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概是林桑的话说到了点子上,第二日旁边便传来了装修的声音,她推门出去的时候,只看几名身穿工装的男人在冀北的房子里进进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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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林桑的话说到了点子上,第二日旁边便传来了装修的声音,她推门出去的时候,只看几名身穿工装的男人在冀北的房子里进进出出。
身穿豹纹连衣裙的黑人女房东站在门口,面色十分难看。
林桑本来正准备早餐,好奇下系着围裙走了过去,“请问,原本住在这里的房客去哪里了?”
“你认识他?”女房东挑眉。
林桑缓缓点了点头,“嗯,他是我的朋友。”
女房东听到这话,仿佛是体内的吐槽能量苏醒了一般,上嘴唇碰下嘴唇,“你的朋友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把我的房子折腾成这个样子,今天早上给我打了几千美金就走了,留下这么大的烂摊子。”
走了?林桑在内心微微惊讶一下,但随即明白他应是回了国。也对,他来英国的目的本就是引进外资,现在三千万到手,必然要第一时间赶回国内主持大局。
林桑腼腆地笑笑,回了自己的公寓内。
林赋见她回来,“冀北走了?”
“嗯,”林桑点点头,重新回到厨房内,将煎好的鸡蛋和火腿肠端到餐桌上,“你去叫小桀起床吧。”
“林......桑......姐......”冉小桀气若游丝地从卫生间里出来,手捂着肚子,面容极其狰狞。
林桑赶紧迎过去,扶着她的胳膊,“你怎么了?”
“顾央景点的外卖......有毒。”冉小桀整个人倒在林桑的身上,一直被扶到沙发上才缓缓吁出一口气,闭眼休整。
今早醒来收拾垃圾的时候,林桑便看到了桌子上的披萨盒子。他们不愧是初来乍到,根本不知道这家外卖是远近闻名的难吃。林桑第一次点的时候,肚子也闹腾了好几天。
林桑翻出肠胃药,倒了热水,送到冉小桀的嘴边。
冉小桀吃力地坐起来,刚准备接过水杯,突然捂着肚子又冲进了卫生间里。
“哈哈哈哈哈哈......”尽管嘴里叼着一片面包,林赋还是忍不住捧腹大笑,清新单纯的少年人设碎了一地。
林桑白一眼幸灾乐祸的林赋,转念疑惑道,“你怎么没事啊?”
“你这么希望我拉肚子?”林赋敛了笑意。
林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好奇罢了。”
林赋“哼”一声,将剩下的面包塞进嘴里。他迈着轻快的步子,从行李箱捡了一件白色衬衫,去林桑卧室里换好出来。“一会儿景哥哥要带我去拍画报,晚上我再回来。”
“晚上?”林桑有些不能接受来自弟弟的“抛弃”,“我可是专门为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就这么狠心把我晾在一边啊。”
林赋嬉皮笑脸凑到林桑身边,张臂将她揽进怀里,开始自己的“讲道理”,“我这不是给你找好任务了吗?冉小桀就算吃了药,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你就受累在家里照顾她吧。”
这不过就是林赋找的理由罢了,林桑当然明白少年的玩心重。刚嘱咐几句,卫生间里传来了冲水的声音,冉小桀扶着墙走了出来。她可不是林桑这么好对付的人,一记眼刀朝林赋剜过去,“忘恩负义。”
“嘿,你怎么说话呢?”林赋昂着下巴。
尽管冉小桀一头碎发男孩子模样,平时总是一副狠厉的混混模样,但现在整个人空虚着。林赋便也存了几分嚣张,这才说出挑衅的话语。
但他却是忘了冉小桀与慕榆的关系,他们可是以兄弟相称的好友,段位必然跟平常的小姑娘不一样。只见冉小桀气势汹汹到林赋面前,伸手捏住他的耳朵,手腕用力朝诡异的方向扭,下一秒整个房间里便满是林赋的惨叫声。
林桑不参与他们的打闹,起身将房间整理好。
冉小桀身上不舒服,虐够林赋后便躺回了沙发上,蹙着眉将药喝了进去。林赋则是眼泪汪汪坐在地毯上,怨念地看着沙发上的假小子,心下一阵暗骂。
不多时,顾央景便按响了门铃,他倒是懂礼数,手上拎着两个塑料袋。一回生,二回熟,他越过林桑便径直走进了屋内。
“景哥哥......”林赋喊第一个字的时候还中气十足,不料得了冉小桀的一记眼刀,声音渐渐颓了下来。
顾央景何等精明,瞬间就看出了刚刚发生的事情。为了不再次惹恼炸毛的冉小桀,他笑着坐到了妹妹的身旁,关切道,“肚子还难受吗?吃药了吗?”
冉小桀懒懒抬了抬眼,“吃了。”
“看你这小脸白的......”顾央景心疼道,突然话语一顿,赫然道,“我怎么感觉你瘦了?”
林桑无奈摇头,这番关怀也忒虚伪了点。
冉小桀剜一眼顾央景,没好气道,“不是来接林赋吗?你们两个赶紧走。”
“看你那小气样,真是个大醋缸。我来的时候顺道买了点胃药,如果一会儿没转好的话,你就把那些药吃了。”顾央景对冉小桀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因冉小桀小了十多岁,所以他总是以一个老父亲的心态来养孩子。“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段司宥和慕榆能联手把我撕了。”
前一句还挺令人暖心的,但后一句那个“三长两短”一出口,林桑便看到冉小桀的脸色又白了一分。怕顾央景的演艺事业就此结束,林桑赶紧上前挽救,“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小桀的。”
顾央景怅然地回头,感激地看着林桑,颇有几分要和她握手致谢的架势,“谢谢嫂子。”
林桑抽了抽嘴角。
冉小桀则是无奈地别过了头,一定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顾央景这货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一定没带脑子!
再三嘱咐林赋,送走两人后,林桑折回到冉小桀的身边,看她似乎是进入了梦乡。为她披上一条薄毯,林桑抱着电脑蹑手蹑脚进了卧室。
弗雷克收到她的回信后,意外道,“你怎么突然答应了?”
昨天林桑确实没有回国的打算,但事出突然,她已经和冀北解开自己的心结,便也没有理由留在异国。如果能选择的话,她当然想留在父母的身边。更何况——慕榆也希望她在身边。
前一段时间韦贺寻没有经过慕榆的同意,私下与林桑联系过。慕叔叔现在的身体每况愈下,病情越来越恶化,精神状态也逐渐颓靡。尽管慕榆一直为此遍寻名医,可从韦贺寻身为医学工作者的角度来看,慕叔叔怕是时日不多了。
林桑当然明白韦贺寻的目的。
如果慕叔叔突然离世的话,慕榆内心该如何痛苦?即使退一万步说,她并非慕榆心爱的女人,但作为一个合法妻子,林桑又怎么忍心慕榆一个人承受。
“如果有机会成为亚太地区的创始人之一,我当然不会拱手让人。”林桑回复。
网络另一头的弗雷克,身子靠向椅背,脸上若有所思。
林桑确认弗雷克发来的邮件,简单浏览一遍,“詹以伦那边邀请我们出席新产品的发布会?”
“我应下来了,”弗雷克早已计划好了一步步蚕食亚太地区的方案,“这是我们进军亚太地区的大好机会。”
林桑笑,“那詹以伦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平时的话,这种场合我们绝对不会参加的。”
弗雷克也笑,“所以他已经和我们签署了下一次新产品的合同。”
不得不说,林桑还是十分佩服弗雷克的谈判能力。一直以来,他都有意无意掩饰自己的实力,对于欧洲的业务并不上心。如此想来,林桑可以确定他从很久以前便规划好了接下来在亚太地区大展拳脚的计划。
跟弗雷克确定好国内的公司地址以及工作交接后,林桑便致电了慕榆。那边很快接起,环境十分安静,“怎么了?”
“我要回国了。”
慕榆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以为你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其实是我的上司想往中国发展,我也觉得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就答应了。再说——我还是想回到你身边。”
慕榆望着窗外星星的眼神突然失神,这是......情话吗?那边可是林桑,她是绝对不会说这种话的。慕榆感觉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要回国了。”林桑故意不重复那句话。
慕榆浅笑,感觉一天的疲劳顷刻间消失不见。
“慕榆,其实我一直都有些话想要跟你说。你知道的,我是林桑,林桑从来都不是一个妥善处理感情的人。不过自从认识你之后,我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有了决心,有了直面恐惧的勇气。你知道原因吗?”
慕榆倒吸一口气,心跳逐渐加速。
“你让我很踏实,很有安全感。”林桑手抚上脸颊,手下一片温热,“谢谢你,在人群中一眼便看见了我。”
“林桑。”
“嗯?”
“赶紧回来吧。”
林桑无声地点了点头,将手机缓缓从耳上拿下,挂掉了电话。
慕榆也拿下了手机,盯着屏幕上的桌面,心跳依旧飞速。
咔哒,门开。
高跟鞋没入地毯之中,毫无声响发出。
慕榆慵懒抬头,目光似是落在她的身上,又好似穿过她身体,“秦萌,我没时间跟你浪费。”
“巧了,我时间还挺多的。”秦萌身姿婉约,坐到覆着洁白床单的床边,“只是......慕叔叔的病情怕是耽搁不得了。”
“说吧,你要的条件。”慕榆心知今日的秦萌早已和从前不一样,她终于有了自己的羽翼,在众人的可笑的目光中,卑鄙地站了起来。
“当年若不是他阻挠,我们何须闹到如今的地步?慕榆,换你作我,恐怕连条件都不会讲的。”
慕榆愤然起身,没迈出几步,身后秦萌说道,“想必你也听韦贺寻说了,和秦逸水平旗鼓相当且对这类病深有研究的医师有多难找。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说话,难道你不想要你父亲的命了吗?”
“你别忘了,送秦逸出国深造的人是谁!”慕榆心口升起一团怒火,情绪轻易被秦萌逼到失控的边缘。
“我当然知道!”秦萌厉声回道,“不只是送我弟弟去完成梦想,甚至给了我想要的一切,这个人一直都是你!”
她既然记得,却如此狠心勒令秦逸对于慕榆的求助袖手旁观。慕榆慢慢回头,满屋灰暗的灯光下,秦萌的脸被阴影切割成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秦萌高昂起下巴,声线微抖,“给我一个孩子。”
“你说什么?”
“我可以吩咐秦逸立刻为慕先生进行手术,只要你给我一个孩子。”秦萌再次重复。
慕榆这下,是真的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秦萌洁白的手臂缓缓抬起,手指轻捻,身上那件粉色丝绸睡袍褪下,露出了她的内衣。
“慕榆,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慕榆心里的那件天秤,“哗”地一声,倒向了另一边。他边解领带边朝秦萌走去,停在她的面前,衬衫掉落在两人的脚边。
秦萌抬头,酒窝醉人,眉眼弯弯,眼瞳中却完全没有笑意,更多的是可悲。
这个屋子里,没有人是愉悦的。慕榆恨,秦萌怨,而林桑只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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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林赋和冉小桀的帮忙,林桑才在回国前夕收拾完了行李,妥善邮寄回国又将钥匙归还了房东,三人齐齐侵占了顾央景的总统套房。
顾央景将一本厚重的书砸在林赋的怀里,“样书出来了,你看看满意吗?”而后坐到了林桑的身旁,鼻子敏锐闻到了一股芬芳,“哎呦我去,你们夫妻是可太令人毛骨悚然了。我说慕榆身上是什么味道,原来是被你给传染的。”
林桑自己也嗅了嗅,并没有什么异样,“顾央景,你是狗啊,鼻子这么灵的。”
“最近詹以伦和段司宥走得很近,你知道内幕吗?”顾央景不愧是八卦之王,自己生产八卦完,还专门关心别人的八卦。
林桑当然不知道,她远居伦敦,管不着詹以伦的闲事。不过顾央景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沈柠柠和程梓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
“这件事你可是问对人了,”顾央景跟新闻行业的沈柠柠本就是一丘之貉,时常碰面,一见面免不了要互相磕碜几句的,过招几次下来关系也颇好。他甩了拖鞋,左腿重重压在林桑的膝盖上,故作神秘道,“程梓本来要和妻子江落尘协议离婚的,谁知道她不同意,便一纸送上了法庭。不知道谁爆出了他跟沈柠柠同行的照片,石锤两人婚外恋,闹得满城风雨。”
林桑蹙眉,这件事闹得如此严重,却未曾沈柠柠抱怨几句。想来顾白云现在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八成和她一样是不知道的。
顾央景好奇道,“你说,他们离婚的原因是为什么啊?我瞧着沈柠柠那怂货也不像是敢做小三的人。”
“还记得黄雨薇策划的涂鸦事件吗?”林桑提醒。
顾央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沈柠柠这厮还跟程梓有过一段情感纠葛呢,人生还真不是一般的丰富。”
林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程梓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让你如此说。”
“看来我得给你补一补帝都的势力划分了,你现在是正儿八经的慕太太,必须得清楚是敌是友。”顾央景狠狠剜她一眼,“帝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是全国的经济和政治的中心。城中各方势力,也都不是好惹的。比如说你老公,慕榆,背后有整个西城的力量。段司宥那厮常年盘踞北方,虽然想要吞并周围势力,但苦于我们五个哥们的关系只能作罢。”
听到关于自己的事情,冉小桀抬起了低头玩手机的脑袋,悠悠补充一句,“如果司宥哥哥做出那样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原谅他的。再者说,现在的势力就挺平衡的,改变了反而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哇.......你知道还挺多。”两人同岁,林赋却深刻感受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冉小桀得意地笑一声,继续玩游戏。
“冀北家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代表了帝都的南方势力。如果按照你们势力制约的说法,为什么他两年来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林桑提出自己心中的问题。
顾央景抬了抬手,终究还是没落在她的头上,耐心道,“第一,你们联姻的事情本来就不得其他家族的喜欢。第二,他有错在先,正好给他们蚕食冀家找了个滴水不漏的理由。第三,你哥哥发话了,弄不死冀北不罢休。”
“那林家呢?”
“你家自然也属于西方势力,前两年还跟慕家闹得不可开交。如果不是林染和慕榆非同寻常的关系,恐怕你们两家是要分出个胜负的。”顾央景可真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位林家二小姐,好像这二十几年都跑到深山老林里度日了,半点不关心自己的状况。
林桑自然可以想到顾央景对自己的吐槽。只是哥哥一向不喜欢她干预这些事情,希望她能不受影响过自己的人生。
大概林染再心思深沉也没料到,兜兜转转她还是介入了势力之中,甚至关系到了帝都的风云变化。
“为什么,难道你不认可我的意思吗?”
“先放一放。”
林桑无奈,“慕榆,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因为冀北负了我,还是因为你加入了其他家族蚕食冀家的计划当中?”
慕榆大惊,“你在说什么?”
“行了,我们先不说这件事。”明明距离真想只有几步距离,林桑却害怕了。如果慕榆的行为属于后者,她又不得不猜测他们的婚姻也有了商业成分,接下来又是接连不断的猜测。
慕榆跟着她来到手术室前,心照不宣地不提刚刚的话。不消多时,手术室的灯熄灭,身穿绿色无菌服的男人出来第一时间通知家属手术情况。
他脱了医用口罩,朝慕榆笑了笑,“慕榆哥哥,手术很成功,慕叔叔暂且脱离生命危险。”
慕榆长吁一口气,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秦逸,辛苦你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秦逸笑起来时会露出两颗雪白的虎牙,看起来十分年轻有朝气,“我暂时不会回美国,想留在这里陪着慕叔叔度过危险期。”
手术床的轮子声音响起,林桑望去,慕先生被推了出来。他面上罩着氧气,双眼紧闭,似乎还是昏迷状态。
林燮耀夫妇跟着病床回了病房,林桑则陪着慕榆听秦逸吩咐医嘱。秦逸说完后,目光落在林桑的身上,“这位是......”
“我是他的妻子,林桑。”
秦逸恍然大悟,“原来是嫂子。嫂子也是好福气,慕太太这个位置可是许多帝都女子宵想不得的。”
“看来秦医生受资本主义国家思想久了,倒不清楚国内的情况了。两人结发为夫妻,从来都不是价高者得的买卖。秦医生还年轻,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当是没时间了解痴男怨女的婚姻。”林桑说完,看了一眼慕榆,见他面色无甚变化。
秦逸本就不喜欢抢了姐姐位置的人,讽刺后却被她伶牙俐齿倒打一耙,内心怒火腾腾,可有没办法当着慕榆的面发作。他露出虎牙,“嫂子教训的是。”
林桑冷笑,这就给她冠上一个“教训”的高帽子了。
慕榆适时转了话题,领着林桑往慕先生的病房走。林桑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
“你伶牙俐齿,哪需要我帮忙。”
林桑气结,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心头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本以为她回国,慕榆会十分欢喜,却没想到他态度如此冷淡。难道说是因为她提了冀北的事情?
林桑不想和他多说,扭身进了病房。
慕先生已经转醒,虚弱地朝林桑招了招手。林桑赶紧凑过去,手握在慕先生的手上,“爸爸,我回来了。”
慕先生点了点头,似乎很是满意。
门口慕榆目光紧盯在林桑的身上,内心嗤笑着自己的做贼心虚。
陪着慕先生闲话许久,直到夜幕降临,林桑时差上头不经意打了个哈欠,慕先生才摆手嘱咐她回去休息。
林桑瞧着慕榆找来的护工手法娴熟,极其细致,这才放心退出了病房。她这边手刚从门把手上拿开,转身便看到柳絮从慕榆手中接过了一份文件夹。
柳絮正对林桑,与她视线相撞,恭敬地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开。
慕榆未转身,只等到她走近才开口,“饿吗?”
“还好,”林桑看着柳絮婀娜多姿的背影,“你到底怎么了?”
慕榆低头,看她抬头望着自己,眼中泛着秋水,本就开着冷气的医院更低了一个温度。
原来她心思如此细密,明明已经努力自欺欺人维持原状,却还是被她一眼看穿。
林桑看他不答话,心里一沉,隐约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蹙眉,“难道慕叔叔的身体......”
“不是,”慕榆打断她的猜测,“林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就是了。”
慕榆缓缓点点头,似是下定决心。既然做不到自欺欺人,那就努力挽救这个局面好了。希望没有耽误她太久。
“你爱上我了吗?”
林桑愣住,耳朵有鸣声,有些不懂他所问的目的。过了好久,病房走廊里推来一架病床,慕榆伸手将挡路的林桑拉近,手下敏锐感觉到她的僵硬。
慕榆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脸上,期待着她的回答。
“没有,”林桑将身体从他手中脱离出来,脚往后迈一步,莞尔,“我怎么会忘了约定。即使你爱上了我,我也不会爱上你的。”
那好,慕榆心里不知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望。仿佛这一道他难以决定的选择题,终于被她一句话落了结果。
林桑眉眼弯弯,尽量保持语气轻松,“你到底怎么了,好奇怪。”
“我曾经有过爱人......我们曾经非常相爱,几乎可以为了她舍弃我的人生。”
那也只是几乎而已。
“但其实,她爱的就是我的人生。”
人类相爱本就是有条件的,就像化学物质发生反应总需要些催化剂。只不过换成人类自身后,催化剂变成了你所拥有的那些。
慕榆垂眸,想要躲开她的目光,“林桑,你理解我的心情吗?”
“我感同身受,”林桑抬手覆在他的手腕上,“大概这就是惺惺相惜让我们走到了一起吧。我们都曾经毫无保留地深爱过一个人,爱到伤害自己,可是那都过去了。现在站在面前的,才要好好抓住,不是吗?”
“她回来了。”
林桑愣住,转而明白他刚刚那番言语的目的。段司宥曾斩钉截铁说过她不配站在慕榆身边。那么——
如今她要将这个位置禅让了。
林桑思索着如何回答才算体面,没有说话。慕榆这句话之后,也不再说话。两人心照不宣地一前一后走出医院,各有心思地回到了家里。
林桑率先进门,拨了两下灯开关,公寓内还是一片黑暗。她疑惑着往里走,脚下被阻碍,身形一斜。眼瞅着就要俯面摔倒,突然腰间多了一道力,将她往回带,直至站稳。
她余惊未了,头顶便传来了深沉嗓音,“小心点。”
“嗯,我知道了。”林桑回身,慕榆身后是楼道灯光,表情严谨,似乎又回到了两人刚相识的样子。她不自觉往后退,又被刚刚的阻拦绊倒,这下彻底坐在了地板上。
慕榆看着她的样子,不自觉勾起了嘴角,“笨。”
“为什么灯打不开?”
“可能是停电了吧。”
林桑叹气,“我去打电话给物业。”
“不用了,我去看看,实在不行再通知他们。”慕榆越过堵在门口的林桑,并没有要扶起她的意思,径直去拿了工具箱。“你先摸黑进去吧。”
每家每户的电箱都在楼道墙壁内,此刻外面的灯光也充足,林桑想到自己也没什么可以帮忙的,便爬起来进屋了。要说这夏天没电还是很折腾人的,稍微动一下便浑身都是汗。林桑透过月光看到空调的剪影,只能含恨走去冰箱拿冷饮喝。
也许是被慕榆的话吓到了,林桑脑子仿佛是断了根弦一样,刚摸索着走到冰箱附近,脚踩进一滩水里,来不及反应便重重摔在地板上。
“哎哟——”林桑喊道。
这一摔比刚才玄关可狠多了,泪花都被疼了出来。
头上灯光一明一暗,短暂不稳后,满室明亮。慕榆提着工具箱进来,看到她的样子便明白了什么,放下工具箱走过去。蹲下来一遍查看后,慕榆得出了结论,“应该从昨天晚上就断电了,所以冰箱里才渗出了水。”
“昨天晚上?”林桑捕捉到不寻常的字句,“你夜不归宿了。”
她说完这句话便后悔了。慕榆夜不归宿又如何,肯定是陪自己的老相好了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现在白嫩嫩的云朵在眼前,谁还会愿意回这个虚构的地方?
林桑忙道,“别解释,我懂的。”
“你懂什么?”慕榆看着她,带了些质问的意味。
林桑揉着屁股站起来,“不告诉你。”
慕榆看着她一瘸一拐地走进卧室里,微叹口气,转身去做晚饭。
“白菜?”林桑打开卧室灯光,看到白色笼子内的金色小身影,不自觉惊呼出口。
笼子内的金毛犬转身,无奈嘴上带着口罩,只能扒着笼子期盼回到林桑的怀里。林桑赶紧将它放出来,稳稳接住怀里的小可爱,刚解开口罩便被舔了两下。
“你喜欢这里吗?这就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林桑抚摸着它柔顺的狗毛,语气温柔。
白菜从她怀里跳出来,扭着小屁股跑出了房间。林桑一路追过去,看到它在慕榆脚边绕来绕去,似是在撒娇一样。
“白菜可真是聪明,明明不认识你,却跟你这么亲近。慕榆,希望你以后能跟白菜好好相处,不准欺负它哦。”林桑宠溺着看着白菜。
慕榆正往锅里煮着面,无奈白菜见他并不生气便变本加厉扒住了他的裤腿,他只能伸着长臂做饭。
林桑将依依不舍的白菜抱起,好奇地看着锅里的饭菜,“其实我不饿,你做一人份的饭就可以。”
“怎么?吃不惯我做的饭了?”
“那倒不是,”林桑耸耸肩,“就是对跟你吃饭这件事有点阴影了。你去英国的时候,我们确实相处地挺不愉快的,老气你不开心。”
“你倒委屈了。”
“我怎么不委屈?好不容易可以放下国内的这些烂事,逃到另一个国家去重新生活,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
慕榆沉默了几秒,开口,“林桑,你没有气我。”
林桑点点头,“所以,我可以放心地,毫不愧疚地离开你了。”
慕榆侧目。
“你先听我说完再说话,行吗?”林桑放下手里的白菜,正经道,“现在慕叔叔的病情还不稳定,需要再观察一下,我们离婚的事情只能压下来,尽量别告诉他。我父母那边,我没办法保证他们会有多生气,也没办法保证不会捅到你父亲那边,但我不会因为这些拖着你。咱们找个周五去民政局把婚离了,你若不恢复单身,那位心上人八成也会不开心的。”
林桑内心已经下定决心,还好她能悬崖勒马。
炉灶上沸腾的汤一下子涌出,白色的泡沫流出,顺着流理台落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飞到了她的脚上。
林桑赶紧关掉炉火,找抹布擦拭地上的水渍。
“林桑,你凭什么提出跟我离婚?”慕榆一手捏住林桑的手臂,怒不可遏地冲她大喊。
林桑从未见过他这般怒气冲冲的模样,手臂被他抓得生疼,推几下未果便放弃了,“你这火气也太莫名其妙了吧,我是在成全你!”
“我不用你成全!”
慕榆猛地甩开她的手,将颈上的围裙狠狠掷在地下,快步走进了书房内,门被摔得惊天响。
白菜哪料到两人冲突发生如此之快,被吓得大叫起来。
林桑俯身安慰白菜,“没事,没事。”
但凡她表现出一点娇气任性的脾气,他都不会如此生气。怎么......偏偏是个善解人意的傻瓜?慕榆站在窗边,喘着粗气。如果说刚刚他有因为秦萌而动摇片刻的话,那么现在那个念头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多亏林桑的话提醒了他,成全?这两个字从来都是他居高临下送给别人的。
他是慕榆,纵是天之骄子,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普通人未曾体会过的绝望,他人未体会过的痛苦,九死一生,付出心脏,他不会被任何人拿捏。
白菜回了自己的笼子里,林桑起身看着锅里半生不熟的面条,端起倒进了垃圾桶里。重新清理好流理台后,她便回了卧室。
明天就是弗雷克约定回分公司的日期,以防万一,弗雷克睡前打了个电话给林桑。林桑临近入眠,被手机铃声吵醒,摸到手机接起,“弗雷克?”
“林桑,你睡了吗?”
“睡了。”
“.......”弗雷克那边尴尬了一秒,很快略过,“分公司的地址你知道吗?如果不清楚的话,我可以明天去接你。”
林桑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弗雷克,请问你有中国的驾照吗?”
“没有。”
“那就放弃吧。”林桑实在是被困意这么地难受,不等弗雷克说完话便挂断了电话。
然而挂了电话,林桑却辗转反侧失眠了。她掀开被子,下床去找水喝,只见客厅里坐着一个人。
“你怎么还没睡?”
林桑刚问完这句话,只听微波炉里传来一声“叮”的声音,慕榆起身去拿食物。他端出来两盘蛋包饭,放在桌面上,抬头拿目光示意林桑过来。
林桑拿了两罐可乐,乖乖坐过去。
慕榆拿着一把勺子,一勺一勺往嘴里送东西。不过看他那像吃人骨头的吃相,林桑登时便没了食欲。她打开一罐可乐,仰头喝了一大口,凉意和二氧化碳的麻意,令人瞬间清醒。
“那个,如果我刚刚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林桑不是个喜欢回避矛盾的人,有事说事,“既然你不准备跟我离婚,那就是说......你跟老相好没有再续前缘的可能?”
“反正你把离婚的念头给我消了。”
“我消了。”林桑迅速回答,生怕他下一秒一掌劈过来。
慕榆蓦地抬起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而笑了,“你现在变得可真没骨气......”
林桑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我这叫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还有呢?”
“吃人嘴短。”
慕榆笑得更加厉害了,将勺子往瓷盘上一放,问她,“林桑,你觉得我们这段婚姻会坚持到什么时候?”
“不好说,保不齐谁先找到自己的真爱呢。”
“真爱这种东西,你到现在还相信呢?忘了自己上一段摔得有多惨。”
林桑摇摇头,“你这话就不对了。在你看来,我的上一段感情是挺悲惨的。可是在我的下一任看来,上一段感情只能算是失败的婚姻。”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慕榆站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走到一半回头,“你明天去分公司报道,用我陪着吗?”
“不用不用,在帝都还能让我迷路不成?”
慕榆一听此话,转过身回了房间。
林桑话是这么说的,可第二天早上硬是在同一条大街上兜兜转转了两个来回,加上早高峰拥堵,车子一停一走,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抛锚了。
后面的汽笛声此起彼伏,林桑只得下车示意交警疏通车流,走到一边给修理厂打电话。
林桑正准备致电给弗雷克请假,谁知一阵汽笛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侧目往汽笛声的方向看,竟然是陆遥。
“你回国了?”陆遥笑。
林桑看了看身后不争气的车子,尴尬一笑,“是啊,回来建设我们美丽的祖国。结果没想到,车子这么不争气,居然抛锚了。”
“打电话给修理厂了吗?”
“那边正过来呢,不过这么堵,大概一时半会儿我得耽搁在这儿了。”
陆遥下车,给她递了瓶矿泉水,“你现在哪个公司,我送你过去。这天太热了,你再耗下去得晒过敏。”
“极创,你顺路吗?如果不顺路的话......”
“极创?我就是这个公司的。”林桑还未说完,陆遥便打断了她的话,“今天有两位从英国总公司过来的经理,该不会其中一位就是你吧?”
林桑想,大概八九不离十吧。
修理厂的工作人员过来接手后,林桑便坐上了陆遥的车。要说重新跟前男友做回同事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其实林桑觉得还挺其妙的。
一路上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提旧事,才使得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陆遥如今也是成家立业的有为青年,待人接物委实有了很大的差别。
进了公司,林桑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熟悉公司的环节。还好她回中国分公司来的职位还不低,旁人也没资格挑她迟到的错误。弗雷克笑盈盈地看着林桑,小声道,“还有位大领导要加入咱们的团队。”
分公司的人都有各自的小组,林桑和弗雷克调职后自然也需要组建一支并肩作战的团队,总公司那边对此也是鼎力支持的。林桑一开始便做好了迎接新面孔的准备,只是如何都没想到的是,这位新伙伴竟是詹以伦身边的那位金主——秦萌。
她身穿一身黑白裙装,脚下那双黑色高跟鞋令她如凌驾天空一般气势如虹。饶是林桑这样的美女,也被秦萌吸引地移不开目光。
“又见面了,林桑。”秦萌眼眸含笑,伸手与林桑相握,“只是我们这次的关系不一样,从甲方客户转变成了团队伙伴,还真是让人感叹命运。”
“是啊,命运可真是神奇。我相信,因为你的加入,我们的团队会更加有实力。”
短暂的相互介绍后,林桑便由秦萌带领着去忙活詹以伦的新品发布会。一出公司,秦萌那干练的锋芒便收了起来,笑盈盈地看着林桑。
“听说詹以伦为了这次的新品,可谓是绞尽脑汁,力求将细节做到无懈可击。我想其中应该少不了你的帮忙吧?”林桑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放着詹以伦前期搞出来的新闻。
由于这次活动的预热效果非常好,各家媒体都将目光紧盯在詹以伦的身上,都等着这位素爱纸醉金迷的二世祖能折腾出什么来。
秦萌浅笑,“外人都觉得詹以伦好高骛远,一事无成,还流连花丛,不学无术。其实,他这个小男生还是挺可爱的。”
林桑听了只觉得秦萌忒会说话,一连用了四个褒贬明显的词语,最后竟还能加上“可爱”一词。中华汉字文化,果然是博大精深,令人叹服。
不多时,两人便抵达了新品发布会的现场。因还差一个星期就要开始网上直播,现场工作人员们都如火如荼奔走着进行最后确认。
林桑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心的詹以伦,身穿一身淡粉色西装,嘴里还叼着一根雪茄,皱着眉对导演挑毛病。
对嘛,这才是二世祖应有的样子。
来源:幸运柳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