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听当地老人说，这夹金 雪山是“神仙山”,不 要说人了，就是鸟儿飞 过也要脱一身毛。我们 这些南方娃子，生性怕 冷，长这么大从未见过 雪，又没有御寒的冬 衣，听说受冻一次就要大病一场，许多战士就嘟囔起来：是哪个首长出的馊主意?绕道走不行吗?

南溪、孙翊整理

1935年6月，红1军团在天全、芦山县一带边战斗边休整，准备翻过 雪山和4方面军会师。

听当地老人说，这夹金 雪山是“神仙山”,不 要说人了，就是鸟儿飞 过也要脱一身毛。我们 这些南方娃子，生性怕 冷，长这么大从未见过 雪，又没有御寒的冬 衣，听说受冻一次就要大病一场，许多战士就嘟囔起来：是哪个首长出的馊主意?绕道走不行吗?

针对这些思想顾虑，我派巡视员到各团做政治思想工作：中央军委考虑，往东有川军，往北有胡宗南堵截，只有走这条敌人想不到的路，才能绕道北上。

又解释道：共产党 员是唯物的，从来不相信有什么神仙鬼怪，雪山没有什么可怕，翻过雪山 可以锻炼我们钢铁的意志，红军战士为北上抗日，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红军翻越的第一座雪山 — 夹金山(海拔5020米)

懋功红1、4方面军会师桥

千 万 别 留 下 我

6月12日晨，我们开始翻夹金山，2师为前卫，1 师为二梯队。经过 3天的行走，我们翻过夹金雪山(5020米)、六角山(4555米)、马鞍山 (4584米),6月15日晚到达懋功小金城——一个四五百人的小县城。

翻越雪山，许多战友被狂风刮进了雪窟窿。由于高山缺氧，很多战士 走着走着“咕通”一坐就再也没有起来。大家三三两两的为一组，互相 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林彪军团长身患感冒，拉着马的尾巴艰难地走着，有时还掉了队。据说这条道是他主张走的，我心中暗暗嘀咕，他是自找苦吃。

出征以来，我身边的战友们牺牲的太多了，特别是过这荒无人烟的雪 山，心中的痛苦和失落异常强烈，昨天还活龙活现、有说有笑的好战友， 今天一转眼就长眠在雪山顶上!

6月16日晨，天气阴冷阴冷的，我感到浑身没劲、发冷，又吐又拉， 师直医生检查我是患了疟疾，估计是因为喝了雪山的雪水。

听带路的向导 说，千万别喝雪山的雪水，否则会跑肚拉稀发高烧。我得到应验，烧到快 42度，迷迷糊糊说胡话。

自打长征以来，我虽然遇到很多战斗危险，但 身体状况较好，没有生过病，这回可病得不轻。我一度病危，林彪军团长、聂荣臻政委、左权参谋长、朱瑞主任等都来看望，派有经验的医生抢 救。因我很少吃药， 一片消炎药片，对我就很管用。我在死亡线上挣扎了 3天，烧慢慢退了，身体也有力气了，幸好部队在懋功休整了5天，部队再出发时，我能慢慢随队行动。

记得16日那天，我烧得厉害，聂荣臻政委来看望，我有气无力地拉 着他的手说：“我很快会好起来! 千万别留下我，我死也和部队在一起!”

当时，我们都明白，没有根据地这个大后方，生病、负伤被安置到老百姓家里，有几个能生还的?

这一次，正是苦命的老母亲给了我一个硬朗的身躯，才使我又一次死里逃生。

当我生病时，军团政治部来了命令，调我到军团直属队任总支书记。 自己文化水平低，机关里人员复杂，我怕不能适应，有畏难情绪，但是组 织决定了的事，我也得硬着头皮干，服从命令。

6月24日，我到军团政治部报到，朱瑞主任介绍了有关情况：

军团 直属队包括司令部、政治部、供应部等机关，还有侦察、警卫、通信、工 兵、炮兵等连队，以及野战医院11个单位，共1400人，

总支在军团政治部组织部直接领导下工作，主要抓思想政治工作。

总支干部有俱乐部主任王紫峰(解放后任北京军区副政委),破坏干事潘振武(解放后任驻苏武 官),特派员周贯五(解放后任南京军区副政委)、曹如学，青年干事王凤鸣(后投敌为国民党少将师长)等人。

返回毛儿盖庆“八一 ”

1935年6月，长征已经9个月了，我们已经走过了9个省，18000里 路。这月中旬，在川西北的懋功与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而后继续北上， 准备到川陕甘边界创建新的抗日反蒋革命根据地。

7月30日，我们走进渺无人烟的草地。

草地好难走呀，天气变化无 常，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忽然间风雪交加。泥泞的草地是个吃人的恶魔， 我们警卫连的 一 名17岁的班长，不小心陷入沼泽，战友伸过援救之 手，他严厉拒绝： “不 许靠近我，傻瓜!一个 还不够吗!”说完他便 闭上了眼睛。

我的好战 友!我痛哭失声。

就这 一天的时间里，我们直属 队 好 几 个 同 志 被 无 情的泥潭吞噬了。

茫 茫 草 地

这天，我们突然接到军团司令部的命令：停止过草地，返回毛尔盖。

我们带着满肚子的狐疑，改变了行进方向。

不走草地，炊事班长黄皆富最 高兴，在草地里寻找可供食用的野菜、蘑菇以供大家充饥，是一件十分伤 脑筋的差事。

返回的路上，我听说在两河口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周恩来同 志将工农红军总政委职务，主动让给张国焘，张还不如意，非要党的总书记一职。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在下边羞辱中央红军是“叫化 子队伍”,“没有战斗力”,还仗着人多势众，鼓动一些人和一方面军闹矛 盾，公然抗拒两河口会议精神，不愿北上，非要红军开向人烟稀少的川康 边界地区，搞什么“联邦共和国”。因此，我想这次南返肯定和劝说张国 焘有关。

在返回的路上，直属队的干部、战士议论纷纷。

神炮手赵章成营长 说：依我看草地不好过，还不如经松潘、黄胜关、武平、毛牛山到甘南武都天水方向去开辟根据地，这一带地形我熟。

他的警卫员反驳说：这个主 意不好，还在川西北时，为了等张国焘的四方面军，使得蒋介石有时间令 刘湘、鲁大昌军阀在这一带部署了几十万军队，构筑了层层沟壕、碉堡， 堵截我们，咱们千万别自投罗网呀!

警卫连长尹国赤说：我们选择草地这 条路，是经过详细侦察了解的，那里国民党兵力部署薄弱，草地虽然难 走，但不是绝路，只要我们粮食准备得充足一点，还是可以闯过去的。

身 经百战的侦察连连长刘云彪说：草地难走，但敌人兵力部署单薄，总比我 们硬往敌人子弹上碰强得多，趁着我们肚子里还有点儿油水，五六天不就 闯过去了吗，为什么又要把我们拉回毛尔盖，耽误这宝贵的时间。

军团司 令部曾明指导员听后解释说：要过草地就得两个方面军上下一致，不能上 下不一致闹不团结，不团结就没有力量，就会让敌人钻了空子。

卫生部野战医院的王奇才政委补充说：停止北进只是暂时的，我们还 得过草地北上，目前南方没有日本鬼子，东北、华北才有日本鬼子。

返回毛尔盖的路上小憩时，我听到政治部佐政指说：红四方面军的部 队欺负我们，把掉队人员收到他们队伍里去了，还骂我们是“叫化子” 军队，真是欺人太甚!

又说：毛主席看得远，长征以来，我们闯过了9个省，渡过了石达开渡不过的大渡河，爬过了神仙都上不去的大雪山，走过 草地，就会到达川陕甘边抗日前线，现在停止过草地， 一定是有它的道 理，说不定毛主席又有什么新点子呢，党让干啥就干啥!

7月31日下午两三点钟，我们返回了毛儿盖。

我和管理科长陈士榘 一起收集各连党支部干部、战士的思想反映。正好军团朱瑞主任来到，我 们向他报告了几天来部队的政治思想情况，特别是存在的一些疑问。

朱主 任说：今天是8月1日，自1931年11月11日，在红都瑞金的叶坪召开的 全国苏维埃第一次代表大会上，毛主席宣布：八一为红军诞生纪念日，到 今年已经是第8年了。

停顿了会儿，他面向我，似自言自语计算着，我们 军团参加南昌起义的还有45人，其中聂荣臻政委还是南昌起义的领导人 之一。我们一致同意，在这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召开军团直属队全体 军人大会，纪念这个伟大的日子。

晚饭大家喝了顿青稞麦稀饭，外加野菜炖野蘑菇。

19时整，五六百 指战员列队来到毛尔盖南面的一块较平坦的草地上，主席台上放了几块石 头，权当座椅，林彪军团长、聂荣臻政委、左权参谋长、朱瑞主任、罗荣 桓副主任都提前到了会场。陈科长一声口令，全体指战员立正向军团首长 致敬，而后席地而坐。

朱主任操着洪亮的苏北普通话说：同志们!今天是红军诞生8周年的 纪念日，红军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由弱变强，首先要有革命必胜的坚定 信念，要有党中央的正确领导，再有就是要团结各种力量共同反蒋抗日。

接着他解释了返回毛儿盖的原因。

他态度凝重地说：“1935年6月中旬， 两大主力在懋功会师以后，在懋功以北的两河口召开了政治局会议，会议 作出《关于一、四方面军会合后的战略方针》的决定，指出：红军集中 主力向北进攻，在运动中大量消灭敌人，首先取得甘肃南部，以创造川陕 甘苏区根据地。

据此，红军总部将红军分为左、右两路军北上，

右路军由 红一方面军的第1、3军和红四方面军的4军、30军组成，中央机关和前 敌指挥部随右路军行动。

左路军由红四方面军的第9、31、33军和红一方 面军的5军、32军组成，红军总司令朱德、总政委张国焘和总参谋长刘 伯承随左路军行动。

正当我们按预定方针进入草地时，四方面军没有跟上来。张国焘在会议上表示同意北上，会后却处处作梗，暗中酝酿南下四 川、西康。

在这紧要关头，毛主席、周副主席以大局为重，革命还是人多 一些好，为了争取两个方面军共同北上，总部决定令红1军团忍痛南返毛 儿盖。”

而后，朱主任又针对部队中普遍存在的不愿走草地的思想顾虑，认真 解释道：国民党胡宗南、刘湘、鲁大昌军阀部署了几十万围堵大军，在松 潘、黄胜关、毛牛岭，以及甘南的武都、天水一带，重兵把守，层层封 锁，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牺牲，要北上，只有走草地，这里敌人兵力部署薄 弱。

接着他指示部队，在毛尔盖的黑水地域等地休整、筹粮，等待红四方 面军一起过草地。

最后，朱主任号召一方面军利用这段时间，进行统一思 想、整顿纪律的教育，用实际行动来纪念八一建军节。

是啊，的确该“突击”一下军容和纪律了，我们穿的灰布军装，还 是中央苏区的兵站发的。这10个月里，衣服被汗水浸、战火熏，已经看 不出它原来的模样了，有的破得不能遮体了，草鞋也磨透了几个洞。

通信 员小赵风趣地说：我的草鞋可以当“眼镜”用!大家的头发长得可以梳 小辫子了，特别是有位老炊事班长，那胡子长得演特务不用化装。

再有， 这里是藏族同胞聚居的地方，喇嘛寺不能随便出入，藏民把它看得非常神 圣，我们有的战士是不是未经允许，硬闯寺庙找粮?有没有人拿了藏民的 青稞没给钱?等等，都需要作一番清理、整顿和检查。

黑水流域的婆罗子小溪流，变成了洗脸盆、洗衣盆，战士们在那里洗 呀，涮呀，光着身子泡在水里戏耍，好不热闹!

经过这么一 “突击”,大 家变得“焕然一新”。特别是那八角帽上的红五星，显得那么红、那么 艳，那么闪烁。我们红1 军团，决不像张国焘一伙说的，是“叫化子” 军队，“没有战斗力”,不!我们是一支拖不垮、打不烂的人民军队!

上厕所险被“蛮子”捕杀

红1军团翻过梦笔山，进入卓克基、梭磨、沙窝一带藏族区。由于四 川军阀经常到这一带抢夺、屠杀藏民，藏民对汉人非常仇恨。

红军到这里，虽然到处宣传党的民族政策，尊重藏族同胞的风俗习惯，纪律严明， 不随便拿藏民的一针一线，未经许可，不到喇嘛寺进驻。

但由于时间短， 语言不通，道理一下子不好讲通。再加上反动派的欺骗宣传，藏民四处躲 藏，我军粮食供给十分困难。

更伤脑筋的是，沿途土司头人的反动武装， 经常躲在树林里打冷枪，袭击、捕杀我们掉队和执行任务的零星人员。

我 也遇到这样的险情。

8月初的一天下午，军团政治部在黑水县俄窝召开政工会议，内容主 要是部署突击纪律检查，筹粮准备过草地。

我们当时对张国焘的一些分裂 主义作法，以人多欺负我们，十分气愤，但又不敢公开反对，总是希望反 蒋抗日人多一些好。

午后休会，我出北门沿大寿房向东到屋后，在部队临 时挖的厕所里解大便。忽听外面“哑罗”、“哑罗”(藏语杀汉人的意思) 地乱叫，我赶紧站起来，看到从北山森林中蹿出3个黑脸的“蛮子”(藏 民的贬义词),拿着刀向我扑来。

我持手枪向天开枪，边打边向西跑回宿 舍，我们相隔三四十米，我又怕这些蛮子是穷苦牧民，不敢轻易开枪，边 跑边喊“抓蛮子”!

军团警卫排战士听到我的呼救，赶紧持枪来追。3个 “蛮子”看不能捡到便宜，便急急地朝北山森林跑去。我心跳得厉害，如 果不是我反应机敏跑得快，今天肯定是刀下鬼了。

直属队的同志们在一起 议论，我们已经有25名同志死在“蛮子”的刀枪下了。大家异口同声地 对张国焘分裂红军的倒行逆施表示反感，要不是他捣乱，我们早就北上抗 日，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了。

8月15日，党中央在毛儿盖的斜芒召开了1、4方面军的团以上干部 会议，我又一次见到了朱总司令和周副主席，以及张国焘、徐向前、陈昌 浩等中央和方面军首长。

会上，朱总司令分析了形势，号召我们团结起 来，打出松潘地区去，赤化甘、川、陕边，推动苏维埃运动，推动全国抗 日救国的高潮到来。同时，他也说明必须过草地的原因。

8 月 2 1 日，我们开始了我终生难忘的极端艰苦的草地行军。

6天6 夜，从时间上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这6天6夜，我们的红军 战士以生命的极限与饥寒、疾病、毒水、毒气、烂泥坑和死亡搏斗，终于 跨过了多少年来无人敢逾越的空旷原野。

那些在草地牺牲的红军战士的英勇和功业，将永远地铭刻在共和国人民的心中，后人将世世代代记着 他 们 。

千万块巨石滚下

1935年8月底，草地行军结束了，我们军团直属队从巴西到阿西宿 营。

8月29日夜，军团直属队进入阿卓。这是个300多户人家的镇子，由 于反动派的欺骗和煽动，藏民们大都吓跑了。我们不得不给藏民打借条借 粮。

晚上，朱瑞在军团政治部部务会议上传达了党中央在巴西召开的政治 局会议精神。

他说：张国焘继续坚持机会主义错误路线，要南下。毛主席 坚持北上抗日，并预言说：历史会证明谁是机会主义的!我们与会人员对 张国焘的分裂主义行动深恶痛绝。如果不是等待张率红四方面军北上，我 们也不会在藏区周旋3个多月，两次过草地，造成那么大的牺牲。现在， 根据中央精神，脱离松潘危险区域，尽速向陕甘川前进。

8月30日午后，军团直属队随红2团行军，当行进到卡让寺旁的山 沟时，遭到反动土司武装的突袭。

团长龙振文骑着大马率2团正沿崎岖的 山路前进，不料反动武装扔下上千块石头，由于快到半夜，视线不清，躲 闪不及，刘团长的两腿、胸部和头部被大石块砸中，骡子后腿也被砸断， 同时七八名红军战士被砸死。

龙团长是江西永新人，能征善战，是我党我 军优秀的指挥干部，他的牺牲对红军是一大损失。我听到这一噩耗后，立 即前去2团找邓华政委，向龙团长遗体挥泪告别。

由于敌情危险，不能久留，我立即返回军团直属队。

第二天清晨，部队走到一个小溪边，我拉牲口到溪边洗脸。此时，前面的高山中传来枪 声，瞬间千万块石头滚滚而下，又有几名红军战士被砸在石头下面。

我立 即跳到小溪边的一块约二三米高的巨石下躲避，从山上滚下两块千斤重的 大石块与我躲避的巨石相撞一下，滚到离我一二米的地方，幸亏我身灵体 轻躲得快，否则也会牺牲在反动土司的石头阵下。我们向天开了几枪，把 藏民吓跑。

部队继续向天险腊子口方向前进。

来源：大肥肥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