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沐小姐,整个江城的人都知道,你是裴星陨的妻子,是他刻进骨血、视若生命的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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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小姐,整个江城的人都知道,你是裴星陨的妻子,是他刻进骨血、视若生命的另一半……”
“帮你安排一场‘意外’,从这个世界蒸发,技术上不难。但……”
在市中心最高端的写字楼里,恒温的冷气也吹不散空气中的凝重。假死机构的负责人林骁,指节分明的手将那份厚重的协议书,缓缓推回到沐歌面前,光洁的桌面倒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
“十亿现金,这无疑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人动心的巨款。但这笔钱,恐怕还不足以支付得罪裴先生所要付出的代价。”
沐歌的手指猛然收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她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试图平复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这是我目前能立刻动用的所有流动资金了。”
她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只要你点头,新港码头的那座岛,它的所有权将立刻转移到你的名下。”
说完,沐歌缓缓抬起头,那双曾经明媚如星辰的眼眸,此刻却布满了血丝,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里面是望不到底的绝望。
“作为交换,我需要你为我筹备一场葬礼。”
当“新港码头的那座岛”这几个字从沐歌口中吐出时,林骁脸上的沉稳瞬间崩裂,他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那座岛?那可是……那可是裴先生当年轰动全城送给你的聘礼,被媒体誉为你们爱情的永恒见证!”
“你……你真的舍得?”
他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试图从沐歌那张麻木的脸上找到一丝动摇:“就因为……外界传言裴先生最近迷上了一个十八岁的女学生?”
“爱情的见证?”沐歌的唇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弧度,那苦涩的味道仿佛从心脏一直蔓延到了舌尖。
是啊,江城所有人都传颂着裴星陨对她的爱,那份爱是如此浓烈,如此张扬。
仅仅因为她随口说了一句喜欢听海浪的声音,他便豪掷千金,为她买下了一整座私人岛屿,并用她的名字命名——‘慕歌’。
在那座岛屿的落成典礼上,裴星陨紧紧牵着她的手,面对着无数镜头和闪光灯,向全世界宣告他的深情——
“众生皆可为我作证,我爱沐歌,这份爱意将如同这座岛屿,千年万年,永不凋零!”
可如今……那些誓言犹在耳畔,却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脸上。
她疲惫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那些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林骁的目光在合同和沐歌决绝的脸上来回逡巡,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了咬牙:“好,我接了!”
当他在协议上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沐歌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她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等一下,”林骁也站了起来,追问了一句,“你刚才提到的葬礼……是为谁举办的?”
沐歌的背影僵住了,她的眼眶在一瞬间变得滚烫,泪水决堤而下,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是我的女儿。”
走出恒温的商厦,一股四十几度的热浪扑面而来,那灼人的高温却丝毫无法温暖沐歌。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骨髓深处丝丝缕缕地冒出来,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发抖。
抬头望去,商厦巨大的LED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五年前她与裴星陨那场世纪婚礼的巨幅海报。照片上的她笑靥如花,依偎在那个男人怀里,满眼都是幸福与憧憬。
那一刻,苦苦压抑的情绪终于彻底崩溃。
她和裴星陨,是青梅竹马,是家族联姻,更是旁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
裴星陨曾无数次对她说,沐歌,你是我的灵魂伴侣,是我的此生挚爱。
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女人,能让我如此深爱。
他曾为她做到过什么地步呢?
在她感冒发烧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推掉飞往国外的亿万级会议,守在她的病床前,亲手为她熬粥喂药,三天三夜不曾合眼。
在她手机没电失联时,他会像一头失控的雄狮,发动所有力量,几乎要把整个江城翻个底朝天,只为找到她的踪迹。
“歌歌,答应我,以后永远不要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那天,找到她时,裴星陨抱着她的手臂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眼中是真实的恐惧。
“没有你,我真的会活不下去的,你知道吗?”
曾几何时,她也天真地以为,裴星陨是真的爱惨了自己。
直到那个叫许暖月的十八岁女大学生,像一朵倔强的“小白花”,闯入了他的世界。
“歌歌,最近确实有个女孩让我很感兴趣。”
“她……很特别。”
许暖月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给的支票撕得粉碎, презрительно地扔在他脸上,让他别用钱来侮辱她。
第一次见面,她就因为误会,毫不犹豫地给了裴星陨一个响亮的耳光。
被酒吧领班逼着去道歉时,又因为以为裴星陨想对自己用强,她抄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砸破了他的头。
裴星陨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她在她身上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和征服欲。
“我跟她只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
“等这股新鲜劲过去了,我自然会回到你身边。”
那天,当他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番坦白时,沐歌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
她无法忍受这种背叛,提出了离婚。
她甚至已经规划好了一切,准备带着女儿瑶瑶远走高飞,去国外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在机场,裴星陨带着数百名黑衣保镖,将她和女儿团团围住。他眼中的疯狂让她不寒而栗:“歌歌,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还敢跑?”
“你和女儿是我的命根子,谁敢帮你离开我,我就让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场惊心动魄的闹剧之后,裴星陨确实收敛了许多。
他们之间,也难得地恢复了几天表面的平静。
直到那天,许暖月主动找上门来。
“裴太太,我发誓我一点都不喜欢你的丈夫,我也是被逼无奈,如果你能帮我离开这里……”
“我保证,我以后绝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看着女孩声泪俱下的模样,沐歌心软了,她 secretly地为许暖月安排了一张飞往法国的机票。
可她没想到,这却成了点燃地狱之火的导火索。
找不到许暖月的裴星陨彻底疯了,他像一只被激怒的困兽,双眼猩红地闯回家中。
他明知道他们五岁的女儿瑶瑶患有严重的哮喘,却为了逼问出许暖月的下落,亲手将孩子锁进了密不透风的花房。
女儿那张稚嫩的小脸因缺氧而扭曲涨红,她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花房厚重的玻璃门,绝望地哭喊着。
“爸爸!妈妈!我好害怕!”
“妈妈……救命……我喘不过气……”
而裴星陨,那个曾经把女儿视若珍宝的男人,此刻却死死地扣着门锁,猩红的眼睛里只有疯狂的占有欲,他对着沐歌嘶吼:“你把暖月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沐歌,你听不见吗?你的女儿在向你求救呢!”
“我说!我什么都说!”
沐歌崩溃了,她跪在地上,一边流泪一边磕头:“求求你,求求你先放过瑶瑶!她快不行了……”
那天,裴星陨如愿以偿地找回了他心心念念的“小白花”。
可他们的女儿,却因为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医院冰冷的病床上,女儿握着她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妈妈……是不是瑶瑶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爸爸要那样对我……”
“妈妈,我……我好难受……”
说完这句话,那双漂亮的眼睛,就永远地闭上了。
……
给孩子办理后事需要各种手续,沐歌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回到那个早已冰冷的家。
门开了,裴星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从身后温柔地抱住她。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宠溺和亲昵:“瑶瑶呢?怎么把她一个人留在医院里?”
沐歌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客厅墙上那张巨大的全家福上,照片里,女儿笑得像个天使。
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的眼睛再次被泪水模糊。
原来,直到这一刻,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女儿已经没了。
手机里,林骁刚刚发来了火葬场的地址。
沐歌张了张嘴,用一种麻木到几乎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回答他——
“文博路49号。明天,你也来见瑶瑶最后一面吧。”
【第二章:裂痕】
2
听到这个地址,裴星陨忽然低声笑了起来,胸腔的震动通过紧贴的身体传来,让沐歌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歌歌,怎么,又想带着孩子故技重施,从我身边逃走?”
他伸手,指尖轻佻地撩起沐歌鬓边的一缕碎发,唇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得意。
“我早就说过了,这辈子,你和孩子都别想离开我半步。况且……”
他的声音顿了顿,变得异常温柔,却也异常残忍:“瑶瑶还那么小,她不能没有爸爸。”
听到这句“她需要爸爸”,沐歌胃里翻江倒海,再也抑制不住那股恶心,猛地推开了他。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裴星陨瞥了一眼屏幕上亮起的名字,脸上的得意瞬间被阴沉取代。他再抬眼看向沐歌时,语气里已经多了几分不耐烦的敷衍:“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公司有点急事,我出去一趟。”
沐歌甚至不用猜,就知道他是要去见谁。
他要去安抚他那朵受了委屈的“小白花”。他会带着许暖月去豪华游轮上,为她一人燃放一场盛大的烟花;他会带她出席顶级的慈善拍卖会,一掷千金,只为博她一笑,拍下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
第二天清晨,沐歌换上了一身早已准备好的黑色丧服,准备去送女儿最后一程。然而,当她拉开别墅大门时,却迎面撞上了被裴星陨亲自带回来的许暖月。
那一瞬间,沐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的女儿尸骨未寒,他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这个女人带回了他们的家?
许暖月看到她,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摆出了一副理直气壮的强硬姿态:“我昨天都已经准备走了,是你老公发了疯一样非要把我抓回来!”
“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把他引到我在国外的地址……”
“许小姐。”沐歌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颤抖,她冷冷地打断了对方的表演,“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裴星陨,那么决绝地想要离开他,昨天就不会在离开后,还给他发那条暗示你位置的短信,更不会心安理得地陪他约会看烟花,接受他送的那些昂贵礼物。”
“你甚至,不会在他开始对你冷淡时,主动找到我,上演一出苦肉计,让我‘送’你出国。”
许暖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即又因愤怒而扭曲,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还要……”
沐歌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是啊,为什么呢?因为她天真地想用这种方式,最后试探一次,看看那个女孩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结果……这场试探的代价,是她永远地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
这时,裴星陨也停好了车,从车上走了下来。
看到他,许暖月像是找到了靠山,忽然拔高了音量,对着他哭喊起来:“裴星陨,你明明有老婆有孩子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纠缠我?我受够了!”
她一边喊着,一边将手腕上、脖子上的名牌珠宝一股脑地摘下来,狠狠地丢在沐歌的脚边,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些你老公买给我的东西,现在我还给她,总可以了吧?我才不稀罕这些沾满了铜臭味的东西……”
裴星陨皱着眉大步走过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薄怒,却是对着许暖月:“许暖月,谁允许你在歌歌面前这样大呼小叫的?”
然而下一秒,他那双微冷的眼眸,却像一把利刃,直直地射向了沐歌。
“歌歌,你又跟她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
看似是在斥责许暖月,原来,真正要质问的人,是她。
沐歌忽然觉得无比悲哀,她甚至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沙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问:“裴星陨,如果我说,我不允许她踏进这个家门一步,你能做到吗?”
空气瞬间凝固,周围一片死寂。
她清晰地捕捉到裴星陨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烦和烦躁:“我都跟你解释多少遍了,我跟她只是玩玩而已!我担心她又到处乱跑,才把她接到眼皮子底下看几天,你就非要揪着这点事不放吗?”
“之前的教训还不够让你长记性?别忘了,瑶瑶还在医院里躺着……”
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冰冷的汗珠混杂着血丝,从指缝间渗出。
为了许暖月,他又一次,拿他们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儿来威胁她。
沐歌缓缓吸了一口气,将涌到喉头的哽咽和血腥味强行咽了回去,她轻声说:“嗯,随便你。”
她不想再做任何纠缠,正要绕开他们出门,裴星陨的目光却猛地被她身上肃穆的黑色礼服和胸口别着的那朵小白花吸引了。
“你要去参加谁的葬礼?”
沐歌的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她几乎是绝望又恍惚地反问了一句——
“裴星陨,你真的知道,文博路49号是什么地方吗?”
想到昨天沐歌说过,那是能见到瑶瑶的地方,裴星陨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医院,就是你哪个闺蜜的住处呗!打算什么时候把瑶瑶接回来?”
他甚至还笑了笑,语气带着一丝催促:“她还那么小,一个人在外面待了两天,肯定会害怕的。”
那一刻,沐歌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了。她的嘴唇干裂,轻轻翕动着,吐出几个字。
“就快了,今天……”
“瑶瑶就能回家了。”
裴星陨的眉头依然紧锁,视线又落回到她胸口那朵刺眼的白花上。
“那今天的葬礼是……”
沐歌疼到几乎麻木,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得可怕:“一个对你来说,无足轻重的人罢了。哪里有你的许小姐重要?”
听到这个回答,裴星陨莫名的松了口气。他甚至还想伸手揽住她的腰,柔声安抚:“正好我要送暖月回学校,顺路送你过去。”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途经一座大型游乐场时,裴星陨忽然笑了,语气里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憧憬:“我记得瑶瑶之前一直吵着想来这里,可惜我工作太忙,总也抽不出时间。等这次把她接回来,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来玩。正好,她的生日也快到了……”
沐歌缓缓闭上眼睛,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
以前的裴星陨,就算再忙,也从不会忘记她和女儿。他们每周都会去海边野餐,会去山顶看日出。就因为瑶瑶在画册上看到马尔代夫,说了一句想去,他就能不眠不休地加班三天三夜,只为提前完成工作,带她们去度假。
他现在的所谓“忙”,不过是忙着陪另一个女人罢了。
突然,一阵刺耳到极致的刹车声与卡车鸣笛声猛地炸开,像惊雷一般,将沐歌从恍惚的思绪中强行拽回现实。
她猛地睁开眼,只见一辆失控的重型大货车,正以雷霆万钧之势侧翻着向他们全速冲来!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伴随着副驾驶座上许暖月惊恐的尖叫,裴星陨的身体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他猛地向左打死方向盘,整个车身在巨大的离心力下原地甩尾。这个动作,让他用自己的身体和驾驶座,严严实实地护住了身旁的许暖 ઉષ્ણતા, 同时,却将后排的沐歌,直直地甩向了那辆迎面撞来的死亡货车。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剧烈摇晃。黏腻温热的血液瞬间染红了她的视线。
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之前,沐歌恍惚中看到,裴星陨疯了一样,不顾自己满身的伤,将许暖月从严重变形的车厢里拖了出来,紧紧抱在怀里。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长空。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裴星陨那撕心裂肺、带着无尽恐慌的怒吼——
“伤者在这里!快!先救暖月!!”
【第三章:深渊】
3
当沐歌再次恢复意识时,映入眼帘的是医院那片惨白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冰冷。
环顾四周,病房里空无一人。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剧痛。她咬着牙,强行撑着重伤的身体,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出了病房。
刚走到走廊的拐角,她就听到了裴星陨和他好兄弟陆泽的对话声,那声音像针一样,刺进她的耳朵。
“星陨,你他妈给我句实话,你是不是彻底栽在那个女人身上了?”陆泽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不然你疯了?为了找她,你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关在花房里,眼睁睁看着孩子哮喘发作,差点没命!现在又在车祸发生的瞬间,第一时间护着她而不是歌歌——你他妈以前从来不是这个样子!”
午后的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斜地切进来,在裴星陨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深邃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沐歌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然后,她看到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吐出几个字:“我控制不住。”
“以前,我也以为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刺激的追逐。可后来我才发现……”
“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是自由的,是快乐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沐歌的心上。
“我好像……真的已经离不开她了。”
陆泽被他这番话气得快要笑出声来。
“那歌歌呢?你们的女儿瑶瑶呢?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抱着歌歌,说她是你的命,是你的一切?现在就为了一个认识才几个月的女人,你就要毁了这个家,毁了你们十几年的感情,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吗?!”
沐歌的后背无力地抵着冰冷的墙壁,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人般的惨白。她也在等,等着那个最终的,能让她彻底死心的答案。
良久,她才听到裴星陨那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响起:“歌歌是我的妻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是我的青梅竹马。”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我,要对她好,要爱她,这仿佛成了一种天经地义的责任和义务。但是暖月不一样。”
这一刻,一记血淋淋的刀子,精准无误地捅入了沐歌的心口,然后被残忍地搅动。
她浑身都在发冷,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冰凉的墙壁,缓缓滑落在地,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裴夫人,您醒了?该输液了。”护士的呼喊声将她从无尽的深渊中拉回了些许神思。
她艰难地抬起头,走廊的尽头,裴星 ઉષ્ણતા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回到病房,沐歌面无表情地盯着透明的输液管,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像是在为她死去的爱情倒数。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裴星陨刚刚说的每一句话。
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想要联系林骁,告诉他计划必须提前。然而,她的手却猛地僵住了——一股强烈的过敏反应,像潮水般席卷了她的全身!瘙痒、红疹、还有致命的呼吸困难!
“快!16床的病人出现严重过敏反应!”
“怎么可能?她输的不是最安全的生理盐水吗?”
药瓶上清晰地贴着‘沐歌’的名字,标注的也确实是普通生理盐水。
然而,当经验丰富的护士长撕开最上层那张看似正常的贴纸后,所有人的脸色都骤然大变!下面赫然还有一层标签,上面写着三个字:“阿司匹林!”
主治医生倒吸一口凉气:“裴夫人对阿司匹林存在极其严重的过敏史!这么大的剂量注射进去,是会死人的!”
“我想起来了,”一个小护士颤抖着说,“刚才那位许小姐来过护士站,说是找卫生间走错了路,在药房门口逗留了一会儿……”
沐歌因窒息而带来的巨大痛苦让她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女儿哮喘发作去世的那天,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她的怀抱中,绝望地抽搐发抖。
她也是这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怎么都呼吸不到一丝新鲜空气。
眼角的余光,扫到了病房门口一闪而过的人影。许暖月正探头探脑地向里张望,那副模样,分明是在期待着看她如何痛苦地死去。
沐歌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彻骨的寒意,她冷笑起来。原来,许暖月想要的,不仅仅是裴太太的名分,她还想要她的命!
当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将她抬上急救推车时,沐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抓住了其中一名医生的胳膊。
她手背上的青筋因用力而根根暴起,用颤抖的手指,一下指向那个像老鼠一样躲在暗处的许暖月。
“报警……叫裴星陨来!我要告她……告她故意杀人!”
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裴星陨带着保镖快步赶来。他只瞥了一眼担架上痛苦喘息、生死一线的沐歌,喉结滚动了一下,便冷声吩咐:“谁都不许报警!立刻送歌歌去手术室抢救!”
沐歌用凄厉的声音怒吼:“裴星陨,是她!是她想要我的命!”
裴星陨望着她,目光里透着一丝复杂和痛惜,但他身体的动作却无比诚实——他下意识地将一脸惊慌的许暖月,牢牢地维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她年纪还小,性子是偏激倔强了点,但你这不是还没事吗?”
“你又何必跟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
听到这句话,沐歌浑身剧震,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彻底跌入了无尽的深渊。
她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裴星陨,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声尖锐而凄凉。
“如果,我今天非要让她进监狱呢?”
在裴星 ઉષ્ણતા的记忆里,沐歌永远是那个优雅得体、骄傲矜贵的公主。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破碎、如此狼狈的样子。不,上一次,在他为了逼问许暖月的下落,将患有哮喘病的女儿锁在花房中时,她跪在地上给他磕头,磕到头破血流,就是这副绝望到极致的表情。
他攥紧了拳头,再一次,用最残忍的方式逼她让步:“歌歌,你应该知道,就算报警也没用。”
“你从小在裴家长大,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离开了我,你连瑶瑶的医药费都付不起……”
他顿了顿,终于抛出了他最残忍的,也是最有效的威胁:“别忘了,瑶瑶现在还在医院里,等着接受后续的治疗。”
这是第三次了。他第三次,用他们那个已经冰冷的女儿,来威胁她。
今天,本该是瑶瑶入土为安的日子。
可因为这一连串的意外,女儿小小的遗体,至今还孤零零地躺在火葬场那冰冷的停尸房中,等着妈妈。
沐歌终于安静了下来,眼神空洞,不再挣扎。裴星陨以为她妥协了。
他伸手,想像以前一样抱抱她,却被她用尽全身力气嫌恶地躲开:“别碰我,我嫌脏。”
眼前一阵阵发黑,在彻底昏迷之前,她干裂的唇瓣中,倾吐出了最后一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
“裴星陨,我真的后悔了……”
“如果……这辈子从来没有嫁给过你,那该有多好。”
听到这句话,裴星 ઉષ્ણતા的脸色瞬间变得阴鸷无比,难看到了极点。
但他还是强行将昏迷中的沐歌打横抱起,对着身后的保镖冷冷吩咐了一句——
“等夫人身体好转,立刻送去慕歌岛。”
“让她在那里,好好地反省一下,冷静一下吧。”
【第四章:葬礼】
4
“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
“裴星陨,我承认,我就是喜欢上你了,所以我就是看那个女人不顺眼!你现在满意了吧!”
医院里那场未遂的谋杀,最终被裴星陨定义为了一场因嫉妒引发的争吵。它甚至没有成为他和许暖月之间的隔阂,反而像一种催情剂,演变成了小情侣之间激烈的打情骂俏。
据保镖说,裴星陨一怒之下把许暖月推倒在了病房的床上,两人在里面大战了三天三夜,才终于“和解”。
当沐歌被从医院“接”回那个所谓的家时,迎接她的,是主卧垃圾桶里填满了的、用过的安全套,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尚未散尽的暧昧气息。
裴星陨伸手想拉她的手,却被她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甩开。
“医院的事,我已经‘罚’过暖月了。”
他扯了扯唇角,语气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烦躁:“你既然人没事,还想怎么样?”
这几天,沐歌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眼睛生涩酸痛到几乎睁不开。
她只能用那把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嗓子,轻声问了句——
“罚?你是怎么罚的?”
“是拉着她在床上,用你的身体,‘罚’了她三天三夜吗?”
话音刚落,许暖月就从楼上款款走下。她身上穿着的,是沐歌最喜欢的一件真丝睡裙,胸口的衣襟被故意敞开着,露出大片大片暧昧的红色痕迹,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她怨毒地勾着唇角,像一只得胜的猫,扑上去亲昵地挽住裴星陨的胳膊:“是啊,阿陨可‘厉害’了,把我弄得好疼呢。我哭着求他,咬他,他都不肯停下来……”
她甚至还故意晃了晃腿,娇滴滴地说:“你看,我的腿到现在都还在发抖,都快站不起来了呢!”
看着沐歌那副宛若行尸走肉、摇摇欲坠的模样,裴星陨的心头莫名地闪过一丝涩意。
他没好气地扯开许暖月的手臂,沉声说:“你先出去等着,我跟歌歌有几句话要单独说。”
许暖月不情不愿地翻了个白眼,扭着腰下楼时,还故意用肩膀狠狠地撞了沐歌一下。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裴星陨才转向沐歌,语气也放软了一些,似乎想修复什么:“歌歌,你相信我,我跟她真的就只是玩玩。”
“你看我身边那些兄弟朋友,哪个在外面没养几个嫩模小明星的?这都是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
他试图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吻将一切都合理化:“我已经让人给你收拾行李了,你先去慕歌岛住几天,就当是散散心。对了,瑶瑶……你到底把她送到哪家医院了?”
他蹙起眉头,似乎有些不满:“我让人找了好几家我们常去的医院,都没找到她。”他叹了口气,“回头我找到了,让人把她也一起送过去,你正好在那里多陪陪她。”
沐歌的心中,漫过一阵彻骨的寒意,冷得她想笑。
当初许暖月被送到国外,她不过是简单地对保镖说了个大概的区名,裴星陨就能在二十四小时内,掘地三尺把人找出来。
可她情急之下送女儿去的,明明就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那家私立医院,他却轻飘飘地说,找不到?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哗啦啦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许暖月的惊呼。
裴星陨的思绪立刻被楼下的动静牵绊住了,他最后不耐烦地丢给她一句——
“好了,你先收拾东西吧。”
“等我忙完了这里的事,会去慕歌岛看你们母女的。”
他匆匆下楼,搂着他那朵受了惊吓的小白花离开了。
这一走,就是整整一周,杳无音信。
原来,是他在床上那场激烈的‘惩罚’,把他心爱的‘小白花’弄疼了,也弄伤心了。
于是,为了哄她开心,裴星陨陪着许暖月驾船出海钓鱼,陪她在市中心最高的摩天大楼顶层餐厅看万家灯火。
只因为许暖月随口抱怨了一句,担心老家母亲的病情,裴星陨就立刻放下手头所有工作,专程陪她回了一趟乡下老家,扮演起了二十四孝好男友。
那几天,许暖月像个炫耀战利品的胜利者,给她发来了无数的“现场直播”。
有裴星陨蹲在地上,温柔地为她洗脚的照片,配文是:“听说你从小就是个孤儿啊,没有家人,真可怜。难怪阿陨这么高兴在我家体验当女婿的感觉呢!”
“你跟裴星陨结婚这么多年,他有没有给你洗过脚?他刚才对我说,这种感觉真好,就好像我们已经成了一对普普通通、却恩爱甜蜜的小夫妻一样呢!”
她还发过一张裴星陨以“未来女婿”的身份,陪她参加远房亲戚葬礼的照片。
最后,她发来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语音,声音里满是恶毒的讽刺——
“我们老家这里有个讲究,叫作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可惜啊,你那个宝贝女儿,现在还孤零零地躺在火葬场的冰柜里,等着她那不负责任的爸爸呢。”
沐歌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的肉里。原来,许暖月什么都知道。
在那地狱般的一周里,她也做了很多事。
第一天,她翻出了所有她和裴星 ઉષ્ણતા的结婚照,还有那本厚厚的一家三口的涂鸦画册。画册的最后一页,是女儿用蜡笔歪歪扭扭写下的六个大字“相亲相爱一家人”,那鲜艳的颜色刺得她眼睛阵阵发酸。她咬着牙,将这些承载着过去所有美好的东西,一张一张,一本一本,全部丢进了壁炉,看着它们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第二天,她处理了裴星陨从小到大送给她的所有礼物。他亲手为她雕刻的那个木质音乐盒,他曾斥巨资从国外古董商人手中,亲自护送回来的那架古董钢琴,还有……
被他当作聘礼送给自己,那座名为“慕歌”的岛屿。
……
第七天,沐歌独自一人去了趟殡仪馆。隔着冰冷的玻璃,她最后看了一眼女儿那张苍白瘦小、再也不会对她笑的脸,然后亲眼看着那具小小的身体被推进火化炉,最终化作了一捧小小的、沉重的骨灰。
她抱着那个冰冷的盒子走出大门时,林骁的车早已在路口等候多时。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盒子上,声音有些沉重:“决定了?要带她一起走?”
沐歌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那个家已经脏了,我不想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林骁叹了口气:“好。”
“明天中午十二点,地点就定在慕歌岛。一切都会按计划进行。”
当沐歌抱着女儿的骨灰回到那座空旷的别墅时,竟意外地撞见了带着许暖月回来的裴星陨。
看到她,裴星陨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的质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沐歌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空洞的笑容,语气平静无波:“很快就走了。”
骨灰盒被她的外套紧紧盖着,并没有注意到。
就在这时,许暖月穿着一套性感的黑色蕾丝内衣,赤着脚,从二楼女儿那间粉色的儿童房里走了出来,她故意靠在栏杆上,对着楼下的裴星 ઉષ્ણતા娇嗔着抱怨:
“阿陨,你们要聊到什么时候呀?不是你刚才说,想寻求点不一样的刺激,要在你女儿的房间里……”
【第五章】 炼狱
那句话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沐歌最后的理智。
“啪!”
一声清脆的爆鸣在死寂的客厅里炸开,一个巴掌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甩在了裴星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她整个人都在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那双猩红的眼眸里布满了破碎的血丝,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她的身体在宽大的家居服里摇摇欲坠,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裴星陨,你和这个女人想怎么疯,想怎么闹,我都可以视而不见!可那是瑶瑶的房间!那是你亲生女儿的房间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指控:“你到底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我们的瑶瑶……她已经……”
裴星陨英俊的脸上,一道鲜红的五指印迅速浮现,与他错愕冰冷的表情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到了极点,一旁的许暖月却像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她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故作天真地嘟起嘴,用最无辜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哎呀,嫂子,我就是开了个玩笑嘛!你怎么还动手打人呢?”她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一丝茶艺十足的关切,“你的情绪这么不稳定,也难怪阿陨最近会……”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地承受着这一切的裴星陨,却毫无征兆地开了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许暖月,今天开始,你从这里搬出去。我会让助理送你。”
这个决定显然超出了许暖月的预料,她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化为一丝慌乱:“阿陨,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裴星陨的目光已经完全从她身上移开,他转向摇摇欲坠的沐歌,语气中带着一种他自认为的、极大的妥协与退让。
“歌歌,只要你希望她离开,我立刻就能办到。”他试图靠近,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我只希望……我们一家三口,还能够回到过去,回到最初的样子。”
回到过去?
这四个字像一个天大的笑话,让沐歌讽刺地牵起了嘴角。她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小小的骨灰盒,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又烫得灼人,那股热度穿透了衣物,一直烙印在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激起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刺痛。
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一家三口了……
裴星陨的执行力向来惊人。一个电话,助理和保镖便迅速赶到,几乎是“请”着将许暖月送了出去。
别墅里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或许是出于愧疚,或许是为了弥补,裴星陨对沐歌的态度温柔到了极点,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他们曾经深爱彼此的时刻。
“我订了去普罗旺斯的机票,下周我们就出发,一起去看薰衣草花海,好不好?”
“我还给你和瑶瑶买了礼物,你看,这是瑶瑶最喜欢的那个动画片的限量版玩具,明天我们就带去医院看她。说起来,好几天没见,我都想她了。”
他坐在她身边,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试图用言语编织一个美好的未来:“歌歌,你听我说,跟许暖月比起来,我最不能失去的……”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是你,和我们的女儿。”
可笑的是,如今的他,就算是把这颗心剖出来摆在沐歌面前,她也只觉得肮脏和恶心了。
就在这时,手机不合时宜地嗡嗡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许暖月的名字,是一通微信视频。
接通后,画面里是灯红酒绿的酒吧,许暖月醉眼惺忪地坐在卡座里,周围簇拥着几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男人,他们的眼神像苍蝇一样黏在她身上。
“裴星陨,我只给你十分钟……”她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哭腔和威胁,“你如果再不来,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
裴星陨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下意识地看向沐歌,眼神里充满了挣扎与试探。
沐歌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淬了毒的、嘲讽的弧度。“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她抬起空洞的眼眸,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次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可没有第二个瑶瑶,能让你拿去换了。”
裴星陨显然没有听懂这句话背后血淋淋的深意,他只当是沐歌又在说气话。救人的念头压倒了一切,他匆匆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和车钥匙。
“歌歌,你等我,明天天亮之前,我保证回来!”
“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接瑶瑶回家……”
然而,那个晚上,裴星陨没有回来。
第二天清晨,取代他身影的,是爬上各大娱乐头条的、他“英雄救美激战小混混,为红颜一怒”的新闻。
沐歌僵硬的手指,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顺着那些高清的照片一张张往下滑。紧接着,许暖月带着炫耀意味的视频就发了过来。
画面中,酒店的大床上,裴星陨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而许暖月的手,正被他紧紧地牵在手心。
“嫂子,别等了哦!阿陨今晚可是在我这里过夜呢!哦,对了……”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惊喜’,你可一定要好好收着呀!”
深夜十点,别墅的门锁传来被撬动的异响。一群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年轻女孩,如同闯入私宅的匪徒,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女孩嘴里叼着烟,走到沐歌面前,二话不说,一个火辣辣的耳光就扇了过来。
“就是你这个贱人,跟我闺蜜抢男人,是吧?”
“姐妹们,都别愣着,给我好好‘伺候伺候’这个狐狸精!”
跟来的几个人似乎有些畏缩,毕竟这里是裴家,太过奢华。领头的女孩见状,不耐烦地啐了一口:“怕个屁啊?”
“整个圈子谁不知道,裴总现在最心疼的就是我姐妹暖月?这个女人,不过就是个占着位置不走的黄脸婆罢了!”
“上次我姐妹在医院差点搞死她,最后不也屁事没有?反正有暖月姐替我们撑腰!”
裴星陨离开后,沐歌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特意给家里的保姆和保镖都放了假。
偌大的别墅,此刻只剩下她一个人,像一座孤岛。
那些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名家字画,在那群小太妹的打砸下,变成了一地狼藉的碎片。
雨点般的拳脚狠狠地落在她的身上,沐歌佝偻着身体,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蜷缩成一团。剧痛让她几乎昏厥,温热的血从口鼻中不断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地毯。
混乱中,她看到一个女孩,竟随手抄起了她白天从火葬场抱回来的、女儿的骨灰盒。
沐歌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紧缩,一种比死亡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
“不要——”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那个装着女儿最后痕迹的盒子,它的棱角,狠狠地砸在了沐歌的额头上。
那一刻,沐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倒流回了心脏,世界静止了,她愣在原地,甚至忘记了疼痛。
那个摔了骨灰盒的女孩,也被这诡异的场面吓了一跳,随即嫌恶地擦了擦手:“真晦气,这女人是个疯子吧?怎么把骨灰盒放家里?”
“对付疯子,就得用点特别的法子,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她们狞笑着,揪住沐歌的头发,将她半死不活地拖进了卫生间。
冰冷坚硬的瓷砖硌着她的膝盖,有人死死地摁住她的后脑,将她的头一遍又一遍地按进马桶里。
腥臭的水疯狂地呛入她的鼻腔和喉咙,带来窒息的痛苦。然而这一次,沐歌却放弃了挣扎。她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的,是女儿的骨灰混着尘土,溅落满地的那一幕。
这场单方面的暴行,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
等那群女孩终于尽兴离开时,沐歌恍惚中还能听到她们在门外嚣张的大笑:“哈,打这种豪门阔太太,就是比在学校里打那些怂包爽!识相的,就赶紧给我姐妹腾位置。”
“不然,以后我们姐妹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反正你老公,是绝对不会追究的……”
沐歌浑身是血,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一片狼藉之中,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浮沉。
又过了漫长的两个小时,她才积攒起最后一丝力气,摸索到被甩在角落的手机,用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指,拨通了林骁的电话。
“明天的计划……”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决绝与疯狂,“我要裴星陨亲眼看着……”
“我是怎么……死在他面前的。”
【第六章】 最后的谎言
再次恢复意识时,鼻尖萦绕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走廊里,裴星陨和许暖月激烈的争吵声,正透过虚掩的病房门断断续续地传来。
“她们是我的姐妹!你想动她们,就先从我身上跨过去!”许暖月的声音尖锐而歇斯底里。
“裴星陨,你是不是非要把我逼死,你才甘心?”
撂下这句狠话后,便是一阵急促的、渐行渐远的哭泣和脚步声。
很快,病房门被推开。
裴星陨走进来的一瞬间,脸上残留的焦灼与烦躁立刻被惊喜所取代:“歌歌,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快步走到床边,声音里带着后怕的轻颤:“这次真的把我吓死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留下我和瑶瑶该怎么办?”
他握住沐歌冰冷的手,发烫的指腹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没有你,我们父女俩可真的活不下去了!”
沐歌缓缓转动眼珠,看着他那张写满“关切”的脸,唇角无声地泛起一抹浅淡而讽刺的冷笑。
“裴星陨,”她的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么?”
裴星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过了许久,才迟疑地开口:“我回来的时候……那群人已经跑了,家里的监控……也刚好坏了,什么都没拍到。”
他停顿了一下,伸手想为她掖好被角,却被沐歌嫌恶地避开。他尴尬地收回手,继续说:“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只要一有消息,我马上就……”
一股熟悉的恶心感再次从沐歌的胃里翻涌上来。
那群小太妹的话犹在耳畔——“反正你老公又不会追究”。
她懒得再与他兜圈子,一针见血地挑明:“如果我告诉你……那些人,是许暖月找来的呢?”
病房里,瞬间陷入了一片僵持的死寂。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最终,还是裴星陨先妥协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歌歌,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等事情处理完,我立刻就把许暖月送到国外去。”
他凝视着她浑身是伤、几乎不成人形的样子,眼中也泛起了心疼的血丝。
“从今往后,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见她。就我们一家三口,像以前一样,好好地过日子……”
或许是怕沐歌不信,他又下意识地为许暖月开脱起来:“其实,暖月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肯定是那群人自作主张。她就是年纪小,不懂事,但心肠真的不坏……”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能证明许暖月“善良”的证据,急切地补充道:“你昏迷的时候,她还特意去医院看了瑶瑶呢!怕孩子一个人在病房里孤单,还陪着她玩了好久……”
“裴星陨——!”
沐歌凄厉地尖叫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名字,像是从她撕裂的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她额头上的青筋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根根爆起,她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用尽全身力气颤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你说……许暖月去医院……看望过瑶瑶?”
裴星陨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忐忑与心虚,但他依旧嘴硬地试图将这个谎言圆下去。
“是啊,瑶瑶也很喜欢她呢!还说等病好了要跟我们一起出去玩。歌歌,等你伤好了,我们就……”
沐歌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胸口那股钝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让她喘不过气来。然而,她的表情却在极致的痛苦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就明天吧。”她说。
裴星陨愕然地看着她。
她强撑着那张几乎破碎的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明天,正好是瑶瑶的生日。”
“我们去慕歌岛,为她庆生。”
……
【第七章】 岛与海
第二天,慕歌岛。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沐歌站在码头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用她的外套小心翼翼包裹好的骨灰盒,仿佛那里面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裴星陨站在她身旁,环顾四周,脸上带着一丝困惑:“歌歌,瑶瑶呢?”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接她一起来慕歌岛的吗?”
沐歌转过头,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的、高深莫测的讽刺:“别急,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裴星陨并没有察觉到她话中的异样,反而因为她的“配合”而舒展了眉头。他甚至心情很好地伸出手,温柔地替她挽了挽被海风吹乱的鬓边碎发。
“好,我们一家人好久没这么聚过了。你说,瑶瑶看到爸爸,会不会很开心呢?”
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对沐歌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今天,就当是给许暖月送行了,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话音未落,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剧烈震动起来。
屏幕上,又是许暖月的名字在疯狂跳动。
视频接通,画面的背景是高楼的顶层天台,猎猎的风声呼啸。许暖月站在天台边缘,一边对着手机进行着直播,一边将一把锋利的美工刀抵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白皙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裴星陨,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一条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她双眼通红,语气里充满了怨毒与不甘,“我真傻,我明明知道你这种男人只是玩玩而已,却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你……现在这样,就是我的报应!”
裴星陨额上的青筋瞬间爆起,那部昂贵的手机屏幕,都快要被他失控的力道捏碎了。
沐歌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欣赏一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然后,她笑了,笑得讽刺而悲凉:“还不快去?”
“记住,中午十二点的慕歌岛,我们一家三可都在这里等你。”
“不见不散……”
……
裴星陨离开后,沐歌一个人,枯坐在那艘五年前她和裴星陨举办盛大婚礼的游轮上,目光空洞地望着远处茫茫的海岸线。
一个小时前,许暖月给她发来了新的“战利品”——一张她和裴星陨在天台顶楼紧紧相拥的照片。
配文极尽挑衅:
“嫂子,你看,阿陨还是丢下你来找我了呢!”
“你再怎么逼他,又有什么用呢?我还不是一句话,就把他从你身边叫走了?”
“事实证明,你和你那个病秧子女儿的命,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我的一个电话重要呢!”
沐歌面无表情地关掉了聊天框,然后,她选择了报警。
举报裴星陨,明知女儿瑶瑶患有严重哮喘,却依旧强行将孩子锁在花粉弥漫的花房之中,最终导致其窒息死亡,涉嫌过失致人死亡罪。
举报许暖月,在医院恶意调换她的药物,涉嫌故意伤害。
至于那群入室伤人的小太妹,究竟是不是许暖月在背后指使,相信警察会查个水落石出。
做完这一切,距离十二点还剩下半个小时。她将这些天以来,许暖月发给她的所有挑衅、侮辱、炫耀的聊天记录,全部打印了出来。
她将这些罪证,连同那份早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一同封装在一个牛皮纸袋里,留给了即将到来的裴星陨。
最后十分钟,她给林骁打去了最后一个电话。
“慕歌岛这个名字,听着真恶心。以后,请你给它换个名字。还有……”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就当是我最后的遗愿了。”
“从今往后,我不允许裴星陨,踏进这座岛半步!”
十二点的钟声,终于在海岛上空悠远地响起。
沐歌抱着女儿的骨灰盒,缓缓地越过了游轮的栏杆。呼啸的海风将她的长发吹得狂乱舞动,也吹起了她白色的裙摆,像一只绝望的蝴蝶。
就在这时,她终于看到了那个从码头方向,正发了疯一般向自己狂奔而来的身影。
隔着遥远的距离,她望着裴星陨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憔悴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释然的笑容。
她闭上了双眼,张开双臂,身体如同一片羽毛,直直地、毫不犹豫地坠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
“歌歌!歌歌不要——!”
裴星陨不顾一切地飞扑上前,他的指尖拼尽全力地伸出,却最终,只堪堪擦过了她半片冰冷的衣角。
【第八章】 迟来的真相
一个小时前。
裴星陨刚刚从天台“救”下寻死觅活的许暖月。在驱车赶回慕歌岛的途中,他坐在后座,心神一阵恍惚。
一旁,许暖月还在故作甜蜜地往他怀里钻。
“阿陨,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裴星陨的身体下意识地僵硬了一下。喜欢……吗?
他真的喜欢许暖月么?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他无意间一瞥,看到市中心商厦巨大的LED屏幕上,正在滚动播放着他和沐歌结婚时的巨幅海报。那是慕歌岛的旅游宣传片,视频里,年轻的他意气风发,当着全世界媒体的面,高调宣布——
“众生皆明我心意!我爱沐歌!”
“这份爱,将如这座岛屿一般,千年万年,永不改变!”
望着视频中那个信誓旦旦的自己,以及那时,沐歌与自己十指紧扣,眼睛里盛满了星光与爱意,含笑望着他的样子。
裴星"陨忽然对现在的自己,泛起了一阵强烈的、生理性的恶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他与沐歌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在所有人眼中,他们是现实版的王子与公主。
似乎长大后顺理成章地与沐歌结婚,组建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庭,就是他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
可偏偏是这种“顺理成章”,让他总觉得生命里缺少了些什么。
这场婚姻,是双方父母的安排。
他还来不及仔细思考,沐歌究竟是不是他灵魂深处真正想要的选择,就已经被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
他骨子里的叛逆,在日复一日循规蹈矩的安逸生活中,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他渴望自由,渴望一点新鲜的、刺激的、能够让他撕裂现状的东西,让他可以真真正正地、为自己活一次。
然后,他遇到了许暖月。
她和沐歌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许暖月是鲜活的,炽烈的,像一株浑身带刺的野蔷薇,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
她会拉着身价千亿、永远西装革履的裴星陨,去吃街边的麻辣烫。
会在寂静的深夜,载着他骑着轰鸣的“鬼火”摩托,在无人的山路上疯狂飙车,任凭狂风把两个人的尖叫声远远地抛在身后。
“裴星陨,你有钱有势,那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
“有本事,你来追我啊!你要是能追到我,我就心甘情愿做你的女人!”
这种桀骜不驯,极大地激发了裴星陨前所未有的征服欲和挑战欲。
可是现在……
“阿陨,你怎么不理我呀?”许暖月见他一直盯着窗外发呆,语气陡然变得委屈起来,“你是不是后悔了?你又在想那个女人了?你刚才明明答应过我,不会送我去国外的……”
从前,裴星陨很享受这种小野猫收起利爪后,展现出的温顺和依赖。
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现出的,全是和沐歌带着女儿在草地上野餐的画面,是在山顶上依偎着看日出的背影。
以及,在那些还没遇到许暖月的日子里,自己每天下班回家后,老婆做好一桌饭菜,女儿迈着小短腿扑进自己怀里,那种温馨甜蜜的、被爱包围着的情景。
那样的日子,他已经离开太久了。
他很想念,他……想回去了。
这时,又听许暖月黏腻地问了一句:“阿陨,下个月就是我的生日了。”
“我们一起去法国庆祝,好不好?”
“生日”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再度狠狠刺痛了裴星陨的神经。
“生日……对,今天是瑶瑶的生日……”
他猛地回过神,抬头向司机吩咐:“前面路口停一下车!”
他记得清清楚楚,“瑶瑶每次过生日,都点名要吃城西那家店的抹茶口味冰淇淋蛋糕。”
那孩子……那天一定吓坏了吧?
他那么可怕、那么粗暴地将她关进了花房里。那个小小的、柔软的孩子,因为哮喘发作,小脸憋得通红发紫,拼了命地拍打着玻璃门,哭喊着“爸爸妈妈”,哭到几乎断了气。
不知道她会不会记恨自己,从此以后,都会害怕自己这个爸爸。
想起女儿那张甜甜的、总是带着笑意的可爱小脸,裴星陨的心,忽然一阵一阵地揪疼起来。
不,不会的。
瑶瑶一向最懂事了,像她妈妈一样。小孩子忘性大,只要自己好好地哄一哄,买她最喜欢的礼物,她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在买完蛋糕之后,裴星陨又专程驱车赶去了市中心的奢侈品店,拿到了他早就给女儿预定的生日礼物——一只通体镶嵌着粉色钻石的草莓熊摆件。
这是他半年前,在他们一家三口还幸福美满的时候,就亲自设计并吩咐下去定制的。
那时的他,还会认真地记得家里每一个重要的节日:
他和沐歌的情人节,他们的结婚纪念日,瑶瑶的生日,儿童节……
每一次,他都会绞尽脑汁地为她们准备惊喜。
可自从遇到了许暖月……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陪伴过沐歌和孩子了。
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地补偿她们。
裴星陨看了一眼腕表,距离中午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时间来得及。
他又特意绕路去了花店,亲自挑选了一大束紫色的风信子。
它的花语是:请忘记过去的悲伤,让我们重新开始。
他一手拎着蛋糕盒,一手抱着沉甸甸的钻石草莓熊,怀里还揣着那束代表着希望的风信子,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抹带着愧疚和期待的笑容。
“歌歌,瑶瑶,等着我。”
“这一次,爸爸是真的回家了。”
裴星陨几乎是怀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心情,迫不及待地催促司机赶往慕歌岛。
期间,许暖月又一次不知好歹地扑进他的怀里。
这一次,裴星陨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她推开了。
对上许暖月愕然又震惊的眼睛,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坦白,开了口。
“许暖月,我答应不送你出国,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之间还能继续。”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过去这段时间的荒唐一并吐出,然后立下了决断:“我会给你一笔足够你挥霍一生的钱,满足你提出的所有物质条件。”
“但是从今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许暖月彻底慌了,她死死地拉住他的手,苦苦哀求。
“阿陨,我不要钱,我什么都不要。”
“你知道的,我跟你在一起,从来都不是图你的钱。”
“你明明爱的人是我,你对那个女人,不过只剩下责任和愧疚……”
“不是的。”裴星陨决然地打断她,眼底翻涌着他自己刚刚才确认的情愫,“我真正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是歌歌。”
“以前,我也以为我对歌歌更多的是责任,是她和那场婚姻困住了我,让我失去了自由……”
“可当她真的流露出要离开我的迹象时,我才发现……”
他陡然想起最近这段时间,沐歌看着自己时,那副麻木、空洞、毫无生气的样子。
一种心痛到快要裂开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烈……
“原来,我根本不能没有她。”
想通了这一点,裴星陨再度催促司机:“快点,再开快点!”
“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瑶瑶和歌歌还在岛上等着我呢!”
然而,当车辆终于抵达慕歌岛的入口时。
他却看到了一块崭新的、被人用红色油漆潦草地写着字的牌子,立在最显眼的位置——‘狗与裴星陨不得入内’。
许暖月见状,不耐烦地尖叫起来:“你们有没有搞错?这座岛是阿陨花钱买下来的,你们凭什么不让他进?”
林骁从一旁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向他展示了一份白纸黑字的协议书:“不好意思,裴先生。就在昨天,沐小姐已经将这座岛的所有权,全权转让给了我。”
“不允许您登岛,是沐小姐在转让合同里提出的,唯一条件。”
裴星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协议书落款处“沐歌”那两个熟悉的签名,心脏钝痛的感觉,压得他越来越窒息。
“歌歌呢?”他目眦欲裂,失控地一把揪住林骁的衣领,“这座岛是歌歌的命根子!她不可能把它转让给外人!这绝对不可能!”
林骁扯了扯嘴角,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裴先生,看来你从一开始就不懂。”
“这座岛再好,也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沐小姐真正的命根子,是你,和你们的女儿啊。可是……”他特意将目光转向裴星陨身后的许暖月,意味深长地反问:“在你为了别人奔波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和你女儿,又在哪儿呢?”
裴星陨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嘴唇开始哆嗦,脸色惨白:“不,不会的……”
他气急败坏地冲着助理和保镖嘶吼:“去!马上去查!去查瑶瑶到底在哪家医院……”
“就算把整个江城翻过来,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他不管不顾地闯进了慕歌岛。
倒计时十分钟,他跑去了他和沐歌经常约会的那家海景餐厅。餐厅门口,那些早已褪色的花花绿绿的贴纸上,还残留着他们当初写下的幼稚誓言——“沐歌和裴星陨相爱一万年!”
倒计时五分钟,他跑到了当初他向沐歌求婚的那片海边。
记忆中,从前的他,曾单膝跪地,捧着戒指,无比真诚地仰望着沐歌。
“歌歌,这是我补给你的仪式感。我只是想让你明白……”
“我爱你,这与我们的婚约无关。”
裴星陨一瞬间呆立在原地,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砸落了下来。
是啊,他怎么会忘了呢?
他明明……早就说过他爱沐歌的啊!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悠远地飘荡在海岛上空,惊起一阵阵海鸟仓皇飞掠而起。
裴星陨猛地将目光锁定在了码头边,那艘巨大而熟悉的白色游轮上。
五年前,就是在那艘船上,他亲手牵着穿着洁白婚纱的沐歌,将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裴星陨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果然,他看到了沐歌那个单薄的身影,正孤独地站在呼啸的海风中。
而她怀中紧紧抱着的那个小小的、黑色的盒子,像一根毒刺,狠狠地刺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瞬间一片血红。
“歌歌,不要——!”
“求求你,不要——!”
在他的指尖与沐歌的衣角擦过的瞬间。
裴星陨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裂开来,他也紧跟着,想也不想地纵身一跃,坠入了冰冷的海水之中。
“歌歌,你回来……”
冰凉的海水疯狂地吞噬着裴星陨的声音,他拼了命地游向沐歌坠落的方向。
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白色的、决绝的身影,在汹涌的海浪席卷中,彻底地、永远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裴星陨几乎要疯了。
他在冰冷的海水中反复地上浮、下潜,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不知疲倦地寻找了几个小时。
最后,还是林骁带人赶到,强行将已经力竭的他从海里捞了上来。
就在这时,助理也匆匆赶来,他手里颤巍巍地拿着一张纸,声音因为极度的害怕而抖得不成样子。
“先生……瑶瑶小姐……早在几天前,就因为哮喘急性发作,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裴星陨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呆愣愣地看向助理手上那张轻飘飘的、却又重如千钧的纸。
耳边,恍惚间回荡起沐歌那嘶哑、麻木、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文博路49号,明天,你也来见瑶瑶最后一面吧。”
“裴星陨,你知不知道,文博路49号是什么地方?”
“以后,没有第二个瑶瑶让你拿来威胁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一种梦游般的声音开口:“文博路49号……那是什么……地方?”
林骁冰冷的声音,给了他最后的答案。
“是火葬场。你的女儿瑶瑶……就是在那天,在那里火化的。”
来源:智者青山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