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我的一生中，我感到有这样几次重大的转折：第一次 是由老百姓到当红军，第二次是由通信队长到当营的干部， 第三次是由步兵改行当骑兵团长，第四次就是这次由步兵师 长到特种兵部来组建炮兵。

军事学院学习

在我的一生中，我感到有这样几次重大的转折：第一次 是由老百姓到当红军，第二次是由通信队长到当营的干部， 第三次是由步兵改行当骑兵团长，第四次就是这次由步兵师 长到特种兵部来组建炮兵。

这时的炮兵，武器已经由过去的肩扛、骡马拉的小口径 火炮，发展成了摩托化的大口径火炮，组织形式也由过去的 一门炮、一个班或一个连发展成一个完整的现代化程度较高 的兵种。在组建炮兵过程中，我感受最深的是，过去许多熟 悉的东西，如警卫知识、骑兵知识、甚至指挥步兵师作战的 知识等等，都很难用得上了，而关于现代化的炮兵知识又很 缺乏，很多东西过去根本没有听说过。因此，学习和掌握现 代军事知识理论显得非常迫切和重要。

一九五一年初，上级调我到南京军事学院高级系第一班 学习。当时，一个班五十多人，分四个小组。学员大都是军 职干部，有的兵团司令或副司令，也参加了学习。杨勇同 志，既是我们这个班的学员，又是我们的班主任兼党支部书 记。

对于这次学习，我是非常高兴的。因为这是我有生以来 第一次进学校的门。小时候在老家，我对有钱人家的孩子能 进学校读书很羡慕，常常躲在学校的门外， 一边流着泪水， 一边看着有钱人家的孩子进学校。

同时，当了炮兵领导之 后，也确实感到了知识的重要。正由于怀着这样的心情进军 事学院，所以我对学习是抓得很紧的。学校虽然每天只上六小 时课，可是我每天都抓紧点滴时间进行自习， 一般每天都要 学习十小时以上。

开始，我们先学文化，主要是学习语文、算术。同时， 也学习军事基础知识，包括如何打电话，如何写记录，如何 说军语，如何画简易地图，如何标符号等等。这些事，我们 过去在战场上虽然都干过，但不规范，现在学习， 一板一 眼，完全按正规培训。

后来，学习战略战术和兵种联合作战，特别是学到兵团 的战役学、战略学时，学员们的思想就有些波动，主要有两 个方面的原因：

一个是对旧军人讲课不服气，认为他们有的 是被我们打败的，让打败仗的人来教打胜仗的人，这不颠倒 了；

一个是对教材与兵器不一致，理论学习与实际操作不一 致有意见，因为当时教材是学苏联的，而课堂上的兵器又都 是美国的。

这两个原因比较起来，第一个原因是主要的。有 的学员甚至公开发牢骚，把皮包往课桌上一甩，表示自己不 愿意听旧军人讲课。

我们的这种情绪，很快被当时院长兼政委的刘伯承同志 知道了，他要我们立即停课整顿。这一下，我们都紧张起来 了。

当时，为了加强文化和军事理论教育，刘伯承同志曾以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胆略和气魄，启用了将近600名旧军官担 任军事教员。这些人从原国民党国防部的厅长到陆军大学的 教员，从旧军队的师长、军长、司令到陆军副总长，军衔从 国民党军队的少将到上将都有。他们有一定的军事学历，有 失败和成功的实践经验，有较高的文化水平，有的还经历过 政权更替的风云。

刘伯承同志对出身旧军队的教员热情地说：过去走错了 路子不要紧，改过来就行了嘛!我也是旧军人出身的。我和 朱老总都是半生旧军人半生革命。大家都是中国人，要团结 起来，共同为新中国的国防现代化建设事业奋斗。

对于刘伯承同志的这一番苦心，我们当时并不理解，总 认为“手下败将来教打胜仗的，不能听他们那一套”。

针对我 们的不正确认识，刘伯承同志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旧军 官’是他们的过去；现在，他们改变了立场，为我军服务， 就是我们的老师。他们教授的是军事科学，要尊重科学技 术，尊重知识分子，不要骄傲，要团结合作，协助他们搞好 教学工作。”

同时，他要求教员虚心向学员学习，帮助学员总 结作战经验，教员与学员互相尊重，教学相长，共同提高。

另外，刘伯承同志还针对部分学员对战略战役的理论学 习不太耐烦的情绪，勉励我们说：“将来是大兵团作战，不是 游击战争，大家一定要安下心来，对战略战役的理论知识先 学后用，死学活用!”

经过刘伯承同志的谆谆教导，我们这些学员又都鼓足了 干劲，刻苦地学习。记得毕业考试，我们三天三夜没有睡 觉，从南京汤山镇一直演习到丹阳附近。每个学员轮流当司 令、当军长，演习加强军的动作。我在加强军里当炮兵司令，先后换了三任军长，都表现得很好，取得了优秀成绩。

为了参加一九五一年的国庆阅兵，我们还练了两个月的正步，一个月在南京， 一个月在北京。国庆那天，我穿着呢 制衣服和黑皮鞋，戴着大盖帽和白手套，迈着矫健有力的步 伐，通过天安门前，接受毛主席、周总理、朱总司令、刘少 奇、邓小平、陈毅等中央首长的检阅，心里觉得幸福极了!

阅兵之后，党和国家的领导同志，还让我们南京军事学院一 个方队的同志留下来，参加鸡尾酒会。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 参加这样的大型国宴，高兴得频频举杯，祝福我们的社会主 义新中国取得更大的成就!

一九五二年秋天，我从南京军事学院毕业后，又回到华东军区炮兵，任司令员。

第二年四月，华东军区命令我炮九师于四月底抵达南京 汤山一带，作为主要实兵分队，参加南京军事学院组织的著名的“汤山演习”。

这是一次在南京军事学院直接领导下的大规模的战术实弹演习，旨在研究步兵师攻防战斗中炮兵的动作，深刻认识 炮兵在现代战争中的作用。

其规模之大，兵种之多，在全军 来说，也是第一次。这对于提高我军在现代战争中实行诸兵 种协同作战的能力，有着深远的意义。参加演习的人员，有 在南京军事学院集训的全军师以上军事指挥员及步兵、坦克 兵、航空兵某部。

我是从南京军事学院刚毕业不久的学员，对于能够参加 和组织这次演习，心里非常高兴，思想也极为重视。接到命 令之后，我立即组织华东军区炮兵党委成员及所属机关和部 队的干部战士，进行学习和研究，认为这是上级对我华东炮兵的信任和培养，是锻炼和摔打部队，提高战斗力的极好机 会，决心全力以赴，圆满完成任务。

接着，我就带领机关有 关人员到达炮九师，具体组织和指挥部队参加这次演习。炮 九师对广大干部战士进行了广泛深入的思想动员，讲任务的 重要性与艰巨性，增强责任感；讲意义，激发练兵热情；讲 有利条件，树立必胜信心，较好地克服了部分同志存在的“怕 紧张、怕艰苦、怕麻烦、怕完不成任务”的畏难情绪，全师 上下思想统一，步调一致，情绪高昂地投入演习。

整个演习，分准备、开进、训练、演习、总结五个阶 段。

四月十八日，我向师司令部下达了行军命令，并布置了 途中防空袭、防坦克的军事演习课目。二十二日，炮十六 团、十四团、十七团一部分及师部，以摩托行军的方式，先 后从常熟、江阴、常州出发，经奔牛、镇江、句容，向汤山 进 发 。

组织这样大规模、长距离的摩托化行军，我和炮九师各 级领导还是第一次。大家运用从战争中学习战争的方法，沿 途组织了检查站和假设敌情的导演，边走边研究，不断总结 经验，取得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

二十五日，部队安全到达 上级指定位置——汤山镇一带驻扎。炮十七团车辆火炮，于 五月一日从常州铁路输送至龙潭，五月二日也顺利到达汤 山。

四月二十六日，部队开始构筑工事。于部战士不顾天阴 多雨，不分白天黑夜，不怕土硬石头多，埋头苦干。许多同 志肩膀压肿了，虎口震裂了，手上磨起了血泡，不叫一声 苦，九天的任务，六天就完成了。

全师共构筑炮工事八十三 个，观察所七十八个，单人掩体一千六百多个，开挖土方五万四千多立方米，平均每人每天挖土三立方多，提前三天完成了任务。

五月三日，部队转入定点训练，并由驻营房转入住帐 篷。炮九师从师的首长到战士，吃、住、工作、训练都在野 外。政工人员把思想工作做到训练中去，鼓舞干部、战士刻 苦训练，提高技术，以实战精神圆满完成演习任务。

通过一 段时间的紧张训练，部队的战术水平有了显著提高。炮兵连 完成射击准备的时间，由16分钟提高到6～8分钟；电话员 五公里架设线路由1小时提高到30多分钟；大多数侦察员都 学会了占领观察所，制作侦察文书，观察炸点和捕捉、交会 目标，作业速度和精度也有较大提高。干部专业技术考核成 绩，由全师总评及格提高到良好。

苏联顾问看到部队的进 步，竖起大拇指惊叹地说：“前后只有半个月，已很像个炮兵 部队的样子了。”

六月十八日，演习正式开始。

早上五时许，南京军事学院的机关和学员，军委炮兵、 华东军区、华东炮兵的领导和机关干部，各大军区炮兵机关 有关人员共一千多人，陆续来到参观点。南京军事学院院长 刘伯承，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军委炮兵司令员陈锡联等领 导同志也来了。

观察所、炮阵地上，“炮兵是战争之神”的巨 幅横标跃然入目。战士们把炮弹擦了一遍又一遍，一发发整 齐地排在大架旁，乌黑发亮，就像整装待发行将出征的战士 那样威风凛凛。 一门门火炮在晨光中昂首远眺，齐刷刷地指 向目标区。

干部战士精神振奋，严阵以待，整个汤山靶场沉 浸在一派紧张、严肃、寂静的战斗气氛中。这是我炮兵第九 师组建改装后的第一次实弹射击，部分同志在欣喜之余不免有点紧张。

八时三十分，九师郑国政委用有线广播进行了简短有力 的战斗动员。他号召全师干部战士沉着冷静，精心操作，密 切协同，严守纪律，以优导成绩向首长汇报，迎接党的生日 三十二周年。

九时整，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 一场雄伟壮观的战 斗正式开始!

首先进行的是破坏射击。只听见“轰”地一 声，第一群炮弹在“敌”前沿阵地上开了花。紧接着，第二 群、第三群炮弹也呼啸而去。经过十几分钟的急袭射击，从 广播里传来“敌前沿阵地被摧毁”的消息，只见步兵从堑壕 中鱼跃而出，端着刺刀，喊着杀声，冲向“敌人”,以摧枯拉 朽之势，占领了敌前沿阵地。

这时，从广播里又传来“我步 兵遭敌纵深阵地火力阻击”的声音，我炮兵奉命进行弹幕射 击。几分钟后，只见一排排炮弹在“敌”纵深阵地上筑起一 道火墙，逐步延伸。步兵在我炮火掩护下，不断向纵深发 展，胜利地占领了“敌”纵深阵地。

下午三时，我步兵向“敌”九龙山头主要阵地展开了激 烈的争夺战。炮十七团奉命向“敌”纵深炮兵阵地进行压制 射击，炮十四、十六团分别配合步兵摧毁“敌”九龙山头支 撑点、火力点，只见一群群炮弹在目标周围炸起一片片火 光，升起一股股浓烟，有的直接命中目标。

步兵同志看到我炮 火打得这样猛烈、准确，一个个情不自禁地说：“炮兵打得真 好!”

五时半，“敌”火力点、支撑点被摧毁，步兵胜利地攻占 了九龙山头的制高点主阵地。

晚上，进行了防原子、防化学 和转移观察所的演练。

十九日凌晨，演习全部结束。

整个实 弹射击中，步兵在距离炮火二百米、甚至一百米左右的距离上跟进，只要有一个人在某一个环节上稍出差错，就可能造 成步兵的伤亡事故。

炮九师干部战士以高度负责精神精心组 织，精心指挥，精心操作，共发射炮弹1648发，没有发生伤 亡事故，圆满地完成了预定的任务。

陈毅司令员高兴地说： “这个部队像个样子，能打仗!”

在总结大会上，南京军事学院 领导也高度赞扬了我华东炮兵干部战士的革命精神和良好的 战术技术，并授以刘伯承同志亲笔题字的奖旗。

六月三十日，炮九师胜利返回驻地。由于炮九师在这次 演习中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七月中旬，华东军区就选派该师 参谋长孙林瑞率炮十四团一营和炮十七团两个营去北京参加 国庆四周年阅兵。

三、送战友炮击金门

一九五四年四月，我从北京政治学院经过近一年的学 习，又回到了华东军区炮兵。

这时候，美帝国主义正不顾我国政府的一再警告，与蒋 介石策划订立“双边条约”,支持蒋介石继续反共反人民。为 了打击美蒋反动派的嚣张气焰，表明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 统一祖国的坚强决心，党中央和中央军委决定，对美蒋盘据 的大小金门进行炮击。七月底，华东军区命令我炮兵一部分 赴厦门前线参加炮击的战斗任务。

我一接到命令，就带了工作人员，先到江苏省常熟县炮 十六团的驻地，尔后又到常州炮九师师部和炮十七团的驻 地，动员和组织部队准备参战，并派副司令员叶超同志率九 师先遣组人员出发。

八月十四日，炮九师除留两个连队继续营建外，其他人 员全部乘火车出发。在常州火车站，我与炮九师的许多干部 战士热烈握手，把他们送上火车，并要他们坚决完成任务。

炮九师的干部战士，经铁路输送至江西上饶车站，转入摩托化山地强行军。

师部率炮十七团为北路，经古田、 福州(北)蒲田、泉州、同安一线；

炮十四团、十六团为南路，经南平、永安、漳平、郭坑、同安一线，

于八月二十一 日至二十六日，先后胜利地到达厦门前沿，全程一千五百公 里。

其间，他们翻越了高耸入云的两座大山，渡过了水宽流 急的两条险江和横贯数县的厦门海峡。这是炮九师建师以 来规模最大的一次长途急行军。这次行军，既表明了炮九师 机动作战的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也为尔后组织摩托化行军 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部队转入摩托化行军后，仍是盛夏酷暑季节。八月的山 区，更是闷热不已，车厢里的气温通常在三十八度左右。不 少同志因汗水浸泡，身上起了很多热痱子。时而晓行夜宿， 时而晓宿夜行，又增加了部队的疲劳。

但在艰苦的生活面 前。干部战士没有一个叫苦叫累。十六团先头部队行至资溪 山时，地势险峻，烈日当空，水箱里的水沸腾不息，炮车已 无力驶向陡峭而蜿蜒的山坡，只好时停时开低档行驶，缓缓 前进。

到达分水关时，一辆炮车在通向山下的急转弯中，由 于驾驶员疲劳过度，经验不足，转的角度过小，火炮从牵引 钩上脱落下来，翻到十几米深的山沟里去了。幸亏出事地段 坡缓草密，未造成重大损失。

师指挥组命令部队继续前进， 留下炮车和头负轻伤的驾驶员，随收容组抢修火炮。收容组 一共七人，在师修理所所长张传庚带领下，将火炮进行拆卸，一件一件从山沟里抬上来，炮身过重，七八个人都未拾 起，他们就用绳子拴住， 一步一步地往上拉。经过三个多小 时苦战，火炮搬上来了。大家没顾得上喝口水，又迅速进行 组装，终于使火炮完好无损地赶上了前进的部队。

在部队分别行至闽南闽西后，已由高山地进入起伏地带。 为了隐蔽我军意图，上级规定晚上行军要闭灯行进。

当时， 路曲桥窄，夜黑如漆，稍有不慎，仍有车毁人亡的危险。为了确保安全，各单位都采取了严密措施。

如炮十四团一营， 把每台车上的人员都组织起来，有的伏身车头，帮助驾驶员 观察与判断远方的路情，有的手持三角木，以防车辆后滑。

如遇险地，即派出两人打着手电筒身穿白衬衣，头系白毛 巾，在道路两旁徒步引路前进。为了防止后车与前车的火炮 相撞，在炮口处涂上石灰或系上白布。

由于措施得当，全师终 于闯过了一道又一道难关，及时安全地到达了目的地—-厦 门。

来源：大肥肥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