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静平 1950年生,1968年入伍,曾任驻荷兰大使馆、驻苏丹大使馆武官。1991年和2000年分别任联合国停战监督组织(UNSTO 中东)军事观察员和联合国伊拉克科威特观察团(UNIKOM)首席联络官。
作者简介
李静平 1950年生,1968年入伍,曾任驻荷兰大使馆、驻苏丹大使馆武官。1991年和2000年分别任联合国停战监督组织(UNSTO 中东)军事观察员和联合国伊拉克科威特观察团(UNIKOM)首席联络官。
本文内容
遇 险
在西奈哨所执勤,两名不同国籍的观察员要轮流外出巡逻。巡逻路线是组部事先确定好的。观察员按图上标出的路线巡逻。
自1979年埃以签订和平条约后,西奈地区一直处于平静状态。例行性巡逻的目的在于显示联合国在该地区的存在和担任维持和平的使命。
巡逻路线有长有短,有易有难。最长的路线来回400公里,最短的来回几十公里。较容易的路线是柏油路,较难的路线是沙石路。巡逻中如果遇到陷车,自己不能处理,汽车出了故障自己不能排除,或迷了路时,观察员就得准备在野外过夜。因为,按执勤要求,若遇上述情况,观察员不允许弃车不管,只能等组部派人来营救。
为了使观察员在碰到上述情况能自己排除困难,安全返回,或即使不能排除也能在野外过夜,出发前要带上规定的装备和物品,如修车工具、备用胎、自救板、指北针、地图、食品和水等等,学会在野外沙漠求生的本领。否则途中一旦出了问题就会闹出笑话,自己也会吃苦头。
曾有观察员外出巡逻抱侥幸心理,没有带全所需物品和装备,结果车辆出了故障,他又迷了路,致使他在野外待了3天3夜。他忍饥挨饿,风吹日晒,最后不得不喝车里刷玻璃的水。待营救人员找到他时,其狼狈相就不用说了。我在巡逻中也曾碰到过险情,险些被困在野外。
那是在R哨所执勤的事。这是我执勤的第四个哨所,外出巡逻也积累了一些经验。早上不到八点我就出发了。根据巡逻路线草图,我从主路插向山谷中的一条沙石路。与其说是沙石路,不如说根本就没有路,只是巡逻车走多了,压出了车辙就成路了。
这种路除了专门的越野车外,其他车辆很难通过。根据以往的经验,进入沙石路后,只要沿着主要车辙走就不会错。我在崎岖不平的路上沿着车辙小心翼翼的驾驶着汽车,时而进入软绵绵的沙土中,车子走起来左右打滑,时而进入满是石头的地段,车子上下颠簸。沿途两侧除了陡峭的荒山外什么也看不到。
我看了一下计程表,十几公里已经过去了。突然前面出现一个隘口,车辙从只有五六米宽的两山之间通过,而且这一段路正好又是软绵绵的沙子。根据沙漠驾驶要领,我稍微加大油门,想冲过这段沙石路。当车子一过隘口,路线又突然向右拐去。我只好放慢速度。这一放慢不要紧,车子不动了。无论你怎么加油,车子就是一步也不往前走。
我只好下车查看被陷的情况。虽然四个车轮只有一个被陷住,但却陷得很深,厚厚的沙子几乎把整个轮子都埋住了。我回到车上,想用倒车把车子开出来,但失败了,只闻到一股轮胎和沙子摩擦发出的焦味。我只好又下车,从车上取出铁锹开始挖车轮下面的沙子,一锹一锹往外掏。
西奈巡逻途中
7月的西奈,天气很热,我汗流浃背,不停地喝水。由于车轮陷得太深,最后只挖出一个沙坑,再掏就使不上劲了。轮子下面的沙子也就很难全部掏出来。我把自救板垫在车轮前面,试图把车子开出来,但又失败了,车子还是一动不动。
荒凉的山谷,看不到一个人。这里是河套连着河套,到处是沙子和石头,除了呼呼的风声外,什么也听不到。蓝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只有太阳高高悬在空中发出刺眼的强光。
你会觉得自己落在另外一个星球上,一个没有生命的世界,只有你孤零零一个人。时间一秒秒过去,已是上午11点多了。我一刻不停地挖了半小时,已感到精疲力尽。所带的水也不多了。我只好实行“紧缩”政策,节约喝水,以防在野外过夜。
这时,我内心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请求派人营救,只要到车里打开电台,呼叫几句就能办到,但这事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再说营救人员何时能到还很难说。不要求营救吧,眼下自己又不能自救。
经过再三考虑,我决定作最后努力,把千斤顶拿出来放在车身下面,慢慢将车子顶起来,然后用最后的力气继续挖下面的沙子,尽可能把车轮下面挖空。最后再把自救板垫在下面,准备上车启动。此时此刻,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这是最后的一招了。如果车子还是开不出来,我只好请求派人营救。
营救人员还在一二百公里以外,何时能来还很难说。我必须准备在这荒芜人烟的山谷中过夜,等待营救人员到来。我检查了四轮驱动档位,点火发动,挂好档,慢慢加油。只觉得车子一下升高了许多。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车子终于开了出来,我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继续沿着车辙往前走,心想下一段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可是越走越觉得不对头,越往前走,车辙越不明显。原来是开进了死“胡同”。前面遍地都是大石头,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开车从这里走过去。我沮丧地调转车头,原路返回。要从原路返回也并非易事。
这里河套中有河套,看上去哪条河套都像你走过的路,哪条又都不像。我用指北针边走边判定方位,终于回到了插向山谷的路口。我沿着山谷再次向前开去,准备寻找正确的路线。根据路线草图,进入山谷后,在一个点上要向左前方拐去。沿途我一直在仔细查看,寻找那个拐弯点。可始终没有看到。这次我查看得更仔细了,哪怕是一条不起眼的小径也要仔细看一看。最后终于在一个地方找到那条很不明显的,向左前方拐得小路。
我高兴极了,迅速折向小路向前开去。目的地是一座山的山顶。上山还要走一段险路。这里悬崖峭壁,山高路窄。为了赶时间,我走这段路时也是快速驾驶。常常是直路猛开,拐弯时又急刹车,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回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在狭窄的山路上开快车,万一稍有不慎,就会坠入山谷,车毁人亡。这次巡逻来回用了7个小时,当我返回哨所已是下午3点半了。迷彩服上汗迹斑斑,我又饥又渴,疲惫不堪,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但我心里还是高兴的,因为我靠自己的力量处理了一次陷车,完成了一次难度较大的巡逻。
水
在西奈哨所执勤,用水常常是观察员最头痛的问题。西奈大部分地区是人迹罕至的荒漠,淡水资源非常匮乏。除了几个较大的城镇有供水系统外,大部分地区没有水源。吃水靠从外地运。据说,居住在偏远地区和深山峡谷中的贝都因人根本就喝不上水,他们主要靠喝骆驼奶解渴。
有的观察员对生活在这些地区的贝都因人深表同情,因此,每次外出巡逻总是多带一些水,如碰上贝都因人就无偿地送给他们。哨所用水分为洗用水和饮用水两种。洗用水除了个别哨所靠管道输送外,大部分哨所都是靠当地政府或观察组的供给官提供。
执勤哨所
水送到哨所后装入储水罐,使用时用水泵把水打入房顶上的水箱,然后再通过管道把水送入室内。供一次水一般可用一周。饮用水大部分哨所靠观察员去当地水站,或有井的地方用塑料桶自取,而且水的清洁度不够。
有的观察员担心饮用哨所的水会染上疾病,他们宁可从开罗自己花钱买矿泉水带去,也不喝哨所的水,甚至刷牙都用矿泉水。观察员要经常查看哨所的存水情况,如发现存水不多了,就要赶快通过电台向供给官报告,要求送水或到当地政府要求供水。
如果由于疏忽大意,没有及时要求供水,因而造成用水紧张,那就只好自认倒霉,暂时忍耐一下,尽量不用或少用。因此,哨所执勤一换班,观察员首先就要查看储水罐还有多少水,唯恐水不够。
铺设自来水管道的哨所,虽然洗用水不成问题,可以敞开用,但水的质量不好。有一次,我在A哨所执勤,当地管道只输送咸水而没有淡水。咸水含盐量很高,洗澡时和淡水没有两样,但洗完澡后,感觉全身发潮,特别是头发又潮又涩,好长时间干不了,就像涂了一层油。洗得衣服往往晒一天也不见干。
由当地政府供水的哨所,也常常为不能及时补充水,与当地政府扯皮,花费不少时间。我在N哨所执勤时,到达哨所的当天下午,就发现储水罐的水所剩无几。通常情况下,上一班执勤人员在离开哨所前一天,要设法让当地政府供水,为下一班执勤人员备足水。不知为什么这次储水罐的水用得这么快,或者就是上一班执勤人员离开前,当地政府根本就没有供水。
我立即赶到N镇政府,要求他们送水,当时天色已晚。他们说,当天的水已送完,再去运水根本不可能,答应第二天送水。我只好失望地返回哨所。为了把所剩的水用在洗涮餐具上,我和一位美国观察员只好节约用水。
与美国观察员在一起
尽管经过几个小时的行车,浑身是汗,天气又热,我们只好忍着。当天连澡也不敢洗就睡了。第二天,我又去当地政府催水,他们又称:要咸水,我们马上就可以提供。要淡水,今天供不了。我反复交涉也无济于事。我们只好先要了一立方米咸水以解燃眉之急。
咸水淡水都不是免费提供的,我们要照价付钱。一立方米咸水3个多美元,淡水4个多美元。当然买水的费用组部给予报销。虽然咸水洗澡不舒服,但总比没水好。我们继续催要淡水。我又去找了镇长,告诉他:“我们的淡水已经用完,请你们无论如何帮助解决。你们承诺了就应兑现,否则我们的生活就困难了。”镇长答应第二天一定送。
第二天,水终于送来了。实际上也不好过多责怪当地政府,因为当地的淡水要从200公里以外的A镇去运,而且不是每天都去运水。后来,我执勤结束返回开罗汇报工作时,助理作战官说,N哨所用水是个老问题。当地政府总是不能及时供水。每次执勤为了水的问题,观察员不知要费多少口舌。
凡是在西奈执过勤的观察员都懂得,哨所的水来之不易。因此,节约用水成了大家的自觉行动。为了节约一滴水大家都尽量减少洗澡次数,衣服也尽量少洗。有的观察员还在洗漱室的墙上贴上“请不要浪费水”的告示,以提醒新来者注意节约用水。
水,生命之源,人类赖以生存的第一物质。而当今全球的水资源却正在日趋减少,人类的生存已受到严重威胁。西奈哨所的执勤生活使我深深体会到水资源的宝贵和它的价值。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注意节约用水,那我们将造福于子孙后代,反之,我们将成为子孙后代的罪人。
来源:红色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