图像:我们三个人某个夏夜吃完火锅去楼下的奶茶店,她嫌不够冰,把冰块全倒到了我的杯子里,说她牙疼;他笑,说“你们女人”,然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呛到了,咳得眼睛都红。我们一起笑。我真不是在美化过去,只是那幅场景就像一个不小心被胶带粘住的破报纸,弄掉会掉一层墙皮。

第二天,我九点到公司,项目组的三十人办公室,桌上有一盆发财树,叶子越来越薄,像纸片。我的座位在靠窗一排,窗户外面一台老空调机组,发出“隆隆”的声音,像在重读某个句子。

我坐下,电脑一开,我的领导柏总就从玻璃门那边走进来,眉毛很浓,像两道刷子。对我点点头:“下午两点整,甲方那边要来开会,聊第三阶段的方案优化。对了,新调过来的甲方驻场代表,今天到岗,归你这条线。”

我“嗯”了一声,心里却有种奇怪的预感。人的直觉有时候像一根细细的鱼刺,你不小心就吞下去,它不痛,但是卡在那儿,提醒你正在做一件有点风险的事。

我给组里发消息:“下午带新人熟悉流程,会议室A准备好”,下面有人发了个“OK”的表情,带冒出来的拇指。大家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然也没必要知道。公司是公司,私人是私人——理想状态。但有些时候,桌子底下的水,会漫到台面上来。

午饭我随便吃了点,楼下食堂,排骨饭,排骨糯糯的,酱汁有点甜。我吃到一半,手机响了一下,是刘旭,我们组里一个二十七的男孩子,跟我一个届的进来的,但比较外向,是那种见人就能聊两句的。他发来一个捂脸的表情,说:“姐,听说新来的甲方驻场代表,是不是……陈昭?”

我筷子停了一下,笑了笑,回:“你消息挺灵通。”

他发来一个“天”的表情,又跟了一个“你要是我姐,我现在就上去把那个会议室门卸了”。我本来都要笑出了声,但笑意没上脸,走到嗓子眼儿就变了形,像一个溺水的人刚踢到水面上那一下气。

我把餐盘端到回收处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有点轻飘飘的,走路也像踩在泡沫上。下午一点四十五,我把会议材料放好,屏幕连好,白板笔摆好,连激光笔的电池都检查了一遍。手上做事越雷厉风行,心里那条鱼刺就越发不动声色。

两点整,门开了。第一批进来的,是甲方的投拓、法务,还有两个我见过几次的市场人员。最后一个——他——提着一个黑色文件袋,走进来。他看到我的一瞬间,明显怔了一下,脚步顿了一拍。然后,他笑,挺尴尬的那种笑,嘴角往两边一拉,眼睛没有跟着笑。

我也笑了一下,就像遇到一个旧同学,淡淡的寒暄笑:“陈代表。”

他“嗯”了一声,点头,声线也有点抖:“许工。”

大家找位置坐下,柏总就在我旁边,照旧沉稳。陈昭坐在我对面,伸手去拿水,盖子拧不开,手指尖发白。他手跟我很熟,以前他总说自己的手是“指节分明的男一号手”,我那时候还拿过他的手拍过照片,搞笑。现在看他手背上的筋,像一条条走投无路的小蛇,在皮肤下面拧来拧去。

会议一开始,柏总言简意赅,讲项目进度,我补充了两句施工面临的问题,接着各方发言,话题很快到楼栋立面优化。陈昭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下,抬头,说:“我们这边业主口味变化挺快的,三期必须拉开和一期的差距,你们这个砖色还是偏保守。”

我看着他,心里边有一股子风,是冷的。嘴上说:“砖色是保守,但不等于保守就错。这附近的老社区,一期用了暖色系,已经建立了视觉基调,三期突然换成冷灰,会突兀。长远看,项目品牌一致性也重要。”说完,我拿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换了一页,是我做的色彩策略图,“我们建议用暖灰木色体系,去取代纯土黄,既保留温度,又拉出层次。”

他“哦”了一声,脸色恢复了一点正常,点点头:“也可以。”然后又补了一句,“但要注意预算。”

我“嗯”,回他:“预算控制我们这边有方案,清单已经压了8%。”

这段对话从语气上来讲,陌生又礼貌,像两个刚认识的人。但是我们看彼此的眼睛时都有一点闪躲。会到一半,有人开玩笑,说“许工和陈代表配合得挺默契”,我笑了,笑得很像许工。我说:“配合是工作需要。”有人“哈哈”,文件纸翻动的声音延长了那个“哈哈”,像一条毛绒绒的毯子,盖在这张桌子上,闷热。

会议后,我照例把会议纪要发出去,抄送所有人。陈昭走过来,说:“许——许工,下午有空吗?我对三期的儿童活动场地想聊一下。”

我抬了一下眼,尽量让眼神里只有工作:“三点半吧,会议室B。”他说好。走出去两步,又回头,“那个……”然后停住,把后半句吞了回去。那一瞬间,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对不起”,或者“事情很突然”,或者“我们不是故意”。我不管他想说哪句,我都不想听。那几个字,像一些塑料瓶,扔在江里,会漂很远,但它们不重,砸不到人。

三点半,他准时来了。我正看儿童活动区的安全铺装资料,想说现在流行的EPDM颗粒到处都是,有没有更耐久一点的替代。陈昭坐下,先咳了一声,说:“我——”

我打断他:“看铺装,橡胶颗粒你们领导是偏向传统的吗?”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种我熟悉的仓皇,被人一把拉住却没站稳的那种。他往后靠了一下,像想把背贴到椅背上,稍微给自己一点支撑。然后切回到工作:“嗯,我们领导的安全意识强,他担心那些新材料没有长期验证。”

我点头,拿出一页资料,“这是我们找的几个城市最近三年的使用反馈,还有一份成本对比。”我把纸推过去,他接过去,纸张在桌面上滑动,发出“沙”的一声。我拿笔抵在桌上,指骨紧了一下,骨节发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然后又放开。

他看了两分钟,说:“这个可以,回头我内推进一下。”

我“嗯”了一声。气氛像被一根牙签撑着,薄薄的,一碰就破。我合上笔,说:“还有别的吗?”

他抿唇,还是没忍住:“那个,小许——不,许工……昨天——”

我看着他,有点想笑。这人到现在还会在我的名字上卡壳,不知道自己该叫我“小许”还是“许工”,像走在一条突然分叉的路上,不知道该往哪边。他每次紧张时都会摸一下自己的下巴,那地方有一点点胡茬。他摸了,确实摸了。我在心里“哼哼”。

“陈代表,”我说,“我们还是把拟定的节点再确认一下吧,下周一要给街道办汇报,时间比较紧。”

他的嘴唇动了一下,最后还是安静下来,点了点头,说:“好。”

会散了,他走的时候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晚上有个行业交流会,你去吗?”我笑,“我们这边加班,去不了。”他“哦”,像松了一口气,又像失望,拎起他的黑色文件袋出去了。黑色的袋子和他穿的那件浅色衬衫不太配,但他没注意。

那天晚上,我加班到九点。办公室里的灯只有我这一排开着,窗外塔吊上挂着的红灯一点一点闪,像一只眼睛眨着。我突然很清楚地看见自己坐在这里的样子,像是站在很高的地方看另一个自己,那个人手上拿着笔,在纸上一横一竖。她也在努力,她挺稳,可她也会冒出一些很笨的念头:比如,去楼下便利店买一杯热豆浆,捧在手里暖一暖;比如,打开微信,点开一个人的头像,看他们有没有新的动态。然后她把这些念头一个一个关掉,像关掉一盏盏小夜灯。

回到公寓,我把房卡往桌上一拍,啪一声,屋里空空的。我打开冰箱,里面只有搬家那夜房东阿姨给我的两盒绿豆汤,贴着保鲜膜。我加热了一盒,喝了一半,甜,凉。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热天从楼下跑上来,奶奶给我端一碗糖水,里头漂着两颗枸杞。我就这么站在厨房里端着碗,眼泪掉进汤里,味道更咸了。我不是苦情女主,我也不想在这里煽情,但人的身体就是会在某个点找你麻烦。你以为你挺住了,它偏偏要提醒你:“喂,你心里确实疼。”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照常开会,照常对甲方做耐心解释。我没再主动和陈昭说一句私事,他也没再拐弯,至少在工作上维持了最体面的边界。然而办公室里的人眼睛是亮的,这种八卦像风,绕来绕去,吹到每个人耳朵边上。刘旭来我桌边的时候,动作格外自然,但放下文件夹的声音轻了一点,像怕打碎什么。我看他,他憋了憋,还是没忍住:“姐,要不要晚上出去吃个麻辣烫?我请客。”

我笑,摇头:“我今晚要去看现场。”

他嘟囔一句:“那我明天再请你。”我“嗯”,把目光投回到图纸上。图纸上的每一条线都在规规矩矩地按照逻辑存在,只有人的心事,不遵循逻辑。

早上十点半,街道办来电话,说最近居民对施工噪音有意见,让我们派人去协调。我说好,安排。下午两点,咱们要去一个老社区的居民见面会,那是个简易的会议室,墙上挂了几面红旗,桌子旧,木头边缘被衣服磨得发亮。居民们坐得满满当当,头发白的多,眼睛亮的也不少。

我在台上把施工安排说了一遍,说我们会把夜间噪音尽量控制到国家标准内某某分贝,讲得很官方。说完,有个爷叔站起来,抱着手,说:“你们说得好听,我们晚上睡不着觉是真,标准不标准我们不懂,我们只懂我们一闭眼就听见敲敲打打。你们要动脑筋,别老是拿那些术语糊弄我们。”

我点头,听完,拿话筒,说:“爷叔,我理解。我家以前住棚户区,我知道那些夜里嗡嗡嗡的机器声会把人气得发抖。您放心,我们回去会把工序调整,把最吵的那段往白天挪一些。”我说完,看见人群里一个年轻的妈妈抱着孩子,孩子脑袋靠在她肩上,睡着了,嘴巴微微开着。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不凶,但有一种力气。那种力气不是向你砸过来的,是她背后站着的生活把她撑住了。

会后,陈昭走过来,低声说:“你刚说你家以前住棚户区?”我“嗯”了一声,没多解释。他以前对我家也不太了解,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更多谈工作里的东西,谈彼此的理想,谈未来要怎么怎么。我们以为那些宏大的词足够建起一栋楼,没看到楼底下的桩是怎么打的。

我们走出街道办的大门,外面太阳照在地上,热风里带了一点桂花味。这城里的桂花今年开得晚,开的时候又突然,很密,你走路都能走着走着被香气撞一下。我在台阶上停了一秒,鼻子里吸了口气,又吐,像想把某种情绪也吐出去。

“许工,”陈昭叫住我,“那天——你为什么不打我,一下也不骂我?我一直等着你打电话。”他话里有一种不解,甚至有一点点委屈。你看人吧,总是会奇怪地期待受伤的人按照某种方式反应,这样他可以靠那反应来确定自己“罪不至死”。我恍惚间觉得好笑。

我转头看他,阳光从他肩上过去,给他的半边脸镀了一层浅金。他看上去挺好,衣服平整,头发也刚剪过,侧边干净。只有眼睛里有一点不安,好像一个人在百货公司里偷了一块巧克力,被售货员叫住,他掏出那块巧克力,说:“对不起,我没忍住。”然后他等你说一句“下不为例”。

“我为什么要打你?”我问,“那样你是不是会更舒服一点?”

他愣住,像被人猛然把背上的包拉了一下,身体往后扯了一下。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不应该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结束。”

我低头看自己的鞋尖,灰色的,磨掉了一点。鞋带有些松。我弯腰系了下鞋带,动作很慢,像在想一个答案。系好,我站起来,说:“陈昭,我们之间不是昨天结束的。它是一个慢慢的过程。就像这座城市的雨,突然下是突然,但天空是早就阴了。”

他张了张嘴,闭上,又张开,说:“她——她只是一个意外。”

我眯了眯眼,心里有一个念头跑出来,躲躲闪闪,又被我抓住。我笑了笑,笑到最后有点歪,“意外这种词,好用。它很轻,像气球,一放就飞走了。但它也很坏,它把人的选择都抹得像雾,好像没人需要承担。”

他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飘了一下,又落回来:“对不起。”他说出这三个字,像交了一份迟交的作业,内容写得很漂亮,但他自己知道,分数到不了。人说“对不起”的时候,99%的音调都类似,我工作上听居民道歉过,听施工队长道歉过,听领导对领导道歉过。每一次,我都在想,这三个字背后有没有一个具体的动作。大多数时候,没有,音调太饱满,动作就薄了。

我点点头:“好,你说了。”

他说:“你打我一下吧。”这个男人突然像个少年,半开玩笑,半认真,把脸稍微偏过来,“你平衡一下。”

我看他,突然想起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吵架,他说“你总是看起来那么强,强得我要退一步才舒服。”那天我没说话,也没反驳,因为我隐隐约约知道他说的不是全错。我确实强,或者说,我习惯了把自己往前推一下,撑一撑。可强的人不一定不需要被保护,强的人只是更容易被误解。

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的,不重。他眼里闪了一下,我说:“走吧。”

我们在街道口分开,我往地铁站走,他往停车场走,背影都挺直。

晚上回到公寓,我打开阳台门,外面的风有一点凉,楼下的路灯把人影拉长,我把衣服挂在阳台上,衣角轻轻摇。手机亮了一下,是小夏发来的消息:“荏荏,我们能聊聊吗?”她的备注是一个橙子,大学时她最爱吃橙子,说吃了不容易感冒。她的消息看着很平整,像一个人把衣服认真折好了放进抽屉。

我盯着那条信息,手指在屏幕上方悬着,悬了半分钟。最后,我把手机扣在桌上,走去洗澡。水冲在头顶,我闭上眼,那些画面像被水冲散的颜料,颜色变浅,边界糊了,可没彻底没。

出来,擦头发时,我又打开手机,看着那条消息,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打了“我们不用聊”,删掉。打了“我不想听解释”,删掉。打了“你们要幸福”,删掉。最后我发出去两个字:“不用。”

对话框里出现一个“对方正在输入……”。我站在床边,看着那三个点像三只小蚂蚁一直爬,爬到屏幕边上,又掉下去。十秒、二十秒、三十秒,没有消息发出来。我把手机丢到枕边,关了灯,黑暗里我对着天花板呼吸,表示自己仍然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接下来的一周,项目推进如常。我们开始做三期的样板间调整,去现场,戴安全帽,踩着石子在泥地里走,鞋底沾了一块块泥,就像人的情绪总会黏上一些小垃圾,一边走一边抖,也不肯全掉。有一次我们去看样板房的墙面涂料,光照下反光太强,我用手机的手电沿着墙面慢慢扫,一丝丝小的波纹就被照了出来。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手像一个审判官,照着这些小瑕疵,问它们:“你们藏了多久?”

我越来越沉浸在工作里,不是逃避,是因为工作里有一种真实。画出来的东西,搭起来的东西,摸得见。我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是那种“该做”的声音,不是“应该原谅”或“应该报复”的声音。说实话,我没有想过报复,这不是我的风格,而且——报复这种事,最好的方式,是让你自己过得好。不是笑着晒照片那种“好”,不是把“我过得更好”挂在嘴上的那种“好”。是你早上起床觉得自己今天还有好多活要干,晚上回家觉得自己今天没白活。这个“好”,人家看见也行,看不见也行。

周五的例会上,柏总说:“市里要拿三期做‘民生工程样板’,后天上午市住建局来检查,大家注意所有细节。”他顿了顿,看向我,“许工,你那份社区共享空间优化报告写得不错,再把落地场景多加些居民故事。”

我点头:“好。”

会后,刘旭追上来:“姐,你周末要不要去一趟工地附近菜市场?我觉得那边的摊贩都很有故事,你写进报告里会很真。”

我笑:“你这人怎么比做策划的还会做调研。”

他挠挠头:“我就——爱看热闹。”

我说:“那就去吧。”说出口的时候,我心里有点暖。人真的不是只靠自己一个人扛着就能过完所有关的。人需要人。

周六,天晴,蓝到有点廉价的那种,像一张新的宣传海报。我们去了工地边上的菜市场,棚子是蓝色的,木头桌子斑驳,鱼在盆里翻尾巴,水花带着腥鲜,空气里混杂着葱姜的味道,还有一股潮湿的泥臭。一个卖鸡蛋的奶奶,手指黑黑的,埋在蛋堆里翻,挑给我最沉的那几个。“姑娘,你们是要住这里吗?”她问。

我说:“我们在边上工作。”

她笑,露出两颗金牙:“你们把这条路修得好点,雨天别淹,我就谢你们。”

刘旭在旁边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奶奶不小心入镜,咯咯笑,说:“哎呀,给我拍年轻点。”我也笑。我蹲在一个菜摊前,看着一捆韭菜叶子的边缘卷了一点,想起我妈炒韭菜的时候总是放一大把蒜,炒得很焦,吃到嘴里苦苦的。我妈打电话过来,问我最近忙不忙。我说忙,她说忙就好,忙就没空胡思乱想。她知道。这件事我没告诉她,但她知道,我声音里那点“空”和“紧”,她听得出。我说:“妈,我很好。”她“嗯”了一声,换了个话题,说她家楼下的猫又生了小猫,三个。我笑了一下,说:“你别去摸,会被猫妈妈抓。”她“嘁”,说:“我又不是小孩了。”

下午回到工地,我和刘旭在样板房门口遇到陈昭。他穿着便装,白T恤,外面搭了一件深蓝薄夹克,显得很清爽。他看见我,犹豫一下,走过来,“许工。”我“嗯”一声,点点头。刘旭左眼皮跳了两下,嗖地往边上退,嘴里嘟囔:“我去看一下楼上。”

“你周末也来?”陈昭问。

“嗯。”我说,“你呢?”

“来确认一个清单。”他停了停,“还有——小夏,她要来拍一个‘城市更新的生活面’的视频,我觉得——”他话没说完,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在观察我的脸,看有没有一点波动。我没有。我只是把袋子里的鸡蛋稍微抬了抬,换了个手,蛋在袋子里轻轻撞一下“咯”的声音。

“她什么时候来?”我问。

“下午三点。”他说,“她先去旁边的咖啡店等。”

“那祝她拍得顺利。”我说。

他看了我长长的一眼,点了点头。那一眼里有很多东西,歉疚、怀念、试探、对现实的一点点不甘。他不知道怎么把这些东西分类放好,于是它们混在一起,在眼眶里打转。

三点不到,小夏发了一个朋友圈,一张她对着镜头笑的照片,背景是我们工地外的围挡,上面画着大大的“美好生活在路上”几个字,字下面是一群小孩的涂鸦。她配文:“在变化里,找到家的味道。”下面有一排排的点赞手指。我看了看,没点进去。我的手指从屏幕上滑过去,像滑过一个湿的玻璃面。

晚上回去的路上,刘旭忽然冒一句:“姐,你会不会觉得很——很窒息?他们老在你这边晃来晃去的。”

我笑了笑,说:“会。但我有鼻子。”他愣了两秒,笑得很大声。我也笑。笑声里有一点气,有一点释放。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被检查、被督导、被会议,像一波一波浪拍过来。三期的景观大道铺到了最后一段,铺砖工人拿着橡胶锤在砖边敲,声音“咚咚咚”,跟我的心跳有时候对不上节奏。陈昭调到我们这边,日常工作不可避免地要对接,他在会议上变得越来越谨慎,说话前会先看我一眼,我接不接,他再说。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我不认识的认真,那不是以前在饭桌上谈业务的那种“我很专业”的认真,是一种——我很怕说错话的认真。我看着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在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工作伙伴”。

有一天晚上,“许工,明天那份汇报,第三页的图片我们领导看不清,能不能换一张更直观的?”后面跟了一个“抱歉,打扰了”。我回:“可以。”没有表情。他回了一句:“谢谢。”我没再回。

两天后,小夏给我发了一条长消息。她说:“荏荏,我知道我不配说话,但我还是想说。我和他,我们开始时没想那么多,后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知道你会恨我。你可以恨。我只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直都记得我们一起骑车去江边的夜晚,记得你给我买的那条姜黄色的围巾,我现在还在戴。对不起。”最后她加了一句:“你如果有一天愿意听我说,我随时在。”

我看完,手麻了一下。那条围巾被我塞在行李箱底,背着我,跑到了我的新房里。我突然去拉开行李箱,翻出那个袋子,里面的围巾还在,毛茸茸的,像一只小动物。那一刻,我没有哭,也没有笑,我只是把它拿出来,拍了拍灰,挂到衣架上。人不能总拿着一些东西把它们压到箱子底,以为这样它们就不见了。你得把它们晾在风里,晾一晾,太阳一晒,味道会淡一点,起码你自己能走过它。

秋天很快过了大半,桂花谢了,风开始带一点凉。我在一个周末去看了父母,他们住在城北,老旧小区,楼道墙皮剥落,电线从墙角走。妈妈把一锅红烧肉端出来,油亮亮的,香得人头都要晕了。爸爸夹了块瘦的给我,说:“吃肉,肉上是力气。”我笑:“我现在力气还不够大吗?”他看了我一会儿,说:“够了,但别光扛。”我听懂了,但我没说“我知道”。我叫了一声:“爸。”那一声里有很多东西,落在碗里,溅了一点油星。

回去路上,我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夜色,玻璃反光里有我的脸,眼睛下有一点点青。后排一个男孩坐着打瞌睡,头一点一点,旁边女朋友把他的头扶一下,他又歪过去,她又扶。反复三次,她笑,打了他一下,他醒了,举手投降。那种生活里的小动作,细碎的,好笑的,温柔的。那一刻,我有一种很简单的感受:生活不是戏剧。戏剧有高潮、低潮、有“第三幕对决”,生活更多是这类小动作连接起来的。你可以被背叛,你可以愤怒,但你不能把整个人生给一件事。

回公司后,我们迎来了市里的检查。大家都绷着,衣服干干净净,鞋子擦亮。领导们在样板区走一圈,问几个问题,我答。陈昭站在一边,适时补充。最后一个副局长停在儿童活动区,问我:“你们这个颜色搭配得挺活泼,考虑过耐候性吗?”我答:“考虑了,材料有保色方案,我们做了十年的对比。”他说:“好。”然后转头对旁边的人说:“现在年轻人做事挺细。”那一刻,我抬起头,太阳从云缝里透过来,照在我脸上,我没躲。汗从鼻梁滑下来一点,痒。我笑了一下,是真心的。

检查结束,大家松一口气。我坐在台阶上,鞋底贴着地面,地面的热还在。一只猫从围挡外面探头看我们,黄眼睛,尾巴竖着。有个工人拿肉串逗它,它不来。猫很谨慎,它不因为肉就靠近,它看了很久,走了。刘旭说:“这猫跟你一样。”我笑,给了他一下:“胡说。”

晚上,公司小范围聚餐庆祝。我平时不太爱喝酒,但那天我喝了半杯啤酒,冰的,气泡冲进鼻子,呛得我打了两个小嗝,刘旭笑得又往椅子背上一靠,差点把椅子压倒。柏总破天荒讲了一个笑话,大家笑,笑声里有一段时间没有的轻松。桌子上菜很平常,莴笋、鱼头豆腐汤、红烧狮子头,味道也就是那样,但我们吃起来都觉得好吃。人累完了去吃一顿,不是为了吃什么,是为了告诉彼此“过关了”。

聚餐快散的时候,我去洗手间,出来经过门口,正撞上陈昭。他站在门口,手插在口袋里,站姿有点像以前打篮球等球发出来时的那种。他看见我,笑了一下,说:“恭喜。”

我点头:“恭喜大家。”

他低头,又抬头,眼神里有一点犹豫,像有话。他说:“小许——许工,我可能要调走了。”

我愣了两秒,问:“去哪里?”

“去外省,新的项目。”他笑了一下,苦的那种,“算是……一个重新开始吧。”他没有提她。我也没问。我说:“祝你顺利。”

他点点头,说:“谢谢。”然后停了一下,“你……以后会好吗?”

“会。”我说,很简单。这个“会”不是一种决绝的踢开,是一种笃定。有人问:“你会好吗?”其实他们想听见的是你告诉他:“你做的事没有把我彻底弄坏。”我的“会”,就是这个意思。不过,重要的不是他听见,是我自己。

他看着我几秒,可能是在看那个坚硬的地方是不是又长出来了一圈厚壳。他最终把嘴唇抿了一下,说:“再见。”

“再见。”我说。

他走了,背影沉了几分。人走的时候夜风总会顺着衣服吹进身体里,让人打个冷战。我站在门口,看了一秒钟,然后转身回屋。屋里很热闹,刘旭在对面拿着串炒面喊我:“姐,来一口。”我笑,走过去,接过他的筷子,吸了一大口面,糊到嗓子眼,我咳了一下,大家笑又起。我眼睛在灯光里有一点亮,有一点潮。那晚回到公寓,我把阳台的门开开,风智慧地把房里一天的酒气吹淡了一点。

生活慢慢归位。陈昭走的那天,他发了一条群发消息:“感谢这段时间的合作,祝项目顺利,大家有缘再见。”我没回。朋友圈里有他发的火车窗外的照片,云压得很低,像要下雨。小夏没有在这个时候发任何东西。我也没有。生活不是舞台,我们不需要一直播报。

这件事就像从我生命里开过去一辆大货车,轧了一溜深深的轮子印。印还在,但上面渐渐又有灰尘、树叶、小纸屑落上来,慢慢地,印不那么扎眼。你不能假装那印不存在,但你也不用天天去扫它,让它一直裸着。

冬天到了一个晚上,我在工地边上的咖啡馆写报告,窗子外面的人不多,玻璃上的水雾像一层毛毯。我脑子有点不清醒,写两句就卡。隔壁桌两个小姑娘在讨论她们喜欢的男明星,说起一句话:“他在舞台上站在那里,我就觉得我也能再熬一天。”她们笑出声,我也被逗笑了一下。你看,人的支撑有时候很具体,具体到一个人站在那里,你就能多走一步。

我给自己点了一杯热柠檬茶,服务员端过来,杯子很烫,我双手捧着,像捧着一个小太阳。突然,我的手机震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许工,我是街道办的姚科,居民反映我们这边新装的路灯晚上亮度不足,你们那边能不能再调一下?方便的话明天上午开个协调会。”我回:“可以。”事情总是一个接一个来。你以为生活给你一个大关,过了就轻松,不是的,它给你小分关无穷无尽。但好的是,每过一个小关,你都会有一点点力气加上去。

又一个春天来临之前,三期基本交付,住进了第一批居民。有一天傍晚,我走到入口广场,天边晚霞粉红,孩子的笑声从滑梯那边传来,几个老人坐在长椅上聊天,手里拿着葵花籽,嗑瓜子的声音“啪嗒、啪嗒”,有节奏。有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正教他女儿骑自行车,手从后座上一松,孩子骑出去两米,歪了一下,又稳住了。他在后面鼓掌:“厉害!”那声音很真,没加滤镜。我站着,觉得喉咙里有点甜,是一种酸里带甜的感觉,像刚喝完一杯酸奶,舌头尖上有一点点余味。

一个年轻的妈妈把孩子推到我身边,说:“你是那个许工吧?那个……之前开会在台上讲话的。”我点了头,她笑,露出虎牙,“谢谢你们这条路修好了,我再也不用推着车子绕来绕去了。”她说完,拉着孩子的手走开,孩子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睛黑黑的,亮亮的。那一眼是我这一年里收到的最好的奖杯,那个奖杯看不见,但扎实。

晚上回家的时候,有风。我走在路上,低头看见地上有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像一个缩着的气球,被压在路边。我绕开它,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句话:“人永远在路上,风吹着你,你走。你不必厉害,你只要一直走。”我笑了一下,自嘲也好,鼓劲也好,总之我笑了。

那晚回到家,我把姜黄色的围巾从衣架上取下来,绕在脖子上,上面有一股子太阳晒出来的味道。我在镜子前站了一秒,拍了一张照片,发了朋友圈,配文只有一句话:“冬天来了,戴围巾。”点赞的人很多,评论也不少,有同事、有同学、有邻居阿姨。刘旭评论:“姐,颜色好看。”柏总评论了一个“点赞”手势。有人问我围巾哪里买的,我没回。过了十分钟,我妈发来一条:“冷不冷?”我回:“不冷。”她回了一个笑脸。

第二天,公司安排新项目的内部竞标,我做了一个标书,熬了两夜。评审那天,我穿了一件深灰色西装,里面是一件白衬衫,头发扎起来,露出额头。我站在台上讲,声音稳,手不抖。我讲到一半,突然看到后排坐了一个人,侧脸有点熟悉。我眼睛一跳,再看,是小夏。她穿了一件黑毛衣,头发披着,眼睛看着我,认真。

我没有停,也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我讲完,台下人鼓掌,她也鼓掌。我走下台,她站起来,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用很小的声音说:“你很好。”我没回头,走了。后来在楼梯口,她给我发了一条消息:“我搬走了,去另一个城市。祝你一切都好。”我回:“好。”然后把她的备注从“橙子”改成了她的名字。你看,很多时候,我们不是“原谅”,也不是“忘记”,我们只是把事情挪了一个位置。它不再占据你的桌面,变成一个文件夹,放在边上的抽屉里。你有时候会打开,看一眼,然后关上。

我把标书交上去,出了门,呼出一口气,像把连着好几天的紧张从身体里拉出来。走到楼下,太阳正好。刘旭蹦蹦跳跳地从门里出来,拉着我的袖子:“姐,吃饭,吃饭!”我被他拉了两步,笑骂:“你慢点。”他不慢,像个风筝,我要是不拽,他就要飞。我们去吃了一家小馆子,点了一个叫“老婆饼”的甜点,老板笑着说:“其实没有老婆。”我们笑得很夸张,有点无聊,但舒服。

那天晚上,我回到公寓,把阳台门打开,风把窗帘吹起来,窗帘边缘像白浪。我把电脑放在茶几上,点开一封新邮件,标题是“新项目参与邀请”。我笑着,把手搭在键盘上,打字。那一刻,我突然特别想对过去的自己说一句话:你看,你没有被打碎。你只是被重新摆了一下位置。

也许有一天我会遇到一个人,他来得不声不响,像今天这阵风,凉凉的,干净。他不需要看我一眼再说话,他也不需要我看他一眼再呼吸。他就是站在那,让我觉得我也能多熬一天。也可能没有也没关系。因为我现在看见了很多别的东西:一条修好的路,一个孩子学会骑车,一个老人坐在树荫下晒太阳,夏天的夜里有蚊子来叮,冬天的早晨有薄霜。生活很具体。

至于那天下午两点,我们第一次在会议室见面,他拧不开水瓶盖,手指发白——哦,那一幕我记得。那天我没帮他拧,甚至没有伸手。我不是不善良,我只是——我把手放在了自己这边的桌上,笔在我的手里,那支笔画出来的每一条线,都往前走了一点。即便只有一点点,也足够了。

后来有人问我:“你有没有后悔?你有没有觉得如果你当时打电话、如果你当时骂了、如果你当时挽回,会不会不一样?”

我说:“可能会不一样,但不一定更好。”我停了一秒,“而且,我已经很好了。”

你看,我话说得越来越像一个正能量公众号了。但我不是。我只是——今天正好有力气说这样的话。

有人说人生是一个个“场景-反应”的循环。我同意。那个夜里官宣是一个场景,我的反应是连夜搬家。第二天他调岗到我手下是一个场景,他第一天傻在会议室门口,我的反应是叫他“陈代表”,拿出资料,按流程推进。后来他道歉是一个场景,我的反应是“好,你说了”。小夏发来长消息是一个场景,我的反应是把围巾拿出来晾。每一个场景都不强迫我成为一个“正确的人”,它只是让我成为一个“完整的自己”。完整不等于完美。完整是你承认你会心疼,会发怒,会笑,会做菜,会写报告,会走错路,会走回来。

我爱这样的完整。

所以,当又有一个新的场景出现——比如我今天在地铁上坐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太阳从车窗里照进来,暖暖的。我闭上眼,听到广播里播站名:“幸福里”。我笑了一下,睁眼,站起来,准备下车。我知道,我要去的地方,不一定叫“幸福里”,但我会去。因为我已经学会了,在每一个场景里,给出我自己的反应,然后继续走。

路很长,风很大,桂花今年估计又会晚一点开。到时候,香气还是会扑到人脸上。你闻,闻一下,就知道自己还在活着。你把围巾再绕一圈,出门。门外有人等你开会,有人等你拆围挡,有人等你买菜,有人等你回家。你都去。你去的时候,别忘了,在路边给自己买一杯热豆浆。拿在手里,就不冷了。你看,简单。就这么定了。

作品声明:内容存在故事情节、虚构演绎成分

来源:乐观的百香果w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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