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后,他表妹求我准她为妾,夫人也替她说话,世子却冷着脸打断了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03 09:50 2

摘要:定亲后,他表妹求我准她为妾,夫人也替她说话,世子却冷着脸打断了(已完结)

定亲后,他表妹求我准她为妾,夫人也替她说话,世子却冷着脸打断了(已完结)

我和永恩侯世子顾砚的亲事定下没多久,他那位孤苦无依的表妹沈允儿,便在一個午后,哭着跪在了我面前。

她一身素衣,发髻上只簪了根银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泪珠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砸,看得人心都碎了。

“叶姐姐,求您发发慈悲,许我入府为妾吧!”她膝行至我脚边,声音凄切,“我向您保证,绝不与您争宠,更不奢求什么名分。我只求能留在表哥身边,哪怕是当牛做马,只要能日日看着你们,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旁的侯夫人,也就是顾砚的母亲,也适时地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阿萝,允儿这孩子命苦,父母双亡,孤苦伶仃。更何况,她当年还救过我的性命,冲着这份天大的恩情,侯府也理应给她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我还没来得及想好措辞,顾砚冰冷的声音已经如利剑般劈开了这满室的虚伪。

“母亲,”他甚至没看沈允儿一眼,只冷冷地盯着自己的母亲,“表妹是您的救命恩人,您却让她给人做妾,这是报恩,还是结仇?”

他顿了顿,话锋更利:“您的恩情,您自己想办法还。别拿我的婚事去做您的人情。明日我便去给父亲寻十八房貌美如花的姨娘,您也千万别动怒,免得落下一个善妒的名声,那可就不美了。”

我原以为,有他如此坚决的维护,这桩婚事总该能一帆风顺了。

谁曾想,变故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上元灯节,满城灯火璀璨,我竟在最热闹的长街上,被人当众掳走。一夜之后,又被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扔在了清晨的大街上。衣衫不整,满身都是青紫的伤痕。

我是在一阵喧哗中醒来的。

甫一睁眼,便撞进了顾砚那双布满血丝的赤红眼眸里。

他用自己的披风将我裹得严严实实,下巴轻轻抵着我的头顶,声音沙哑得厉害:“阿萝,没事了,别怕,有我在这儿呢。”

他的怀抱很温暖,可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臂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就在这时,一道娇弱的身影突然挤了过来。沈允儿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出现在我眼前,她故作惊讶地一把扯开罩在我头上的衣衫,捂着嘴尖叫起来:

“呀!叶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昨晚你一夜未归,我和表哥都快急疯了!”

“闭嘴!”

顾砚的面色瞬间冷得像冰,那双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他猛地挥手打开沈允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可沈允儿好像根本没听见,反而扭头,冲着我们家那个已经吓傻了的丫鬟大声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镇国公府的侍卫们都叫来!”

“轰”的一声,围观的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镇国公府?她竟然是官家小姐?”

“你们消息也太不灵通了!镇国公府的二小姐上元节走失,这几天都快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了!”

“天哪,难道她就是……这、这可真是……”

原本还对我身份一知半解的路人,这下子全都明白了。我几乎可以预见,不出半日,镇国公府二小姐叶青萝被贼人掳走、清白尽毁的消息,便会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顾砚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攥住沈允儿的衣领,眼尾红得滴血:“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立刻割了你的舌头!”

他说完这句话,嗓子竟彻底哑了,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哽咽,完全不像那个平日里冷静自持、杀伐决断的侯府世子。

“表哥,我不说,这件事就能当没发生过吗?”沈允儿被他吓得跌坐在地,却毫无惧色,一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她已经失了清白,就算不死,这辈子也毁了。表哥,你难道真的还要娶一个残花败柳吗?”

顾砚沉默了。

我清楚地感觉到,他抱着我的双臂,在那一瞬间收得更紧了。

顾砚是永恩侯府的世子,我是镇国公府的嫡女。我们是青梅竹马,自小便定下了娃娃亲。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我阿娘早逝,阿爹又在几年前战死沙场,年幼的弟弟仓促袭爵,偌大的镇国公府,便一日不如一日,渐渐没落了。

这桩婚事,也就渐渐无人再提。

直到数月前,顾砚亲自登门,郑重其事地提出,要履行当年的婚约,娶我为妻。

我记得那天,执掌中馈的周姨娘听完他的话,眉头便紧紧锁了起来。她冷眼瞧着他,语气疏离:“世子爷,我们阿萝是国公爷的嫡女,自小千娇百宠地养大,可不是您一句话,就能轻轻松松娶走的。”

顾砚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垂下眼帘,恭敬地行了一礼:“夫人教训的是。”

然后,他一转身,便指挥着下人,将一抬又一抬的聘礼搬进了国公府。

昆仑山的羊脂美玉,南海的夜明珠,整株高达数尺的红珊瑚树,还有一对成色极佳的犀角杯……整整二十五抬聘礼,琳琅满目,几乎摆满了整个院子。

姨娘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声音依旧听不出波澜:“这点东西,也只能算是勉强过得去。”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挑个黄道吉日,把婚期定下来吧。”

可顾砚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激动地跳了起来,一把抱住我,哭得稀里哗啦:“我的阿萝啊,你的婚事总算有了着落!我将来到了地下,见到小姐,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周姨娘是我阿娘的陪嫁丫鬟,两人自幼一同长大,情同姐妹。阿娘体弱,嫁入国公府三年都未能有孕,便做主抬了她做姨娘。周姨娘生下阿姊的第三年,阿娘才终于怀上了我。

可惜,生下我没多久,她便撒手人寰。

有个算命的道士说我命格带煞,克父克母。自此,阿爹对我便不甚亲近。可以说,我是周姨娘一手带大的,她待我视如己出。

因为这些陈年旧事,侯夫人对这桩婚事,向来是一百个不乐意。

顾砚家世、人品、相貌样样顶尖,是京城无数贵女心中的白月光。侯夫人自然希望他能娶一门对他仕途大有裨益的亲事,而不是我们这个只剩下空壳子的镇国公府。

可顾砚不听。

他为了这桩婚事,不惜以绝食相逼,整整七天米水未进,最后更是闹到了永恩侯面前,掷地有声地质问:

“大丈夫立于天地,当以信义为本!当年两家定下的婚约,岂能因叶家势微便出尔反尔?如此趋炎附势、拜高踩低之举,父亲难道就不怕天下人戳您的脊梁骨吗?”

永恩侯一生最重名节,被儿子这么一说,脸上顿时挂不住。再加上顾砚又提起了当年我阿爹在朝堂上对他多番照拂的旧情,侯爷忆起往事,当场便泪水涟涟。

于是,不论侯夫人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还是拍板决定,让顾砚履行当年的婚约。

但,侯夫人显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

定亲的第二天,她便带着沈允儿登门了,点名道姓要见我。于是便有了开头那一幕。

我虽然心悦顾砚,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正妻还没过门,就先逼着纳妾,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更何况,沈允儿是顾砚的表妹,又对侯夫人有救命之恩,真让她进了门,将来有心与我作对,我又能奈她何?

侯夫人这是摆明了要折辱我,好让我知难而退。

我当时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这桩婚事,宁可不要,也绝不受这份窝囊气。

可我还没开口,顾砚就出现了。

他的一番话,不仅堵住了侯夫人的嘴,也让我阿姊对他大加赞赏,说他是个真正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整个镇国公府,都因为这桩失而复得的婚事,沉浸在喜悦之中。

直到上元节那天,我的人生,彻底坠入了深渊。

沈允儿还在喋喋不休,那些刻薄的话语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我虽然没读过几天书,却也明白‘饿死事小,失节为大’的道理。叶青萝的身子已经脏了,哪里还配得上我们侯府的世子爷……”

她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鞭影便破空而来,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

“啊——!”

沈允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脸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她捂着脸,哭嚎着躲到顾砚身后,惊恐地喊道:“叶、叶清歌!你这个疯子!”

阿姊冷着脸收回长鞭,她上前一步,一脚踹开还扶着我的顾砚,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管好她那张臭嘴!再敢胡说八道一个字,我立刻就杀了她!”

顾砚垂下眼眸,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对不起。”

阿姊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了我。

我颤抖着抬起头,眼眶酸涩得发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阿姊……”

我的阿姊啊。

她自幼便跟着阿爹在边境长大,十二岁就能上阵杀敌。我记得有一次,敌人的长矛刺穿了她的肩胛骨,军医用烈酒为她清洗伤口时,她疼得浑身都在颤抖,却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阿爹总说,阿姊最像他,日后定能成为威风凛凛的一代女将。

可现在,那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阿姊,眼眶里却含着一大包泪水,连声音都抖得不成样子。

她用衣袖,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擦拭我脸上的灰尘,又想将我凌乱的头发重新拢好,可她的手抖得太厉害,试了好几次,那根发簪都插不稳。

终于,她的眼泪还是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阿萝,别怕,阿姊在。我们回家。”

她扶着我准备上马车时,顾砚却突然冲过来,拦在了车前。

“阿萝……”

“滚开!”

阿姊毫不留情,当胸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你连她都护不住,当初又何必来招惹她!”

顾砚猛地呕出一口血,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尾赤红,颤巍巍地伸手,死死扯住了我的衣襟。

“阿萝,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回府之后,我便整日坐在窗前,对着院子里的那棵梨树发呆。

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惊扰到我。整个院子,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只有满树的梨花,在微风中簌簌飘落,像一场永远不会停歇的雪。

姨娘怕我想不开,整日在我院门前徘徊,却又不敢进来。每次与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她便会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阿萝,别怕,有姨娘和你阿姊在,我们一定能护你周全。”

这句话,她反反复复地说了许多遍,说到最后,她自己反而先忍不住哭了起来。

阿姊则带着府里的所有护卫,满京城地搜查那伙贼人的下落。可一连几天过去,竟然连一丝线索都没有找到。反倒是关于我的那些风言风语,早就传遍了整个盛京城。

起初,人们或许还会同情我的遭遇。

可当我选择活下来,而不是一死了之的时候,街头巷尾的议论声,便悄然调转了方向。

他们信奉女子当三贞九烈,失了清白便该以死明志。我这样“恬不知耻”地活着,简直就是镇国公府的耻辱。

我和顾砚的婚事本就一波三折,如今,我的身上又添了这样一笔洗不掉的污点,终究是再也配不上那个光风霁月的侯府世子爷了。

我在等,等顾砚派人送来退婚书。

可奇怪的是,永恩侯府那边,竟然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第七天傍晚,沈允儿却先一步登了门。

她一进门,便亲热地扯住我的衣袖,一脸关切地说:“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向来最是刚烈守礼。若是让我遇上这种祸事,怕是早就一根白绫了断了,哪里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啊?”

她顿了顿,假惺惺地叹了口气:“叶姐姐,我真的好担心你,生怕你也想不开。”

她这番话,阴阳怪气,夹枪带棒,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往我心窝里捅。可偏偏脸上,还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说到动情处,甚至还硬生生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

镇国公府当真是虎落平阳,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门来踩一脚了。

“那沈小姐可真是贞洁烈女的典范啊。”我缓缓抽回自己的衣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那我便在这里,提前祝沈小姐日后也能遇上这等‘福气’。”我抬眼看她,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也正好让全盛京城的人都来瞻仰瞻仰,沈小姐的三贞九烈,究竟是何等风采,如何?”

沈允儿的脸色瞬间一僵,嘴角那丝毫不加掩饰的嘲讽终于挂不住了。

“叶青萝,你还要不要脸!”她尖声叫道,“自古以来,贞洁便是女子最宝贵的东西!你失了清白,怎么还有脸活着?镇国公府的颜面,都快被你给丢尽了!”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一个清朗的少年音猛然响起,我弟弟叶翎不知何时冲了进来,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朝沈允儿砸了过去。

“错的是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我姐姐又没有错,她凭什么不能活!”

来人正是我的弟弟,叶翎。

他的嘴角还带着一块明显的淤青。两天前,他为了我,和鸿胪寺卿范大人的公子在街上狠狠打了一架,据说把人家的门牙都给打掉了。

当天下午,范夫人便带着一群家丁,气势汹汹地上门讨要说法。

“你们叶家是土匪窝吗?瞧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

镇国公府没落多年,姨娘又是妾室出身,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在人前做低伏小。

可那一次,她却一反常态,从阿姊手中夺过长矛,“噌”的一声,直直地插在了范夫人的脚边,吓得对方倒退三步。

“我们镇国公府,一向如此。”姨娘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你家那小崽子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亲自去揍他。见一次,揍一次。”

叶翎后来跟我描述这段“光辉事迹”时,笑得合不拢嘴:“二姐姐,你是没看见,我娘那几句话,简直帅呆了!那个范夫人出府的时候,脸拉得跟驴脸一样长!”

那时我正低头为他嘴角的伤口上药,闻言只是闷闷地开口:“阿翎,对不起。”

阿翎打架,全都是因我而起。那个姓范的小子,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在街上公然用污言秽语辱骂我,阿翎气不过,便冲了上去。

我这个做姐姐的,不仅没能护好他,反而让他因为我,平白遭受了这么多非议和嘲笑。

我低低地叹了口气:“是二姐姐让你蒙羞了……”

“二姐姐怎么会这么想?”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姨娘和大姐姐都说了,该死的是那些强盗,跟二姐姐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姨娘还说,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虚名。”

“姨娘还说了,阿翎是叶家唯一的男丁,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拼尽全力保护好姐姐们!”

此刻,叶翎扬着那张还稍显稚嫩的脸,眼神却冰冷地瞪着沈允儿:“我二姐姐可是京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针织女红,哪一样不是顶尖的?只有像你这种脑子挖出来还没耳屎大的人,才会整天把罗裙底下那点东西挂在嘴边炫耀!”

“你……你个姨娘养的贱种,竟然敢骂我?还敢动手伤我?”沈允儿的额角被茶杯砸出了一个大包,她尖叫一声,疯了似的扑过来就要打叶翎。

我早有防备,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可不是那种养在深闺、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这些年跟着阿姊,也学了些防身的本事。

沈允儿被我这一巴掌扇得飞了出去,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她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嘤嘤地哭个不停。

“表哥,你快看啊,叶青萝她又欺负我……”

我顺着她的目光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口,长身玉立的男人。

顾砚正一动不动地望着我,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苍白瘦削的脸。

这是出事之后,我第二次见到他。

明明只隔了短短几天,却恍如隔世。

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眼底是浓重的青黑色。唯独半张脸,高高地肿着,上面还有清晰的指印。

我们隔着几步的距离遥遥相望,像两片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还在地上哭泣的沈允儿,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阿萝还是下手太轻了。若是换做我,你现在恐怕只能去跟阎王爷告状了。”

沈允儿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表哥!你怎么可以如此偏袒她?”

顾砚没有再理会她,而是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

“因为,阿萝是我尚未过门的妻子。”

话音落下,他便迈开步子,径直向我走来。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他的一条腿,走起路来竟微微有些跛。

顾砚是永恩侯府的独子,自小备受宠爱。但这并不意味着,侯府能容忍他娶一个失了清白的女人做世子妃。

这些天,他为了我,定是受了许多的委屈。

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感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我蹲下身,轻轻地抚上他受伤的腿:“你的腿……伤到骨头了。一定要好好将养,不然日后落下病根,会影响走路的。”

“我知道。”他低头看着我,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我有一句很重要的话,必须现在就跟你说,我怕说晚了。”

顾砚突然伸出手,轻轻地落在了我的发顶,像小时候那样,温柔地揉了揉。

“叶青萝,那不是你的错。”

他的唇角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是冬雪初霁后,天边透出的第一缕阳光。

声音依旧清清冷冷,像是山间拂过的清风,却带着一股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

连日来,我像一只被困在无形牢笼里的小兽,那些世俗的眼光和规训,像一条条锁链,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虽自认性情不像寻常女子那般拘束,但毕竟也是在这世俗的泥潭里长大的。若非镇国公府血脉单薄,姨娘、阿姊和弟弟又日日夜夜地守着我,或许回府的当晚,我便已经寻了短见。

可这样活着,又与死了何异?

镇国公府的百年声誉因我受损,阿姊和弟弟的婚事,将来也定会受我牵连。

我1日日夜夜,备受煎熬。

而顾砚的这一句话,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身上的所有枷锁。

我垂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可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一滴一滴,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顾砚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痕。

“阿萝,我的妻子,从始至终,只能是你。”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沈允儿却先哭喊了起来:“表哥,你疯了吗?你清醒一点!”

她从地上爬起来,状若疯癫地嘶吼着:“叶青萝已经脏了!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她突然从袖中抽出一份婚书,狠狠地摔在我面前。

“叶青萝,我今天来,是替姨母给你传话的!”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恶毒的快意,“如今你失了清白,自然没资格再入我侯府做正妻。但表哥被你迷了心窍,姨母她老人家又生性慈悲,便破例,允许你降妻为妾!”

“谁稀罕!”叶翎一把将那份婚书抓起来,掼在地上,还狠狠地踩了几脚,“我娘早就写好了退婚书,正在前厅等着你们呢!赶紧带着你的东西,滚出我们家!”

顾砚攥着我的手,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紧:“阿萝,这不是我的意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你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说服我父母,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

不必了。

早知这份婚约会给我、给镇国公府带来这么多无妄之灾,当初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我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紧握的手指,冲他凄然一笑:“阿砚,比起嫁给你,我现在更想要的,是一个公道。”

顾砚的眼神里,瞬间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痛色。

我们一同长大,心意相通。他一定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可他只是别过头,不敢再看我的眼睛。

沈允儿见状,更是得意,冷冷地嘲讽道:“一个失了清白的女人,还想要什么公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猛地抬手,又是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那日,我的马车被劫,绑匪一上来,就指名道姓地问谁是国公府二小姐叶青萝。这说明,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这起绑架案,是蓄谋已久的。”

“可既然是提前踩过点、精心策划过的,又怎么会愚蠢到张口就要十万两黄金,并且限定国公府在一天之内凑齐?”

阿娘去世后,府里的中馈便一直由姨娘执掌。府内的财务状况,她从未对我隐瞒过。阿爹战死沙场后,国公府便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即便姨娘想尽办法节省开支,府里也早就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别说十万两黄金,就是五千两,把整个国公府拆了卖了,也未必能在一日之内凑齐。

沈允儿梗着脖子叫嚷:“绑匪本就生性贪婪,漫天要价有什么稀奇的?”

“好,就算他们图财。那既然图财,就更应该耐心等待国公府筹集赎金,为何要急着毁我清白?”

对于一个官家小姐而言,失了清白,与撕票何异?

沈允儿的脸色白了白,支支吾吾地辩解:“可能……可能他们图财只是临时起意,主要还是图色……”

我的唇角,浮起一丝浓重的嘲讽:“若只是图色,这盛京城大街上,随便绑一个寻常女子便是,风险要小得多。又何必非要大费周章地绑架一个官家小姐?”

镇国公府虽然没落,可这爵位,终究是圣上亲赐的。我还是永恩侯世子未过门的妻子。

京城里,哪个不长眼的蟊贼,敢冒着得罪两大府邸的风险,来凌辱我?

“所以,他们一定有一个,非要绑架我、毁我清白的理由。”我死死地盯着沈允儿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允儿妹妹,你来猜猜,这个理由,究竟是什么?”

沈允儿的面色,早已惨白如纸:“我、我怎么会知道?你该去问那些劫匪啊!”

“这便是我要说的,最离奇的地方。”我转过头,抬眸望向顾砚,声音清冷,“叶家在军中尚有些人脉,可阿姊带着人,几乎把整个盛京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那三个贼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沈允儿状似无意地松了口气,哼了一声:“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土匪呢?说不定是你自己少女怀春,耐不住寂寞,在外面与人苟合,事后为了遮丑,才胡乱编造的瞎话!”

“啪!啪!啪!”

阿姊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她身形一闪便到了沈允儿面前,扬手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

“贱1人,少在这里喷粪!”

“阿姊。”我轻唤了一声。唉,她速度太快,又抢了我的机会。

我这才注意到,阿姊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卫,他们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那乞丐的整张脸,都被利器划得血肉模糊,已经完全看不清本来的容貌。

他一见到沈允儿,便挣扎着想要起身,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怒骂:“毒妇!我为你卖命,你竟然要杀我灭口……”

“蠢货,闭嘴!”沈允儿眉眼一跳,竟夺过叶翎腰间的匕首,就要朝那乞丐捅过去。

可阿姊的剑更快。

冰冷的长剑早已横在了她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这里是镇国公府,容不得你撒野!”

沈允儿被阿姊身上的杀气震慑住,只能转而扯住顾砚的衣襟,眼泪汪汪地求助:“他们……他们这是要合起伙来陷害我!表哥,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顾砚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她,只是冷冷地拂开了她的手:“是不是陷害,我自有判断。”

那乞丐挣扎着从担架上滚下来,跪在地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是沈小姐找到了我们兄弟三人,她花了大价钱,让我们去绑架叶二小姐,并且……并且指明,一定要毁了她的清白。我们原是不敢的,可沈小姐再三保证,说出了事有她一力承担,我们这才动了心。”

“可后来,叶大小姐查得太紧,我们实在没地方躲,只好去找沈小姐商量。她说会安排我们出城,结果却在路上设下了埋伏。我的两个兄弟当场就死了,我腹部也中了一刀,是装死才侥幸逃过一劫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受沈小姐指使的,求各位贵人饶命啊!”

沈允儿还没等他说完,便冷笑出声:“随便从街上找个臭乞丐,就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叶青萝,你也太天真了。”

她一把推开阿姊的剑,满脸挑衅地望着我:“你没有任何证据,单凭一个臭乞丐的几句疯话就想冤枉我,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我早就料到她不会轻易承认。

因此,我并没有丝毫慌乱,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这个乞丐,我的确见过。他就是那日绑架我的人之一。”

“哈哈哈!”沈允-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狂笑不止,“那日你全程都被蒙着双眼,怎么可能见过绑匪的样貌?叶青萝,为了嫁祸给我,你还真是……”

没等她说完,我便冷冷地打断了她:

“我从未与任何人提过,匪徒曾蒙上我的双眼。允儿妹妹,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沈允儿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的脸色,一寸一寸地,变得惨白。

“你……你敢诈我?”

就在这时,那个躺在担架上的乞丐猛地跳了起来,一口唾沫狠狠地啐在了她的脸上:“小贱人!早知道你如此蛇蝎心肠,当初二小姐就不该救你,就应该让你死在乱葬岗!”

沈允儿闻言,吃了一惊:“你,你不是黑家兄弟!”

那乞丐一把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瘦削却熟悉的脸。

竟然是城东那一片的乞丐头头,外号“肉包子”。

阿姊一挥手,三具盖着白布、血迹斑斑的尸体被抬了进来。

“昨夜我带人搜查城外的一处破庙时,发现了他们。其中一个当时还有一口气,跟我说完了一切才咽气的。”阿姊的声音冷得像冰,“虽然他们的脸都被划花了,但肉包子发动了全城的乞丐去辨认,最终有人认出,他们是上个月刚从冀州逃荒过来的流民,黑家三兄弟。”

“我还在这座破庙里,发现了大量的银票,以及……沈小姐你的手帕。”

阿姊抬起眼,目光宛如出鞘的利刃,狠狠地划过沈允儿苍白的脸:“事到如今,沈小姐,你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哈哈哈!”

沈允儿突然像疯了一样,癫狂地大笑起来:“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反正她叶青萝现在已经是个不干不净的人了!她既然不愿意做妾,那我倒要看看,这满盛京城,还有哪个世家子弟敢要她这个残花败柳!”

她话音未落,顾砚已经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戾气:“沈允儿,你竟敢伤她?!”

顾砚向来冷静自持,端方有礼。我还是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如此暴戾的一面。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真的会当场掐死她。

沈允儿被掐得脸色涨红,剧烈地挣扎着,眉眼间既有痛苦,又带着一丝病态的癫狂:“你杀了我又如何?姨母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个脏女人嫁进侯府的!你想娶她,下辈子吧!”

我静静地望着她,像在打量一个死人:“同为女子,你竟能想出如此阴毒下作的手段。当个人,真是委屈你了。”

“你以为,毁了我,你就能如愿嫁给顾砚吗?”

真是蠢得可笑。

侯夫人一心想为顾砚寻一门门当户对、能对他仕途有所助益的姻亲。她连我们这个没落的国公府都看不上,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况且,侯夫人若是真的疼爱她、看重她,当初又怎么可能让她来给我做妾?

“她当然不同意。”

出乎我的意料,沈允儿竟然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抬起头,冲我阴恻恻地一笑:“可是,我却有办法,让她不得不最终同意。”

她挑衅地看着我:“叶二小姐不是冰雪聪明吗?不如你再猜猜,这个理由,是什么?”

是什么?还能是什么?

沈允儿一介孤女,在盛京城无亲无故。她哪里来的本事,策划这起滴水不漏的绑架案?她又哪里来的银钱,雇凶杀人,还想杀人灭口?

事情败露之后,她又凭什么敢如此有恃无恐?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唯有顾砚,额角青筋暴起,几乎是失控般地低吼道:“贱妇!你怎敢胡乱攀咬!”

“嘘——”沈允儿早已收起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冷冷一笑,“表哥这就急了?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顾砚的眉心紧紧蹙起,他转头望向我,急切地解释道:“阿萝,你切莫听她挑唆。我母亲她……她曾与令堂是手帕交,你幼时,她还抱过你。她虽然确实不太乐意这桩婚事,但绝不可能做出这等狠毒之事。”

我沉默不语。

沈允儿却拨弄着指甲上艳丽的丹蔻,嗤笑道:“你瞧,表哥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当然,你们也可以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我一个人头上。”

她说着,突然发了疯一般,猛地朝阿姊的剑上撞去。

饶是阿姊反应迅速,及时闪躲,她的脖颈间还是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顿时,血流如注。

阿姊连忙扯下衣襟,死死按住她的伤口,怒骂道:“疯子!”

沈允儿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死寂之气,她笑得疯癫而又决绝。

“哈哈哈!只要我死了,一切就都了结了。叶二小姐和你表哥,还能继续做你们的恩爱夫妻。姨母她,也还是那个雍容华贵的侯夫人。这样,不是很好吗?”

“沈允儿!”顾砚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死死地拖住她的手腕,“你随我回侯府,与母亲当面对质!”

“她哪里也不能去,只能留在这里。”

阿姊伸出长剑,再次横在了他的胸前:“要对质,就劳烦侯夫人亲自来我镇国公府一趟。否则——”

阿姊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转头,望向了我。

我迎上她的目光,缓缓抬起头,唇角挤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凉凉地望着顾砚:

“否则,我便只能去敲登闻鼓了。”

顾砚的身体,瞬间僵在了原地。

“阿萝……”

最终,沈允儿被阿姊关进了柴房。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她正背对着我,盯着那扇窄小的窗户发呆。听到动静,她回过头来,一见到是我,竟还扯开嘴角,露出一点笑意:“二小姐是担心我想不开,来自寻短见吗?放心,我不会的。”

我盯着她这张看似无害,实则恶毒的脸,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沈允-儿,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起初,我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顾砚。

可刚才,她脸上那种癫狂决绝的表情,却又让我觉得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沈允儿恨我。

是那种恨入骨髓的、不共戴天之恨。

可我搜遍了所有记忆,也想不明白,我究竟在何处得罪过她。我甚至,还对她有救命之恩。

她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听到我的问题,沈允儿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升腾起浓重得化不开的怨毒。

“我不该恨你吗?”她的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我的耳膜。

“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将我失身于人的事情说出去的!可你为什么要食言?为什么要告诉姨母和表哥?!”

我瞬间怔在了原地。

我们镇国公府,虽已不复往日荣光,但却一直谨遵着祖辈留下的家训。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都会在府外设粥棚,无偿接济那些贫苦无依的百姓。

三年前,也是在一个施粥的日子。我在回府的路上,遇见了正准备上吊自尽的沈允儿。

她说她孤身一人来盛京寻亲,却不幸被几个地痞无赖拖进了城外的破庙里,肆意凌辱。

是我救下了她,并将她平安送到了永恩侯府。

关于她被凌辱之事,我再三叮嘱过身边的所有人,绝不可向外透露半个字。

沈允儿瞪着我:

“若不是知道我已不是完璧之身,表哥怎么会不喜欢我,姨母又怎会让我作妾?”

“一定是你背后使坏。”

我被她气笑了:“就因为这个,你便让人毁我清白?”

“也不全是。”

沈允儿望着我,痴痴一笑:

“当初我若是死了,也能赢个贞洁烈女的称号。可你偏偏救了我,让我不人不鬼地活着。”

“你不是劝我不用太在意这些吗?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活?”

“你瞧,咱们现在是一样的人了。”

“都好脏哦。”

我已经没有了扇她的力气,望向她的目光只剩下悲凉。

“沈允儿,当初救你时,为了鼓励你活下去,我的确说过些轻飘飘的话。真的事临己身,我才知道,女子要迈过那个坎儿有多难。”

“但,好在我有家人和爱人,她们让我知道了,我只是遇到了一件糟糕的事情,我并不是一个糟糕的人。我当然会好好地活下去。”

“姨娘说活着是最重要的事,其他都是虚的,我觉得她说得很对。”

“我们一样,又不一样。”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们都不脏的。”

“但你真的很恶毒。”

姨娘为我的事夙夜忧劳,已经病了好几日。

白天的事我和阿姊都没来得及告诉她。

晚上。

顾砚带着国公爷夫妇登了门。

我望向顾砚,他却垂着眼,压根不敢与我对视。

我便猜到了真相。

侯夫人也收起了过往颐指气使的神态。

一见姨娘便扯着她,边哭边道歉:

“妹妹,这事的确是我不对,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姨娘还蒙着,却还是抽回手,冷冷道:

“谁是你·妹妹?”

“我虽是妾室,可夫君却是正一品公侯。夫君虽然仙逝,但国公府的爵位还在。”

“你一个二品的侯夫人,有什么资格喊我妹妹?”

侯夫人脸色一白,竟慌乱地跪在地上:

“嫂……嫂夫人,我、我知错了,求求您原谅我这一回吧!”

姨娘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恨恨道:

“世人都教女子三贞九烈。但做父母的,孩子只要平安健康比什么都强。我儿遭了难,侯府不愿娶我也能理解。”

“可我家小姐是你的手帕交,阿萝幼时还追着你喊姨姨,就算亲事谈不成,两个孩子自幼的情谊还在。”

“你怎能唆使那帮熊孩子编小曲糟蹋她?你是想逼死她吗?你怎么忍心的啊?”

“编曲的事儿不是我干的,真不是。”

姨娘冷冷地撇嘴:

“是吗?”

“我不信。”

“真的不是我。”

侯夫人的头摇得像波浪鼓。

“劫走阿萝之后我就后悔了。”

“我、我只是想坏了她的名声,好让她没办法嫁进侯府。我从没想过真的……”

姨娘额角的青筋爆了起来。

她伸手扯住了侯夫人的衣领:

“贱妇,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侯夫人抖得像个筛子,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

“我原只想关阿萝一晚,是允儿,是允儿找来了三个乞丐......”

“我没想伤......”

“没想你1大爷!”

姨娘根本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左右开弓扇起了巴掌:

“死贱妇!”

“你他妈敢伤我女儿?”

“我扇死你,你去阴间跟阎王忏悔吧!”

“......”

侯夫人被揍得鬼哭狼嚎。

顾砚终是不忍心,将她护在身后,含泪道:

“伯母,我母亲体弱,怕是受不住,便由我来代她受过吧。”

姨娘杀红了眼,扬手也给了他一巴掌。

“你不该杀吗?”

“自己亲娘是个什么货色都没搞明白,就敢来求娶我女儿。”

“要不是有你这头蠢猪,我的阿萝能受这么多罪吗?”

顾砚垂下头:

“都是我不好。”

“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阿萝。”

闹哄哄折腾了许久,一直沉默的永恩侯突然出声: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嫂夫人,这件事您想怎么解决?”

姨娘将棍子丢在一旁,恨恨瞪着他。

侯爷看了一眼门口的小厮,又抿一口茶,才慢悠悠开口:

“阿萝的事确实是我顾某治家不严,我先向阿萝道歉。”

“但事已至此,不如还按原来的婚约,阿萝嫁给砚儿为妻,我们全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顾砚和侯夫人异口同声:

“不可。”

阿姊和姨娘不约而同:

“放屁!”

侯府的人躲在顾砚身后,痛心疾首:

“侯爷您糊涂啊,娶她为妻,砚儿一辈子都会被人嗤笑的。”

侯爷气得眉毛直跳,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贱1人,还不闭嘴!”

顾砚眼角那滴泪终是落了下来:

“阿萝,我、我配不上你。”

侯爷扇完侯夫人又接着道:

“阿萝嫁进顾家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顾沈氏,我会将她送进善觉寺,命她一辈子吃斋念佛,偿还罪孽。”

我盯着顾砚的眼睛:

“所以侯府是想让我咽下这口气,被害我的人嫌弃,再恭恭敬敬喊她一声婆母吗?”

侯爷的眼神瞬间凌厉。

“那你想如何?”

“阿萝只求一个公道。”

侯爷将茶碗狠狠一掷,厉声道:

“叶青萝,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微微一怔。

侯府是明显的过错方,如果真闹到御前,丢脸的定是侯府。

所以适才他刚进府门时才那么谦卑。

为何......

还不等我想明白,丫鬟忽然一脸慌张地凑到我耳畔。

我瞬间明白了。

沈允儿死了。

被勒死了。

但不是国公府的人干的。

可她死在国公府,身上还带着伤痕。

侯夫人倒打一耙,说我失了清白,不能嫁入侯府,便嫉妒沈允儿,派人将她骗到侯府,活活勒死了她。

盛京城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已经满天飞。

都是骂我恶毒善妒的。

圣上正想寻找由头打压名门勋贵。

国公府便成了现成的靶子。

姨娘不服,带着我们姐弟三人一起去敲登闻鼓。

可除了三具不会说话的尸体,我们已经没有什么证据了。

刑部查案的官员也拜高踩低。

随便问了几句,便判定国公府有罪。

刑部侍郎宣读我的罪状时,肉包子突然冲进公堂大喊道:

“叶二小姐无罪!”

“国公府无罪!”

他的身后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贫民和乞丐。

他们跟肉包子一样黑瘦。

却都扯着嗓子高呼:

“叶二小姐无罪。”

“国公府无罪!”

刑部侍郎吓得摔下了椅子,惊慌失措道:

“大胆刁民,你们、你们竟敢扰乱公堂?”

不知道谁扔了个石头,一下砸掉了侍郎大人的官帽。

更多的人吆喝起来: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群情汹汹,情势越发不受控制。

到最后,一名白衣将军带着军队努力压制,才算按住作乱的百姓。

侍郎大人从桌子下面钻出来:

“顾小侯爷,这帮刁民诬告侯夫人, 下官定会……”

“没有诬告。”

“什么?”

顾砚摘下头盔, 轻轻放在桌案上,高声喊道:

“骠骑校尉顾砚状告永恩侯夫人顾沈氏恶意指使他们毁坏女子清白。”

“状告永恩侯顾声,杀害我表妹沈允儿, 并意图嫁祸国公府。”

闻讯赶来的侯爷一脚踹在他胸口:

“孽障!为了一个女人状告自己的亲生父母,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顾砚仰着头, 眼角皆是泪, 但字字铿锵:

“阿萝没有错。”

“她要的公道,我来还给她。”

顾砚找到了奉命勒死沈允儿的小厮,并亲自作证。

真相很快大白。

圣上龙颜震怒, 削去了永恩侯府的爵位,永恩侯夫妇各杖责一百,判流放。

骠骑校尉顾砚状告亲生父母,按律例杖责五十。

一个月后, 侯爷夫妇伤势好了大半, 被督促着离开盛京城。

当天热闹非凡。

忿忿不平的百姓围住了他们。

“人家好好的姑娘被你毁了一辈子, 你咋不去死呢?”

“黑心烂肺的老虔婆, 看谁还敢嫁给你儿子!”

“......”

顾砚沉默地跟在他们身侧,也被砸了很多烂菜叶。

直到入夜时, 他们才刚刚走出城。

马车早被砸坏了。

三个人挤在一处破烂的窝棚里。

侯夫人疯狂地捶打顾砚, 哭得撕心裂肺:

“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要不是你当庭指证,我们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顾砚突然抓住她的手, 冷冷一笑:

“爹娘, 你们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侯爷冷哼一声:“什么日子?我们流放的日子。”

顾砚抬头,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

“今天原本该是我和阿萝成亲的日子。”

侯爷和侯夫人都沉默了。

我躲在暗处,听见这一句,顿时泪水涟涟。

是啊。

今天原本是我和顾砚成亲的日子。

如果没有后来的种种,今晚原本是我和他的洞房花烛夜。

几个流浪汉过来对着侯爷夫妇一顿拳打脚踢,将他们赶出了窝棚。

顾砚只得带着他们继续赶路。

我在他驻足过的合欢树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锦囊。

“阿萝, 对不起, 给你带来这么多风雨。”

“我走了。”

“往后余生,愿你多喜乐, 长安宁。”

我看着熟悉的笔迹,低低说道:

“好。”

回府时,姨娘、阿姊还有弟弟都在门前等我。

阿姊老远跑过来, 紧紧地拥抱了我。

“阿萝,我的好阿萝, 风雨都过去了,我们一家人也要好好的。”

我们姐妹俩牵着手,走到府门前。

姨娘眼角还闪着泪花:

“坏事都过去了,咱以后都是好日子。”

“阿萝别怕,姨娘养你一辈子。”

“晚上想吃啥?”

我轻轻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

“想吃娘做的冰豆花。”

姨娘满脸疑惑:

“小姐会做冰豆花吗?我怎么不知道?”

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是在叫她, 一下慌乱起来。

“阿萝使不得,使不得, 不能坏了规矩。”

姨娘很守规矩, 即使阿姊和叶翎都是她亲生的,这么多年, 她也一直坚持让他们喊她姨娘。

她从不肯越过我阿娘。

我紧紧地搂着她。

“娘!”

阿姊和弟弟也喊了起来:

“娘!”

“娘!”

姨娘眼角的泪终是落了下来:

“哎!”

“孩子们,跟娘回家。我给你们做冰豆花。”

阿姊问:“有桂花酥吗?”

“有。”

弟弟问:“有葱油饼吗?”

“有。”

一串串欢乐的笑声击退了昏暗的日子。

我在心底说:

“叶青萝,你该往前走了。”

【全文完】

来源:雨落&听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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