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98年8月7日，下午1时12分，长江第五次洪峰，犹如一头咆哮的猛兽，气势汹汹地扑向江西长江大堤，冲进九江。九江告急：40万九江人民生命系于一线、京广线的安危系于一线！

学员，讲了一个故事，打动了我，陪他流了泪，我还原故事情节：

1998年8月7日，下午1时12分，长江第五次洪峰，犹如一头咆哮的猛兽，气势汹汹地扑向江西长江大堤，冲进九江。九江告急：40万九江人民生命系于一线、京广线的安危系于一线！

下午2时，国务院总理朱镕基指示：不惜一切代价堵住缺口！

顿时，一队队身着绿军装的军人手挽手跳了下去，旋即被洪水冲走。九江抗洪抢险指挥部命令沉船、沉车，堵口。

一辆解放碑CA141军车满载沙袋冲入缺口，可惜，立马被洪水冲走，第二辆、第三辆亦无济于事，眼看缺口越来越大，抗洪军民心急如焚！

指挥部下达指令：必须尽快征调更大吨位的车或船来实施堵截。

一辆红岩CQ30290载重18吨大货车，缓缓冲上大堤临时现场抗洪指挥部。车头上跳下一身穿梦特娇短袖的精壮汉子，来到指挥长面前，双脚立正，行注目礼：“报告首长，退伍老兵乐通接受指挥部调遣，随车堵口！”

指挥长手一挥：“车征用，人回去！”随即命令汽车团2名军士上车待命。

几百名战士抬来条石、扛来沙包，满满的堆上车厢，估计超过40吨重。

“开车！力争一次性堵截洪水成功！”指挥长再次下达命令。

大堤上，数以万计的抗洪军民，屏息，鸦雀无声。紅岩车歪歪斜斜冲向缺囗，江水淹过了排汽管，红岩车怪叫一声突地熄了火，两名军士下车排险，刚下车就被洪水冲走。

“接着上！”指挥长脸色铁青。

又两名军士冲了上去。尚未接近货车，就被激浪掀翻、冲走。

“再上！”

两名着中尉军衔的年轻军官手拉于冲向货平，潜入水中，将排汽管掀高露出水面，爬上驾驶室，直轰油门，红岩车“昂昂”直叫，点不燃火，发动机不工作。中尉急得扯下电源线，两火头对碰。

咆哮的洪水漫进驾驶室，将红岩车冲得摇摇晃晃，大堤缺口越撕越大，情形危急万分，两中尉束手无策，使劲捶打方向盘。

站在大堤上瞭望的乐通冲过封锁警戒线：“首长，调坦克，用坦克作牵引，顶进去！”

“放屁，你小子再添乱，老子毙了你，滚一边去！”指挥长暴跳如雷，但又猛悟到什么“小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首长，调大堤上那台长江Wy60推土机让我一试！”乐通望着指挥长复杂的表情，深感人微言轻，无力：“请相信我，我曾是总后装配部试车员，少校，共产党员！但我现在，唯一能证明我身份的，/就是这本党员纪念证和驾驶执照！”

“谅你也不敢冒充！”指挥长冲乐通下达了命令：“你给我上，少校！”

乐通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请叫我士兵，我犯过军纪，按战士退伍的！若有不测，请军委撤销对我的处分！”

“我不管你犯过什么，现在好好给我争口气！少校，全国人民都在盯着我们，党中央在期待着我们，看你了！”指挥长脱下自己的红色救生衣給乐通穿上，双手轻轻地按在乐通肩上：“我保证，建议军委撤销对你的处分！现在，你以少校身份，指挥这次沉车堵口任务！”

“是，坚决完成任务！”乐通朗声答道。

指挥长手一挥，身后站出五名上尉军官，齐刷刷地立正站在乐通面前，为首的手擎一面“共产党员突击队”红旗，高声叫道：“少校，接受你的指挥，随车堵口！”

“上。”乐通热血沸腾，点了点头，首肯，手持步话机，向他的新队员发出第一道命令：“共产党员，跟我上！”

乐通他们急步跳上推土机，发动后直向大堤冲去，车头上“共产党员突击队”大旗猎猎作响，耀眼。

推土机巨大的铲铲顶在红岩车尾部。乐通用步话机呼叫：“中尉，我是少校乐通，听我指挥，重申一遍，听我指挥！”

“是，服从命令！”

“注意，把稳方向盘，松下手刹，将排档拨至空档位，重复一遍，拨至空档位！”

“是，拨至空档位。完毕。”

推土机顶着红岩车慢慢地滑向缺口，五米、三米、二米……

“中尉，立即卸下座垫，抱在怀里，用板手砸烂前挡风玻璃，顺车顶爬过来！”

“不，少校，这样会偏离缺口的正确方向，我们在前面给你导向。完毕。”

乐通一踩刹车：“不行，这样会送命的，立刻撤出来！”

“不，少校。启动，完毕！”

乐通没有权利牺牲自己的战友，他命令车上的几位上尉实施救援，强行拖离。

耳机里传来指挥部指示，措辞严厉：“少校，磨蹭什么？贻误战机，将执行战场纪律，听见没有？执行战场纪律！你要对九江负责，对九江40万人民的生命负责，上。”

乐通擦了擦头上的汗，眼看江水漫过红岩车车顶，耳机隐隐约约传来两中尉最后的呼叫：“少校，……启动！……前进！”

乐通一咬牙关：战友，我的兄弟，九江人民不会忘记你们，共和国不会忘记你们，你们走好！”

乐通一松离合器，踩死油门，推土机巨大的轰鸣声，随着“咱，当兵的人，就是不一样……一样的风采，都留给山高水长……”响彻九江两岸，盖过了长江巨浪的咆哮，轰隆隆推着红岩车向缺口顶去。

成功了，红岩车准确地沉入大堤缺口，卡在槽沟上，洪水冲击的势头顿时减缓了下来。

指挥长一声令下：“上！”几千名官兵顷刻间，投入上万袋沙包、条石，与红岩车、推土机构成一道坚强的屏障，完全控制住了洪水。

沿岸欢声雷动，九江大堤保住了。

乐通他们爬出驾驶室，接过市长献上的鲜花，深情地抛向江中，祭奠为抗洪捐躯的中国军人。

指挥长上前搂住乐通：“少校，把你的情况写成报告，我给你请功！”

乐通摇了摇头，在这些牺牲的同志中，我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个人荣辱，生死得失，又算得了什么。我的所作所为，在尽一个党员的义务而己。当我举起左手站在党旗下宣誓的那一瞬间起，我就是非法律意上的人，我是一名中国共产党人，必须时刻提醒自己，遵守党的章程，严于律已，宽以待人，履行党的义务。

乐通快步离开大堤，突地双肩锁骨一麻，本能地反身伸出五指向来人面门抓去，但去势已弱，已被老将军指挥长牢牢擒住，身后一着海军中校军衔的女军官暴喝一声：“乐通，还想跑？你今天跑得脱了，是马虾。”

突兀的变故，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乐通暗叫一声：“完了，背负了十七年的命，该了了。”

故事还得追溯到十八年前，即高考恢复后的一九八O年。

十八年前，乐通正赶上追求文凭的年代。一九六三年，是三年自然灾害结束后的第一个生育高峰，大量的成年青年淤积，就业困难，唯有读书、高考，才是学子们唯一的出路。南开中学高中部在七八年，一下子招进十四个班，其中八个重点住读班。当时的大学招生比例为千分之五，重点班的升学率也只占百分之三十，何况当时的高中只读两年，现加一门外语考试，真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竞争之激烈，学习之紧张，只有那个特殊年代下的学子及其家长才能深刻体会到，根本无暇有什么爱好、自由，甚至连自己一个班的同学都认不全，真真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乐通在五班当班长。班上有一对孪生姐弟杨晓燕、杨晓刚，父母在部队工作。杨晓刚与乐通住上下铺，乐通住上铺，杨晓刚住下铺，关系较其他的同学要好得多。晓刚生性腼腆，不合群，独立生活能力又差，每天上课、吃饭、睡觉跟乐通形影不离，乐通自然与杨晓燕较其他的女同学接近，那个年代高中男女同学界限分得清，从不主动说话，万不得已也只写个纸条传递信息。杨晓燕帮弟弟洗衣服也顺带帮乐通洗了。吃桌饭的时候，乐通和杨晓燕都把肉挾给晓刚，三人好得跟亲兄妹似的。

时间一天一大流逝，距八零年高考越来越近，尤其五月二十号的高考预考临近（淘汰赛），火烧眉毛，学习风气骤然紧张。

五月四日，青年节，杨晓刚在学校举办的联欢会上，表演了一段反映珍宝岛战斗英雄于庆阳《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单人独舞，回到宿舍，连妆都没卸，坐在下铺，汗水直往下淌，他冲上铺：“阿通，帮忙冲一碗炒面，多放一些白糖。”

乐通很不情愿地跳下床，摇了摇热水瓶，没到打开水的时间，“空的，咋冲？”随手摸出壹角伍分钱“自己去小卖部买瓶可乐喝！”

杨晓刚近乎虚脱：“我一点力气都没有，麻烦你去买！”

“刚才台上身手灵活，把英雄于庆阳刻划得淋漓尽致，现在来装狗熊？”乐通咕噜了几句，很快地在校小卖部买来了一瓶天府可乐递给了杨晓刚？

刚喝两口，杨晓刚猛烈咳嗽起来，呼吸急促：“阿通，送我去沙区门诊部，我心里憋得慌，出不来气！”

“平时少于锻炼，今天跳舞，负荷突然加重，可能是累了，躺下休息一会。”乐通自以为是搪塞道。

杨晓刚看了看全宿舍都在背书的同学，缄口。摇摇晃晃出门找他姐姐杨晓燕去了。

大約半小时之后，杨晓燕扶着杨晓刚重又出现在男生宿舍门口：“乐通，耽误你半天，校医叫我们转院！”

杨晓刚虚脱，汗水将脸上的油彩冲得一塌糊涂，其他的几位同学奔了出去，架起晓刚。

晓刚恳求的目光投向乐通。

乐通脸红了，掏出仅有的三元钱，摊在手上，向其他的同学募捐，很快拿到二十六元钱，找宿管借了十四块，凑齐五十块钱，出来递给杨晓燕，扶住杨晓刚，“送你到医院，来，我背你。”

乐通三人未能挤上公交车，只好一路小跑直奔五公里外的西南医院。

五月的重庆，骄阳似火，汗水渗透了乐通的白衬衫。背上的杨晓刚越来越沉，手也垂了下来。年仅十七岁的乐通、杨晓燕根本没这方面的意识，一个劲地朝目的地跑，到了医院，又向急诊室奔，几个医生接住杨晓刚，其中一位护士模样的女军人，递了一杯凉开水给乐通，乐通接过一饮而尽，渴忙了，第二杯的水，乐通即送到杨晓燕手里。

一个戴老花镜的军医将听诊器在杨晚刚的心脏上听了听，又翻了翻眼皮，用小手筒照了照，皱起了眉头：“勿需抢救，典型的白血病晚期，己㗌息五十多分钟，叫院工送太平间！”语气不容置疑。

乐通惊呆了，不知所措，杨晓燕则象一具木偶立在当场。

“小同学，快去通知他父母，到医院办理手续，尸体我们征用，作教学实验用！”

“不，我是他亲姐姐，我爸在十三军后勤处工作，明天他来结账。我现在身上只有五十块钱，留十块，送我弟弟回歌乐山林园，我把学生证押在这里！”杨晓燕突然清醒似的冲到急救台前，用白手绢试净晓刚脸上的污渍及嘴角上的白沫，泪如泉涌：“乐通，把晓刚背回家，好吗？”

背死人。乐通脸色大变，全身涌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直翻胃。

“乐通，晓刚可是你的好同学、好朋友哟！”杨晓燕含泪的目光似尖刀插进乐通心里，伸手揪住乐通白衬衫领口，“我要你背！”

还是那个，递给我水的护士，过来拦住杨晓燕：“小妹妹，不要难为这位同学，他还是个小孩子！”

“哇，不，他是一个杀人犯。要不是他，我弟弟不会死，是他耽误了时间。我要让他一辈子也别想过安宁的日子，不得好死，断子绝孙！现在就要背，非要他背，要背、要背……”

“胡闹！尸体立刻抬走，通知学院政治部，作好死老父亲的工作，不准这小女娃子在这里撒野！”老军医严厉地命令着。

“我要弟弟呀！你们这群坏蛋。乐通，你要还我弟弟。弟弟，弟弟，你怎么忍心留下姐姐一人？让姐姐再看你一眼！”杨晓燕搂住弟弟遗体连连跺脚，诅咒发誓：“乐通，我要让你苦透！”

乐通十七岁以来，第一次感到那撼人心扉、可怕骇人的悲凉，那场景，杨晓燕姐弟二人的目光深深印在乐通脑海，每每让乐通心颤。

杨晓刚的死在学校乃至班上，都没有引起影响，高考的压力，让同学们亲情麻木，唯一能够让人想起的是学校墙报那张剧照一一杨晓刚的独舞表演，哦，那同学白血病死了！

五月二十号的高考预考，杨晓燕未能通过，弟弟死了，妈妈疯了，爸爸悲通之余撞破了头。

（一个好端端的家，破了。

高考放榜之后，乐通揣着在父母那里要来的三十块钱，和加洗的两张全班毕业照，到林园看望杨晓燕及她的父母。

杨晓燕穿着海军军服，（乐通才知晓杨晓燕已特招入伍），表情平静多了，开门把乐通迎进客厅，捧了一大捧花生、瓜子之类的小吃放在茶几上：“乐通，谢谢你来看我们，这张毕业照，没有我和晓刚，留着也没有什么用，都给晓刚烧了去，让他多回忆生前往事，留个念想。”说完，又哭了起来。

临了，杨晓燕拿出几张她与晓刚的像片：“乐通，我马上要离开重庆，去北海舰队服役，这几张像片留给你作个纪念。晓刚生前性格孤僻，最好的同学、朋友、兄长就只有你了，多想想他和我，另外，给我几张你的照片及将要报到的学院地址。”

乐通家里经济不宽裕，父母中年知识分子，上有老，下有小，兄妹二人正读高中，那有钱照像，好在带在身边有一个学生证和准考证，准考证是才照的登记照。乐通将学生证及夾在一起的准考证一并给了杨晓燕，并写了已录取学院的地址，系名。杨晓燕郑重地将其放入打好的行李中，转身对乐通说：“替晓刚，去医院看看妈妈。”

精神病医院内，铁栅栏、铁门。四十多岁的杨母满头白发、目光呆滞，见乐通走进，眼睛一亮：“刚儿，回来看妈妈了？妈妈跟你回家家、煮饭饭……”

乐通鼻子一酸：“杨晓燕，真的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怠慢，晓刚不会死得这么快，起码，可以最后见见你父母！”

“别说了！……”杨晓燕大声打断乐通。

乐通上了大学，学的是“汽车没计与制造”，每个月父母寄过来四十元钱，另外，南宁北海一位未署名的亦定时寄来十五元钱，乐通知道是谁，但缄口不言，默默地积攒起来，每年春节送到杨晓燕母亲手上，说是晓刚给的。

大三、大四，同学们纷纷开始谈恋爱、耍朋友，议论异性，唯独乐通沉默寡言，看见成双入对的同学，心里羡慕得不得了。全校各系女生纷纷注目这个英俊的系团总总支书记、年轻党员，猜不透这“老坎”的心，递给他的约会纸条、情书，付之一炬。乐通尘封在他自己圈定的套子之中，他怕，怕一枚似有似无，虚幻的定时炸弹。

终于有一天，乐通在校举办的舞会上一展歌喉，《驼呤》、《啊，朋友再见》、《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迷倒了全场，为他伴凑的吉它手，一个来自天山的维族姑娘，工商管理系才女古洁姆扔下吉它，尖叫着冲上前，搂着乐通跳起了天山独有的摇颈舞。乐通封闭的心融化了，接受了古洁姆纯真的初恋。

两人接受邀请，经常去校外营业性舞厅联袂演唱。金童玉女，风姿绰约，吸引了大量的舞客，老板视为摇钱树，纷纷为之签约。乐通、古洁姆名声大噪，成了学校的贵族。两人专门上汉正街订制了时新的情侣西装套装，使热恋中的两人更加漂亮，俊俏，共同编织美好的未来。

毕业待分配。1984年5月4日青年节下午，学校举行盛大联欢会。乐通演唱完《血梁的风采》，面对雷鸣般的掌声，乐通缓缓走近台前，深情注视着古洁姆。突然，主持人手牵着一个胸佩军功章的漂亮女军官走了出来，拦住了乐通：“各位领导，老师们，同学们，公天我们特邀一嘉宾一一来自北海舰队文工团青年歌手杨晓燕同志。现在有请杨晓燕同志与我们校园歌手乐通冋学同台演唱一首巜十五的月亮》，大家欢迎！”

乐通一楞，四年未见的杨晓燕，赶紧上前握住杨晓燕的手。

杨晓燕一手接过话筒，一手拉过乐通，走到台前：“感谢大家。请允许我首先向各位介绍，这位乐通同学是我的未婚夫？几年来，乐通同学默默地承担起照料我精神病母亲的职责，从他不多的生活费挤出很大一部分寄给我母亲，使我能够安心服役，为广大官兵演唱，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他的一半，请接受一个女军人、未婚妻的军礼，敬礼！”杨晓燕“叭”地一个转身，立正，右手并指靠在帽沿上，台上旋转一百八十度。

全场哗然，接着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乐通傻了，他清晰地看到古洁姆跌倒在座椅上，双手掩面，无声地抽泣起来。

录音机喇叭响起了音乐过门，杨晓燕开唱“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你守在婴儿的摇篮边，我巡逻在在祖国的边防线……”杨晓燕一拉乐通衣角，将话筒递了过来，乐通接唱“我在家乡耕耘着农田，你在保卫国家安全，祖国昌盛，有你的贡献，也有我的贡献……”杨晓燕上前挽着乐通，合“万家团圆，是你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哗哗哗……掌声再次响起。

乐通明白，他和古洁姆的恋情完了。

古洁姆放弃了留校任教的机会，主动要求分到大西北西宁银矿工作。临走，把乐通为他买的“红棉”牌吉它摔碎，长叹，知音已去，留它何用？睹物思人！乐通呵，乐通，为什么，为什么？

月台上，乐通泪眼朦胧，递给古洁姆一盒自己灌制的录音磁带《难忘的初恋情人》，目送着古洁姆登上西去的列车。

“杨晓燕，这是你的第一步？”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的大学生，抛开资产阶级虚伪的面纱，迎来无产阶级宽广的胸怀！”杨晓燕挪揄道。

“杨晓燕同学，怨怨相报何时了？晓刚已死了四年多，你何苦，苦苦相逼？况且，晓刚的死，与我并无关联，为此，我己经受了整整四年的精神折磨，若，你稍具良心的话，放过古洁姆，她，无辜。”

“乐通，语气放温和些，我可是你未婚妻哟，怎么说在逼你呢？我可是向部队打了披告，当着你们全校师生宣布的，你别想赖，否则，你无法向我的领导和你大学同学解释的。”

“杨晓燕，仇恨乃无名毒，你会连累很多人的……”

“走着瞧，日子长着呢。老实告诉你，我这次是专程接兵的。根据小平同志指示，中国裁军一百万，部队官兵讲究年轻化，知识化。经过我们严格筛远、考查，学校推荐，你现在已经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的一员，你的一举一动，必须经请示，方能成行，否则，将接受军法制裁。跟我回去，听明白没有！？”

乐通无话可说。与杨晓燕回到学校教务处，办理手续，匆匆搭乘部队专机，直飞海南。

乐通分配在总后装配部下属科研所，作军车试车工作。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乐通无条件接受，他崇拜军人，渴望当一名解放军战，谁知阴差阳错，地方院校毕业居然分配到了部队，也算逐了心愿。

穿上军装，扎上武装带枪，佩上手枪。乐通快活极了。

好一个英姿勃勃的年轻军官。

紧张、危险的试车工作开始了。乐通和他的战友们驾驶着各种新型战车，心中湧出“为振兴中国的汽车上业、军事科学而奋斗”的豪迈气概。但，同时他也知道这种破坏性试车工作，随时都有死的危险，人生自古谁无死，作为军人，青年党员应该把自己的生命无私地贡献给祖国，才无愧于军人的荣誉。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含辛茹苦供养二十一年，未得以回报，又将为国家献出自己的儿子，忠孝两难全，乐通决心在自己有生之年，尽量节省津贴，尤其像这种高额特殊津贴，积攒起来留给他们，加上身后五万块钱的抚恤金，能保他们的晚年。

爸爸、妈妈，珍重，儿子不能尽孝了！乐通在空地上，向重庆远方的父母，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乐通与战友们驾车，踏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青藏高原、戈壁滩、塔克拉玛干、内蒙古大草原、天涯海角……都留下了这群赤子的足迹。伤亡，时有发生，生命已置之度外，“送战友，踏征程……”几乎成乐通和战友们的队歌。

日子在紧张和危险中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乐通的军衔已升到了少校。

一九八九年元月的一天，乐通奉命带四人去河南信阳接车。

少尉张旺驾驶北京B丁一212吉普车平稳地在中原大道上奔驰。

少校乐通坐在驾驶副座放眼一马平川的中原大地，白雪飘飘，一片茫茫，瑞雪兆丰年，又是一个丰收年！乐通不禁为祖国改革开放，形势喜人，感到由哀的欣喜，人民终于能够安居乐业，过上幸福生活了。他不由得又想念起远在大西北的古洁姆，他的初恋情人，“爱人，你还好吗？”他准备今年休假，无论如何要去西宁看看古洁姆，送她一把新吉它，多买几付琴弦，琴弦断了，吉它还会再响。唉，杨晓燕又有四年没有音讯了，不知这个冤家近况如何，但愿冰释前嫌，成熟的她，亦有个好的归宿，好的丈夫，听说，一个不错的舰长在追求她。…

突然，“嘎吱”一声，猛地将乐通惊醒，一拉手刹，晚了，小吉普车生生地插入前车东风EQ140货车底下，货车占道，斜背的锰板切入吉普车驾驶室左面，活活将驾驶员张旺的头从颈脖处切了下来，滚动的头颅落入乐通怀中，年仅二十一的少尉尚还睁着两只落泪的眼：“少校，我好痛，救救我！”

失去了理智的乐通命令后座的三名下级军官：“将前面的鸟司机，给我往里揍！”

三名军官上去，拖下前车司机，一顿暴打，要不是附近交警及警备区纠察及时赶到，乱子将会捅得更大。

乐通被送上军事法庭。经中央军委和迟浩田上将亲自过问，判决的结果：党内记大过，乐通按战士复员。

乐通依依不舍，脱下军装，交出佩枪及全部随车工具。部队首长恨铁不成钢“不出这次纰漏，你将成为全军最年轻的中校！”

“中校？”乐通经过多少次死的考验，看淡了生死，能使他感到欣慰的是，经他和战友们试验的一代代战车定型、批量投入生产。那些经他亲手验证、签名的测试数据，应用在新车上，使乐通忘记了自己的荣辱，尤其满身的伤痕作证：我不后悔！

捧着为他饯行的茅台酒，望着一茬又一茬的新老面孔，心中好生难受。伤亡了好多、好多的战友、队友，他已记不太清楚，眼前幻动着的无数年轻英灵，他们死前全部童男子，恋爱啥滋味都不知晓。休星期天时，换上最漂亮的便装，坐在海口的大街上打望，望见漂亮的妹妹，一个劲地吹口哨，海南警备区曾多少次通知乐通到纠察队接人。曾经有几个队友认真问过乐通“少校，难道，女人真的是老虎，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我们仅仅看她们两眼，就要去报警！”

每每想到这些稚气未脱的战友，乐通难受，他们为祖国的汽车工业、军事科技尽了力了。乐通将九瓶茅台酒砸向空地，点上火，双手合十：安息吧，亲爱的战友、兄弟，我乐通当了逃兵，无颜再见你们！乐通闭上双眼，长鞠不起。

乐通穿着几年前与古洁姆同时购置的西装，搭乘部队运输机飞到西宁。

荒凉的山城，这对初恋情人，第二次握手，相拥。乐通紧紧搂着古洁姆，在她耳边轻轻地唱起曾在心里吟唱过无数遍的《难忘的初恋情人》。

古洁姆泪流满面，收留了这个落魄，但不落志的男人，让他住进了自己的单身宿舍。

乐通拿出复员费和一次性伤残补助金买了一部旧面包车跑出租，边远小城无需办什么营运手续，只接矿区内上下班较远的职工，伍角、壹元地挣，生活单调而快乐，古城宿舍又响起了古洁姆欢快的吉它声。

“阿通，我们结婚吧！我们都已过二十六岁了，我想作妈妈。”古洁姆擦试着乐通满背又在渗血的伤口“别开车了，我替你找了份工作，矿区许多孩子很有音乐天赋，你在家，收几个学生，教教他们唱歌、弹琴，收入足够我们生活，也给你好好补补身子。我真怕，有一天你走在我前边，让我怎么活？”

“好，明天我们先去扯结婚证，然后在街道把党组织关系接上，争取两年内撤销处分！乐通拥紧了古洁姆。

第二天，乐通将车停在古洁姆单位外，准备等古洁姆开好证明，去街道办理结婚手续，一辆警车开采，冲下四名警察，不由分说，铐上乐通直奔县公安局。

“有人举报你，四处流浪，非法同居，根据法律，对你实行收容，遣送原籍重庆，签字吧。”

“你们没权处置一个退役军人。我的家在这里，我的妻子在这里，我所有的证明都在这里。”乐通以一个军人特有的镇静，冷峻地反驳，“我重复一遍，请打开手铐，否则，我将上告青海军区，请求保护。”

“你是一个受党纪、军纪处分的冒牌军官，有什么资格告我们？”一个警察借取手铐之机，一脚踹在乐通小腿上，“跪下。”

乐通激怒了：“我乐通二十六年来，报效国家，出身入死，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何曾跪过他人？中国军人，可杀，不可辱，找打。”乐通一个鱼跃，欺身上前，把在部队里学到的特殊招式，倾刻之间将四个年轻警察，击倒在地，脱下上衣衬衫将四人缚在一起。

“好大胆子，敢大闹公安局？”古洁姆单位驻厂军代表及县公安局领导持枪冲了进来，团团围住乐通。”

“少校，老战友，真的是你？”随后赶来的县公安局政委，原试车队保卫处处长王超激动地喊道，上前紧紧拉住乐通双手。

乐通跌坐在木椅上，周身剧烈疼痛，使他满头大汗，苦不堪言。王超解开缚在一起的四位警察，语重心长地指着乐通说“同志们，你们看看他身上的伤痕，怎么下得去手？一个大学生、青年党员，不顾性命，在部队从事特殊危险工作，你们谁能了解，我们今天出去十八人试车，回来也许只有四人，他们才是真正的无英雄！当地驻军首长极为重视这一事件，强力出手，为此，派专人调查处理。你们，给我向这位英雄赔礼道歉，写出书面检查，听候处理。”

乐通摇了摇头，苦笑着说“罢了，罢了，都是年轻人，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王政委，别难为他们，他们也是奉命行事。”乐通搂着闻讯赶来的古洁姆，介绍给王超，“政委，你是这一方的地方官，请帮忙。尽快，力我们办妥结婚证明。”

王超望着这对苦难的恋人，面呈难色，不忍，欲言又止。

驻厂军代表上前道：“我们已得到部队首长指示，为保护现役军人的合法权益，乐通与古洁姆的结婚证明不予受理，否则，将追究古洁姆破坏军婚的刑事责任！”

好一个神通广大的杨晓燕，我已经退到尽头，尚不肯放过我们。乐通气得浑身颤抖，刚穿上的白衬衫被渗出的鲜血染得通红。

王超同情地凝视着自己的战友，深感无力，级别低了：“老战友，我们也接到命令，送你回重庆，西宁驻军首长敬重军中好汉，为你担保，礼送回渝，命令境内军警，为你回渝提供方便。这是首长为你购买的西宁至重庆的飞机票，特等舱，中午13点起飞，现在，离起飞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希望你不要给首长和我为难。”

“我懂了！”乐通搂着古洁姆，将车钥匙递给了她：“把车卖了，好好嫁个人吧。阿洁，我真的爱你！”

古洁姆擦干了眼泪，用唇舔干净乐通背上的血迹：“阿通，我不怕坐牢。婚姻自由，上天自有公道。你先回天山去吧，那里的父老兄弟会欢迎你的，让天山的牛羊养壮你，我的爱人！”

“不，阿洁，我会回来的。我们会活得更好，等着我，不出三天，我一定会处理好！”

古洁姆将身上仅有的捌佰元钱，全给了乐通，又给乐通一块密蜡平安符“珍重，我的爱人，我在天山等你！”

乐通取下手上劳力士手表，转身递给王超“替古洁姆把车买掉，保护好她。这只手表作为我们见面又分手的纪念品，值不了几个钱，代问嫂子好！”上了公安局的吉普车，直奔西宁机场。

乐通回到重庆，立即去找杨晓燕的父亲，老军人，少将军官，陈述几年来的经历，求老军官，劝说杨晓燕，网开一面，成全乐通与古洁姆的婚事。

杨父注视着这个身心都受到极大伤害的退伍老兵，爱怜地说“你就娶了我家晓燕吧，你长得太象刚儿了，晓燕母亲每次见了你，病情会稳定很多，我求你了，晓燕母亲时日无多，就这几天。”杨父站直身来，缓缓地向乐通行了一个军礼，“舰队已批准晓燕的结婚申请，定于1992年八月一日成婚。”

“是。”乐通习惯性地行了军礼，默默地退了出来。他懂得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尽管他退了役。

乐通详尽地向古洁姆作了陈述，今生无缘，来世再作夫妻。不久，收到古洁姆汇来的一壹力元钱车款，告诉乐通，她已辞职，如约，回到天山牧牛，等他。

在重庆，乐通找不到工作，街道退置办无法安置这位特殊的退伍老兵。乐通遵守国家保密工作的原则，三年内不得从事与汽车设计与制造相关的技术工作。

坐吃山空，又要支付很大一部分疗伤费用，经济捉襟见肘。经父亲的老朋友介绍，到郊县的一个体汽车修理厂作修理工，月薪叁佰元，包吃住。工友们很喜欢这个豪爽的、技术优秀的新伙伴，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同住阴暗潮湿的工棚。

十月份的一天，秋雨绵绵，引发了乐通旧伤炎症，连续三天高烧，浑身无力，上工时，失手将正修理的变速器摔坏。老板狠狠地训斥乐通，扣除了当月的叁佰元工资及保证金壹仟元。工友们将昏迷的乐通送县人民医院，父母的老同学巫院长作保，住进病房，全力抢救。

父母闻讯，赶到医院，望着病重的爱子，两老口涕泪横流，回家，老子养你，莫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乐通拿出枕下的两把带鞘的工艺短剑：“爸、妈，这两把短剑，是我工余时买废钢做的，把它送给巫伯伯，救命之恩，终身难忘。另外，在县城包四桌，感谢工友们和医院的医生，护士小姐姐，给他们道个别。”乐通吩咐完，又昏腄过去，急得两老口，又按电铃，唤急救。

杨晓燕也从北海赶了回来。盯着病床上昏睡的乐通，莫名的惆怅：我这样对吗？，晓刚的死，确与他无关联，他失去了所有，爱情，事业，家庭，他本可以辉煌前程，大展宏图，可现在连自己最起码的医药费都付不起，杨晓燕啊杨晓燕，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就为了他瞬间的迟疑，耽误了抢救晓刚的时间？不，那时，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十多年来，我一直追寻他的影子，拒绝别人的求爱，不就是为了得到他，他是我的初恋，是的，我爱他，从高中起。唉，他现在失去了工作，又无生活来源，我能嫁给他吗，我事业正处巅峰，我的观众能答应吗？………难呵，难。何况，他又能原谅我，放得下天山的那位新疆姑娘？乐通呵，为什么苦难都给你摊上，难道应验了我诅咒你一辈子苦透？想到这里，杨晓燕禁不住泪流满面，滴滴泪珠洒在乐通脸上。

乐通被洒在脸上的泪滴激醒了，哀怨地喃喃道：“杨晓燕，谢谢你来看我，我现在这模样，犯不着与我再斗气了。你回部队去吧，观众需要你！我承诺，九二年建军节，如果你还未嫁，我能自实其力，定来娶你。另外，我会以杨晓刚的名份，为你母亲送终！”乐通虚弱地闭上眼睛，不愿多看几眼这个害他落到如此境地的漂亮女人。

杨晓燕咬了咬嘴唇，留下一千块钱，和她的通讯地址，拉了拉乐通的手，走了。

乐通又回到了重庆市区。病愈后的他，瞒着父母，到血站卖了两次血，收到血站营养补助费270元，加上古洁姆汇来的车款，以及杨晓燕给的一千元，乐通用七百元起本，以单价十元的价格购进70件纯棉体恤衫，首先在父母所在的一家大医院推销，医院员工、病员及陪伴的家属，同情这个倒楣的退伍兵，你一件，我一件，很快销售完了。第二天，经一病员提仪，乐通在两所大学校园内，又销掉了120件。

朝天门发货的老板，是位36岁的俏寡妇，见乐通跑得勤，人又诚实，主动赊给他两百件作周转，乐通很感激，每次结帐时，总帮她换液化气罐，给她的马自达929轿车作防护保养，辅导她上小学五年级的女儿作功课。小女孩12岁，两岁时，爸爸车祸去世，缺乏父爱，妈妈生意忙，没时间陪她，小女孩非常喜欢这个陪她做作照的英俊叔叔，有意无意当着妈妈的面，叫乐通“爸爸”。

渐渐，乐通的体恤衫做出了名，有了三万多块钱的积蓄，老板也因此打开了重庆销售局面，成为西南地区唯一的总代理商。

香车宝马，珠光宝气，媒体的传播，使老板成为名人，步入上流阶层。为此，老板在“老四川”牛肉馆请乐通喝酒，那时没得酒驾的概念，只要不喝醉，车是可以开的。

几杯五粮液下肚，老板脸上泛起红润，滔滔不绝地讲她的创业史，如何的艰辛，如何巧妙地周旋应酬男人，各种手段，万般风情，十八般武艺，存款、豪宅要有尽有，多么需要有一个男人来帮她支撑，关怀体贴她，她给乐通十万块钱作回报，作她的私人保镖兼司机。

乐通坚定地摇头拒绝，大姐，你醉了。

老板佯醉，依偎在乐通怀中。乐通不忍心推开这位帮他摆脱困境的大姐姐，搀着，回到她家里。小女孩兰兰开门，抱着乐通胳膊，深情呼唤：“爸爸，留下来，陪陪妈妈和兰兰。”

乐通把老板放在沙发上，拍了拍小女孩兰兰的脸蛋：“兰兰乖，叔叔不能是你的爸爸，你会有好爸爸的。”

“不嘛，我就要你作我的爸爸。爸爸，你陪我作业，老师表扬我学习成绩进步了，前天作文《我的好爸爸》，我写，我有好爸爸，共产党员，退伍军人，对我可好了，会煮牛奶、鸡蛋，下麻辣小面……”

乐通眼泪唰地流了出来，意识到，他已伤害到了兰兰，他蹲下身子，抱起兰兰，取下古洁姆给他的那块蜜蜡佩件，挂在兰兰脖子上，“兰兰，再见。叔叔会经常到学校来看你的，听妈妈的话，好好读书，等叔叔有了稳定的生活和家，定会认你作叔叔的亲女儿！”乐通放下兰兰，亲了亲她的双颊，转身，离开了。

乐通不再做体恤衫，依托父母开了家“医生美容厅”，隆鼻、隆胸、隆臀、划双眼皮、祛斑……生意出奇地好。乐通也掌握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美容手法，洁面、按摩纹眉、纹眼线唇线，逐渐积累了部分资金，保密期一过，注册了一个民营汽车配件公司和一个汽车修理厂。他始终放不下心中的理想：振兴和发展中国的汽车工业。

风风雨雨，几起几落，商场如战场，变幻莫测，风险异。乐通在商海中时沉时浮，几经摔打，立足了脚跟，建立了庞大的销售业务网络。但同时，作为民营企业家，他也感到了危机，企业上不了台阶，业务滑坡，客户流失，困扰乐通和他的合作伙伴，况且，他与杨晓燕“九二年建军节成婚”之约临近，为了遵守诺言，乐通退出商坛，南下北海，去寻求一个妥善的处理方法。

三月的南宁机场，气候已近C氏30度。

乐通走下飞机✈️舷梯，向等在机场外的杨晓燕招了招手，送去一个深遂的微笑。

已是中校的杨晓燕表情复杂地递过一串车钥匙：回北海基地。

乐通接过车钥匙，打开后车门，让杨晓燕坐后面，杨晓燕微微一楞，她也不习惯坐副驾。

乐通将红旗轿车加速驶上南宁至北海的高速公路上，以每小时140公里的速度飞向北海。

太过瘾了，红旗轿车，中国一代名车，名不虚传，提速、怠速，操作自如。乐通从后视镜里向杨晓燕投去真诚感激的微笑，俏皮地伸出右手行了个军礼。

杨晓燕亦微微一笑，从后视镜里凝视着专注开车的乐通，心潮澎湃，这就是自己心中的丈夫？她知道，乐通不会爱她，但绝对会娶她，与她厮守终生。十二年了，不，正算从七八年高一算起，她与乐通相识，相知，整整十四年，她心中怎么也抹不去与乐通的爱恨纠葛，以及她强加给乐通的一切苦楚，这种苦楚，足以压垮和催毁他的意志。她后悔过，曾多次想过，依偎在乐通怀里请求原谅，向他表白，她对他的爱，但，她始终又容忍不了乐通与古洁姆的恋情，这一拖，都十多年了。无论从心理，生理杨晓燕都盼望有个温馨祥和的家，现在，乐通终于要成为自己的丈夫，与自己相拥而眠。

杨晓燕想到这里，激动得浑身颤栗不已，他己原谅了自己，乐通呵乐通，我杨晓燕会成为你的好妻子，加倍补偿你的，我保证，你将再不会受到任何丁点伤害。

乐通将红旗轿车，减速靠边，停在和浦出口，回头征询：“晓燕，我想绕道海南，从海安过海。好几年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去看看曾经工作的试车场和新的队员，见一见新的车种，烧一些纸给死去的战友。……用这种速度，最多两天可返回北海。你这辆挂有军牌的《红旗》真好，一路畅通无阻。晓燕，陪我去，好吗？”

杨晓燕心中一热，她明白，乐通怀念他的事业，他的汽车梦，他的振兴中国汽车工业的宏伟抱负，位卑未敢忘忧国，好一个刚毅的男人，任何磨难都泯灭不了他那颗报效祖国的拳拳之心。

杨晓燕眼光放得极为温柔：“去吧，我陪你，坐你旁边，行么？！”

乐通注视着杨晓燕，良久，伸出双手，直接将杨晓燕从后座抱到前排副驾，为她系好安全带，将车驶上海安车渡甲板。

渡海车渡甲板上。杨晓燕靠在乐通肩上，任咸涩的海风吹拂她俊俏的脸庞，作为海军军官（歌唱演员），她常年生活在舰船上，熟悉和了解大海的习性，她愿意她的生活如同大海一般，波澜壮阔，富有生气。

乐通自然地搂住杨晓燕的腰，心中涌起那份久违的柔情：“燕燕，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结婚吧。渡尽劫波情谊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嗯！杨晓燕幸福极了，崭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大海的脸，说变就变，海风猛然骤起，车渡剧烈颠跛、抖动，海浪呼啸着，一个接一个，扑上甲板。水手们用钢缆将甲板上的汽车一一拴牢，固定，通知甲板上的乘客回到各自的车内，系好安全带。

乐通将杨晓燕抱进车内，随手拧开车上的收音机，收音机响起预报员急促的警告：附近海面刮起七至八级台风，希，沿海军民注意警戒。

这时，车渡拖轮驾驶台响起船长的紧急呼叫，拖驳上的舵工被钢缆击昏，失去控制的双联车渡着，摇晃着被抛向浪尖，跌入浪底，情形万分危急，船长亲自把舵，请求会驾船的帮助。

年迈的船长，顶着风浪，吃力地转动着舵盘，躲避一个接一个的巨浪，无奈，年老力衰，多次被巨浪扑倒，浑身是血。几个水手试图冲向驾驶台，中途又被台风刮倒，被同伴救回，情况越来越危急，船上发出了连续的S0S求救讯号，请求救援，驻岛海军派出直升机飞临上空，实施救援。

老船长像一尊塑雕像，挺立在驾驶台。

英雄。乐通赞叹道，推开车门冲了出来，他要去帮帮老船长。一个巨浪把他扑倒在船舷边，“哎呦！”一声怪叫，艰难地撑起身来。

“你疯了，快回去！”杨晓燕随即也跳出来，拉起乐通。

“我曾经是军人，不能做逃兵！”

杨晓燕胸脯一挺：“跟我冲！”

一声“冲”，让乐通热血沸腾，好样的，不愧为海军军官。两人手拉着手，翻越一道道栅栏，难难地爬进驾驶台。

船长近乎虚脱，几乎控制不住这匹风浪中的野马，眼见一个海军军官及年轻人爬了进来，大为振奋，多好的军人，危难之处显身手。

乐通快速接过老船长的舵把：“中校杨晓燕，退伍兵乐通，听候您的指挥，船长！”

船长信任地拍了拍乐通的双肩，抓过话筒，喊话：“解放军来了！全船注意，各就各位，轮机长，加速前进；水手们坚守岗位，加强巡视，保护好船上乘员及车辆安全。各单位，恪尽职守，不得有误。”转向杨晓燕，乐通“中校，加强瞭望，观测风向，随时向我报告。舵手乐通听好了：前进三，左满舵，笨蛋，是左满舵，对，对，回伡，右满舵，倒伴，浑帐东西，倒伡……”

乐通手忙脚乱，左右不分，但凭着扎实的基本功、多技能的灵巧，在老船长的正确指挥下，控制住了这匹失控的野马，慢慢的向海南岛驶去。

船上的骚动、不安渐渐安稳了下来，唯有肆虐的狂风巨浪，仍然在扑打这条巨轮。

乌云散开，秀英港遥遥在望，岸边的几条舰船同时拉响汽笛，致敬，港监导航船引导乐通，慢慢靠向岸边。

成功了，岸上、船上的人们，欢呼着将老船长抬了起来，奇迹，无一重大伤亡，全船所载车辆无一受损。

乐通痛苦地捂着下身，倦缩在驾驶台地板上，浅色的西裤下装全是血迹。杨晓燕扔下望远镜，奔到乐通身边：“怎么了？”

“完了，我左侧睾丸给穿了！”

“你放屁！”杨晓燕发疯似的叫来几个水手，将乐通抬进红旗轿车，向海口海军医院冲去！

伤口尚未愈合，乐通趁杨晓燕回北海销假的功夫，匆匆丢下两千块钱的治疗费，逃离海口，不知所向，杨晓燕八方寻人，古洁姆从天山到北海与杨晓燕汇同搜寻，无果。

没想到，数年后，在抗洪抢险前线上，乐通让前来慰问演出的杨晓燕抓了个正着……

来源：3C捕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