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村头的歪脖子柳树下,七十岁的李老汉眯着眼看孙子们追逐打闹,忽然感慨:“早些年,这群娃娃里总得有两三个呆愣愣的,如今倒好,个个眼珠子转得比陀螺还快。”这话让我想起童年时总在村口晃悠的“二傻子”——他终日咧着嘴笑,裤脚上沾着永远拍不干净的黄土,成了我们这群孩子又怕
村头的歪脖子柳树下,七十岁的李老汉眯着眼看孙子们追逐打闹,忽然感慨:“早些年,这群娃娃里总得有两三个呆愣愣的,如今倒好,个个眼珠子转得比陀螺还快。”这话让我想起童年时总在村口晃悠的“二傻子”——他终日咧着嘴笑,裤脚上沾着永远拍不干净的黄土,成了我们这群孩子又怕又怜的对象。
记忆里最揪心的是村西头的老陈家。上世纪八十年代,陈老汉执意让儿子娶了亲侄女,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新媳妇过门第二年就生了个不会哭的男婴,五岁还不会喊娘,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痴儿”。这事在当年并非孤例:1985年县卫生局的档案显示,全镇当年出生的136个婴儿中,9个患有先天愚型,其中6例是近亲结婚所致。
为何明知风险,仍要“亲上加亲”?
老一辈的固执里藏着时代的无奈。我曾问过村里坚持表亲通婚的老人,得到的回答令人唏嘘:“那时候穷啊,外村姑娘要彩礼,表妹家只需两袋麦子。”传统观念捆绑着现实的困窘,让多少家庭饮下这杯苦酒?
隔壁村的老接生婆王婶子提起往事直摇头:“那年月接生,最怕摸到胎儿软塌塌的脑壳。遇上表兄妹成亲的,十有八九要出岔子。”她粗糙的手比划着:“有回给老赵家媳妇接生,孩子浑身青紫,手指头粘连得像鸭蹼。当爹的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火星子把裤管烧出洞都没察觉。”
村东头废弃的赤脚医生站墙上,褪色的红十字标志旁还留着歪歪扭扭的“土霉素治百病”标语。这里承载着太多心酸往事:村会计家的独苗铁柱七岁那年发高烧,赤脚医生给他连打三天青霉素,烧是退了,孩子却再也没能站起来。老会计临终前还念叨:“要是晚生二十年......”
那些年的医疗悲剧像野草般疯长:
发热惊厥被认作“鬼上身”,神婆用缝衣针扎指尖放血骨折找木匠“正骨”,碎骨扎破血管落下终身残疾农药中毒灌肥皂水催吐,反而加速毒素扩散2003年强制婚检取消时,豫东某村反而掀起自愿检测潮。村支书带着投影仪挨家挨户播放科普片,当先天愚型患儿扭曲的面孔投射在晒谷场上,嗑瓜子的老人们突然安静了。如今这个昔日的“近亲结婚重灾区”,婚前检测率高达95%,新生儿缺陷率较二十年前下降80%。医疗触角的延伸
在黔东南苗寨,村医杨秀珍的电动车成了“移动急救站”。她的智能手机存着省城专家的微信,遇到危重病人随时视频会诊。去年她通过远程指导,成功处理了新生儿溶血症,这样的故事正在全国三万个行政村上演。健康意识的萌芽
鲁西南的孕妇课堂里,“90后”准妈妈们认真记着笔记,她们的婆婆那代人怀孕时还在挑水浇地。县妇幼保健院的数据显示,农村孕检率从2000年的不足四成,飙升至如今的98%。产房外再难见到抱头蹲地的父亲——取而代之的是捧着育儿书的年轻丈夫。
作为见证这场变革的一代人,我常想:若没有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没有基础医疗网络的完善、没有义务教育的普及,那些“二傻子”的命运是否仍在轮回?答案或许就藏在今日乡村的晨曦中——当第一缕阳光洒在新建的卫生所屋顶时,隔壁传来新生儿清亮的啼哭,那声音里没有遗传病的阴影,只有新生的希望。
来源:村庄全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