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抬起布满油污和老茧的双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见新上任的年轻厂长高俊杰，正一脚踹翻了车间角落的废料桶。

“哐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将昏昏欲睡的姜奉惊醒。

他抬起布满油污和老茧的双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见新上任的年轻厂长高俊杰，正一脚踹翻了车间角落的废料桶。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一群老东西，厂子就是被你们这帮人拖垮的！”

高俊杰二十七八，一身笔挺的西装和脚下锃亮的皮鞋，与这个充满铁锈和机油味的夕阳工厂格格不入。他刚从总部空降下来，任务只有一个——处理这家分厂的破产清算。

车间里稀稀拉拉的几十个老工人，闻言都敢怒不敢言地低下头。

姜奉五十岁了，是厂里唯一的八级钳工，在这里干了三十年。他默默地站起身，想把废料桶扶起来。

高俊杰却一脚踩住桶，眼神轻蔑地扫过姜奉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姜师傅是吧？我听说过你，厂里的老宝贝，八级钳工？呵呵，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全自动数控机床，精度零点零零一毫米，谁还稀罕你这手艺？”

他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份文件，像丢垃圾一样扔在姜奉面前的机床上。

“这是集团的最终裁员方案，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下岗！”

“什么？”

“厂长，不能啊！我们为厂里干了一辈子……”

“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啊！”

工人们瞬间炸了锅，纷纷围了上来。

高俊杰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吵什么吵？公司不需要你们这些跟不上时代的废铁了！一个个抱着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不放，活该被淘汰！”

他的目光再次锁定在沉默的姜奉身上，像是找到了一个绝佳的靶子。

“尤其是你，姜奉！”高俊杰的声音陡然拔高，“仗着自己有点老资历，整天在厂里倚老卖老！我告诉你，时代变了！你的那套，早就该进历史垃圾堆了！”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姜奉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老茧里。他一辈子与钢铁打交道，脾气也像钢铁一样又臭又硬，但嘴巴却笨拙得很，半天也憋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看到姜奉这副“窝囊”的样子，高俊杰脸上的嘲弄更盛了。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又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抑扬顿挫的、仿佛在宣读喜报的滑稽语调念道：

“哦，对了，这里还有一份给姜师傅的特殊通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经集团总部研究决定，特调任红星分厂钳工姜奉同志，前往集团总部‘凤凰’项目组……学习！”

“学习”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短暂的寂静后，整个车间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去总部学习？让姜老头去学电脑编程吗？”

“高厂长这是杀人诛心啊！”

“可不是嘛，谁不知道总部的‘凤凰’项目是咱们集团最高精尖的项目，里面全是海归博士、技术精英，让一个老钳工过去，这不是把他当猴耍吗？”

这份通知，比直接开除他还要恶毒。这是要把他这个“老古董”摆在全集团最前沿的舞台上，让他自己出丑，让他被那些天之骄子们当成笑话，最后让他自己羞愧得无地自容地滚蛋。

高俊杰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走到姜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带着侮辱性：“姜师傅，恭喜啊。总部可不比我们这小破厂，好好表现，别给我们分厂丢人。”

姜奉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波澜。他没有看高俊杰，而是看向了那些曾经一起挥洒汗水、此刻却在嘲笑他的工友们。

那一刻，他的心，比车间里冷却的铁锭还要冰冷。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工位，打开那个跟了他三十年的工具柜，将里面那些被他保养得锃光瓦亮的锉刀、卡尺、手锤，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老旧的帆布工具包里。

做完这一切，他背起工具包，在所有人的注视和窃笑声中，佝偻着背，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他奉献了整个青春的工厂。

身后，高俊杰的声音还在飘荡：“看，这就是被时代淘汰的垃圾，连句屁都不敢放！”

……

三天后，深海市。

姜奉提着那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帆布工具包，站在了“天穹集团”总部的摩天大楼下。

金碧辉煌的大堂，光可鉴人的地板，行色匆匆、衣着光鲜的精英男女，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高级香水的混合味道。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窒息。

“站住！干什么的？”前台保安拦住了他，眼神里满是警惕和鄙夷，仿佛他是什么收废品的。

“我……我叫姜奉，来‘凤凰’项目组报到。”姜奉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调任通知。

保安狐疑地看了半天，才用对讲机通报。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走了过来，她是人事部的。

女人上下打量着姜奉，眉头紧锁，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你就是姜奉？跟我来吧。”

她踩着高跟鞋在前面走得飞快，一句话都懒得跟姜奉多说，直接把他带到了一间巨大的开放式办公室外。

“这里就是‘凤凰’项目组，高主管在里面等你。”女人说完，逃也似的走了。

姜奉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几十个年轻人正围着一块巨大的电子屏激烈地讨论着，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复杂的三维模型。

他的出现，像是一滴滚油滴进了冷水里，瞬间让整个办公室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惊讶、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看戏般的玩味。

“哟，稀客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高俊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已经提前调回了总部，此刻正春风得意。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从分厂来的姜奉姜师傅，我们集团的八级钳工，国宝级手艺人！”他故意把“国宝级”三个字说得阴阳怪气，“以后来我们项目组‘学习’，大家可要多‘关照’一下。”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钳工？来我们这干嘛？打螺丝吗？”

“高主管，你从哪个古董市场淘来的宝贝啊？”

高俊杰很享受这种感觉，他走到姜奉面前，指着一个角落的位置：“姜师傅，你就坐那吧，没事看看资料，听听大家讨论，感受一下现代科技的氛围，对你……有好处。”

那是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连张正经的椅子都没有，只有一个小板凳。

姜奉没有反驳，默默地走了过去，将工具包放在脚边，坐了下来。他像一座孤岛，被整个办公室的喧嚣和浮华隔绝在外。

接下来的几天，他成了项目组的吉祥物和笑料。

没人给他安排工作，没人跟他说话。开会时，他听着那些满嘴英文术语的精英们讨论着他完全不懂的模型和算法，像个傻子。

高俊杰时不时就会带着人过来“关心”他几句。

“姜师傅，听懂了吗？要不要我给你请个翻译？”

“姜师傅，这空调是不是太冷了？你们老年人可要注意身体啊。”

每一次，都会引来一阵哄笑。

姜奉始终沉默着，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地来，雷打不动地走，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直到今天。

项目组似乎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难题，气氛异常凝重。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海归博士，正指着屏幕上的一个三维零件模型，烦躁地来回踱步。

“不行！这个‘偏振陀螺’的共振问题还是解决不了！模拟数据显示，在高频运转下，它的抖动频率会超过阈值，导致整个‘凤凰之心’系统崩溃！”

“史密斯博士，我们已经优化了十七个版本了，材料也换成了最顶级的钛合金，为什么还是不行？”一个年轻工程师问道。

史密斯博士推了推眼镜，烦躁道：“结构问题！这是结构设计上的根本缺陷！除非推倒重来，否则无解！但发布会就在下个月，哪有时间了？”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死寂。

这个“偏振陀螺”是整个“凤凰之心”最核心的部件，它出了问题，等于整个项目都得停摆。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角落的姜奉，慢慢站了起来。

他这几日虽然一言不发，但耳朵却没闲着。他听不懂那些复杂的数据，但他听懂了“抖动”、“共振”这些词。

他走上前，浑浊的眼睛盯着屏幕上那个不停旋转的复杂零件。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高俊杰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呵斥道：“姜奉！你干什么？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看得懂吗你就在这瞎瞅！滚回你的角落去！”

史密斯博士也注意到了这个穿着老土工装的老头，皱眉道：“高主管，这是谁？”

“哦，一个分厂来的老工人，来……学习的。”高俊杰尴尬地解释道。

“老工人？”史密斯博士不屑地冷笑一声，扶了扶眼镜，用一种教训的口吻对姜奉说，“老师傅，这里讨论的是量子力学和材料应力学，很复杂的，你听不懂是正常的，去旁边休息吧。”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精英阶层对底层劳动者的傲慢与施舍。

姜奉没有理会他们，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那个三维模型上。看了足足一分钟，他才缓缓地转过头，沙哑地开口，说出了他来总部的第一句话：

“它的动平衡没做好。”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

“你说什么？”史密斯博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动平衡？你知道我们这个模型经过了超级计算机多少次模拟吗？你知道它的加工精度要求有多高吗？你一个拿锤子的，懂什么叫动平衡？”

高俊杰也气急败坏地吼道：“姜奉！你疯了是不是？再胡说八道，我马上让人事办了你！”

姜奉没有争辩。他默默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办公桌上一个用来夹文件的燕尾夹上。他走过去，拿起那个小小的燕尾夹，取下了上面的两根铁丝。

他回到屏幕前，将其中一根细细的铁丝，用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灵巧的手，随手弯折了几下，变成一个奇特的、不规则的环状结构。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看不清。

他举起那根小小的铁丝环，递到史密斯博士面前。

“在零件这个位置，”他指着模型上一个毫不起眼的凹槽，“加上这么个减震结构，试试。”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姜奉。

史密斯博士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一个老钳工，居然用一根破铁丝来指导他这个麻省理工的博士？

“荒唐！简直是胡闹！”他愤怒地咆哮，“你这是在侮辱科学！侮辱我的专业！高俊杰，立刻把这个疯子给我赶出去！”

高俊杰也觉得脸上无光，正要叫保安。

“等等。”

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挑、气质干练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她叫凌霜月，是“凤凰”项目的总监，一个公认的技术天才，也是这个项目组唯一能和史密斯博士平起平坐的人。

但因为她过于正直，不懂人情世故，在公司里一直被魏峥副总裁打压，处境微妙。

凌霜月走到姜奉面前，没有鄙夷，也没有嘲讽，只是认真地看着他手里那个小小的铁丝环，又看了看屏幕上的模型。

她的眉头紧紧锁起，似乎在进行着复杂的计算。

“凌总监，你不会真信了这个老东西的鬼话吧？”高俊杰急忙道。

凌霜月没有理他，而是对旁边的工程师说：“小王，按照这个结构，建模，立刻进行模拟演算！”

“凌总，这……”工程师小王有些犹豫。

“执行命令！”凌霜月的声音不容置疑。

史密斯博士气得浑身发抖：“凌霜月！你这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我不同意！”

“史密斯博士，现在项目停滞不前，任何一种可能性都值得尝试。”凌霜月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后目光转向姜奉，语气缓和了一些，“老师傅，能把这个……给我吗？”

姜奉将铁丝环递给了她。

工程师小王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建模。高俊杰和史密斯博士则一脸讥讽地站在旁边，等着看笑话。

建模很快完成，模拟演算开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大屏幕上。代表着抖动频率的曲线，在屏幕上疯狂跳动。

“看吧，我就说……”史密斯博士的话刚说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屏幕上，那条红色的、代表着危险阈值的抖动曲线，在加入了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环状结构后，竟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抚平！

曲线变得平滑、稳定，数值完美地控制在了安全范围之内！

“这……这怎么可能？”史密-斯博士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天哪！数据……数据完美！共振问题解决了！”负责模拟的工程师小王激动地喊了出来，声音都在颤抖。

整个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那个依然沉默地站在角落里的老头。

刚才的嘲笑、鄙夷、不屑，此刻全部变成了震惊、困惑和难以置信。

一根随手弯折的铁丝，解决了一个顶尖博士团队耗费数月都无法攻克的难题？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凌霜月的眼中也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她快步走到姜奉面前，语气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尊敬：“老师傅，您……您是怎么做到的？”

姜奉看了她一眼，沙哑地吐出几个字：“经验。”

说完，他便转身，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角落，坐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办公室里，高俊杰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比调色盘还要精彩。他本想让姜奉当众出丑，结果却让这个老东西出尽了风头，而他自己，则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他死死地瞪着姜奉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嫉恨。

他知道，这事没完。

从那天起，姜奉在项目组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虽然大部分人依旧看不起他这个“土包子”，但没人再敢当面嘲讽他了。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工程师，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和好奇。

凌霜月更是对他刮目相看。她一有空就会拿着一些技术图纸，恭敬地向姜奉请教。

“姜师傅，您看这个传动装置的咬合设计，有没有什么可以优化的地方？”

姜奉话不多，往往只是看上几眼，然后用粗糙的手指在图纸上某个点轻轻一划。

“这里，倒角再加零点零五度。”

“这个齿轮的材料，用铬钒钢，热处理的时候，多淬一道火。”

他说的都是些最基础、最传统的工艺，但在凌霜月这样的技术天才耳中，却如同醍醐灌顶。每一次，只要按照他的指点去修改，那些看似无解的瓶颈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凌霜月对姜奉越来越佩服，甚至到了崇拜的地步。她隐隐觉得，这位老师傅的身体里，藏着一座关于精密制造的巨大宝库。

这一切，自然被高俊杰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他发现自己完全被架空了。凌霜月现在遇到问题，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他这个主管，也不是史密斯博士，而是那个角落里的老东西！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姜奉解决的那些问题，功劳最后却全算在了他高俊杰的头上。因为在汇报文件里，他才是技术主管。

他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份不属于他的荣耀，一边对姜奉的嫉恨与日俱增。

一个老文盲，凭什么？

他绝不能让这个老东西再待下去！

这天，高俊杰拿着一份文件，敲开了技术副总裁魏峥的办公室门。

魏峥四十多岁，大背头梳得油光锃亮，金边眼镜后面是一双精于算计的眼睛。他是高俊杰的靠山，也是公司里“全盘引进派”的领袖，一直鼓吹国外技术至上，对国内的传统工业嗤之鼻鼻。

“凤凰之心”项目，就是他力主从德国引进的。

“魏总，这是‘凤凰’项目最新的进展报告。”高俊杰谄媚地将文件递上。

魏峥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俊杰，你做得很不错。看来把项目交给你是对的。”

高俊杰趁机诉苦：“魏总，项目进展顺利，全靠您领导有方。不过……最近项目组里出了点小问题，可能会影响到后续的研发。”

“哦？什么问题？”

“您还记得我跟您提过的，从分厂调来的那个老钳工吗？叫姜奉的。”

魏峥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好印象：“那个老古董？他还没滚蛋？”

“他……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瞎猫碰上死耗子，解决了几个小毛病，现在被凌霜月当成宝了！整天围着他转，都快不把我这个主管放在眼里了！”高俊杰添油加醋地说道，“魏总，您是知道的，凌霜月这个人一向跟我们不是一条心。我担心她利用这个老头子，在项目里搞事情，到时候影响了您的全盘计划啊！”

他很聪明，知道直接说姜奉的坏话没用，必须把他和魏峥的政敌凌霜月捆绑在一起。

果然，魏峥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最讨厌的就是凌霜月那种技术人员的清高和固执，更讨厌姜奉这种代表着落后、愚昧的“工匠精神”。在他看来，这些都是他推行“精英路线”的绊脚石。

一个靠手艺吃饭的老钳工，居然在他主导的、代表着集团最高科技水平的项目里指手画脚？

这简直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学历不符，专业不对口，这样的人留在核心项目组，本身就不合规矩。”魏峥冷哼一声，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你去跟人事打个招呼，就说项目组经过考核，认为姜奉同志的能力无法胜任‘凤凰’项目的工作，给他办离职吧。”

“是！我马上去办！”高俊杰心中狂喜，连忙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然而，当高俊杰拿着人事部的辞退通知找到姜奉时，却被凌霜月拦了下来。

“高俊杰，你这是什么意思？”凌霜月手持通知，俏脸含霜，“姜师傅是项目组的功臣，为什么要辞退他？”

高俊杰皮笑肉不笑：“凌总监，这是公司的决定。姜师傅的学历和专业，确实不符合‘凤凰’项目的要求。我们这是按规章制度办事。”

“规章制度？他解决问题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规章制度？”

“那是他运气好！一个连CAD都不会用的老头，能对项目有什么实质性贡献？留下他，只会拉低我们整个团队的水平！”

“你！”凌霜月气得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姜奉默默地从她身后走出来，接过了那份辞退通知。

他看都没看，直接对高俊杰说：“我走。”

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姜师傅！”凌霜月急了。

姜奉却对她摇了摇头，然后拿起自己的帆布工具包，转身就准备离开。

他不想让这个真心尊重他的小姑娘为难。这个地方，他本就不想待。

看着姜奉落寞的背影，高俊杰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可就在这时，总裁办公室的特助忽然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高主管，凌总监，秦董临时决定，要和‘星海重工’的李总提前进行内部演示会！就在一个小时后！让你们马上准备！”

“什么？提前了？”高俊杰和凌霜月都是一惊。

“星海重工”是他们最大的潜在客户，这次演示会的成败，直接关系到上百亿的订单！

“快！所有人，马上到一号实验室集合！”高俊杰也顾不上去管姜奉了，大吼一声，项目组的人立刻鸡飞狗跳地行动起来。

姜奉停下了脚步，他本想就此离开，但听到“演示会”三个字，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一丝不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了人群后面，远远地走向了一号实验室。

一号实验室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那台被称为“凤凰之心”的巨大、精密的银白色机器，正静静地矗立在中央，充满了科幻感。

魏峥副总裁亲自到场督阵，正意气风发地对高俊杰和史密斯博士面授机宜。

“记住，待会儿一定要把机器的性能发挥到极致！转速拉到最高，功率开到最大！务必要让李总看到我们技术的震撼之处！”魏峥野心勃勃地说道。

他太需要这次成功了。只要拿下“星海重工”的订单，他在集团里的地位将无人可以撼动。

“魏总，您放心！”高俊杰拍着胸脯保证。

只有凌霜月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担忧：“魏总，‘凤凰之心’的极限测试还没完成，强行超负荷运转，风险太大了！”

魏峥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风险？我们引进的是世界最顶尖的技术，要对它有信心！凌总监，你要是怕，就站远点！”

凌霜月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退到一边，满心忧虑。

实验室外，姜奉透过巨大的玻璃墙，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一切。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那台“凤凰之心”上。

很快，星海重工的李总一行人，在集团创始人秦振邦董事长的亲自陪同下，走进了实验室。

“秦董，这就是你们耗资百亿的‘凤凰之心’？”李总饶有兴致地问道。

“李总，请看！”

魏峥意气风发地走上前，亲自操作。

“启动！”

随着他一声令下，“凤凰之心”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缓缓运转起来。银白色的机体上，无数指示灯亮起，充满了未来科技的美感。

“各位请看，目前是百分之五十功率运转，各项数据完美！”魏峥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

“魏总，加到百分之百！”他对着高俊杰下令。

“是！”

高俊杰立刻在控制台上输入指令。

“凤凰之心”的嗡鸣声陡然变大，转速越来越快，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漂亮！”李总忍不住赞叹。

魏峥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而，就在这时，站在玻璃墙外的姜奉，眉头却猛地皱了起来。

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侧耳倾听。

在机器高速运转的巨大轰鸣声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极其不和谐的异响。

那声音，像是一根绷紧的钢丝，在断裂前发出的最后悲鸣。

不对劲！

姜奉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顾不上许多，猛地推开实验室的大门，冲了进去。

“都住手！快停下！”他大吼一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魏峥看到是姜奉，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姜奉？谁让你进来的？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高俊杰也立刻冲上来，想把姜奉推出去：“老东西，你疯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撒野的吗？”

“机器有问题！”姜奉甩开高俊杰，指着“凤凰之心”，急切地说道，“它的核心传动轴，快断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秦董事长和李总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魏峥的脸则彻底黑了。他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按在地上狠狠摩擦。在董事长和最大客户面前，一个被他下令开除的老工人，居然跑出来说他引以为傲的设备有致命问题？

“妖言惑众！”魏峥指着姜奉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你懂什么？这台机器的传动轴用的是德国最顶级的克虏伯特种钢，能承受的扭矩是现在的十倍！你说它要断了？你是在咒我们项目失败吗？！”

史密斯博士也站出来附和道：“简直是无稽之谈！我们的系统监测显示一切正常！这个老头，根本就是在哗众取宠！”

“我听到了！”姜奉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里面有裂纹的声音！”

“听到了？哈哈哈哈……”魏峥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你以为你是谁？顺风耳吗？用耳朵就能听出金属裂纹？你怎么不说你能用肉眼看穿原子呢？！”

“保安！保安！”高俊杰大声叫喊起来，“把这个扰乱会场、胡说八道的老疯子给我拖出去！”

两名保安立刻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架住了姜奉的胳膊。

“董事长！魏总！相信我！真的有问题！”姜奉还在拼命挣扎。

“把他嘴堵上！丢出去！”魏峥彻底失去了耐心，他不想再让这场闹剧继续下去。

凌霜月想上前帮忙，却被高俊杰死死拦住。

姜奉的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绝望。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台“凤凰之心”还在疯狂运转，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就这样被两个保安粗暴地拖出了实验室，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大门在他面前“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魏峥整理了一下衣领，恢复了优雅和自信，对受惊的李总和秦董鞠躬致歉：“抱歉，让各位见笑了。一个被辞退的老员工，心理不平衡，故意来捣乱。我们继续。”

他转过身，对着控制台，用一种宣示胜利的语气，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性能展示完毕，系统关闭！”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

实验室里，那台高速运转的“凤凰之心”，突然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巨响！

声音清脆得，像死神的镰刀划破空气。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整台机器剧烈地一震，所有的指示灯瞬间熄灭，运转声戛然而生。

一缕青烟，从机体内部缓缓飘出。

死寂。

整个实验室，死一般的寂静。

魏峥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

“完了。”

史密斯博士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

经过紧急检查，结果出来了——核心传动轴，应力性断裂。和姜奉说的一模一样。

而且，因为是在超高速运转中突然断裂，碎片瞬间击穿了内部数十个精密元器件，整个“凤凰之心”的核心部分，已经变成了一堆废铁。

李总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看都没看秦董事长一眼，直接带着团队拂袖而去，只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话：“秦董，你们天穹集团，让我很失望。”

百亿订单，彻底泡汤。

更致命的是，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天穹集团的股价将瞬间崩盘，面临的客户索赔和信誉损失，将是毁灭性的。

整个集团，都将被拖入深渊。

白发苍苍的创始人秦振邦，此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拄着拐杖，身体摇摇欲坠。

魏峥面如死灰，浑身冷汗，他知道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

“修！还能不能修好？”他抓住一个从德国请来的专家，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个德国专家勘察了半天，最后无奈地摊开手：“魏先生，非常抱歉。传动轴是特制的，需要重新订购，周期至少三个月。而且内部损伤太严重，我们……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这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高俊杰更是吓得双腿发软，躲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绝望，彻底的绝望，笼罩了整个实验室。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凌霜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她不顾一切地冲出实验室。

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惊呆了。

几分钟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凌霜月回来了。

她的身边，还跟着那个刚才被当成疯子一样丢出去的老人——姜奉。

“凌霜月！你干什么？！”魏峥看到姜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你还嫌不够乱吗？把这个扫把星带回来干什么？！”

凌霜月没有理他，而是拉着姜奉，直接走到了秦振邦董事长面前。

“秦董！”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或许……还有一个人能救我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姜奉的身上。

疑惑，不信，还有一丝荒诞。

指望这个老钳工？修复一台价值数十亿、连德国专家都束手无策的顶尖设备？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秦振邦浑浊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姜奉，似乎想从他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小姑娘，你……确定？”他的声音苍老而疲惫。

“我确定！”凌霜月斩钉截铁，“秦董，请您相信我，也请您……相信姜师傅！”

魏峥再也忍不住了，他冲上来，指着凌霜月怒吼：“凌霜月，你疯了！这是在胡闹！把集团的生死存亡，寄托在一个老文盲身上？出了事你负得起责吗？！”

“我负责！”凌霜月挺直了胸膛，寸步不让。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声音，在全球直播的发布会现场响起了。

原来，因为刚才的突发事故，现场的直播信号并没有切断。刚才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包括姜奉被赶走，设备瘫痪，所有争吵，都一五一十地通过网络，传遍了全世界。

此刻，发布会现场巨大的屏幕上，弹幕已经疯了。

“卧槽！神反转！那个老师傅是预言家吗？”

“卸磨杀驴啊！人家好心提醒，还被当成疯子赶出去，结果真出事了！”

“那个魏总和高主管，简直是小丑！”

“支持那个女总监！让老师傅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啊！”

网络上的舆论，瞬间一边倒。

现场的记者们也嗅到了惊天新闻的味道，纷纷将镜头对准了实验室里的姜奉。

秦振邦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弹幕，又看了看眼前眼神坚定的凌霜月，和那个始终沉默不语、却仿佛定海神针般沉稳的姜奉。

他那颗已经沉入谷底的心，忽然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猛地一跺拐杖，下了最后的决心。

“好！就让他试试！”

他又转向魏峥，眼神变得无比凌厉：“魏峥，从现在起，这里由凌总监全权指挥！你，给我到一边待着去！”

魏峥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姜师傅，”秦振邦看向姜奉，语气里带着一丝请求，“拜托您了。”

姜奉深深地看了一眼董事长，又看了一眼对他投来信任目光的凌霜月。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那台已经成为废铁的“凤凰之心”前，将肩上的帆布工具包，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他拉开拉链，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没有高科技的仪器，没有精密的工具。

包里，只有一排排大小不一、样式古老的锉刀、手锤、卡尺、刮刀……

每一件工具的木柄，都被摩挲得油光发亮，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在场的所有精英，看着这些仿佛从上个世纪博物馆里拿出来的工具，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就用这些……破烂玩意儿？

姜奉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他从包里拿出一副老花镜戴上，又拿出一个听诊器一样的东西，将一头贴在机器冰冷的外壳上，另一头，放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他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的手，像情人的抚摸，在那台巨大的机器上缓缓移动，耳朵里的听诊器，则在捕捉着来自钢铁内部最细微的声音。

一分钟，两分钟……

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通过现场直播，全世界数以亿计的观众，也都在注视着这个神秘的东方老人。

突然，姜奉睁开了眼睛。

他取下听诊器，从工具包里拿出了一把小小的手锤和一根钢钎。

“让开。”

他只说了两个字。

众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只见姜奉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中的锤子。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要干什么？用锤子砸？

“叮！”

一声清脆的敲击声。不重，但极具穿透力。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叮、叮、叮……”

他的敲击，并非蛮力，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富有节奏的韵律。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时而轻柔，时而沉重。

就像一位技艺精湛的音乐家，在演奏着一曲只属于钢铁的交响乐。

现场的工程师们都看傻了。

史密斯博士更是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科学……他这是在干什么？某种神秘的东方巫术吗？”

只有凌霜月，死死地盯着姜奉的每一个动作，眼中异彩连连。她虽然看不懂，但她能感觉到，姜奉的每一次敲击，都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仿佛能将力道精准地传递到机器内部最核心的那个点。

这是……传说中的“听音辨位”、“隔山打牛”？

敲击持续了整整十分钟。

姜奉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当他落下最后一锤时，他收起工具，平静地说道：“把断裂的传动轴取出来。”

几个工程师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迟疑道：“姜师傅，外壳没拆，取不出来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姜奉走上前，在那台严丝合缝的机器外壳上，用手轻轻一推。

“咔哒”一声。

一块外壳应声脱落，露出了里面复杂的机械结构，和那根已经断成两截的传动轴。

切口，分毫不差！

“我的上帝！”史密斯博士惊呼出声。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他刚才那番敲击，竟然是在利用震动，将内部固定外壳的卡扣全部震松了？！

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

姜奉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拿出卡尺，仔细测量着断裂的传动轴，眉头紧锁。

“损伤比预想的严重，材质也有问题。”他摇了摇头，“这根轴，废了。”

所有人的心，又沉了下去。

“必须现场重造一根。”姜奉的下一句话，又让所有人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现场……重造一根？

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可是需要大型工业母机，经过几十道复杂工序才能制造出来的核心部件！

魏峥再也忍不住了，讥讽道：“重造？你用什么造？用你的锤子和锉刀吗？姜奉，我劝你不要再故弄玄虚了！”

姜奉没有看他，只是对凌霜月说：“我需要一根45号钢的毛坯，一个高频淬火炉，还有一桶冷却油。”

这些都是工厂里最基础的东西。

凌霜月没有丝毫犹豫：“我马上去准备！”

很快，东西都准备好了。

接下来，全世界的观众，都见证了他们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只见姜奉将那根粗糙的钢材毛坯固定在台钳上，拿起一把最普通的锉刀，开始了打磨。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刀下去，都精准无比。

铁屑纷飞，如同银色的雪花。

在他的手下，那根粗糙的钢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没有图纸，没有仪器。

唯一的标准，就是他的眼睛，和他的手。

一个小时后，一根和原来那根断轴外形一模一样的传动轴，雏形已现。

但所有人都知道，最关键的一步，是热处理。这决定了传动轴的强度和韧性。

姜奉将打磨好的传动轴，放进了烧得通红的高频淬火炉里。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炉膛里的火光，和那根逐渐变红的钢材。

当传动轴变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时，他猛地将其夹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迅速浸入了旁边的冷却油桶中。

“滋啦——”

一阵白烟升腾而起。

所有人都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冷却完毕，姜奉将那根黑乎乎的传动轴夹了出来。他用布擦去上面的油污，露出了它金属的本体。

那是一根通体呈现出淡淡青色的传动轴，表面光滑如镜，仿佛一件艺术品。

“这……这是‘淬火烧蓝’工艺？”一个老工程师颤抖着声音说道，“这门手艺，早就失传了啊！”

姜奉没有停下，他拿起了最后一件工具——刮刀。

他用刮刀，在那根传-动轴的表面，进行着最后、也是最精细的打磨。

所有人都看不懂他在干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用手，为这根传动轴刻上肉眼无法看见的、最完美的应力疏导纹路。

这，才是他真正的神技！

当他放下刮刀的那一刻，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旁边已经看呆了的工程师说：

“装上吧。”

工程师们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将这根崭新的传动轴，安装进了“凤凰之心”的内部。

所有步骤完成。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台死寂的机器上。

它还能……重启吗？

凌霜月的手心全是汗，她走到控制台前，看着姜奉。

姜奉对她点了点头。

凌霜月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启动按钮。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反应。

魏峥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狰狞的冷笑：“我就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阵熟悉的、比之前更加平稳、更加悦耳的嗡鸣声，响彻了整个实验室！

“凤凰之心”的指示灯，全部亮起！

大屏幕上，所有数据，瞬间恢复正常！

“动了！它动了！”

“我的天！成功了！他真的成功了！”

实验室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凌霜月喜极而泣，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高俊杰和魏峥则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就在全场陷入狂欢，全球直播间的弹幕刷爆屏幕的时候，一个苍老、颤抖、激动到极致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鲁班’！”

只见白发苍苍的集团创始人秦振邦，扔掉了手里的拐杖，像个孩子一样，踉踉跄跄地冲到了姜奉面前。

他一把抓住姜奉那双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老泪纵横。

“‘鲁班’！二十年了！我找了你二十年！你……你终于肯回来了！”

‘鲁班’？！

这两个字，像一道九天惊雷，劈在了每一个天穹集团员工的心头！

‘鲁班’，是天穹集团一个流传了二十年的传说。

传说二十年前，公司草创之初，是一个代号为‘鲁班’的神秘工匠，亲手设计并打造了公司赖以发家的第一代核心专利设备。他就是天穹集团的创世神，是所有技术人员心中的信仰！

但后来，这位‘鲁班’大神因为与公司的发展理念不合，心灰意冷，悄然隐退，从此销声匿迹。

二十年来，无数人都在猜测，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鲁班’，究竟是何方神圣。

谁也想不到，他竟然就是这个被所有人鄙视、嘲笑、当成垃圾一样扫地出门的……五十岁老钳工！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仰望神祇般的目光，看着姜奉。

高俊杰彻底傻了，他想起了自己对姜奉的种种羞辱，想起了自己骂他是“废铁”、“垃圾”，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当场昏死了过去。

魏峥更是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筛糠。他引以为傲的“精英路线”，他鄙视的“工匠精神”，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他知道，自己完了。

姜奉看着激动不已的秦振邦，这位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老友，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秦，都过去了。”

……

故事的结局，早已注定。

魏峥因为引进存在重大技术缺陷的设备，并试图掩盖真相，给公司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被当场停职，移交司法机关调查。他背后那条崇洋媚外、中饱私囊的利益链，也被连根拔起。

高俊杰、史密斯博士等人，全部被天穹集团开除，并列入了行业黑名单，永不录用。

发布会现场，秦振邦董事长当着全球媒体的面，宣布了一项震惊所有人的任命：

任命姜奉，为天穹集团终身首席技术官、首席工程师！并成立以他名字命名的“工匠精神实验室”，集团将不计成本投入，攻坚克难，重拾实业之基！

面对这个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职位，姜奉却摇了摇头。

他拒绝了总部的所有优厚待遇，只对秦振邦提了一个要求。

“老秦，帮我把红星分厂，重开了吧。”

“还有，把那些跟我一样，被裁掉的老工友们，都请回来。”

秦振邦看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个月后。

曾经破败的红星分厂，灯火通明，焕然一新。最先进的生产线已经安装完毕，机器的轰鸣声再次响彻厂区。

一群被召回的老工人们，穿着崭新的工装，激动地抚摸着全新的设备，眼含热泪。

工厂的中心，一间被命名为“鲁班工坊”的实验室里。

姜奉依然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正站在一台机床前。

他的身边，围着一群年轻人。他们是来自清华、北大、麻省理工的顶尖高材生，是天穹集团最核心的研发力量。

此刻，这些往日里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们，正像一群小学生一样，恭敬地、聚精会神地听着。

姜奉拿起一个看似简单的零件，用他那沙哑的嗓音，缓缓地讲述着：

“记住，任何复杂的机器，都是由最基础的零件组成的。一个倒角，一道淬火，零点零一毫米的误差，都可能决定成败。”

“科技，能让我们的手伸得更长，但永远不能代替我们的手，和我们的心。”

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洒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也洒在他身边那群年轻人求知若渴的眼中。

新的传承，正在开始。

来源：职场t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