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时,发出的那声巨响,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引爆。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时,发出的那声巨响,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引爆。
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睁开因为昏沉而紧闭的双眼,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门口站着的是程宇,我那个名义上应该在千里之外出差的丈夫。
他风尘仆仆,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疲惫,但那双眼睛里此刻燃烧的,是足以将整个病房焚烧殆尽的熊熊怒火。
他的视线像两把淬了毒的利刃,越过我,死死地钉在我身上的人影上。
季晨,我最好的朋友,我口中的“男闺蜜”,此刻正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趴在我的病床上,半个身子都压着我,脑袋枕在我的肩窝,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熟了。
“林晚晴!”
程宇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冻得我血液都快要凝固。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能说什么?
解释眼前这荒唐到极点的一幕?
说季晨只是因为连着照顾我几天几夜没合眼,刚刚给我掖被角的时候,因为体力不支,才会不小心栽倒在我身上睡着了?
这种话说出来,别说程宇不信,连我自己都觉得像个蹩脚的笑话。
“好,真好啊。”
程宇冷笑着,一步一步朝病床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沉重得让我无法呼吸。
他眼里的失望和愤怒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困住。
“我拼死拼活在外面出差,提前结束工作赶回来看你,就是为了看这出好戏?”
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冰冷。
“老婆住院,最好的兄弟在病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感动得我眼泪都快下来了。”
季晨被这边的动静惊醒了,他猛地抬起头,睡眼惺忪,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
当他看清程宇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时,瞬间清醒过来,立刻从我身上弹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程宇?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回来了?”程宇的笑意更冷了,“我不回来,怎么能欣赏到这么精彩的画面?怎么知道我的好兄弟,跟我老婆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同床共枕了?”
“你胡说什么!”季晨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急着辩解,“晚晴她身体不舒服,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程宇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一把揪住季晨的衣领,眼神凶狠得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只是趴在她身上睡觉?季晨,你他妈当我是死的吗?”
“程宇,你冷静点!你听我解释!”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可身体的虚弱让我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解释?”程宇转过头看我,那眼神陌生得让我心惊,“解释你们两个怎么背着我搞到一起去了?林晚晴,我真是小看你了,你可真有本事。”
他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我的心脏,疼得我几乎要晕厥过去。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整整五年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的陌生和寒冷。
“够了!”
季晨也怒了,一把甩开程宇的手,挡在了我的病床前,像一堵墙一样护着我。
“程宇,你他妈是不是个男人?晚晴病成这样,你不关心她的身体,一回来就发疯?你知不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我只知道,我老婆的病床上,躺着别的男人!”程宇的理智彻底被怒火吞噬,他指着季晨,又指着我,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你们两个,给我滚!都给我滚出去!”
最后那句话,他是对着季晨吼的。
但我的心,却随着那句“滚”字,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在程宇的眼里,我和这个他口中“别的男人”,已经是一伙的了。
02
季晨最终还是被程宇近乎暴力地推出了病房。
走廊里传来两人激烈的争吵声和推搡的动静,然后是护士的劝阻声,最后一切都归于死寂。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程宇,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程宇没有再看我一眼,他站在窗边,背影挺得笔直,像一尊冰冷的雕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我躺在床上,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身体的病痛和心里的委屈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我紧紧缠绕,让我动弹不得。
我这次住院,是因为急性的肾盂肾炎,高烧不退,整个人都快烧糊涂了。
医生说,再晚来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一个重要的项目谈判桌上,电话那头的声音嘈杂而忙碌。
我虚弱地说:“程宇,我好难受,好像发烧了。”
他顿了一下,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在开会,晚晴,你先自己找点药吃,或者去楼下诊所看看,我这边真的很忙,走不开。”
我还没来得及说我可能需要去医院,电话就已经被他匆匆挂断了。
那一刻,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躺在冰冷的公寓地板上,意识模糊,手机从手里滑落。
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拨通了季晨的电话。
我只来得及说出小区的名字,就彻底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来,人已经在医院了。
季晨守在我的床边,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看到我醒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地说:“你吓死我了,晚晴。医生说你再晚送来半小时,肾脏就要出大问题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季晨在医院陪着我。
他跑前跑后,给我买饭、打开水、陪我说话,晚上就蜷缩在病房的陪护椅上将就一夜。
我让他回去休息,他总说:“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万一晚上有什么事,你按铃都没力气。”
而我的丈夫程宇,除了第一天晚上回了一个“知道了,会尽快赶回来”的短信,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直到今天,他以这样一种王者归来的姿态,给了我和季晨最致命的一击。
现在想来,季晨趴在我身上睡着,大概真的是因为太累了。
他刚刚给我掖好被子,或许只是想趴在床边歇一歇,没想到就那样睡了过去。
可这样的解释,在程宇那双充满怒火和猜忌的眼睛里,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病得这么严重?”
许久,程宇冰冷的声音才从窗边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告诉你?我怎么告诉你?告诉你了,你又能怎么样?是能立刻飞回来,还是能在那遥远的地方为我分担一丝一毫的痛苦?
“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我还以为你忙得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自嘲。
程宇转过身,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疲惫。
“项目出了点问题,一直在处理,手机调了静音。”他解释道,语气生硬。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失联了?”我看着他,觉得有些可笑,“程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是真的遇到了什么要命的急事呢?”
他沉默了,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幸好,我还有季晨。”我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句话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对他进行无声的控诉。
提到季晨的名字,程宇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林晚晴,我们现在是在讨论季晨的问题吗?”他提高了音量,“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们只是纯洁的友谊,纯洁到可以睡在一张床上!”
“我们没什么!”我也激动起来,撑着床坐起身,“在你眼里,我和季晨就那么不堪吗?程宇,你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是什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
“我以前是觉得我清楚,但现在我不确定了。”程宇冷笑,“一个男人,对自己兄弟的老婆这么上心,不是别有所图,难道是想做活雷锋?”
他的话,字字诛心。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出去!”
程宇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失望,有愤怒,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受伤。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大步走出了病房。
门被他“砰”的一声带上,整个世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再也支撑不住,倒回床上,放声大哭起来。
03
程宇冲出医院,坐进自己那辆停在路边的车里,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像是他内心压抑不住的怒吼。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刚才在病房里看到的那一幕,像电影画面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次都让他的怒火燃烧得更旺。
他这次是真的拼了命才提前赶回来的。
国外的项目进行到最关键的阶段,合作方突然提出了很多苛刻的条件,他带着团队连续熬了几个通宵,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硬是把方案改到了对方满意为止。
合同签下的那一刻,他几乎要虚脱了。
但他顾不上休息,第一时间就订了最早一班回国的机票。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几乎没合眼,满脑子都是林晚晴。
他想她了,想得心都疼了。
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冷落了她,他心里有愧。
他想着,等这个项目结束,拿到那笔丰厚的奖金,就带她去她一直想去的爱琴海,好好补偿她。
他甚至在机场的免税店,给她挑了她最喜欢的牌子的香水,就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他想象着她收到礼物时惊喜的表情,想象着她扑进自己怀里撒娇的样子,一路上的疲惫都仿佛被驱散了。
他没有告诉她自己要提前回来,就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惊喜”,最后变成了惊吓。
那个画面,季晨的头枕在晚晴的肩上,手还搭在她的腰间,睡得那么安详,而晚晴,她没有推开他。
程宇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无法呼吸。
嫉妒和背叛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和季晨是大学同学,是睡在上下铺的兄弟,关系铁得能穿一条裤子。
毕业后,他进了大公司,一路打拼,季晨自己开了个小小的设计工作室,不温不火,但乐得自在。
他一直把季晨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甚至是他和林晚晴爱情的见证人。
可现在,这个他最信任的朋友,却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了他妻子的病床上。
程宇掏出手机,烦躁地翻着通讯录,最后拨通了发小周毅的电话。
“喂,阿毅,出来喝一杯。”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电话那头的周毅愣了一下:“你不是在国外吗?回来了?”
“刚下飞机。”
“那你不得赶紧回家陪你老婆啊,找我喝什么酒?”
提到林晚晴,程宇的火气又上来了:“别提了,心烦。”
半小时后,在一家喧闹的酒吧里,程宇已经灌下了大半瓶威士忌。
他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周毅,当然,是站在他自己的视角。
周毅听完,皱起了眉头:“宇子,这事儿……会不会是个误会?季晨那小子,不像会干这种事的人啊。再说了,嫂子也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误会?”程宇冷笑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什么样的误会能误会到床上去?周毅,你是没看到那个画面,但凡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可你想想,嫂子生病了,你又不在身边,季晨作为朋友去照顾一下,也说得过去。”周毅试图帮他分析,“可能真是他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呢?”
“不小心?”程宇摇着头,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就算是不小心,晚晴为什么不推开他?她就那么心安理得地让他趴在自己身上?”
这才是他最介意的点。
季晨的行为可以被解释为疲劳或者意外,但林晚晴的默许,才是真正刺痛他的那根针。
“也许……嫂子也睡着了呢?”周毅小心翼翼地猜测。
程宇没有说话,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却无法麻痹他的心痛。
他想起和林晚晴刚在一起的时候,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一样。
她说:“程宇,你以后可不许骗我,不许不要我。”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说:“傻瓜,我这辈子,非你不可。”
誓言犹在耳边,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
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忙于工作,忽略了她的感受,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长,缠得他心烦意乱。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里乱成一团麻。
他既愤怒于林晚晴和季晨的“背叛”,又对自己可能存在的失职感到一丝愧疚和不安。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回去跟她大吵一架,把所有事情都问个清楚,还是就这样冷战下去,让彼此都在痛苦中煎熬。
酒杯空了,他的心也空了。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城市的霓虹闪烁着,却没有一盏灯,能照亮他心里的迷茫。
04
程宇走后,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满心的荒芜。
没过多久,季晨推开门,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和愧疚。
“他……走了?”季晨轻声问。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对不起,晚晴,都怪我。”季晨走进来,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困了,没想到会……”
“不怪你,季晨。”我打断他,声音沙哑,“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
如果不是我打那个电话,他就不会卷进这场风波里。
如果不是程宇的不闻不问,我也不会在最无助的时候,只能向他求救。
归根结底,这一切的根源,在于我和程宇之间早已出现裂痕的婚姻。
季晨打开保温桶,一股鸡汤的香味弥漫开来。
“我回家给你炖了点汤,你喝点吧,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他盛了一碗,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和满脸的疲惫,心里五味杂陈。
“季晨,谢谢你。”我接过碗,低声说,“这几天,真的辛苦你了。”
“跟我还说这个。”季晨勉强笑了笑,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
是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从大学时代起,他就是我身边最坚实的后盾。
我跟程宇吵架,是他陪我压马路,听我哭诉。
我工作上遇到困难,是他帮我分析问题,出谋划策。
甚至有一次,我俩的婚房装修,程宇在外地出差,也是季晨跑前跑后,监工了整整两个月。
所有人都说,我能有季晨这样一个男闺蜜,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程宇也曾经拍着季晨的肩膀说:“兄弟,我老婆就交给你了,帮我多照顾着点。”
可如今,这份“照顾”,却成了我们婚姻中最致命的毒药。
“晚晴,”季晨犹豫了很久,还是开了口,“你跟程宇,是不是早就出问题了?”
我喝汤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他。
他的眼神里没有八卦,只有真切的关心。
我点了点头,苦涩地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是因为他太忙了吗?”
“是,也不全是。”我放下碗,轻声说,“他总是说忙,忙着赚钱,忙着给我们一个更好的未来。可是,我想要的未来里,首先得有他的人在啊。”
“我生病了,他可以不在身边,但他至少应该给我一个电话,问问我怎么样了。可他没有。”
“我们之间,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他回到家,我们谈论的永远是工作、应酬,还有柴米油盐,却唯独没有了感情。”
我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我的父母。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但在季晨面前,我所有的伪装和坚强,都瞬间土崩瓦解。
季晨默默地听着,递给我一张纸巾。
“如果……如果他给不了你想要的,你有没有想过……”他欲言又止,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我心里一动,仿佛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想过什么?”我追问。
季晨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有没有想过,离开他?”
我的心猛地一沉。
“晚晴,我不想看你再这样委屈自己了。你值得更好的人来爱你。”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颤抖。
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看着季晨,这个认识了快十年的朋友,第一次从他的眼睛里,读懂了超越友谊的东西。
那是一种压抑了很久的,深沉的爱意。
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慌。
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纯粹的友谊,是我把他当成了哥哥,是他把我当成了妹妹。
可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季晨,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我妈打来的。
我接起电话,还没开口,我妈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晚晴啊,你到底怎么回事?程宇打电话给我,说你在医院,还说……还说你跟那个叫季晨的男同学不清不楚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妈的语气里充满了质问和责备。
我能想象到,程宇在电话里是怎么添油加醋地描述今天下午的那一幕的。
我的心,一瞬间凉了半截。
“妈,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是……”
“你别解释了!”我妈打断我,“林晚晴,我跟你爸是怎么教育你的?你是个有夫之妇,怎么能跟别的男人走得那么近?你让程宇的脸往哪儿搁?让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搁?”
“你赶紧跟那个季晨断了联系,好好跟程宇道个歉,听到没有!”
电话被我妈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浑身冰冷。
看,连我最亲的妈妈,都不相信我。
在他们眼里,程宇才是对的,我就是那个犯了错,不知廉耻的女人。
我抬起头,看着一脸担忧的季晨,突然觉得无比的讽刺和可笑。
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愿意相信我,站在我这边。
可他的这份“相信”,却又让我陷入了另一个更深的漩涡。
05
第二天,程宇还是来了。
他没有带鲜花,也没有带任何补品,手里空荡荡的,脸上带着宿醉后的憔悴和一种冷硬的决绝。
他进来的时候,季晨正准备离开。
两个男人在病房门口狭路相逢,空气中的火药味瞬间被点燃。
季晨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询问,似乎在问我需不需要他留下。
我对他摇了摇头。
这是我和程宇之间的问题,必须由我们自己来解决。
季晨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程宇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病房的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我们谈谈吧。”程宇拉开椅子,坐在离我最远的位置,语气公事公办,仿佛我们之间不是夫妻,而是谈判桌上的对手。
“好。”我点了点头,心里平静得有些可怕。
经过一夜的撕心裂肺和绝望,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争吵了。
“林晚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程宇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锐利,“你和季晨,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悲哀。
“在你心里,是不是已经认定了,我背叛了你?”
“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他固执地说。
“你看到的,只是你想看到的。”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程宇,你敢说,你对我,对季晨,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和嫉妒吗?哪怕是在今天这件事发生之前。”
程宇的瞳孔猛地一缩,显然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是,我承认!”他像是被激怒了,声音陡然拔高,“我嫉妒他!我嫉妒他有那么多时间陪你!我嫉妒你们之间无话不谈,比跟我还亲密!我嫉妒每次我们吵架,你第一个想到的人都是他!”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在发泄积压已久的情绪。
“可我为什么会这样?”他反问我,声音里带着痛苦,“因为我忙!我为了这个家,在外面拼死拼活!我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我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我为了一个项目方案三天三夜不合眼!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以为我在为你,为我们的未来奋斗,可你却在我的身后,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原来,在他眼里,我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成了我不懂事,不体谅他的证明。
“奋斗?”我冷笑出声,“程宇,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你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这个家,还是为了你那该死的自尊心和事业心?”
“我不需要什么大房子,也不需要什么名牌包,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在我生病时能陪在我身边,在我难过时能给我一个拥抱的丈夫!而不是一个只存在于电话和短信里的‘提款机’!”
“你知不知道,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我一个人在家,对着一桌子冷掉的菜,等了你一夜!”
“你知不知道,我爸妈来我们家,你永远都在加班,他们甚至觉得我嫁了一个不存在的男人!”
“还有,三年前那次车祸,我躺在医院里,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你在哪里?你在国外签你的大合同!是季晨,是他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在医院陪了我整整一个星期!”
我把所有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和怨恨,都嘶吼了出来。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
那次车祸,是压在我心底最深的一根刺。
我当时小腿骨折,动了手术,医生说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
是季晨,像个亲人一样,照顾我的饮食起居,甚至在我半夜疼得睡不着的时候,给我讲笑话,转移我的注意力。
程宇显然没想到我会提起这件事,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和慌乱。
“晚晴,那件事,我……”
“你不用解释。”我打断他,心如死灰,“我知道,你的事业最重要。重要到,可以牺牲我,牺牲我们的感情。”
“不是的!”程宇激动地站起来,走到我的床边,“晚晴,你听我说,我这么努力工作,真的是为了你!我一直在咨询国外的专家,想找到最好的医生,治好你腿上的后遗症!我想赚足够多的钱,让你以后再也不用受这种苦!”
我愣住了。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那张写满了急切和真诚的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他一直在为我的腿伤奔波?
“我没告诉你,是怕你抱太大希望,最后又失望。”程宇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我本来想,等这次项目结束,一切都安排好了,再给你一个惊喜。晚晴,你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的心,乱了。
像一池春水,被投下了一颗巨石,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他的解释听起来那么合情合理,可我们之间失去的信任,真的能因为这几句话就重新建立起来吗?
而季晨,那个在我最黑暗的时刻,给了我唯一光亮的人,我又该如何面对他?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头疼得快要裂开。
06
我和程宇的这次“谈判”,最终因为我突然加剧的病情而被迫中止。
或许是情绪太过激动,我的体温再次升高,腹部的疼痛也变得难以忍受。
程宇看着我蜷缩在床上,疼得满头大汗,脸都白了,瞬间慌了神。
他冲出去叫医生,那份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像是在作假。
医生检查后,表情严肃地告诉我们,我的肾炎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休息和良好的情绪疏导,有加重的迹象,需要立刻进行更进一步的治疗。
看着护士给我换上新的药水,程宇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嘴唇紧紧地抿着,一言不发。
我能感觉到,他的内疚和自责,像潮水一样将他包围。
接下来的几天,程宇推掉了所有工作,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
他学着给我打水、热饭,笨手笨脚地尝试给我削苹果,虽然削得坑坑洼洼,像被狗啃过一样。
他会在我输液的时候,坐在床边,给我读新闻,或者讲一些他公司里的趣事,试图逗我开心。
他不再提季晨,也不再提那天的不愉快,只是小心翼翼地,笨拙地,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丈夫角色。
而季晨,也每天都会来。
他通常会选择在程宇出去买饭或者办事的间隙。
他会带着一束小小的,不那么起眼的雏菊,或者是一本我喜欢看的杂志。
他看到程宇为我做的一切,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但更多的是欣慰。
“看来,他总算是开窍了。”有一次,他看着程宇匆匆离去的背影,轻声对我说。
我没有说话,只是苦笑了一下。
最尴尬的场面,还是发生了。
那天下午,程宇出去给我买晚饭,季晨正好提着一锅鱼汤进来。
两人在病房门口撞了个正着。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们一言不合又打起来。
出乎我意料的是,程宇只是冷冷地看了季晨一眼,然后侧身让开了路,让他进来。
“你来了。”程宇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来看看晚晴。”季晨也显得有些不自然,他把鱼汤放在桌上,“给她熬了点汤。”
程宇走过去,打开保温桶闻了闻,点了点头:“辛苦了。”
然后,他对季晨说:“我们出去聊聊?”
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季晨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跟着程宇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他们在外面聊了什么。
十几分钟后,只有程宇一个人回来了。
他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喜怒。
“季晨呢?”我忍不住问。
“他走了。”程宇坐下来,拿起一个橘子,慢慢地剥着,“他说,他工作室有点急事,要回去处理。”
“你们……都聊了什么?”
程宇把一瓣剥好的橘子递到我嘴边,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向他道了歉。”
我愣住了。
“为我那天的冲动和无理取闹,向他道歉。”程宇继续说,“也……感谢了他。感谢他在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顾你。”
我的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晚晴,”程宇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很温暖,“对不起。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我对你的伤害和忽略。但是,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让我们,重新开始。”
他的眼神那么真诚,那么恳切,我几乎就要点头答应。
可是,我的心里,却始终有一个疙瘩。
我知道,程宇的改变,是因为这次的危机。
但危机过去之后呢?他还会不会变回那个把工作看得比我重要,那个对我漠不关心的男人?
而季晨,他对我那份超越友谊的感情,又该如何安放?
我们三个人,就像被一团乱麻缠住,剪不断,理还乱。
这场因为压力和病痛而暂时停火的战争,并没有真正结束。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07
在我身体好转,准备出院的前一天,季晨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我在医院楼下的咖啡馆,有时间的话,下来坐坐?”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正在帮我收拾东西的程宇。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过头问:“怎么了?”
“季晨找我,在楼下咖啡馆。”我选择了坦白。
程宇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了自然:“去吧,是该好好聊聊。我在这里等你。”
他的平静和信任,让我心里感到一丝暖意。
咖啡馆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温暖而安静。
季晨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没有动过的咖啡。
他比前几天看起来清瘦了一些,但精神好了很多。
“身体都好了?”他看到我,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嗯,医生说可以出院了。”我在他对面坐下。
“那就好。”他点了点头,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们之间沉默了一会儿,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季晨打破了沉默。
“那天,程宇找我聊了很多。”他说,“他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但他对你的心,是真的。”
我静静地听着。
“他跟我说,他知道自己以前做错了很多,忽略了你的感受。他很后悔,也很害怕失去你。”季晨看着我,眼神清澈而坦然,“晚晴,他爱你。”
“那你呢?”我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我心底的问题,“季晨,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季晨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苦笑了一下。
“重要吗?”他反问。
“重要。”我认真地看着他,“对我,对你,对程宇,都很重要。”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然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的沙哑:“是,我喜欢你。从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了。”
“在你和程宇在一起之前。”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涟漪。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你?”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因为我知道,你爱的人是程宇。你的眼睛里,从来都只有他。我不想因为我的自私,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更不想让你为难。”
“做朋友,至少我还能光明正大地陪在你身边,看着你笑,看着你幸福。”
“可是后来,我发现他让你不幸福了。”季晨的眼神黯淡下来,“我看着你一次次地失望,一次次地委屈自己,我很难过,也很心疼。所以我才……控制不住自己,做了很多越界的事情。”
“对不起,晚晴,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他真诚地向我道歉。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摇了摇头,眼眶有些湿润,“我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对我的好,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负担和希望。”
“季晨,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眼睛里只有你的女孩。”我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道,“但那个人,不是我。”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季晨的眼底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伤感,但很快就被释然的微笑所取代。
“我明白了。”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像是为这段漫长的暗恋,画上一个句号。
“我下个月,可能要去南方发展了。”他忽然说。
“去南方?”我有些惊讶。
“嗯,那边有个很不错的项目,一直想去试试。”他看着窗外,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换个环境,也挺好的。”
我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体面地退出我的生活。
“祝你……一切顺利。”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也是。”他站起身,对我伸出手,“林晚晴,祝你幸福。”
我握住他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再见,季晨。”
“再见。”
走出咖啡馆,阳光有些刺眼。
我抬头望去,看到程宇正站在医院的门口,安静地等着我。
看到我出来,他朝我微微一笑,然后张开了双臂。
我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破碎的信任也需要时间来慢慢粘合。
但至少此刻,我们都愿意为了对方,再勇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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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三个月后,我的生活逐渐回到了正轨。
程宇真的变了很多。
他不再是那个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工作狂”。
他开始学会拒绝不必要的应酬,尽量每天都回家陪我吃晚饭。
我们会在晚饭后一起去散步,聊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就像所有最普通的夫妻一样。
他会记得我们的每一个纪念日,并且提前准备好小小的惊喜。
他甚至报了一个烹饪班,周末的时候,会系上围裙,在厨房里笨拙地研究新菜式。
虽然做出来的东西,味道时好时坏,但我吃在嘴里,心里却是甜的。
我们之间的沟通也变多了。
我们会把各自工作和生活中的烦恼告诉对方,一起分担,一起想办法解决。
我们不再冷战,不再用沉默来惩罚彼此。
当然,争吵还是会有的。
有时候,因为一些小事,我们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提高音量。
但我们学会了在争吵过后,先冷静下来,然后拥抱对方,说一句“对不起”。
那次在医院的激烈冲突,像一道深深的伤疤,刻在了我们婚姻的年轮上。
它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信任是多么的脆弱,而沟通又是多么的重要。
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起季晨。
他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但最终,还是沉入了湖底,湖面也恢复了平静。
只是我们都知道,湖底的那颗石子,永远都在那里。
我偶尔会从朋友圈看到他的动态。
他在南方的城市,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他的工作室做得有声有色,他的身边,似乎也出现了一个笑得很甜的女孩。
我默默地给他点了一个赞,心里是真诚的祝福。
某个周六的下午,我和程宇正在阳台上侍弄花草。
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
我点开,是季晨发来的。
没有多余的问候,只有一张图片。
那是一片蔚蓝的大海,海鸥在自由地飞翔。
图片的下面,配着一行简短的文字:
“这里的海,很美。”
我把手机递给程宇看。
他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迎着阳光,对我笑了笑。
他拿起我的手机,在对话框里,敲下了一行字,然后点了发送。
我凑过去看,只见上面写着:
“嗯,我们这里的阳光,也很好。”
他放下手机,从身后轻轻地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
“晚晴,”他轻声说,“等这个周末,我们去把那盆快要枯死的绿萝换掉吧。”
我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和沉稳的心跳,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觉得无比的安心。
我知道,过去的伤痕不会凭空消失,它会一直在那里。
但我也知道,只要我们还愿意牵着彼此的手,用心去经营,那些伤痕,总有一天,会被新的,温暖的记忆所覆盖。
未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准。
但至少现在,阳光很好,我们都还在。
这就够了。
来源:橘子诱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