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时候,春天是最难熬的,因为青黄不接。去年的储存年前年后就吃完了。到新粮下来至少还得三个月。这个春天依然如此。如果能吃上个最爱吃的煮鸡蛋,除非得病,否则过年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那时候,春天是最难熬的,因为青黄不接。去年的储存年前年后就吃完了。到新粮下来至少还得三个月。这个春天依然如此。如果能吃上个最爱吃的煮鸡蛋,除非得病,否则过年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早晨醒来,发现枕边有一枚热乎乎鸡蛋,我非但没有一丝高兴,反而怅然若失。因为我太知道这个鸡蛋意味着什么了。早饭时,爷爷把那枚鸡蛋去皮儿切成弯月形的八瓣儿,整齐地摆放在小碟子里,黄白分明,宛如一朵刚刚绽放的望日莲。煞是好看,更逗人的馋虫儿!”“你妈妈他们都去固安马庄你姥姥家了。”我问爷爷:“去几天?”“五天”。
这五天,我除了打草打猪菜剁猪菜以外,还要抱柴禾帮爷爷烧火做饭,每每因为点不着柴火,挨爷爷训斥是常有的事儿!饭后刷完碗,难点就又来了。热好刷锅的泔水倒进猪食盆,把剁碎的野菜和麸子搅拌好猪食,倒进猪圈的食槽里。猪用长鼻子拱上一拱,根本不吃。第三天就饿得不停的叫唤。特别是到晚上,叫声更大。爷爷被猪吵得睡不着觉,气极了,就把烧的滚烫的泔水一股脑倒进猪食槽里,猪尖叫一声就不再叫唤了……,等天亮了则正常吃我给倒的猪食儿了。
爷爷爱干净,最讨厌鸡在当院儿里拉屎,时常让我扫院子。有一次他自己刚用大扫帚将院子扫干净,一只母鸡噗嗤噗嗤又拉了两摊,气得爷爷飞跑着追了好大会儿才将鸡抓起,将两只翅膀硬扭的长羽毛朝上竖起,才松了手。
我简直度日如年,好容易盼到第六天,只要听到远处公路传来汽笛声,就跑出去沿着东房山下的小路向远处眺望,每次却都是失望而归。“爷爷,妈妈不是说去五天吗,这都第六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她好容易回趟家,就让她多呆几天呗!”我这才知道,原来大人可以说了不算! 还振振有词!第七天、第八天,我干脆就坐在小院儿西南方向的门口儿的门槛上等着、望着、盼着……这样整整盼着过了五天,五天啊!一共连来带走十天。第七天到第十天,我几乎每天都是以泪洗面。那次妈妈回来后,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象跟屁虫儿似的乐颠颠在她后面跟了好久……
夏天的午后,我经常跟小伙伴儿一起,拿上小竹篓和小竹竿,到小树林里,到大道两旁,望着大树捅知了皮儿,就是蝉蜕。攒多了可以卖给城里的药材店。但是等我们带着一大蛇皮口袋蝉蜕,高高兴兴地去到城里药店换钱的时候,人家却不收了。父亲找爷爷借钱买收音机,爷爷说:“如果买20块钱的那种,我这里都有,如果买贵的,我一分钱没有!”父亲什么也没说,又过了两个月,他花了38块钱,买回来一台样子时兴的台式收音机! 比一般常见的砖头大小、黑色那种要大得多。爷爷喜欢在午休后,将收音机搬到院子的窗台上,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听相声!
而每当傍晚来临,我们守在收音机旁,随着小喇叭欢快的音乐声响起:“小朋友,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嗒滴嗒,嗒滴嗒,嗒—— 滴—— ”则是我们三个孩子最快乐的时光。孙敬修爷爷讲故事时和蔼可亲的声音,更是令人什么时候想起,都清晰如昨。上小学那几年,刘兰芳说的《杨家将》《岳飞传》,单田芳说的《三国演义》,都是通过这台小小的收音机,丰富着我们的精神世界。
记得一天午后,我头上围着天蓝色的折成三角形的围巾,背着父亲为我编的小筐头儿,打了一筐头儿野菜往家走,在东房山处看到桂岚姑正朝我微笑。于是放下筐头儿,姑姑亲切地问我:“玲玲,你这是打的什么菜?”“这是马齿菜,猪爱吃。晒干了咱也可以做菜馅兜包子吃,这是曲菜,蘸大酱好吃。东边地里、大沟边上好多呢。这是曲码溜,酸甜儿,剁碎了喂猪的。这种细叶儿的是燕舌儿,开水焯了做馅包子。我突然想起父亲说的话,我出生后没几天,奶奶从天津赶回来,进门儿就搂着我失声痛哭:“跟人家天津市的孩子比,咱这孩子,就跟小狗子似的拉扯着”。于是仰头儿问道:“姑姑,天津什么样呀?”桂岚姑蹲下身子,边帮我把要滑落的围巾系紧,边温和地回答说:“过两年你上学了好好念书,等将来长大了上天津找姑姑,姑姑带着你好好逛逛天津卫……”
秋后,人们都传扬城里开了庙会,妈妈给了我五毛钱,让我自己去城里赶庙会,第二天我早早就起来,出村西南,沿王家坟、刘家疙瘩、过了大庄子,很快就到了东关老姑家,稍做休息就沿着老姑家向南右转,过了卖开水的水铺,大青砖砌成的文安高大的拱形城门洞就巍然屹立在眼前了。连接城门洞的是两边无比宽阔、高大雄伟的城墙。门洞外正上方镌刻着大大的石灰本色的“文安”二字,古朴雅致。
多年后我通过查阅《文安县志》得知,文安城门洞高5米,宽4.9米,连接门洞的两边是长长的大青砖砌成的断断续续的高4-6米环城古城墙。文安县的城墙,城池大规模初建是在后周显德六年(959年),由世宗下令“发滨棣丁夫数千城霸州,命韩通董其役,修建翌年就到了宋代(960年),宋以霸州治文安,做为霸州的州衙治所,建成使用至金代,之后做为县城使用,经历代修补,至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从古老的城门进来,右手边上青砖建筑的大门上方“一村学校”四个大字,再往前步行100多米在丁字路口左转向南不远就到了小十字街,过了小十字街一直向西远远就能望见庙会现场了。迪斯科的重型舞曲夹杂着锣鼓声、喧闹声、叫买叫卖声、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声鼎沸。这里一排排的小吃摊位,炸果子、炸炸糕、烧饼夹肉、煮螃蟹、香味直钻鼻孔,让人不舍得离开。
再往前就是一排排卖衣服的、卖鞋帽、针头线脑儿的、甚至锅盖草鞋的,摆茶摊的,琳琅满目,令人目不瑕接。 随着拥挤的人群,右拐往北走不远,就来到北边的一个特大的空场。这里搭起好几个高高大大的帷帐。门口都竖立着大捆大捆的红皮甘蔗和绿皮甘蔗,地面上铺满厚厚的一层红红绿绿的甘蔗皮。 从帷帐上面的图画和守门卖票人的吆喝声中不难得知,帐子里面有耍猴子的、耍杂技的、跳迪斯科的、拉洋片的、演皮影戏的、说大鼓书的。
让人纳闷儿的是,我始终没有看到庙啊!我一直逛到太阳西斜,也没舍得打一张门票。头离开在卖螃蟹摊主的诱惑下花五分钱买了两只大螃蟹,在摊位边上吃完了,想起爷爷喜欢包饺子在馅里放碎果子,花两毛钱给爷爷买了半斤炸果子,花5分钱买了几块糖,到了老姑家把糖块递给小表弟。老姑有些不解地问:“小玲,你买炸果子干什么?”我回答说:“给爷爷买的,爷爷爱吃炸果子!”老姑听了禁不住脱口而出:“小玲开始懂事儿啦!”她惊喜地看着我,目光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我带着剩下的两毛钱,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待续)
作者简介:李翠云,笔名月光明亮。河北省廊坊市人,廊坊市作家协会会员。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于河北文安洼农民家庭。拾过柴火、拔过麦子、蹬过老耙、拉过碌碡。从小饱受农民家庭农村生产生活之苦。1987年考入某中等专科学校,户口由农转非,1991年毕业后工作生活在廊坊至今。曾有《蒲公英》《父亲的宝石花》《母亲的眼泪》等作品公开发表,《又是一年端阳节》 等作品刊于中国作家网等网络平台。
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