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凌子站在省城大剧院的舞台中央,在明明暗暗眩目的灯光中表演舞蹈。她优美的舞姿赢得阵阵如雷贯耳的掌声。
凌子站在省城大剧院的舞台中央,在明明暗暗眩目的灯光中表演舞蹈。她优美的舞姿赢得阵阵如雷贯耳的掌声。
汗水沿着凌子的额角悄然滑落,青春面庞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刚才的独舞表演中,她感觉自己仿佛飘浮在半空中,而不是在地上旋转,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精准,那么妩媚,美得令人窒息。
观众席上,有一位身份特殊的观众——文化局于科长。“她叫什么名字?”他问身旁的文化局同事,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舞台。
“凌子,才十八岁,听说文章写得也好,真是才貌双全。”
演出结束后,演员们正在卸妆时,于科长轻轻敲响了化妆间的门,他手持鲜花,径直走向凌子。
“你的表演令人难忘,凌子同志。”他递上鲜花,目光中满是欣赏,“省厅正在寻找像你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
凌子羞赧地低下头。
凌子接受了这束彻底改变她命运的鲜花。
她被于科长迷住了,这个男人虽然已经四十多了,但正值男人最具魅力的年纪,西装笔挺,言谈举止间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与从容。而这正是凌子喜欢的。
此后三个月,于科长以指导文艺创作的名义频繁造访凌子的学校。他带她参观省厅气派的办公大楼,介绍她认识文艺界的名流,在她面前展开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你应该有更广阔的舞台,”有一次晚餐后,于科长握着她的手说,“我可以给你这样的生活。”
凌子望着窗外省城的万家灯火,再想想家乡那小县城的破败街道,心中泛起涟漪。半年后,他们结婚了。
新婚之初,于科长对凌子呵护备至。他为她在省文联安排了清闲的工作,购置了时尚的衣物,带她出入各种高档场所。
凌子仿佛置身梦境,常半夜醒来,凝视身旁熟睡的丈夫,不敢相信自己如此幸运。
然而好景不长。婚后第二年,凌子开始察觉到丈夫的异常。于科长加班越来越频繁,回家时身上偶尔带着陌生的香味。每当凌子询问,他总是以接待外宾或参加重要会议为由搪塞过去。
一个雨夜,于科长又说有紧急会议。
凌子心中疑虑渐生,便打车前往省厅大楼,却发现办公室一片漆黑。心中不安的她转而前往于科长常去的几家酒店查询,最终在一家星级酒店前台,巧妙地套出了房间号。
凌子站在房门外,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钥匙——这是她无意中从于科长公文包里配的。门开的刹那,她看见丈夫和一个年轻女子相拥在沙发上,衣衫不整。
“凌子!你怎么...”于科长大惊失色,慌忙推开身边的女子。
那晚的家中的争吵声几乎惊动了整栋楼。凌子哭得撕心裂肺,于科长却很快恢复镇定,甚至带着几分不耐烦。
“逢场作戏而已,何必大惊小怪。”他整理着领带,“在这个位置上,总有些应酬推不掉。”
凌子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曾对她百般疼爱的男人,突然感觉如此陌生。她原想离婚,但于科长很快用礼物和誓言软化了她的决心。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女儿的出生暂时缓和了夫妻关系。于科长对这个小生命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凌子也因此抱有一丝幻想,期待丈夫能回心转意。
然而在女儿满周岁那天,凌子带着孩子回乡探亲归来,本想给丈夫一个惊喜,却看到门口多了一双陌生的女式布鞋。
她轻轻推开卧室门,看见于科长与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并肩坐在床边,两人手中拿着的,竟是于科长一直锁在抽屉深处的老相册。
“这位是?”凌子和那妇人几乎同时发问。
于科长的脸色瞬间惨白:“大姐,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这话是对那妇人说的。
妇人站起身,目光在凌子和婴儿车中的孩子之间来回移动,最后定格在于科长脸上:“于志强,你不打算解释解释吗?”
凌子突然明白了什么,手中的包掉落在地。
这个被于科长称为“大姐”的女人,根本不是什么远房亲戚,而是他在乡下的结发妻子!那些他所谓“老家的表亲”,原来都是他自己的子女!
“你骗了我...”凌子突然一阵晕眩,声音颤抖,“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于科长试图辩解,两个女人却已然明白了一切。原配妻子痛哭流诉,说自己如何在乡下辛苦照料公婆和孩子,等他每年寥寥几次的归家。凌子则呆立当场,感觉自己像个可笑的小丑。
激烈的争吵中,凌子冲进厨房抓起菜刀,不是要伤害谁,而是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于科长奋力夺下刀,手上被划出一道血口。
“够了!”他怒吼道,“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们想怎么样?”
那晚,原配妻子带着于科长给的“补偿费”离开了,走前她同情地看了凌子一眼:“妹子,你也是受害者。但这男人狗改不了吃屎,你好自为之。”
凌子果然很快提出离婚。法庭上,于科长凭借其地位和人脉,获得了女儿的抚养权。法官认为,一个单身的年轻女子无法给孩子稳定的生活。
离开法庭那天,于科长抱着女儿,对凌子说:“等你冷静下来,随时可以回来看看孩子。我始终对你有感情。”
凌子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心里明白,这不过是于科长维持体面的说辞罢了。
2回到家乡小县城的凌子一无所有。
父母早已过世,老屋破败不堪。她在纺织厂找了份工作,每天站在机器前十二个小时,收入微薄。最折磨她的是对女儿的思念,每个夜晚,她抱着女儿的小衣服入睡,泪水浸湿枕头。
三个月后,她再也无法忍受骨肉分离之苦。通过工友介绍,她联系上了县城里颇有势力的“黑哥”,用全部积蓄雇他帮忙“带回”女儿。
他们策划了一个周密的行动计划。
凌子先是假意答应于科长探望女儿的请求,摸清了保姆带女儿散步的路线和时间。
一个深秋的夜晚,当保姆推着婴儿车走在人行道上时,一辆面包车突然停下,两个蒙面人迅速但不粗暴地将孩子抱上车,绝尘而去。
凌子在家中焦急等待,当黑哥抱着熟睡的女儿出现在门口时,她几乎跪地感谢。孩子安然无恙,只是小手里紧紧攥着一只新玩具熊,显然是于科长买的。
出乎意料的是,于科长并没有追究此事。
凌子后来才得知,他当时正面临晋升考察,这种丑闻对他极其不利。加之他的原配妻子得知情况后,威胁说如果他不放过凌子母女,就要揭发他的所有事情。
于是,凌子意外地获得了安宁。
有了女儿在身边,凌子的生活有了重心。她白天工作,晚上自学高中课程,常常累得抱着书本睡去。一年后,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梅城医学院。
校园生活为凌子打开了新世界。她沉浸在医学的海洋中,享受着久违的平静。同学们喜欢这个比他们年长几岁、经历神秘的单身母亲,常常帮她照看女儿,让凌子有时间学习和参加活动。
这三年是凌子生命中的绿洲,她重塑了自我,不再是那个依赖他人的少女,而是一个有目标、有能力的女性。她甚至开始写作,将她的经历化为文字,在校刊上发表了几篇散文,获得好评。
实习期来临,凌子被分配到梅城市中心医院。在那里,她护理着一位特殊病人——市作家协会姜主席。
姜主席年过五十,因心脏病住院治疗。他被凌子的容貌和才华吸引,常常让她在换药后多留一会儿,讨论文学和艺术。
“小凌啊,你这文笔不做作家可惜了。”有一次,姜主席读完凌子落在病房的随笔后感叹道,“我们作协正需要你这样有生活经历的年轻作家。”
出院后,姜主席果然没有忘记承诺。他介绍凌子加入市作协,邀请她参加各种文学活动,甚至让她在自己主办的文学杂志担任特约编辑。
凌子终于进入了梦寐以求的文学圈,但她很快发现这个圈子并非想象中那般纯粹。
男作家和编辑们对她过分“热情”,动手动脚是常事。姜主席更是明目张胆地暗示,要想在这个圈子立足,需要他的“特别关照”。
与此同时,于科长不知从何处得知凌子的消息,开始频繁联系她,请求复婚。他说自己已经与原配离婚,愿意正式娶凌子为妻,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
凌子犹豫了。
文学圈的骚扰让她疲惫,单身母亲的生活压力让她时常感到力不从心。在于科长的甜言蜜语和姜主席的不断劝说下,她开始考虑再婚的可能性。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她认识了县国土局局长王辉。王辉比凌子大二十岁,刚刚丧偶,通过姜主席认识凌子后,立即展开了追求。
“凌子啊,王局是个实在人,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地位稳固,能给你和女儿安稳的生活。”姜主席劝说道,“女人嘛,终究要有个依靠。”
凌子最终答应了王辉的求婚,心想至少这样可以摆脱于科长的纠缠和文学圈男人们的骚扰。然而凌子没想到,这是从一个火坑跳入了另一个火坑。
新婚之夜,凌子就发现了王辉的问题。他酗酒无度,行为粗鲁,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无法履行夫妻之间的义务。当凌子试图委婉地提出寻求医疗帮助时,王辉勃然大怒,认为这是对他男性尊严的侮辱。
“你不过是个二手货,还敢挑剔我?”王辉摔碎酒杯,面目狰狞。
凌子很快意识到,王辉娶她不过是为了装点门面,证明自己虽然年过半百,仍能娶到年轻漂亮的才女。更可怕的是,她发现王辉不仅性无能,还好赌成性,常常半夜才回家,满身酒气和烟味。
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不到一年。
离婚过程比第一次更加艰难,王辉动用人脉关系,试图让凌子净身出户。最终在姜主席的“调解”下,凌子才勉强获得一点补偿金,带着女儿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家。
4离婚后的凌子无处可去,暂时借住在一位“文友”提供的出租屋内。
这位文友名叫阿珍,自称是自由作家,实际上却靠着与各路男人的关系谋生。
“凌子姐,你这条件不当作家太可惜了。”阿珍常劝说道,“现在流行‘美女作家’,你有颜有才,稍微用点手段,肯定能红。”
凌子起初严词拒绝,但生活的压力让她逐渐动摇。女儿即将上学,需要稳定的住所和学费。在阿珍的怂恿下,凌子用离婚获得的补偿金加上一些“朋友”的资助,开办了一家网吧。
那是2000年代初,网吧还是个新鲜事物,很快成为年轻人聚集的地方。凌子的网吧因环境优雅、管理规范,生意红火。但这并非幸事——各种各样的人物开始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通过阿珍介绍,凌子结识了一些书商和文化公司的老板。他们赞赏凌子的才华,愿意出版她的作品,但总是暗示需要“额外回报”。
凌子起初坚守底线,但一次女儿重病需要大笔医疗费后,她妥协了。
那晚,为了争取一本书的出版合同,凌子陪一位书商喝酒到深夜。醉意朦胧中,她被带进了酒店房间。
第二天醒来,看着身边鼾声如雷的秃顶男人和散落一地的衣物,凌子冲进卫生间剧烈呕吐。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凌子逐渐在文坛小有名气,作品频频见于各种刊物,但她明白,人们关注的不是她的文字,而是她“美女作家”的标签和背后的风流韵事。
她试图安慰自己:这是在为创作积累素材。
凌子将经历写成小说,大胆露骨的情节立刻引起关注,但也招来了更多不怀好意的“崇拜者”。
凌子陷入了一个怪圈:越是放纵,作品越受关注;作品越受关注,越需要维持这种放纵形象。她周旋于高官、富商和文化名流之间,白天是网吧老板、作家,夜晚则是交际花、情妇。
酒精和香烟成了凌子的日常伴侣,只有看着女儿熟睡的面庞,她才偶尔想起自己曾经的模样。如今,镜子里的自己虽然妆容精致,眼神却空洞无光,仿佛一具美丽的躯壳。
5凌子三十二岁生日那天,一群“朋友”为她举办了盛大的生日宴。
宴会上,各色人物举杯祝贺,言语间满是暗示和调笑。凌子强颜欢笑,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却感觉自己在沉入冰冷的海底。
宴会高潮时,一个肥头大耳的书商搂着她的腰,对着众人宣布:“我们的美女作家下一本书即将出版,到时候可要大力捧场啊!至于我和凌子的合作细节,嘿嘿,就不便多说了...”
众人哄笑中,凌子突然感到一阵恶心。
凌子挣脱书商的手,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剧烈呕吐。抬起头时,镜中的女人泪流满面,妆容花得像个小丑。
就是那一刻,凌子决定逃离。
第二天,凌子悄悄处理了网吧的股份,取出所有存款。她告诉所有人自己要外出采风,实则带着女儿踏上了南下的火车。目的地是南方一个陌生的小城,那里有她在网上认识的地产商林子涛。
林子涛与凌子相识于一个文学论坛,两人私下交流已久。他知悉凌子的部分经历,不仅没有轻视,反而充满同情和理解。当凌子提出想见面时,他立即答应了。
初见林子涛,凌子有些意外。他与她想象中的地产商不同——文质彬彬,谈吐优雅,喜欢读书和古典音乐。
林子涛为凌子和女儿安排了一处安静的住所,从不过分打扰,只是偶尔带她们出游或共进晚餐。
“你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什么,就在这里安心生活、写作。”林子涛对凌子说,“你值得被尊重,凌子。”
这段时光是凌子生命中难得的宁静。
凌子每天送女儿上学后,就在家写作读书,偶尔与林子涛散步聊天。他尊重她的隐私,从不探询她的过去,也不要求任何回报。
凌子甚至开始相信,自己终于找到了归宿。她戒了烟酒,面色逐渐红润,眼神恢复了久违的光彩。女儿也变得开朗活泼,成绩在新学校名列前茅。
然而好景不长。半年后的一个清晨,凌子从新闻中看到林子涛的公司涉嫌与黑社会有染,已被警方查封。她急忙拨打林子涛的电话,却只听到关机的提示音。
几天后,一位律师找到凌子,交给她一封信和一笔钱。信中,林子涛简要说明情况,表示自己可能面临长期监禁,希望凌子用这笔钱开始新的生活。
凌子再次陷入困境,但这次她没有选择依附他人。她用那笔钱在城郊租了间简陋的民房,安顿下来陪伴女儿读书,自己则深居简出,专心写作。
6幽居生活中,凌子开始回顾自己的人生。她把多年的经历写成一系列散文和小說,不加修饰地揭露了文艺圈和一些所谓文化人的真面目。作品一经发表,立即引起轰动。
大多数读者被凌子的勇气和文采折服,但那些被触及利益和面子的人却暴跳如雷。凌子很快遭到了猛烈的报复。
先是报纸上出现攻击她的文章,称她是“靠身体写作的伪作家”“道德败坏的荡妇”。然后是她过往的不雅照片被恶意泄露到网上。最后,匿名威胁电话开始打到家里,女儿也在放学路上被人跟踪。
一天晚上,凌子接女儿回家,发现出租屋的窗户被砸碎,墙上用红漆涂着“妓女”“闭嘴”等字样。女儿吓得瑟瑟发抖,整夜不敢入睡。
凌子报警后,警察迅速备案,但暗示她“这样的事情警方一定会处理,但如果自己能解决的话,那是最好的结果。”
警方让凌子做好配合,并给了她极大的安慰与鼓励。
凌子却没有信心和勇气等待和面对了,深夜,怀疑对方势力庞大,早已打通各个环节。
绝境中的凌子一度想过再次逃离,但看着女儿惊恐的眼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无处可逃,也不能再逃。这么多年,她总是寻找依靠,逃避困难,结果却一次次陷入更深的泥潭。
“妈妈,我们会没事吗?”女儿怯生生地问。
凌子紧紧抱住女儿,泪水无声滑落:“会的,宝贝。妈妈向你保证,这次我们不会再逃了。”
7
第二天,凌子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她主动联系了一家一直想采访她但被她拒绝的媒体,答应进行全面深入的专访。
采访中,凌子毫不回避自己的过去,承认所有选择和行为,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但她同时指出,在这个对女性依然苛刻的社会里,一个无依无靠的单身母亲往往只能在屈辱中求生。
“我犯过错,但我从不犯罪。”凌子直视镜头,目光坚定,“而那些利用权力和资源压迫、剥削女性的人,才真正应该感到羞耻。”
采访播出后,舆论开始转向。更多有过类似经历的女性站出来声援凌子,揭露文艺圈和其他圈子中存在的潜规则和性骚扰现象。
凌子则继续写作,不再只是回忆过去,而是深入分析现象背后的社会根源。她的文章犀利而深刻,逐渐成为女性觉醒的代表声音。
威胁和攻击依然存在,但凌子不再害怕。她加强了家中的安全措施,与警方和支持者保持联系,每次外出都小心谨慎。
凌子明白这场战斗远未结束,但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和女儿而战,而不是依赖他人寻求庇护。
一个雨夜,凌子完成新书的最后章节。窗外雨声淅沥,女儿安然睡在隔壁房间。她轻轻走到女儿卧室门口,看着那熟睡的小脸,心中充满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力量。
回到书桌前,凌子在稿纸末尾写下:
“我曾寻找依靠,却总找到悬崖;我曾渴望爱情,却只得到利用;我曾追求文学梦想,却迷失在虚荣中。如今我一无所有,却也一无所惧。因为我终于明白,真正的力量不在他人手中,而在自己内心。从今往后,我即是山。”
她放下笔,望向窗外。
雨停了,云缝间透出点点星光。
明天的斗争还会继续,但凌子知道,无论前路如何荆棘密布,她都会勇敢地走下去。不再为别人,只为自己和女儿,为一个更公正的世界。
她终于完成了从依附他人到独立觉醒的蜕变,成为了一个真正强大的女性。
来源:半岛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