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指尖的香烟燃尽,火星灼痛了皮肤,他却恍若未觉。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从17:59跳到18:00,整个格子间里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键盘敲击声和椅轮摩擦地面的声音。苏望山掐灭烟头,慢吞吞地开始收拾桌面。他的人生就像这根燃尽的香烟,在无声无息中化为一撮不起眼的灰,唯一
他指尖的香烟燃尽,火星灼痛了皮肤,他却恍若未觉。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从17:59跳到18:00,整个格子间里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键盘敲击声和椅轮摩擦地面的声音。苏望山掐灭烟头,慢吞吞地开始收拾桌面。他的人生就像这根燃尽的香烟,在无声无息中化为一撮不起眼的灰,唯一的区别是,烟至少还曾有过火光。
“望山,还不走?又等加班餐?”隔壁工位的林惊蛰探过头来,她扎着利落的马尾,一双眼睛亮得像秋夜的寒星,总能一眼看穿他伪装的平静。
苏望山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没,收拾一下就走。”
“别收拾了,”林惊蛰扬了扬手机,“我请客,楼下新开那家日料,庆祝我们项目顺利收尾。”
【日料啊……一顿得好几百吧,还是算了。】苏望山心里盘算着,嘴上已经准备好了拒绝的措辞。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像被电击了一样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姑姑。
苏望山太阳穴猛地一跳,仿佛那两个字自带一套组合拳,精准地击中了他身上所有脆弱的神经。他下意识地按了静音,但那屏幕固执地亮着,仿佛他不接,就能一直亮到地老天荒。
林惊蛰挑了挑眉:“怎么不接?看你这表情,像是催债的。”
“比催债的还可怕。”苏望山苦笑着,最终还是认命地划开了接听键,并摁了免提,因为他知道,他姑姑苏玉刁的嗓门,有没有免提都一个样。
果不其然,电话一接通,一个穿透力极强的女高音就从听筒里炸了出来:“望山!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现在电话都敢不接了?翅膀硬了是吧?忘了你小时候谁给你换的尿布了?”
苏望山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熟练地应付道:“姑,我刚才在忙,没听见。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奶奶快不行了!你个当孙子的在城里享福,连老人的死活都不管了?”苏玉刁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但那哭腔假得像是八流演员在念台词。
苏望山心里一沉:“奶奶怎么了?上周打电话不还好好的吗?”
“人老了,说倒就倒!现在就在镇医院里躺着,医生说……医生说就这两天的事儿了!”苏玉刁嚎得更起劲了,“你赶紧给我回来!还有,你那个不争气的表弟马腾,在你那儿待不下去了,工作也丢了,你顺路把他给我捎回来!听见没有!”
苏望山眉头紧锁。【工作丢了?马腾那个眼高手低的性子,能找到工作才怪。八成又是惹了什么祸。奶奶病危……大概率也是夸大其词,就是为了让我回去当免费司机。】
“姑,我这边项目刚结束,还没……”
“没什么没!你奶奶都快死了,你还惦记你那破班?你是不是想让她死不瞑目啊你!”苏玉刁的音量又拔高了一个八度,“我告诉你苏望山,你要是敢不带你表弟回来,你就别认我这个姑!也别想见你奶奶最后一面!”
电话那头传来姑父马胜利懦懦的声音:“玉刁,你小声点,孩子也不容易……”
“滚一边去!这有你说话的份吗?”砰的一声,似乎是马胜利被推开了。苏玉刁继续对着电话咆哮:“明天!最晚明天早上,我必须在村口看到你和你表弟!不然你就等着给你奶奶收尸吧!”
咔哒,电话被粗暴地挂断了。
整个格子间鸦雀无声,所有假装加班的同事都竖着耳朵听完了这场家庭伦理大戏,脸上挂着既同情又八卦的复杂表情。
苏望山捏着手机,指节发白,一言不发。
林惊蛰轻轻叹了口气,递过来一张湿巾:“擦擦汗。你这亲戚,真是……极品。”
“习惯了。”苏望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从小就是个“老好人”,性格温吞,不善拒绝。在强势的姑姑面前,他永远是被拿捏的那个。家里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使唤他这个在城里“出息了”的侄子。买车票、寄东西、给他表弟马腾介绍工作、收拾烂摊子……他就像是苏家的一块万能补丁,哪里需要就往哪里贴,还不用花钱。
“你真打算回去?”林惊蛰问。
“奶奶的事,不管是真是假,总得回去看看。”苏望山疲惫地揉着眉心,“至于我那个表弟……唉。”
“我跟你一起去。”林惊蛰突然说。
苏望山猛地抬头:“什么?”
“我说,我跟你一起去。”林惊蛰重复了一遍,眼神清澈而坚定,“就当是旅游了,我还没见过你说的那个山清水秀的老家呢。而且,多个人,你那些亲戚可能……会收敛一点?”
【她这是在……帮我?】苏望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随即又被担忧淹没,【让她看到我家那些糟心事,多丢人啊。】
“不用了,太麻烦你了,而且路途也远。”
“不麻烦。正好我调休,闲着也是闲着。”林惊蛰不容置喙地拍板,“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开你的车,我给你当副驾,还能陪你聊聊天解闷。明天几点出发?”
看着她不容置疑的眼神,苏望山拒绝的话堵在嘴边,最终化为一声低低的“谢谢”。
“行了,别矫情了。赶紧的,先去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跟妖魔鬼怪战斗。”林惊舍拉起他的胳膊,半推半就地将他带出了压抑的办公楼。
城市的霓虹灯在他身后次第亮起,像一场盛大而虚幻的梦。而他即将踏上的,是一条通往现实,甚至比现实更加魔幻的回家之路。
第二天一早,苏望山开着他的车,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国产新能源“启明”SUV,停在了和马腾约好的城中村路口。这车是他攒了几年钱,又贷了些款买的,对外只说是十几万的代步车。实际上,这是“启明”系列的顶配,落地近四十万,只是外观低调,不显山不露水。他不喜欢张扬,也怕被亲戚们惦知。
没多久,林惊蛰也打车到了。她换上了一身休闲的运动装,背着一个双肩包,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清爽的马尾,看起来就像个要去徒步旅行的大学生。
“你这车不错啊,空间挺大。”林惊蛰坐上副驾,好奇地打量着车内简洁而富有科技感的内饰。
“还行,电车,开着省钱。”苏望山笑了笑,刚想说点什么,车窗就被人“砰砰砰”地敲响了。
车窗外,站着一个染着一头黄毛、穿着紧身裤豆豆鞋的年轻人,正是他表弟马腾。马腾身后,还跟着他姑姑苏玉刁和姑父马胜利。
苏望山降下车窗,还没开口,苏玉刁的大嗓门就先声夺人:“哟,望山,可以啊,在城里混出名堂了,都开上小汽车了!这车得十几万吧?早知道你有车,上次让你接你表弟来城里,你还推三阻四的!”
她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拉开后座车门,一股脑地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塞了进去,嘴里还不停地抱怨:“哎呀,这后备箱怎么这么小,我儿子这么多东西都放不下……”
马腾则是一眼就看到了副驾上的林惊蛰,眼睛顿时一亮,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哟,哥,这美女谁啊?不给弟弟介绍介绍?”
林惊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结了一层冰。
苏望山沉声道:“这是我同事,林惊蛰。小腾,叫林姐。”
“林姐好。”马腾嬉皮笑脸地凑过来,隔着车窗对林惊蛰说,“美女,我哥这人闷得很,路上无聊,我陪你聊天啊。”
“不必。”林惊蛰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然后戴上了耳机,闭上了眼睛,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苏玉刁没注意到这边的暗流涌动,她正指挥着马胜利把最后一个蛇皮袋硬塞进后备箱,然后一屁股坐进了后座,拍着座椅感叹:“哎哟,这新车就是不一样,坐着都软和。儿子,你也上来。胜利,你打个车回去吧,这车小,坐不下四个人。”
马胜利唯唯诺诺地点头:“哎,好,你们路上小心。”
苏望山看着被行李塞得满满当当的后座和被他姑姑身上的浓烈香水味、马腾身上的烟味混合成的古怪气味充斥的车厢,额角的青筋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
【忍住,为了奶奶,忍住。】他深吸一口气,启动了汽车。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苏玉刁的嘴就没停过。
“望山啊,你这车烧油还是充电的啊?充电的是不是不花钱?那你可得多跑跑,把你这车钱跑回来。”
“小腾啊,你看你哥多出息,你也要学着点。到了家让你哥给你在城里找个好工作,清闲又挣钱多的那种。”
“哎,这座位怎么不能躺平啊?我想睡一会儿。望山,你开慢点,别颠着我了。”
马腾则是在后座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短视频APP,把音量开到最大。顿时,车厢里充满了各种“老铁双击666”和“家人们谁懂啊”的魔性配乐。
苏望山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一寸寸被噪音和唠叨蚕食。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林惊蛰,发现她虽然戴着耳机,但紧锁的眉头暴露了她同样糟糕的心情。
“小腾,能把声音关小点吗?或者戴上耳机。”苏望山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
“哎呀哥,戴耳机伤耳朵。再说,这不挺热闹的嘛。”马腾满不在乎地回答。
苏玉刁立刻帮腔:“就是!年轻人听点音乐怎么了?望山你现在怎么跟你爸一样,老古董一个。让我们听听,也感受一下你们城里人的时髦。”
苏望山闭上了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算了,还有五个小时车程,忍忍就过去了。】
然而,他终究是低估了他这些亲戚的“作妖”能力。
开了不到一个小时,马腾就在后座喊饿了。苏玉刁立刻母爱泛滥:“哎哟我可怜的儿子,肯定是昨天没吃好。望山,前面服务区停一下,我们去吃点东西。”
苏望山看了一眼导航,距离下一个服务区还有二十公里,便说:“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
“那怎么行!我儿子饿坏了怎么办!”苏玉刁不依不饶,“我看你车里不是有零食吗?拿出来给我儿子垫垫肚子。”
苏望山还没说话,马腾已经自顾自地翻起了前座储物格,从里面翻出了一包苏望山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进口牛肉干和几瓶苏打水。
“哟,哥,你还吃这个呢?死贵死贵的。”马腾撕开包装,就往嘴里塞,吃得啧啧作响。
苏玉刁也拿了一瓶苏打水,拧开喝了一口,立刻嫌恶地吐了出来:“呸!什么玩意儿,一点甜味都没有,还冒泡,真难喝!”她说着,顺手就把喝了一口的苏打水瓶子连带着一些杂物,塞进了车门边的储物格里。
苏望山通过后视镜,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他看到牛肉干的碎屑掉在了米色的座椅上,看到那瓶被嫌弃的苏打水瓶口沾着姑姑的口红印,看到马腾把油腻腻的手指在座椅上随意地擦了擦。
他的心,像被一只油腻的手狠狠攥住,又闷又恶心。
林惊蛰摘下了耳机,转头看着后座,眼神平静,但苏望山知道,这是她发怒的前兆。
“阿姨,公共场合请保持安静,吃东西也请注意卫生。这是望山的新车。”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苏玉刁和马腾的耳膜上。
苏玉刁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挂不住了,撇着嘴说:“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这是我亲侄子的车,就是我的车。我儿子吃点东西怎么了?我们是一家人,你一个外人,管得着吗?”
马腾也跟着起哄:“就是,吃你家大米了?多管闲事。”
林惊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不是一家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再好的车,也经不起这么糟蹋。望山,你说是不是?”
她把问题抛给了苏望山。
一瞬间,三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苏望山 чувствовал себя как на суде. Он чувствовал, что его разрывают на части. Он посмотрел на свою тётю, которая смотрела на него с вызовом, на своего двоюродного брата, который смотрел на него с презрением, и на Линь Цзинчжэ, которая смотрела на него с ожиданием.
【我该怎么办?发火吗?他们肯定会说我为了一个外人跟家里人翻脸。忍了吗?可是凭什么?这明明是我的车,我辛辛苦苦赚钱买的!】
最终,他选择了最懦弱也最习惯的方式,和稀泥。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姑,小腾,你们吃东西注意点,别弄脏了座椅。惊蛰,你也别生气,他们就是……就是从村里出来,不太习惯。”
苏玉刁立刻得意起来:“听见没?还是我侄子向着我。你个小姑娘,别在这儿挑拨离间。”
林惊蛰深深地看了苏望山一眼,那眼神里有失望,有无奈,最终归于平静。她重新戴上耳机,扭头看向窗外,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苏望山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他让林惊蛰失望了。
车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苏玉刁和马腾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愈发肆无忌惮。零食包装袋、饮料瓶、瓜子壳……很快,原本干净整洁的后座就变得一片狼藉。
终于,车子驶入了服务区。
苏望山刚停好车,苏玉刁就推开车门冲了出去,直奔服务区的超市。马腾紧随其后。
“望山,快来付钱!”苏玉刁的声音从超市里传来。
苏望山和林惊蛰走进去,只见苏玉刁和马腾的购物车里已经堆成了小山,各种薯片、辣条、饮料、口香糖,甚至还有两盒昂贵的保健品。
收银员扫完码,报出一个数字:“一共是八百六十七块。”
苏玉刁理直气壮地对苏望山一努嘴:“望山,掏钱。”
苏望山看着那堆东西,尤其是那两盒一看就是智商税的保健品,血压又开始飙升:“姑,买这么多干什么?路上也吃不完。”
“怎么吃不完?带回家给你奶奶和你姑父吃啊!”苏玉刁振振有词,“你在城里挣大钱,给你奶奶买点好东西孝敬孝敬,不是应该的吗?”
【又是这样,永远是这样。用孝道绑架我,用亲情勒索我。】
苏望山默默地掏出手机,准备付钱。
“等等。”林惊蛰突然按住了他的手。她走到收银台前,对收银员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你好,麻烦分开结。这两盒保健品,还有这些零食,他们结。我们就要两瓶矿泉水。”
收银员愣住了。
苏玉刁也愣住了,随即炸了毛:“你什么意思?你个外人凭什么做主?望山,你看看她!”
林惊蛰转过身,直视着苏玉刁,气场全开:“阿姨,我只是提出一个合理的建议。望山挣钱也不容易,每一分都是他加班加点熬夜换来的。孝敬长辈是应该的,但不能成为被无休止索取的理由。而且,这八百多块钱的东西,真的是给奶奶买的,还是某些人自己想吃想拿,大家心里都有数。”
她的目光扫过马腾和他手里那盒最新款的游戏机充电宝,意有所指。
马腾的脸瞬间涨红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给我奶买个充电宝不行啊?让她在病床上也能玩手机!”
这理由拙劣得可笑。
苏-玉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指着苏望山对林惊蛰骂:“这是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一个狐狸精来插嘴!望山,你说句话!”
苏望山看着林惊蛰挺直的背影,她明明比自己瘦弱,此刻却像一座山,将所有的恶意都挡在了外面。而自己,一个一米八的男人,却只会躲在后面。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冲破了他常年累积的隐忍和退让。
他走上前,拿过林惊蛰手里的两瓶矿泉水,对收银员说:“你好,就结这两瓶水。”
然后,他看着目瞪口呆的苏玉刁,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姑,剩下的,你们自己结。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整个超市瞬间安静了下来。苏玉刁的脸从红变白,又从白变青,像是开了染坊。她没想到,一向任她拿捏的软柿子,今天竟然敢当众顶撞她。
“反了!反了你了苏望山!”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望山的鼻子尖叫,“你为了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女人,连你姑姑都不要了?你信不信我回去告诉你奶奶,说你不孝!让她死了都闭不上眼!”
苏望山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但这一次,他没有退缩。
“我怎么不孝了?我开车六个小时送你们回来,这不叫孝顺?非得把我的血汗钱都给你们挥霍了,才叫孝顺吗?”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要告诉奶奶,可以。你把我们这一路上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她。看她老人家是觉得我不孝,还是觉得你们……太欺负人。”
“你……你……”苏玉-玉刁指着他“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马腾一看他妈落了下风,立刻冲了上来,一把推向苏望山:“你怎么跟我妈说话呢!信不信我揍你!”
苏望山常年坐办公室,身体不算强壮,被他这么一推,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还没等他站稳,一道身影闪电般地挡在了他面前。
林惊蛰抬起脚,用高跟鞋的鞋跟,**“duang”**的一声,精准地踩在了马腾那双崭新的豆豆鞋上。
“啊——!”马腾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抱着脚原地蹦跶。
“嘴巴放干净点。”林惊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冰,“再敢动手动脚,下一脚就不是你的鞋了。”
超市里的其他顾客都围了过来看热闹,对着苏玉刁一家指指点点。
苏玉刁的脸彻底挂不住了。她又气又急,看儿子吃了亏,也顾不上形象了,张牙舞爪地就要扑向林惊蛰:“你个小贱人,敢打我儿子!”
苏望山一把将林惊蛰拉到身后,自己迎了上去,抓住苏玉刁的手腕,沉声喝道:“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的眼神里,是苏玉刁从未见过的冰冷和决绝。那眼神让她心头一颤,竟然真的停住了动作。
苏望山付了矿泉水的钱,拉着林惊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超市。
身后,传来苏玉刁气急败坏的咒骂和马腾的哀嚎,以及围观群众的议论纷纷。
坐在车里,苏望山的心还在狂跳。他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后悔了?”林惊蛰递给他一瓶水。
苏望山摇摇头,接过水,拧开,灌了一大口。“不后悔。”他说,“只是觉得……很可悲。”
“没什么可悲的。”林惊蛰说,“有些人,你越是退让,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你今天做得很好。”
得到她的肯定,苏望山心里那点不安和愧疚,瞬间烟消云散。他看着林惊蛰,第一次觉得,这个平时在工作中雷厉风行的女人,竟然如此……可爱。
过了十几分钟,苏玉刁和马腾才黑着脸回到了车上。他们最终还是自己付了钱,但只买了一些最便宜的面包和水。
车子重新启动,车厢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没有人说话,只有发动机的嗡鸣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苏玉刁和马腾用眼神刀子一样地剜着苏望山和林惊蛰的后背,但两人都视若无睹。
午饭时间,车子路过一个小镇。
苏玉刁大概是饿极了,主动开口,语气生硬:“停车,吃饭。”
“好。”苏望山应了一声,将车开进镇里,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整洁的家常菜馆。
“就这?什么破地方!”马腾一脸嫌弃,“哥,你现在好歹也是城里人了,怎么还带我们吃这种路边摊?”
苏望山懒得理他,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苏玉刁也跟着挑剔:“就是,你看这桌子油腻腻的。望山,你好歹找个大酒店啊,让我们也开开眼。”
“爱吃不吃。”苏望山冷冷地扔出四个字。
苏玉刁和马腾对视一眼,虽然气得牙痒痒,但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只好忍气吞声地坐了下来。
点菜的时候,新的矛盾又爆发了。
苏玉刁像是要报复一样,专挑菜单上贵的菜点。“这个红烧甲鱼,来一个。这个清蒸鲈鱼,也来一个。还有这个……”
“姑。”苏望山打断了她,“这家店人均消费五十。我们四个人,点两百块钱的菜就够了。”
“你什么意思?怕我们吃穷你?”苏玉刁眼睛一瞪。
“我的意思是,AA制。”苏望山平静地看着她,“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到时候,各付各的。”
“你——!”苏玉刁气得拍案而起,“苏望山,你是不是疯了!跟家里人吃饭还搞什么AA制!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想跟你姑我断绝关系?”
“你要是这么想,也行。”苏望山面无表情地说。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苏玉刁的头上。她彻底愣住了。她横行霸道这么多年,靠的就是拿捏苏望山心软、重亲情的弱点。可现在,这个弱点似乎……消失了。
林惊蛰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她发现,苏望山不是不会反抗,他只是需要一个突破口。一旦突破了那个心理障碍,他的战斗力简直是指数级增长。
这顿饭,最终还是在苏玉刁的妥协下,点了三个素菜一个汤,草草了事。
吃完饭,继续上路。
离家越来越近,路也变得越来越颠簸。水泥路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
马腾在后座上被颠得七荤八素,嘴里骂骂咧咧,一不小心,手里没喝完的可乐“哗啦”一下,全洒在了真皮座椅和车门上。
褐色的液体,夹杂着气泡,迅速地渗入皮质的纹理,留下黏腻的污渍。
刺啦——!
苏望山一脚急刹,车子在土路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印记。
他回头,死死地盯着那片污渍,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这辆车,是他省吃俭用,熬了无数个夜才换来的。他平时连一点灰尘都舍不得有,每次洗车都亲力亲为。而现在,它被弄成了这副模样。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稻草。
“哎呀,不就是洒了点可乐嘛,大惊小怪的。”马腾满不在乎地用袖子擦了擦,“回头用水冲冲不就行了。”
“冲?”苏望山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你知道这车里的电路有多少吗?你知道这种含糖饮料渗进去,会腐蚀线路,造成短路吗?你知道清理这种污渍,需要找专业的汽车美容店,把整个座椅和门板拆下来,做深度清洁和电路检查,费用是多少吗?”
他一连串的反问,让马腾哑口无言。
苏玉刁还想护着儿子:“不就是几千块钱的事嘛,至于吗?回头让你表弟赔你就是了。”
【赔?他连工作都没有,拿什么赔?最后还不是要我自认倒霉。】
苏望山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他拿出手机,当着他们的面,拨通了“启明”汽车的4S店客服电话。
“喂,你好,我是启明S9的车主。我的车内饰被可乐严重污染了,需要做一次深度清洁和电路检测,请问大概需要多少钱?”
电话那头的客服非常专业:“先生您好,根据您描述的情况,S9的NAPPA真皮座椅和门板内饰清洁,加上全车电路检测,费用大概在八千到一万二之间,具体要看污染程度。”
“好的,谢谢。”
苏望山挂了电话,把手机屏幕转向苏玉刁和马腾。
“听到了吗?最低八千。”
苏玉刁的脸色瞬间变了:“怎么……怎么这么贵?你这车不是才十几万吗?洗一下就要一万?他们抢钱啊!”
“哦,忘了告诉你们。”苏望山慢条斯理地说,“这车不是十几万,是顶配,落地三十八万七。”
**他的真实身份,竟是九州龙帅!**
哦,不对,串台了。
**他的这辆车,竟是价值近四十万的顶配豪车!**
苏玉刁和马腾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三十八万七!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他们脑子里轰然炸响。他们一直以为苏望山只是个在城里混得还不错的普通白领,开个十几万的车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他竟然开着一辆四十万的“豪车”!
嫉妒、震惊、懊悔……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苏玉刁的脸变得无比扭曲。
“你……你哪来那么多钱?你是不是在外面干什么坏事了?”她口不择言地质问。
“这是我凭自己本事挣的,干不干净,就不劳姑姑你费心了。”苏望山淡淡地说,“现在,我们来谈谈这八千块钱的赔偿问题。”
“我……我没钱!”马腾立刻耍起了无赖。
“没钱?”苏望山看着他,“行。”
他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把苏玉刁和马腾的大包小包行李,一件一件,全都扔在了尘土飞扬的路边。
“你干什么!苏望山你疯了!”苏玉刁尖叫着冲下车,想去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苏望山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靠在车门上,看着他们,平静地宣布:
**“两个选择。第一,现在转八千块钱给我。第二,你们俩,带着你们的行李,从这里走回村里。”**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距离他们村子,还有至少十公里的山路。
苏玉刁和马腾彻底傻眼了。他们看着堆在路边的行李,和一脸冷漠的苏望山,终于意识到,这个他们拿捏了二十多年的侄子/表哥,是真的,彻底地,翻脸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我们是你的亲人啊!”苏玉刁开始打亲情牌。
“在我需要亲人的时候,你们在哪里?”苏望山反问,“在我被你们呼来喝去,当免费劳力的时候,你们有把我当亲人吗?在你们弄脏我的车,还觉得理所当然的时候,你们有把我当亲人吗?”
“亲情,不是你用来绑架我的工具。”
他说完,拉开车门,对林惊蛰说:“我们走。”
“望山!别!别走啊!”苏玉刁慌了,冲上来想扒住车门。
苏望山毫不留情地关上车门,锁死。
车子缓缓启动,溅起一路烟尘,将苏玉刁和马腾以及他们那堆狼狈的行李,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后视镜里,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两个模糊的黑点。苏玉刁似乎在跳着脚咒骂,而马腾则是一屁股坐在了行李上,像个被宠坏了却被遗弃的孩子。
苏望山面无表情地开着车,但林惊蛰看到,他的眼角,有一滴晶莹的泪水,悄然滑落。
那不是软弱,而是告别。
告别那个隐忍、退让、委曲求全的自己。
车里安静了很久。
“感觉怎么样?”林惊蛰轻声问。
“爽。”苏望山吐出一个字,然后,他笑了。那是他今天,甚至是这几年来,笑得最轻松、最畅快的一次。
车子继续前行,没有了那两个人的聒噪,连车窗外的风景都变得可爱起来。绿色的田野,蜿蜒的小河,远处黛色的山峦,一切都那么宁静而美好。
突然,苏望山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他的父亲。
他接起电话,父亲焦急的声音传来:“望山,你姑姑打电话回来说,你把他们扔在半路上了?怎么回事啊你这孩子!”
苏望山没有急着辩解,他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然后平静地,把从早上接人开始,到服务区的争执,再到刚才可乐洒了一车的事情,原原本本地,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一遍。
他甚至连苏玉刁和马腾说的每一句刻薄话,都复述得清清楚楚。
电话那头的父亲沉默了。
过了很久,才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唉……你姑她……她就是那个脾气。你……你也别太往心里去。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他们走回来吧?”
“爸,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有分寸。”苏望山说,“你告诉我,奶奶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病危了?”
父亲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支支吾吾地说:“你奶奶她……她身体挺好的,就是前两天有点感冒,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姑她……她也是想让你回来看看……”
果然如此。
苏望山的心,彻底冷了下去。
“我知道了,爸。先这样,我开车呢。”
他挂了电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林惊蛰看着他:“猜到了?”
“嗯。”苏望山点点头,“这出戏,他们演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你还回来?”
“总得回来,把一些事情,做个了断。”苏望山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锋芒。
下午四点多,车子终于开进了苏家村。
村子不大,坐落在山脚下,风景宜人。苏望山家的老宅就在村口的大榕树下。
他把车停好,一个精神矍铄、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就拄着拐杖从院子里迎了出来,正是他的奶奶。
奶奶哪里有半点“病危”的样子,除了看起来有些清瘦,步子稳健,中气十足。
“望山回来啦!”奶奶看到他,脸上笑开了花,“哎哟,还带了个这么俊的姑娘回来啊!”
“奶奶,我身体好着呢!”苏望山笑着扶住她,“这是我同事,林惊蛰。”
“奶奶好。”林惊蛰甜甜地叫了一声。
“哎,好,好!快进屋,快进屋!”奶奶拉着他们往里走,嘴里还念叨着,“你姑说你今天回来,我让你爸杀了只鸡,炖了汤,就等你了。”
苏望山的父母也从屋里迎了出来,看到儿子,脸上是欣喜,但看到他身后没有苏玉刁母子,表情又变得有些尴尬和担忧。
“爸,妈。”苏望山叫了人。
“哎,回来了就好,快洗手吃饭。”母亲一边说,一边不住地往村口的方向张望。
晚饭准备得很丰盛,都是苏望山爱吃的家乡菜。
一家人(加上林惊蛰)围坐在桌边,气氛却有些古怪。
奶奶一个劲地给苏望山和林惊蛰夹菜,问东问西。父母则是欲言又止,时不时地看一眼墙上的挂钟。
苏望山和林惊蛰倒像是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望山啊,”奶奶终于忍不住问了,“你姑和你表弟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苏望山放下筷子,正要开口。
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拖拉机的“突突突”声。
紧接着,就是苏玉刁那标志性的大嗓门:“杀千刀的苏望山!你个白眼狼!给我滚出来!”
来了。
苏望山和林惊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看好戏的笑意。
苏望山的父母脸色大变,赶紧起身迎了出去。
只见一辆手扶拖拉机停在了院门口,苏玉刁和马腾灰头土脸地从车斗里跳了下来,他们那些行李,也沾满了灰尘,东倒西歪地堆在车上。
苏玉刁一进院子,就跟个炮仗一样冲了过来,指着苏望山的鼻子就骂:“好你个苏望山!长本事了啊!敢把你亲姑姑和亲表弟扔在荒山野岭!你还是不是人啊你!我今天非得让你奶奶看看你这副狼心狗肺的嘴脸!”
马腾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是!哥,你也太狠心了!我妈的脚都走出泡了!”
村里人好热闹,听到这边的动静,都纷纷围了过来,对着院子里指指点点。
苏望山的父母又是道歉又是劝说,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奶奶被这阵仗吓到了,拄着拐杖,气得浑身发抖:“玉刁!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妈!你别管!我今天就要替我苏家,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子!”苏玉刁说着,就想冲上来撕打苏望山。
苏望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表演。
直到她快冲到面前,他才不急不缓地举起了自己的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清晰的对话,通过手机外放,传遍了整个院子。
那是他之前悄悄录下的,在服务区超市里的争吵。
“……望山,掏钱。”(苏玉刁的声音)
“姑,买这么多干什么?”(苏望山的声音)
“你在城里挣大钱,给你奶奶买点好东西孝敬孝敬,不是应该的吗?”(苏玉刁的声音)
……
“你什么意思?你个外人凭什么做主?”(苏玉刁的声音)
“阿姨,我只是提出一个合理的建议。望山挣钱也不容易……”(林惊蛰的声音)
“这是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一个狐狸精来插嘴!”(苏玉刁的声音)
录音很长,将苏玉刁的蛮不讲理、马腾的嚣张跋扈,以及他们是如何辱骂林惊蛰的,全都播放得一清二楚。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村民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苏玉刁和马腾。
苏玉刁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全无。她怎么也想不到,苏望山这个老实巴交的侄子,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你……你录音!你太阴险了!”她指着苏望山,气急败坏地说。
“我只是想让大家听听,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苏望山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姑姑,你说我不孝,说我把你扔在半路。那我想请问,是谁,打着奶奶病危的幌子,骗我回来给你们当免费司机的?”
“是谁,一上车就把我的新车弄得乌烟瘴气,零食碎屑、瓜子壳扔得到处都是?”
“是谁,在服务区,理直气壮地让我为你们八百多块钱的零食买单,还骂我朋友是‘狐狸精’?”
“又是谁,把你儿子洒了一车的可乐不当回事,还反过来指责我小题大做?”
苏望山每问一句,就向前走一步。他的气势,让苏玉刁和马腾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我这辆车,三十八万七。你们弄脏了,需要八千块的清洗费。我让你们赔,有错吗?你们不赔,我把你们请下车,有错吗?”
“我开这辆车,是来接‘亲人’的,不是来载‘大爷’的!我苏望山是你们的侄子,不是你们的奴才!”
“这么多年,你们从我这里拿了多少好处,占了多少便宜,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我表弟的工作,是我托了多少关系才找到的,他干了不到一个月就跟人打架被开除!他欠的赌债,是我用准备买房的首付给他还的!你们说过一句谢谢吗?没有!你们只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苏望-山环视了一圈院子里的所有人,目光最后落在苏玉刁的脸上。
**“从今往后,我们家的事,不劳你们费心。你们家的事,也别再来找我。”**
**“这门亲戚,不要也罢!”**
掷地有声。
整个院子,落针可闻。
苏玉刁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引以为傲的口才,在铁一般的事实和录音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周围的村民开始窃窃私语。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望山这孩子多老实,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这苏玉刁也真是的,太欺负人了。”
“就是,把人家四十万的车弄脏了,赔八千块钱还算少的呢!”
“活该!这种亲戚,是我我也不要!”
一声声的议论,像一把把无形的刀子,割在苏玉刁和马腾的脸上。他们的脸,火辣辣地疼。
马腾还想嘴硬,被他爸马胜利一把拉住,低声喝道:“还嫌不够丢人吗!赶紧走!”
马胜利这个一向懦弱的男人,此刻也觉得颜面尽失。他对着苏望山的父母和奶奶,深深地鞠了一躬:“哥,嫂子,妈,对不住了,是我们……是我们没教好孩子。”
说完,他拉着失魂落魄的苏玉刁和一脸不忿的马腾,在全村人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离开了。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苏望山的母亲看着儿子,眼圈红了:“望山,你……你受委屈了。”
父亲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做得对。”
奶奶拄着拐杖走过来,拉住苏望山的手,又拉住林惊蛰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心疼和愧疚。
“好孩子,是奶奶对不住你们。让你们受了这么多委屈。”
“奶奶,不怪您。”苏望山反手握住奶奶苍老的手,“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那个被亲情绑架,活得憋屈又窝囊的苏望山,被永远地留在了那条尘土飞扬的山路上。
从今往后,他要为自己而活。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小院里,给所有人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苏望山看着身边巧笑倩兮的林惊蛰,看着家人脸上释然的笑容,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原来可以如此轻松和温暖。
当天晚上,林惊蛰被安排在了家里收拾得最干净的一间客房里。
夜深人静,苏望山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
林惊蛰端着两杯热茶走了出来,递给他一杯。
“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今天你没来,我会怎么办。”苏望山喝了口茶,暖意从胃里一直传到心里,“可能……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忍气吞声地把他们送回来,然后自己生一肚子闷气。”
“所以,你得谢谢我这个‘催化剂’。”林惊蛰俏皮地眨了眨眼。
“嗯,谢谢你。”苏望山真诚地说,“真的,谢谢你。”
“光说谢谢可不够。”林惊蛰看着天上的月亮,轻声说,“你不是说,你们村的星空很美吗?以后,能不能……经常带我回来看?”
苏望山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孩。月光下,她的侧脸温柔得像一首诗。
他笑了。
“好啊。只要你想看,我随时带你回来。”
前路或许还有风雨,但从这一刻起,苏望山知道,他不再是一个人。他的回家之路,有了新的方向,和最美的风景。
来源:湖畔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