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唐龙朔(唐高宗年号,661—663)年间,洛水河畔一位官员驱马沿洛堤来到皇城外等候入宫朝见,此时曙光微明,月挂西山,宿鸟出林,寒蝉嘶鸣,晨风吹来,秋意更盛,此情此景,即兴吟咏了这首《入朝洛堤步月》诗。当时一起等候入朝的官僚们,觉得“音韵清亮”,“望之犹神仙焉
大唐龙朔(唐高宗年号,661—663)年间,洛水河畔一位官员驱马沿洛堤来到皇城外等候入宫朝见,此时曙光微明,月挂西山,宿鸟出林,寒蝉嘶鸣,晨风吹来,秋意更盛,此情此景,即兴吟咏了这首《入朝洛堤步月》诗。当时一起等候入朝的官僚们,觉得“音韵清亮”,“望之犹神仙焉”。
这位风度翩翩的诗人,正是当朝宰相上官仪。这首诗字里行间充溢着显扬之气,流露出作者得意、倨傲、自荣的情态,但是秋天的寒蝉嘶鸣,却令这位宰相略有不安,稍露不悦,仿佛也在不经意间,预示着他之后的命运结局。
01、童年苦难,文采飞扬,当上世人瞩目的宰相
上官仪的崛起本身就是一个时代的传说。
上官仪(608年-665年),字游韶,陕州陕县(今河南三门峡市陕州区)人,唐朝宰相、诗人,才女上官婉儿的祖父。
他生于公元608年前后,这正是隋炀帝杨广最荒淫无度的时候,黑暗统治和层层盘剥,老百姓苦不堪言,死的死,逃的逃,安生日子就是奢望。年少的上官仪,生存环境自然而然糟糕透顶。他的父亲被人杀害后,好心人把上官仪藏到一座寺庙里,不但使他侥幸躲避仇家的追杀,至少还有一口饭吃。
后来,李渊父子率领农民起义军推翻了隋朝,建立了唐朝,解放了上官仪的家乡,上官仪这才结束了东躲西藏的窝囊日子。
童年的苦难经历,磨砺了上官仪的意志,使他拥有同龄人难以企及的成熟和智慧。他重拾学业,用心苦读。上官仪不愿自己的才华被埋没,决定考官。贞观初年,唐太宗李世民执政,他进京参加科举考试,以全国第三名的成绩考中进士。太宗皇帝御笔亲点,让他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唐太宗很快又提拔上官仪当了秘书郎,专管校对皇帝的诗文。上官仪成了最年轻的侍臣。唐太宗特别喜欢这个年轻人,每次宴会群臣,都要让他作陪。
上官仪的好运就像开了挂一样,挡都挡不住。此后步步高升,及至唐高宗李治即位时,他又连升三级,先任秘书少监,再任西台侍郎,最后当上了世人瞩目的宰相。
任谁都想不到,曾经的小沙弥,如今已成为帝国政治的核心人物。
但又有谁知道,所谓的好运,不会从天下掉下来的。它需要运气,更需要努力和付出,还有坚定的信心。
在寺庙青灯相伴的日子里,他如果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而不精心研究佛典,涉猎经史,哪能锻炼出突出的文学才华?
任何一个人的成功,肯定有他的道理。
02、标准文人,不懂政治,被政治出卖
上官仪虽然精于案牍,擅长文墨,但只能说他是一个标准的文人,而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
政治家玩文学,玩不好,那最多只是闹剧。
而文学家玩政治,玩不好,那可是把小命搭上的悲剧。
历史上不乏有玩政治的文学家,但基本上都没有好下场。
因为政治本身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玩得转。
玩文学,可以直抒胸臆,可以天马行空,甚至可以臆想。
玩政治,必须脱离幻想,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具有掌控全局的能力。
这些基本的要素,上官仪一个都不具备。
更重要的是,他遇到了一个非常不靠谱的皇帝。
唐高宗李治体弱多病,生性懦弱,且与武则天有着深厚的夫妻关系和政治同盟关系,面对野心勃勃又极具政治手腕的武则天,他怕得要命,拱手把朝政大权让给了她。
上官仪的真正悲剧在于:他本质上是个纯粹文人,却被卷入最高政治漩涡。
当高宗暗中与他商议废后之事时,上官仪不假思索地回答:“皇后专恣,海内所不与,请废之。”这一刻,文人天真的政治判断暴露无遗。他以为是在履行宰相职责,却不知自己已踏入致命陷阱。武则天迅速反击,指使亲信诬告上官仪谋反,顷刻间,大唐最杰出的诗人沦为政治祭品。
颇具反讽意味的是,就在上官仪被诬陷致死的数十年后,他的孙女上官婉儿成为武则天的心腹女官,执掌宫廷诏命。这个戏剧性的命运转折,仿佛是对上官仪悲剧的某种补偿,也凸显了政治权力的无常与荒诞。
那些他曾经精心雕琢的诗句,最终被他未能参透的政治权术所吞噬。
03、文坛领袖,创造“上官体”诗歌范式
在初唐文学史上,上官仪创造了一种被称为“上官体”的诗歌范式。他的《八咏应制》等作品,将六朝绮丽与大唐气象完美融合:“瑶笙燕始归,金堂露初晞。”这些诗句仿佛用金丝银线绣成的宫廷屏风,极尽雕琢之能事。
他总结的“六对”“八对”理论,为近体诗格律化奠定坚实基础。在上官仪笔下,诗歌成为精密的语言装置,每个字词都经过精心称量,每处对仗都追求天衣无缝。
他对诗歌格律的探索为沈佺期、宋之问完成律诗定型铺平道路,最终孕育出盛唐诗歌的黄金时代。王维的精工典雅、杜甫的谨严格律,都能在上官仪那里找到遥远先声。
上官仪的文学遗产却比他的政治生命长久得多。他的孙子上官昭容继续发扬“上官体”诗风,成为中宗朝文坛领袖。
当我们重读《入朝洛堤步月》中“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的句子,仿佛看到这样一个身影:他既是宫廷诗人,用最华美的辞藻歌颂时代;又是政治牺牲品,被时代巨轮无情碾过。上官仪的悲剧提醒我们,在中国传统社会中,文人的才情与政治智慧往往难以共存。他的诗句越精致,就越反衬出他在政治上的天真;他的理论越系统,就越凸显他在权力游戏中的稚嫩。
最懂得语言艺术的人,未必能读得懂世态人心;
最擅长文字对仗的人,未必深谙权力平衡之道。
他的生平与诗文,共同构成了一面双面镜,一面映照出大唐初年文学走向黄金时代的历程,一面折射出中国文人千年未变的两难处境——在文字构造与政治争斗之间,永远难以寻找、难以把握那个微妙而致命的平衡点。
《入朝洛堤步月》
唐代·上官仪
脉脉广川流,驱马历长洲。
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
《谢都督挽歌》
唐代·上官仪
漠漠佳城幽,苍苍松槚暮。鲁幕飘欲卷,宛驷悲还顾。
楚挽绕庐山,胡笳临武库。怅然郊原静,烟生归鸟度。
《八咏应制二首》
唐代·上官仪
启重帷,重帷照文杏。
翡翠藻轻花,流苏媚浮影。
瑶笙燕始归,金堂露初晞。
风随少女至,虹共美人归。
罗荐已擘鸳鸯被,绮衣复有蒲萄带。
残红艳粉映帘中,
戏蝶流莺聚窗外。
洛滨春雪回,巫峡暮云来。
雪花飘玉辇,云光上璧台。
共待新妆出,清歌送落梅。
入丛台,丛台裛春露。
滴沥间深红,参差散轻素。
妆蝶惊复聚,黄鹂飞且顾。
攀折殊未已,复值惊飞起。
送影舞衫前,飘香歌扇里。
望望惜春晖,行行犹未归。
暂得佳游趣,更愁花鸟稀。
且学鸟声调凤管,方移花影入鸳机。
来源:子木清辰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