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相亲失败8次 出门时偶遇死对头 她碰碰我肩膀:要不我收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8-25 07:49 2

摘要:对方是个会计,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据说手脚麻利,算盘打得比计算器还快。

那年冬天,我妈给我安排了第八场相亲。

对方是个会计,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据说手脚麻利,算盘打得比计算器还快。

见面前,我妈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是她托了老姐妹,拐了十八道弯才找来的“优质资源”,让我务必拿出“三顾茅庐”的诚意。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冷又沉。

我叫李卫东,三十岁,不是什么青年才俊,就是个守着一家老旧木工房的手艺人。

这年头,手艺两个字,说出去好听,落到实处,就是一身的刨花味儿和满手的茧子。

相亲的咖啡馆里,暖气开得足,熏得人昏昏欲睡。

对面的姑娘叫小琴,烫着时髦的羊毛卷,手指甲上贴着亮晶晶的钻,搅动咖啡的姿态很优雅。

她打量我的眼神,就像在评估一件待售的商品,从我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到我手腕上那块老掉牙的上海牌手表,最后停在我指甲缝里没洗干净的木屑上。

“李先生是做……家具的?”她开口了,声音客气,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我点点头:“嗯,主要是修复一些老家具,也接一些定制的活儿。”

“那收入应该……不太稳定吧?”

“还好,饿不死。”我实话实说。

她笑了笑,那笑容没到眼睛里。“现在都流行北欧极简风,或者意式轻奢,你做的那些老东西,还有市场吗?”

我心里那团湿棉花又往下沉了沉。“市场不大,但总有人喜欢。”

就像我师父常说的,木头有木头的脾气,人有人自己的缘法,强求不来。

接下来的半小时,基本成了她的个人成就发布会。她讲她的业绩提成,讲她刚拿下的驾照和摇了两年终于摇到的车牌,讲她打算在三环内买一套小户型的计划。

我像个锯木头桩子一样坐在那里,偶尔“嗯”一声,表示我还活着。

最后,她放下咖啡杯,做了个总结陈词:“李先生,你是个好人,很踏实。但是……我们可能不太合适。我希望我的另一半,能跟我一起奋斗,过上更好的生活。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太懂了。

她要的是一架能带她飞得更高的梯子,而我,只是一块扎根在土地里的木头。

我付了账,两个人客气地道别,谁也没提留个联系方式。

走出咖啡馆,一股冷风兜头灌过来,我打了个哆嗦,心里反而松快了。

第八次了,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如今总算交了差。

我沿着马路牙子慢慢走着,天色灰蒙蒙的,像我此刻的心情。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

就在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一辆红色的高尔夫“吱”一声停在我旁边。

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张脸,眉眼清秀,嘴角总是习惯性地微微上扬,带着点儿若有若无的嘲讽。

是陈静。

我的死对头,同门师妹,也是师父嘴里那个“把祖宗手艺拿去变现”的“叛徒”。

她今天穿了件驼色大衣,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显得比在师父那儿学艺时精明干练多了。

“哟,这不是我们李大师傅吗?”她开口了,语调还是那么欠揍,“相亲呢?”

我瞥了她一眼,没作声。

她像是没看到我的冷脸,自顾自地说下去:“看你这副霜打的茄子样,又黄了?”

我皱了皱眉:“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她点点头,忽然解开安全带,推门下了车。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她走到我身边,个子比我矮一头,气场却足足高我三米。

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混着冷空气飘过来,不是我熟悉的松木香,但也不难闻。

她伸出手,在我沾了灰尘的肩膀上轻轻碰了碰,像是在掸掉什么脏东西。

然后,她歪着头,看着我,眼睛在路灯下亮得惊人。

“李卫东,第八次了吧?”

我心里一惊,她怎么知道的?

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嘴角那丝嘲讽的笑意更浓了:“你妈跟王阿姨打电话,我在旁边听见了。”

我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

绿灯亮了,人群开始涌动。

我刚想迈步,她却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她的手很凉,但很有力。

我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她。

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看了足足有五秒钟。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我死水般的心湖。

她说:“要不,我收了你?”

第一章 一块不开窍的木头

红绿灯不知疲倦地闪烁着,人流车流在我身边穿梭,世界嘈杂得厉害。

可我耳朵里,只剩下陈静那句轻飘飘的话。

“你说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或者她只是在拿我开涮,就像以前在师父的工坊里一样。

她总有办法把我气得跳脚,然后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

陈静松开我的胳膊,双手插进大衣口袋,姿态闲适地靠在她的车门上。

“我说,反正你相亲也屡战屡败,不如考虑一下我。”

她的表情很认真,不像开玩笑。

但我还是觉得荒谬。

我和陈静,从认识那天起,就是两根拧着劲儿的木料。

我是师父的大徒弟,学艺早,性子也像师父,闷,认死理,觉得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一榫一卯都不能改。

她是师父的关门弟子,比我晚来三年,脑子活,点子多,总想着怎么用现代的工具和理念去“改良”传统工艺。

我们俩在工坊里,因为一块木料的切割方式,一个榫头的尺寸,甚至是一张砂纸的目数,都能吵上半天。

师父总是笑呵呵地看着我们,说我们是“一根筋”碰上了“九曲肠”,将来准能磨出好东西。

可后来,她没等“磨”出什么东西,就自己出去单干了。

她开了个工作室,叫“木语新言”,用电脑设计图纸,用数控机床开料,做的家具线条简洁,很受现在年轻人的欢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而我,还守着师父那间老工坊,守着那些老工具,守着那些“老规矩”。

在我们这个小圈子里,我是“传统”的代名词,她则是“革新”的先锋。

我们是两条道上的人。

“你疯了?”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吐出三个字。

“我清醒得很。”陈静挑了挑眉,“李卫东,咱们算算账。”

“你,三十岁,守着个半死不活的木工房,没车没房,银行里那点存款估计连个首付的零头都不够。性格又臭又硬,跟块不开窍的木头似的,不会讨女孩子欢心。”

她每说一句,我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些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凿子,精准地剔在我最脆弱的地方。

“你再看看我,”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红色高尔夫,“车,我有了。房,去年刚买的,两室一厅,虽然不大,但月供我自己还得起。事业,我的工作室现在订单都排到明年夏天了。”

她顿了顿,直视着我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

“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个……能镇得住场子的老师傅。我的客户里,有些不差钱的,就喜欢你做的那种纯手工、老味道的东西。我那些年轻师傅,手艺还差点火候。”

我明白了。

原来绕了半天,她不是要“收”我这个人,而是要“收”我这门手艺。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点失落,又有点“果然如此”的释然。

“所以,你是想雇我?”我问。

“可以这么理解。”陈静点点头,“但给别人打工,不如给自己人帮忙。我们结婚,你的工坊并到我的工作室,你负责高端定制和技术把关,我负责运营和市场。我们强强联合,怎么样?”

她的语气,不像是在求婚,更像是在谈一笔生意。

冷静,理智,目标明确,充满了商业谈判的味道。

我看着她,这个曾经和我抢刨子、争师父表扬的小师妹,如今已经彻底蜕变成一个精明的商人。

“陈静,婚姻不是生意。”我沉声说。

“对你来说可能不是,但对现在的很多人来说,就是一场资源整合。”她毫不避讳,“你缺一个能理解你这身手艺,并且不嫌弃你穷的伴侣。我缺一个能提升我工作室品牌价值的技术核心。我们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

“我们没有感情。”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四个字。

“感情?”陈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轻笑了一声,“李卫东,你相亲那八次,跟她们有感情吗?她们看上的是你的感情,还是你的条件?你醒醒吧,成年人的世界,谈感情太奢侈了。”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把我从头浇到脚。

是啊,那八个姑娘,有谁问过我,一块上好的金丝楠木在手里慢慢成型是什么感觉?有谁关心过,一个完美的燕尾榫合上时那严丝合缝的喜悦?

她们关心的,是我的工资卡上有几个零,我的名下有没有不动产。

就连刚才的小琴,也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件待估价的商品。

我的沉默,似乎在陈静的意料之中。

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三天时间。”

说完,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红色的高尔夫像一团火焰,很快汇入车流,消失在夜色里。

我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设计精美的名片,上面印着“陈静,木语新言工作室创始人”。

晚风吹过,名片的边角硌得我手心生疼。

回到家,我妈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见我进门,立马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期待。

“怎么样怎么样?小琴那姑娘不错吧?我听你王阿姨说,人特别能干,长得也周正。”

我换了鞋,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成了还是没成,给个准话啊!”我妈急了,放下了手里的毛线。

“没成。”我走到冰箱前,拿了瓶冰水,仰头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浇不灭心里的那股燥火。

“又没成?”我妈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这都第八个了!李卫东,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天仙吗?我跟你说,你别太挑了,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三十岁的人了,整天跟一堆木头疙瘩打交道,能有什么大出息?”

这些话,我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每次相亲失败,都是这一套说辞。

以前我还会辩解几句,说我的手艺怎么怎么好,师父怎么怎么夸我。

现在,我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爸从书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张报纸,对我妈说:“行了,少说两句,孩子在外面累了一天了。”

“我能不说吗?”我妈把毛衣针往茶几上重重一拍,“你看看老张家的儿子,比卫东还小两岁,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我们家这个呢?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这儿,我看着都替他急!”

我爸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卫东,别往心里去,你妈也是为你好。”

我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的房间很小,除了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剩下的空间全被各种木工书籍和工具占满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这是我最熟悉、最安心的味道。

我坐到书桌前,从口袋里掏出陈静给我的那张名片。

灯光下,“木语新言”四个字泛着低调的光泽。

我想起她站在车旁,歪着头对我说“我收了你”的样子。

那神情,自信,笃定,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

她说的没错,我就是一块不开窍的木头。

在感情的世界里,我笨拙得像个刚学徒的木匠,连最基本的墨线都弹不直。

而她,已经是一个能熟练操作各种精密仪器,精准计算出每一个角度和尺寸的总设计师。

我们,真的能“强强联合”吗?

我把名片夹进一本《营造法式》里,然后躺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窗外,城市的喧嚣依旧。

而我,像沉在水底的一块朽木,找不到方向,也看不到光。

第二章 师父的老规矩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天还没亮透,我就骑着我那辆老旧的二八大杠,穿过还未苏醒的胡同,来到了工坊。

工坊是师父留下的,一个临街的老院子,青砖灰瓦,门口挂着一块褪了色的木匾,上面是师父亲手刻的三个字——“守拙堂”。

师父说,做木工活,得守得住一颗笨拙的心,不能投机取巧。

我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熟悉的、混杂着各种木料和桐油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昨天一整晚的烦躁都被这股味道抚平了。

这里是我的避风港,也是我的战场。

我换上工作服,拿起扫帚,开始打扫。

这是师父传下来的第一个规矩:开工前,必先净手、净心、净地。

他说,你对木头有多尊重,木头就会回报你多少灵气。

扫完地,我走到院子中央那口大水缸前,舀了一瓢水,仔仔细-细地把手洗干净。

冰凉的井水让我彻底清醒过来。

我开始检查昨天做到一半的活儿。

那是一张清代的花梨木条案,案面有一道很深的裂痕,是搬家的时候不小心磕的。

主家找了好几个地方都说修不了,最后才托人找到了我。

这种活儿,最考验手艺。

既要让裂痕消失得天衣无缝,又不能损伤了老料子本身的包浆和韵味。

我用指尖轻轻抚摸着那道裂痕,像在触摸一道伤口。

脑子里,开始盘算着修复的方案:用什么样的木料去填补,用什么比例的胶,打磨的时候要用多少目的砂纸……

这些念头,让我完全沉浸了进去,把陈静,把相亲,把老妈的唠叨,全都抛在了脑后。

这就是木头的魔力。

只要你一门心思扑在它身上,它就能帮你隔绝掉外界所有的纷纷扰扰。

正当我专心致志地用小刻刀清理裂缝里的杂质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头也没抬,以为是街坊邻居过来串门。

“李师傅,忙着呢?”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我手一抖,刻刀差点划到手指。

我猛地抬起头,看见陈静正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我。

她今天换了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手里还提着两个纸袋。

“你怎么来了?”我有些错愕。

“给你送早饭。”她晃了晃手里的纸袋,“顺便看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一点也不见外,径直走了进来,把纸袋放在一张干净的木凳上。

“豆浆,油条,还有你最爱吃的豆腐脑,多加了香菜和辣椒油。”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她还记得我的口味。

以前在师父这里学艺的时候,每天的早饭都是我去买。她总是赖床,让我帮她带一份。

“我还没想好。”我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儿,试图用忙碌来掩饰我的不自在。

陈静也不催我,她自己拉了张凳子坐下,打开纸袋,把早餐一样一样拿出来。

“先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胃。你这毛病,一干起活来就忘了时间。”

她的语气很自然,就像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争吵和分歧,就像她从未离开过这个院子一样。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肚子确实有点饿了。

我走到水缸边洗了手,在她对面坐下。

豆腐脑还是热的,辣油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我喝了一口,味道很正宗,是胡同口那家老王记的。

我们俩默默地吃着早餐,谁也没说话。

工坊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从街上传来的几声自行车铃铛响。

阳光从天井里照进来,在满地的刨花上洒下一片金黄。

这一刻,时光仿佛倒流回了几年。

那时候,师父还坐在院子里的那张躺椅上,眯着眼晒太阳,我和陈静就在一旁,一边干活,一边斗嘴。

那时的日子,简单,纯粹,也很快乐。

“师父的身体……还好吗?”吃完最后一口油条,陈静忽然开口问道。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太好。”我放下碗,声音有些沙哑,“上个月查出来肺上有点问题,医生让住院,他老人家脾气倔,死活不肯去,就在家里养着。”

陈静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她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我该去看看他。”

“他不想见你。”我没看她,盯着地上的光斑说。

当初陈静要走,师-父气得三天没吃饭。

师父是个极传统的人,他觉得,手艺人就该有手艺人的风骨,不能把手艺当成纯粹赚钱的工具。

陈静的“木语新言”,在他看来,就是离经叛道,是把老祖宗的东西糟蹋了。

他放过话,只要陈静还在做那种“没有灵魂的木头生意”,就永远别再踏进这个门。

陈静的眼圈红了。

她低下头,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子的边缘。

那张桌子,是我刚出师时做的第一件作品,一张榆木方桌,榫卯结构,没用一颗钉子。

桌面已经被岁月磨得光滑温润。

“我知道,师父怪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可我有什么办法?时代不一样了,李卫东。我们不能抱着老规矩饿死。”

“你看你这间工坊,”她抬起头,环顾四周,“这些工具,这些木料,哪一样不要钱?师父年纪大了,他可以守着清贫过一辈子。我们呢?我们还有几十年要过。”

“手艺人也得吃饭,也得生活。我想让师父的手艺被更多人看到,被更多人喜欢,而不是只锁在这个小院子里,最后变成博物馆里的陈列品。我错了吗?”

她的质问,像一把重锤,敲在我的心上。

我无法回答。

因为我心里清楚,她说得有道理。

这几年,来找我做活儿的人越来越少。

很多人宁愿花大价钱去买那些华而不实的进口家具,也不愿意为一件能用上一辈子的手工家具买单。

我的坚守,在很多人眼里,确实是“不合时宜”。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也会问自己,我这么坚持下去,到底有没有意义。

“李卫东,你是个好木匠,比我好。”陈静看着我,眼神无比诚恳,“你的手,天生就是跟木头打交道的。但是,光有手艺是不够的。你需要一个平台,一个能让你把手艺变成价值的平台。”

“我的工作室,就是这个平台。而我们结婚,是最稳固的合作方式。你不用担心我坑你,我也不用担心你跳槽。”

她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是个为了钱可以背弃师门的“叛徒”。

可现在,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对师父的愧疚,对这门手艺的热爱,以及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无奈和挣扎。

“你让我想想。”我说。

这是我第一次,没有直接拒绝她。

陈静似乎松了口气。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服。

“好,我等你电话。”

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补充了一句:“顺便告诉你,城西那片老城区要拆迁改造了,你们这个院子,就在规划图里。最多,还有半年时间。”

说完,她转身离去,高跟鞋的声音在清晨的胡同里渐行渐-远。

我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工坊……要拆了?

我冲出院子,可陈静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我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守拙堂”那块饱经风霜的牌匾。

师父的老规矩,我的坚守,这座承载了我所有青春和梦想的院子,难道,真的要成为过去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茫然,瞬间将我淹没。

第三章 不合时宜的榫卯

陈静带来的那个消息,像一根楔子,死死地钉进了我的心里。

接下来的两天,我魂不守舍。

干活的时候,好几次差点把墨线弹歪,用凿子也总觉得力道不对。

我跑去街道办事处打听,工作人员含糊其辞,只说是有这个规划,但具体文件还没下来。

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没底。

这个院子,不只是我的工坊,更是我的根。

我从小就在这儿玩,看着师父把一块块不起眼的木头,变成一件件有生命的家具。

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浸透了岁月的痕迹和木头的芬芳。

如果这里没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

晚上回家,我妈看我脸色不对,又开始念叨。

“你说你,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哪个姑娘见了你-会喜欢?我跟你王阿姨说了,让她再给你物色一个。这次这个,是个小学老师,有寒暑假,工作稳定,人也本分……”

“妈,我不想再相亲了。”我打断了她,语气里带着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你说什么?”我妈愣住了,“不想相亲?那你打算打一辈子光棍啊?”

“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我放下碗筷,回了房间。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着那本《营造法式》。

书页已经泛黄,上面有师父当年做的批注,字迹苍劲有力。

我翻到夹着陈静名片的那一页。

“木语新言”。

新言。

或许,这个时代,真的需要新的语言,来讲述老的故事。

我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终于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了起来。

“喂?”是陈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背景里还有机器打磨的嘈杂声。

“是我,李卫东。”

“想通了?”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笑意。

“我想……跟你谈谈。”我深吸一口气,“关于合作的事。”

“好,明天上午十点,我工作室见。”她很干脆,直接报了个地址。

第二天,我按照地址,找到了陈静的工作室。

那是在一个创意产业园里,一栋由旧厂房改造的Loft。

巨大的落地窗,简洁的工业风设计,门口挂着一块原木招牌,上面是和名片上一样的“木语新言”四个字。

这里的一切,都和我那间阴暗、陈旧的工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推开玻璃门,一个年轻的女孩迎了上来,热情地问我找谁。

我报了陈静的名字。

女孩把我领进一个开阔的展示区。

里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家具,设计感十足。

有造型奇特的书架,有可以随意组合的沙发,还有一张桌面嵌着整条星河(用树脂和荧光粉做的)的餐桌。

这些家具,线条流畅,工艺精湛,但摸上去,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少了一点……人情味。

它们是标准化的工业产品,漂亮,但冰冷。

不像我做的东西,每一道刨痕,每一个榫卯,都带着我手心的温度。

陈静从楼上的办公室走下来,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工装,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脸上还沾着点木屑。

看到我,她笑了笑:“来了?先随便看看。”

我指着那张星河餐桌,问:“这也是榫卯结构?”

“不是。”陈静摇摇头,“桌面是整块的白蜡木,用数控机床雕刻出河道,再浇筑环氧树脂。桌腿是金属的,用螺丝固定。现在年轻人喜欢这个,快,酷。”

“没有灵魂。”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陈静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在客户眼里,好看、实用,就够了。至于灵魂,那是我们手艺人自己的执念。”

她带着我参观了她的工作区。

这里和我那间“一人作坊”完全不同。

开料区,切割区,打磨区,喷漆区……分工明确。

各种我见过没见过的先进设备一应俱全。

几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师傅,正戴着护目镜和口罩,熟练地操作着机器。

空气中弥漫着木屑和油漆混合的味道,但一点也不难闻,因为有强大的中央除尘系统和通风设备。

“怎么样?”陈静带我来到她的办公室,给我倒了杯水,“我的‘新言’,还入得了你李大师傅的法眼吗?”

她的办公室很大,一面墙是书架,摆满了各种设计类的书籍。

另一面墙,挂着一张巨大的白板,上面画满了各种设计草图和数据。

“太吵了。”我说的是实话。

机器的轰鸣声,让我觉得心慌。

我习惯了在安静的环境里,听着刨子划过木头的“沙沙”声,感受着和木头之间的对话。

陈静笑了:“习惯就好了。效率,是现代工业的灵魂。”

“我还是喜欢我的‘守拙堂’。”

“守拙堂快没了,李卫东。”她一针见血。

我沉默了。

这是我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我答应和你合作。”我抬起头,看着她,“但是,我有条件。”

“说。”

“第一,我的工坊,我要保留。就算拆迁,我也要找个地方,把它原样复原。那是我的‘守拙堂’,是我做活儿的地方,我不去你的车间。”

“第二,我只接高端定制的活,用什么料,怎么做,都得听我的。我不做你那些‘没有灵魂’的流水线产品。”

“第三,”我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条,“我们是合作,不是结婚。我们可以签合同,利润分成。但婚姻,不能当成交易。”

我以为她会生气,或者至少会反驳我。

但陈静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等我说完,她才缓缓开口:“第一个条件,我答应你。拆迁补偿款下来,我帮你找地方,建一个一模一样的‘守拙堂’,所有费用我来出。”

“第二个条件,我也答应。我找你,本来就是看中了你这门独一无二的手艺。”

她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然后看着我,目光深邃。

“但是第三个条件,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我皱起了眉。

“因为合同,是死的,随时可以撕毁。而婚姻,是一种承诺,一种捆绑。李卫东,我需要的是一个稳定、可靠、不会在背后捅我一刀的合作伙伴。而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你解决后顾之忧,让你安心做手艺的后盾。”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个充满活力的园区。

“我知道,你觉得我功利,现实。但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是我这么‘功利’,我现在可能跟你一样,守着一门不合时宜的手艺,等着被时代淘汰。”

“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也不想让你过那样的生活。”

她转过身,重新看向我。

“我们结婚,不是交易,是结盟。是两个孤独的守艺人,在这冰冷的商业社会里,抱团取暖。”

“抱团取暖”四个字,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我的心脏。

孤独。

是的,我是孤独的。

当同龄人都在讨论股票、房子、车子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一块木料的纹理,一个榫卯的契合。

我的世界,很少有人能懂。

陈静,或许是唯一一个,能懂,但又选择了不同道路的人。

“给我点时间。”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可以。”陈静点点头,“但在你做决定之前,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我接了个大单子。一个很有名的建筑设计师,给他父亲的八十大寿,定制一套书房家具。要求很高,必须是全榫卯结构,材料要用顶级的缅甸花梨。”

她走到办公桌前,拿过一份图纸递给我。

“这是设计图。我工作室的师傅,做不了这么精细的活。只有你,李卫东,能做出来。”

我接过图纸,展开。

只看了一眼,我的呼吸就停住了。

那是一套包含了书桌、书柜、圈椅在内的中式家具。

设计得古朴典雅,大气磅礴。

最关键的是,它的结构极其复杂,里面用到了几十种不同的榫卯,很多都是已经快要失传的古法工艺。

比如,书柜的柜门,用的是“走马销”;书桌的抽屉,用的是“出榫闷钉”……

这些,都是师父当年手把手教过我的。

我的血,一下子就热了。

这不仅仅是一套家具,这是一份挑战书,一份来自真正懂行的人的挑战书。

“我做。”我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陈静笑了,笑得很灿烂。

“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

她说,“材料我已经备好了,就在楼下仓库。你随时可以开工。”

那一刻,我忘了我们的分歧,忘了结婚的提议,忘了工坊的拆迁。

我的眼里,只有这张图纸,只有那些让我热血沸腾的,不合时宜的榫卯。

第四章 新刨花与旧尘埃

我最终还是没有去陈静那个现代化的车间。

我说服了她,把那批珍贵的缅甸花梨木料,运到了我的“守拙堂”。

理由很简单: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找到感觉。

木头是有灵性的,它需要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气味,和熟悉的人。

陈静拗不过我,只好同意。

但她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她要全程参与,作为项目监工。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的工坊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每天早上,陈静都会开着她的红色高尔夫,准时出现在胡同口,手里提着两份热气腾腾的早餐。

她不再穿那些精致的职业套装,而是换上了和我同款的蓝色工装,头发高高束成马尾,素面朝天。

一开始,我很不习惯。

我干活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而陈静,就像一个好奇宝宝,总是在旁边问东问西。

“你这根墨线,为什么不从中间弹,要偏两分?”

“这个楔钉,为什么要做成梯形的,而不是方形的?”

“你这把刨子,看起来比我爷爷年纪都大,还能用吗?”

我嫌她吵,嫌她烦,大部分时间都用沉默来回应。

可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我的冷脸,依旧兴致勃勃。

有时候,她会帮我打打下手,递个工具,扶一下木料。

她的动作很娴熟,看得出来,基本功还在。

只是,她拿惯了鼠标的手,再去握凿子和锤子,显得有些生疏。

好几次,锤子都砸到了她自己手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却一声不吭。

看着她红肿起来的指关节,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不用干这些。”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就在旁边看着就行。”

她甩了甩手,倔强地说:“我也是木匠出身,凭什么只能看着?”

我没再说话,默默从药箱里拿出红花油,递给她。

她愣了一下,接过,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阳光从天井洒下,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扎着两个小辫,跟在我身后,非要跟我比谁的刨花推得更长更薄的小师妹。

我们之间的气氛,在一天天的相处中,悄然发生着变化。

我们不再像两只斗鸡一样,随时准备着战斗。

我们开始有了交流。

交流的内容,自然离不开我们共同热爱的东西——木头。

那天,我在给书桌的面板开“燕尾榫”。

这是一种非常精密的榫卯,公榫和母榫必须严丝合缝,多一分则太紧,少一分则太松。

我屏住呼吸,用凿子一点一点地剔着。

陈静就蹲在我旁边,看得目不转睛。

“你的手,真稳。”她由衷地感叹。

“练出来的。”我头也不抬地说。

“我工作室的师傅,也练过,但就是做不到你这么精准。他们用机器切割,虽然标准,但总感觉少了点……韵味。”

“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吹掉凿子上的木屑,“机器只能执行指令,但人,能跟木头对话。”

“跟木头对话?”陈静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事。

“每一块木头,都有自己的脾气。有的软,有的硬,有的纹理直,有的纹理拧。你要顺着它的性子来,不能跟它硬碰硬。”

我拿起做好的公榫和母榫,轻轻一合。

“咔哒”一声,两个部件完美地嵌合在一起,不松不紧,浑然天成。

我把它递给陈静。

她接过去,翻来覆去地看,眼神里充满了惊叹和痴迷。

“太漂亮了……”她喃喃自语,“这才是真正的‘中国智慧’。”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光。

“李卫东,你守着的这些东西,是宝贝。”

我心里一动。

这是第一次,有人,尤其是陈静,如此直白地肯定我的坚守。

这些年,我听过太多质疑和不解。

他们说我守旧,说我顽固,说我跟不上时代。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守着的,是这门手艺的根,是它的魂。

“既然是宝贝,你为什么要把它变成冷冰冰的商品?”我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

陈静脸上的光,黯淡了下去。

她把那块榫卯件还给我,站起身,走到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她靠着树干,声音有些飘忽。

“我爸,也是个木匠。手艺没你师父好,就是个普通的乡下木匠,给十里八乡的人打打家具,修修农具。”

“我小时候,家里很穷。我爸为了给我攒学费,没日没夜地干活。有一次,他给人赶制一套婚床,连着熬了三天三夜,最后累得从凳子上摔下来,把腿给摔断了。”

“因为没钱及时去大医院治,落下了一辈子的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我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着的巨大悲伤。

“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我不要再让我的家人,因为钱,而失去健康,失去尊严。”

“我来到城里,拜了师父,拼了命地学手艺。我以为,学会了这门手-艺,就能过上好日子。可我很快就发现,我错了。”

“这个时代,光有手艺是不够的。手艺,如果不被市场认可,就一文不值。我不想再重复我爸的悲剧。”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圈泛红。

“所以,我开了工作室,我用电脑,用机器,我研究市场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说我的东西没有灵魂,对,我承认。但是,它能让我,让我家人,活得有尊严。”

“李卫东,我们不一样。你有退路,你还有家里的房子住,有父母帮你。我没有。我身后,空无一人。我只能往前冲,我不敢停,也不敢输。”

工坊里,一片寂静。

只有新刨出来的刨花,散发着清香,和角落里积攒的旧尘埃,在阳光中交织,飞舞。

我看着她,那个在我眼里一直强势、精明、甚至有些冷酷的女人,此刻,却显得那么脆弱,那么无助。

原来,在她光鲜亮丽的背后,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往。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对手。

现在我才明白,我们其实是同一种人。

我们都是被生活推着走,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爱着这门手艺,也笨拙地爱着这个世界的人。

我走到她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

那是我妈硬塞给我,让我相亲时用的,一次也没用上。

“擦擦吧。”我说。

她愣愣地看着我,没有接。

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的脸颊,滚了下来。

第五章 一碗面的温度

陈静哭了很久。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默默地流泪,肩膀一抽一抽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笨拙地站在一旁,手里举着那块干净的手帕。

最后,还是她自己停了下来。

她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脸,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地说:“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我把手帕硬塞到她手里,“谁都有扛不住的时候。”

她接过手帕,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这是她第二次对我说谢谢。

那天的活儿,我们没再继续干下去。

陈静的情绪显然不适合再碰那些精密的工具。

我收拾好工坊,锁上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送你回去吧。”我说。

“不用了,我开了车。”她指了-指胡同口那辆红色的高尔夫。

“那你……路上开车小心点。”

“嗯。”

我们俩站在工坊门口,一时相对无言。

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李卫东。”她忽然开口。

“嗯?”

“我饿了。”

我愣了一下,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七点了。

我们俩从中午到现在,确实什么都没吃。

“想吃什么?”我问。

“面。”她说,“就你家楼下那家‘老地方’面馆,牛肉面,多加香菜,不要葱。”

她又一次,精准地说出了我的喜好。

“老地方”面馆,是我从小吃到大的地方。

老板是一对老夫妻,面是手擀的,牛肉是自己卤的,汤头是用牛骨熬了一整天的,味道特别醇厚。

我点点头:“行,走吧。”

我们没有开车,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在胡同里。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下一个路灯下,把它们缩得很短。

谁也没说话,但气氛不再像之前那么尴尬。

面馆里人不多,老板看到我,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哟,卫东来了!今天还是一位啊?”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后的陈静身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位是……”

“我师妹。”我赶紧解释。

“哦,师妹啊!”老板拉长了声音,笑得更开心了,“快坐快坐!还是老样子?”

“两碗牛肉面,一碗多香菜不要葱。”我对老板说。

陈静在我对面坐下,脱掉了工装外套。

面很快就上来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大块的卤牛肉,碧绿的香菜,配上筋道的手擀面,让人食指大动。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我说。

陈静点点头,拿起筷子,挑起一撮面,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送进嘴里。

她的吃相很斯文,不像我,总是呼噜呼噜地几口就扒拉完。

“好吃。”她抬起头,眼睛亮晶亮地看着我,嘴角还沾着一点汤汁。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陈静,和我印象里的那个“死对头”,好像完全是两个人。

她不再是那个咄咄逼人的商人,也不是那个跟我争锋相对的师妹。

她只是一个,喜欢吃牛肉面,会哭,会笑,会饿肚子的,普通女孩。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我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递给她。

她接过去,擦了擦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好久没吃过这么地道的牛肉面了。”她说,“我工作室附近,都是些快餐,汉堡,披萨,吃多了,总觉得胃里空落落的。”

“那你以后想吃,就过来。”我脱口而出。

说完,我就后悔了。

这话听起来,太像一种邀请,或者说,承诺。

陈静也愣了一下,随即,她低下头,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轻声“嗯”了一下。

一碗面的工夫,我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好像又被拆掉了一块。

吃完面,我送她到胡同口。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却没有马上发动车子。

“李卫东。”她摇下车窗。

“嗯?”

“谢谢你今天的……面。”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提手帕和眼泪的事。

“一碗面而已,不用谢。”

“不止是面。”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还有,谢谢你听我说了那么多废话。”

“那不是废话。”我说,“那是你的故事。”

她笑了,这次的笑容里,没有了嘲讽,也没有了精明,只有一种淡淡的,温暖的东西。

“那……关于我们结婚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她还是问了。

我沉默了。

这个问题,我依然没有答案。

理智告诉我,她是对的。我们“结盟”,是目前状况下的最优解。

但情感上,我还是过不了自己那道坎。

我总觉得,婚姻应该是神圣的,是两情相悦的结果,而不是一场精心计算的合作。

“我……”

“不用现在回答我。”她打断了我,“你慢慢想。反正,那套家具,没一个月也做不完。”

她对我挥了挥手,发动了车子。

红色的高尔夫,再次消失在夜色里。

我站在原地,看着车灯消失的方向,心里乱成一团麻。

回到家,我妈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到我,她又想开口说什么。

我抢先一步,把打包回来的一碗牛肉面放到她面前。

“妈,给你带的夜宵,老地方的。”

我妈愣住了,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面,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你这孩子……自己都顾不上,还想着我……”

她一边念叨,一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好吃,好吃。”

看着我妈满足的样子,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也许,陈静说得对。

生活,有时候没那么复杂。

让身边的人,过得好一点,开心一点,或许就是最大的意义。

一碗面的温度,可以温暖一个人的胃。

那么,两个人的温度,是不是,可以温暖彼此的人生?

我回到房间,拿出那张被我夹在书里的名片。

灯光下,陈静的名字,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温度。

第六章 最后一件家具

日子,就在刨花和木屑中,一天天过去。

我和陈静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

白天,我们在工坊里,像两个最合拍的搭档,一起研究图纸,一起打磨木料。

晚上,我们会一起去吃一碗面,或者在胡同口买两个烤红薯,边走边吃。

我们聊木头,聊手艺,聊过去在师父身边的趣事,也聊对未来的迷茫。

我们绝口不提“结婚”那两个字,但彼此心里都清楚,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那套书房家具的制作,也渐渐进入了尾声。

书桌,书柜,圈椅,每一个部件,都凝聚了我们俩的心血。

我负责最核心的榫卯结构和手工雕刻,陈静则用她学到的现代设计知识,在一些细节上,比如人体工-程学的考量,储物空间的规划上,给出了很多宝贵的建议。

我们把传统和现代,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当最后一件圈椅的靠背板,被我用“挖烟袋锅”的榫卯技法,严丝合缝地装上去时,我们俩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整套家具,终于完成了。

它们静静地立在工坊中央,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缅甸花梨那深红色的木纹,像流动的火焰,沉稳,大气,充满了生命力。

“真美啊……”陈静用手轻轻抚摸着书桌的桌面,眼神里满是痴迷。

“是啊。”我点点头,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这不仅仅是一套家具,这是我们的孩子。

是我们用争吵,用妥协,用汗水,用默契,共同孕育出来的。

“李卫东。”陈静忽然转过头,看着我,“我们的‘孩子’都生出来了,你这个当爹的,是不是也该给个名分了?”

她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这一次,我没有沉默。

我看着她,这个和我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的女人。

我看到了她脸上的疲惫,眼里的期待,还有那份被层层包裹起来的,对温暖的渴望。

我想起了她在我面前流泪的样子,想起了她吃牛肉面时满足的样子,想起了她被锤子砸到手却一声不吭的样子。

我的心,在那一刻,变得无比柔软。

“陈静,”我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开口,“如果,我说如果,我们不只是为了‘结盟’,不只是为了‘抱团取暖’。而是因为,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你,还愿意吗?”

陈静愣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从我脸上,分辨出这句话的真伪。

夕阳的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眶,慢慢地红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打破了这满室的温馨和旖旎。

我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心猛地一沉。

是我爸。

他很少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我爸焦急万分的声音。

“卫东!快来医院!你师父……不行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师父……

我和陈静赶到医院的时候,师父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

师娘和几个师兄弟,都守在门口,一个个神情凝重。

看到我们,师娘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你们……你们可算来了……”

从师娘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我们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师父的病,其实早就很重了。

但他一直瞒着大家,也不肯住院,就靠着几副中药硬撑着。

今天下午,他一个人在家,突然就喘不上气,晕了过去。

幸好邻居发现得早,及时叫了救护车。

但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抢救室门口那盏红色的灯,像一只噬人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慌。

陈静一直站在我身边,她的脸色比我还白,紧紧地攥着我的手。

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我反手握住她,想给她一点力量,却发现,我自己的手,抖得更厉害。

不知道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一个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疲惫地对我们摇了摇头。

“我们尽力了。老人年纪大了,器官衰竭……准备后事吧。”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轰然倒塌。

师娘当场就哭晕了过去。

师兄弟们也都红了眼眶。

我扶着墙,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师父……那个教我握刨子,教我识木料,教我“守拙心”的老人,就这么走了?

我甚至,都没来得及,让他老人家看一眼,我和陈静一起做的那套家具。

医生说,师父还有最后一点时间,可以进去见他最后一面。

我们走进病房,师父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他的脸,瘦得脱了相,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用眼睛,一个一个地看着我们。

当他的目光,落到陈静身上时,浑浊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光亮。

他费力地,抬起手,指了指陈静,又指了-指我。

然后,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我凑过去,把耳朵贴在他嘴边。

我听到,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几个字。

“守……守着她……她……不容易……”

说完,他的手,垂了下去。

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生命的心电图,变成了一条冰冷的,刺眼的直线。

病房里,哭声一片。

我跪在床边,握着师父那只已经冰凉,却布满老茧的手,泪如雨下。

我终于明白,师父他老人家,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陈静的苦,知道她的不容易。

他嘴上说着不原谅,心里,却一直都惦念着这个最小,也最让他操心的徒弟。

他最后的那句话,不是责备,是托付。

他把他最放心不下的“宝贝”,托付给了我。

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最懂陈静。

也只有我,能守着她,给她一个家。

那套我们一起完成的书房家具,成了师父的最后一件作品。

虽然不是他亲手所做,但上面,有他的传承,有他的精神。

设计师来取货的时候,看到那套家具,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围着家具转了一圈又一圈,用手抚摸着每一个细节,嘴里不停地赞叹:“神了,真是神了!这才是真正的国之瑰宝!”

他坚持要付双倍的价钱。

陈静拒绝了。

她说:“钱,我们一分不要。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希望您在介绍这套家具的时候,能提一下它的监造者——我的师父,刘守拙。”

设计师听完我们的故事,沉默了很久,然后,对着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第七章 肩上的手

师父的葬礼,办得很简单。

按照他老人家的遗愿,没有哀乐,没有花圈,只有我们这些徒弟,穿着素衣,为他守灵。

陈静以关门弟子的身份,和我一起,跪在最前面。

她哭得不比我少,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

来吊唁的人,很多都是受过师父恩惠的老街坊,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同行。

他们看着灵堂上师父的黑白照片,无不扼腕叹息。

他们说,刘师傅走了,这城里,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把木头玩得这么活的人了。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我守着师-父的灵,也守着心底那份摇摇欲坠的信念。

师父走了,“守拙堂”也要拆了,我所坚持的一切,是不是,真的要画上句号了?

葬礼结束后,我一个人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工坊。

那套惊艳了所有人的家具,已经被运走了。

工坊里,显得空荡荡的。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缅甸花梨那独特的香气。

我走到师父常坐的那张躺椅前,坐下。

躺椅因为年头久了,一动,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就像一位老人在叹息。

我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师父就坐在这里,眯着眼,晒着太阳,嘴里哼着不成调的京剧。

而我和陈静,就在院子里,一个推刨,一个拉锯,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满是刨花的味道。

那时候,真好啊。

不知坐了多久,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我不用睁眼,也知道是陈静。

她走到我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都处理完了?”我问。

“嗯。”她应了一声,“师娘那边,师兄们会照顾。工作室那边,我也安排好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问。

“不知道。”她摇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茫... -->> 茫,“以前,总觉得有个目标在前面,就拼了命地往前冲。现在,师父走了,我忽然觉得……好像没什么意思了。”

我睁开眼,看着她。

她瘦了很多,下巴都尖了。

那双总是闪着精明光芒的眼睛,此刻,也像蒙上了一层灰,黯淡无光。

我心里一疼。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陈静。”

“嗯?”

“师父临走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她点点头,眼圈又红了。

“他说,让我守着你。”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这不仅仅是托付,也是他老人家的期许。”

“他希望我们俩,能把‘守拙堂’的精神,传承下去。不是守着旧规矩一成不变,也不是为了市场丢掉灵魂。而是找到一条,能让手艺活下去,也活得有尊严的路。”

陈静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

“我们?”

“对,我们。”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还是那么凉。

“陈静,之前是我太固执,太狭隘。我只看到了你的‘新’,却没看到你‘新’背后的苦心。你说得对,手艺人也得吃饭,手艺也需要被更多人看到。”

“而你,也需要一个能帮你守住‘根’的人。一个能提醒你,在追求效率和市场的时候,不要忘了,木头是有温度的,手艺是有灵魂的。”

“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我说出了在心里盘桓了很久的话。

“我们是同一根木料上,刨出来的两张刨花。一个向左卷,一个向右卷。看起来方向不同,但我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陈静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悲伤,也不是委屈。

我伸出手,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动作笨拙,却很轻柔。

“所以……”我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不想再考虑了。陈静,我们结婚吧。”

这一次,不是合作,不是结盟,不是抱团取暖。

而是,我,李卫东,想和你,陈静,一起过日子。

一起吃饭,一起吵架,一起做木工活,一起把师父的手艺,传承下去。

陈静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看着我,眼泪流得更凶了。

然后,她忽然扑进我怀里,紧紧地抱住我。

她的头,埋在我的胸口,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我能感觉到,我的前襟,很快就被她的眼泪浸湿了。

我伸出手,也紧紧地抱住她。

这个一直以来,用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包裹起来的女人,此刻,在我的怀里,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我们就这样,在空荡荡的工坊里,在师父坐过的躺椅旁,紧紧相拥。

仿佛要把这些年所有的误解,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孤独,都融化在这个拥抱里。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在我怀里,抬起头。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伸出手,像我们第一次在路口重逢时那样,轻轻碰了碰我的肩膀。

然后,她看着我,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说:“好啊,我收了你。”

第八章 木头也会开花

我和陈静的婚礼,就在“守拙堂”里办的。

那时候,拆迁的通知已经下来了,推土机随时都可能开进这条胡同。

我们想,在它消失之前,再让它热闹一次。

婚礼那天,我们没有请婚庆公司,没有豪华的车队。

陈静穿着一身自己设计的改良式旗袍,上面用丝线绣着精巧的木槿花。

我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胸口别着一朵大红花,笑得像个傻子。

来的人,都是街坊邻居,师兄弟们,还有陈静工作室的那些年轻人。

我妈拉着陈静的手,从头到脚地看,嘴巴都合不拢,一个劲儿地说:“好,好,我儿子有福气。”

我爸则在一旁,默默地喝着酒,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我们在师父的灵位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我告诉师父,我们俩,以后会好好过日子,好好做手艺,不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

婚礼的高潮,是我拿出我为陈静亲手打-造的婚戒。

那不是金的,也不是钻的。

而是一对用紫光檀木做的对戒。

紫光檀是世界上最硬的木头之一,质地细密,油性足,盘玩久了,会像黑曜石一样,发出幽幽的光。

我在戒指的内壁,用微雕的技法,刻上了我们俩的名字。

当-我把那枚小小的木戒指,套上陈静的无名指时,她哭得稀里哗啦。

她说,这是她收到过的,最贵重的礼物。

婚礼过后,我们开始着手搬迁。

拆迁补偿款,加上陈静工作室的积蓄,和那套家具设计师补给我们的钱,我们凑在一起,在郊区,租下了一个更大的厂房。

我们把“守拙堂”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甚至门口那棵老槐树,都做了标记,小心翼翼地拆下来,运到新的地方。

我们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在新的厂房旁边,一模一样地,复原了那座老院子。

当“守拙堂”那块牌匾,重新挂起来的时候,我和陈静站在院子里,相视而笑。

家,还在。

我们的新工作室,就叫“守拙·新言”。

一半,是我的传统工坊,保留着最原始的手工技法。

另一半,是陈静的现代化车间,负责设计,打样,和市场运营。

我们开始尝试着,把两种模式结合起来。

我们接高端的私人定制,也做一些面向大众的,有设计感,但价格亲民的实木小件。

我负责把关所有产品的核心工艺,确保每一件从这里出去的东西,都带着“守拙堂”的印记——那就是,良心。

陈静则负责把我们的故事,我们的理念,通过互联网,传递给更多的人。

她给我们的产品,写了很多动人的文案。

她说,我们卖的不是家具,而是一种有温度的生活方式。

没想到,我们的模式,竟然火了。

很多人被我们的故事打动,他们喜欢我们这种既有传承,又有创新的态度。

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我们开始招收新的学徒。

我按照师父当年教我的方式,教他们识木,磨刀,练基本功。

陈静则给他们上设计课,教他们用电脑软件,了解市场需求。

我们的工作室,渐渐成了这个行业里一个独特的存在。

一个傍晚,我和陈静忙完一天的工作,坐在新“守拙堂”的院子里。

那棵被我们移植过来的老槐树,竟然发了新芽。

夕阳的余晖,把院子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陈静靠在我的肩膀上,手里盘着我送她的那枚木戒指。

戒指已经被她盘得油光锃亮,像一块温润的墨玉。

“卫东。”她忽然开口。

“嗯?”

“你说,我们算不算是,把师父的手艺,发扬光大了?”

我看着院子里那些忙碌的年轻身影,看着远处车间里透出的灯火,笑了。

“不知道算不算发扬光大。”我说,“但至少,我们让它,活下来了。”

而且,活得挺好。

陈静也笑了。

她在我肩膀上蹭了蹭,像一只满足的猫。

“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什么事?”

“我妈,前两天给我打电话了。”

“你妈?”我愣住了。

我只听陈静说过她父亲,却从未听她提过她母亲。

“嗯。”陈静点点头,“她和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后来嫁了个有钱人,去了南方,这么多年,一直没怎么联系。”

“她……她打电话干什么?”我有些紧张。

“她听说我结婚了,还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公司,想……认回我这个女儿。”陈静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那你怎么想?”

“我拒绝了。”她说得很干脆,“我告诉她,我的家人,只有我那个瘸腿的木匠爹,还有一个不开窍的木头老公。”

我心里一热,把她搂得更紧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抬头看着我,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她说,她想弥补我,准备给我投一笔钱,让我们把工作室的规模,再扩大一倍。你说,这钱,我要不要?”

我看着她,这个总能给我带来“惊喜”的女人。

我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说:“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

她得意地扬了扬眉毛,然后,在我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晚风拂过,槐树的嫩叶,沙沙作响。

我忽然想起师父常说的一句话。

他说,木头是没有生命的,但手艺人,能给它第二次生命。

我想,人也一样。

曾经的我,像一块不开窍的木头,在原地固执地坚守。

是陈静,用她的热情和智慧,把我这块顽固的木头,雕琢成了新的模样。

而我,也用我的执着和温度,温暖了她那颗看似坚硬,实则柔软的心。

谁说木头不会开花呢?

你看,我们俩,不就开出了一树的繁花。

来源:池沼的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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