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医院回来后,鸿远感觉自己像被投入了一个透明的鱼缸。外界的一切声音、景象、目光,都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变得模糊而扭曲,却无时无刻不包围着他,带来一种无声而巨大的压力。
从医院回来后,鸿远感觉自己像被投入了一个透明的鱼缸。外界的一切声音、景象、目光,都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变得模糊而扭曲,却无时无刻不包围着他,带来一种无声而巨大的压力。
银行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那些窃窃私语并没有当着他的面进行,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当他走进茶水间,正在交谈的人会突然停顿一下,然后换上一种过分自然的笑容;当他低头走过办公区,能感觉到身后若有若无的、探究的视线;甚至连主任看他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不再仅仅是关心他状态不好,更像是一种审视和担忧。
信贷股老王有一次把他拉到角落,难得收起了平日的大大咧咧,压低声音问:“小鸿,你前天……是不是跑去县医院了?”
鸿远的心猛地一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老王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心思活络是好事,但也得看看时候,看看对象。现在那边是是非窝,沾上一点,甩都甩不掉!听叔一句劝,别再往前凑了,对你没好处!”
这番“推心置腹”的劝告,像一盆冷水,浇得鸿远透心凉。它证实了他的恐惧——他去医院的事,果然被看见了,并且正在被解读、传播。他在别人眼中,已经和“青苔巷”的姜家,和那桩丑闻,隐隐联系在了一起。
这种无形的压力,比直接的指责更让人窒息。他感觉自己仿佛被贴上了一个看不见的标签,走在哪里都背负着他人异样的打量和猜测。他变得更加沉默,几乎不再与任何人交流,除了必要的和工作相关的话,他一天可以不说一个字。他把自己彻底埋进了后院那间灰尘弥漫的仓库,宁愿与发霉的账册为伍,也不愿面对外面那些复杂的目光和声音。
然而,身体可以躲藏,心却无法安宁。对浮萍的担忧,像藤蔓一样日夜缠绕着他。姜伯伯住院了,那她呢?她一个人在家吗?她要照顾生病的父亲,还要面对外面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会不会也病倒了?
这种无处投放的关切和无力感,几乎要把他逼疯。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他鬼使神差地又一次绕到了“青苔巷”附近。但他不敢再靠近巷口,只是远远地、隔着一条街,望着那条幽深巷子的入口。
正是晚饭时分,家家户户屋顶冒着炊烟,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但“青苔巷”却显得比往常更加寂静,甚至有些死气沉沉。很少有人出入,偶尔有人走过,也是步履匆匆,低着头,仿佛都不愿意在这条巷子里多停留一刻。
他看到浮萍家那扇窗户也亮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缝隙。那灯光,在他眼里,显得格外孤寂而沉重。
就在他望着那扇窗户出神的时候,巷子里走出来一个人影。不是浮萍,是那个曾经和馬斌一起议论此事的工友之一。他低着头,快步走着,似乎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也许是鸿远凝视的目光太过专注,那个工友似乎有所察觉,抬头朝街对面望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那个工友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极其尴尬和慌乱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猛地低下头,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拐进了另一条岔路,瞬间消失不见。
那惊慌逃避的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让鸿远感到刺痛和难堪。他现在在这些人眼里,恐怕已经成了一个不识时务、死死纠缠的麻烦了吧?
他苦涩地收回目光,正准备离开这个让他倍感压抑的地方,视线却被巷口墙壁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那似乎是一张刚刚被撕剩下的、残缺的纸条边缘,还粘着一点浆糊。看痕迹,原本贴的应该是一张更大的纸。而在旁边另一面墙上,用红色的、歪歪扭扭的粉笔字,写着几个极其刺眼的字:
“骗婚!不要脸!”
那字迹新鲜,像是刚写上去不久。
鸿远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愤怒和羞辱感让他浑身发抖!是谁?!是谁这么恶毒?!把这样的污水泼到一个已经受害的姑娘家门口?!
他几乎要冲过去把那几个字擦掉,但脚步刚动,就又硬生生地停住了。他擦得掉墙上的字,能擦掉人心里的偏见和恶意的揣测吗?他的出现,只会引来更多的注意,甚至可能让写下这些字的人更加兴奋。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悲哀淹没了他。他看着那扇紧闭的、亮着灯的窗户,想象着浮萍或者她的家人如果看到这些字,该是何等的心情。
就在这时,那扇窗户的窗帘,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条细细的缝隙被掀开了一点点,后面,似乎有一双眼睛,正静静地、沉默地望向窗外,望向巷口那刺眼的红字,也或许……望见了街对面僵立着的、不知所措的他。
缝隙只存在了极短的一瞬,窗帘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严丝合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鸿远却像被那道短暂的目光烫伤了一样,猛地转过身,推着自行车,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开。他的心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刺痛。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那些恶毒的字眼。
她也……可能看到他了。
在她最艰难、最屈辱的时刻,他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对面,除了带来可能的新的困扰,什么也做不了。
夜晚的街道空旷而冷清。鸿远推着车,漫无目的地走着。流言蜚语像一条无声的洪流,席卷了整个小城,将每个人都裹挟其中。他站在洪流中央,眼睁睁看着那个他想保护的人被淹没,却连伸出手的勇气和资格都没有。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个人的情感在世俗的巨大压力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力。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那扇紧闭的窗帘后面,浮萍正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无声地剧烈颤抖起来。
墙外是恶意的世界,墙内是生病的父亲和以泪洗面的母亲。那条透过窗帘缝隙看到的、街对面模糊而熟悉的身影,像一根细微的针,在她早已被重压填满的心上,轻轻扎了一下,冒出一点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酸楚和一丝微弱暖意的血珠。
但这滴血珠,很快就被更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所吞没。
悬念: 浮萍看到了鸿远的徘徊,这会在她心中激起怎样的波澜?墙上的恶毒字眼和日益恶劣的舆论环境,会将这个家庭逼到何种境地?浮萍是否会做出某种极端或无奈的决定?鸿远深感无力,他接下来是会选择彻底退缩以自保,还是会被某种强烈的情绪推动,做出更不顾一切的举动?无声的洪流正在将所有人卷向未知的方向。
来源:品则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