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雨，要不……咱就听我妈的吧？”韩鹏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李小雨猛地转身，指甲在窗框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她盯着这个恋爱五年、结婚三年的男人，突然觉得他缩在椅子上的样子像只淋雨的鹌鹑。

李小雨站在医院走廊的窗户边，手指死死抠着窗框。消毒水的气味呛得她喉咙发痒，可更让她喘不过气的，是婆婆刚才说的那句话：“孩子必须生下来，这是韩家的根！”

韩鹏蹲在走廊长椅旁，脑袋快垂到膝盖里。他身上的灰色夹克还是结婚前买的，袖口磨得发白。走廊的冷光灯照在他头顶，像撒了一层盐。

“小雨，要不……咱就听我妈的吧？”韩鹏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李小雨猛地转身，指甲在窗框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她盯着这个恋爱五年、结婚三年的男人，突然觉得他缩在椅子上的样子像只淋雨的鹌鹑。

三个月前，李小雨发现自己怀孕了。那天她捏着验孕棒在厕所发抖时，韩鹏正蹲在出租屋的阳台上抽烟。烟灰簌簌掉在晒蔫的绿萝叶子上，他说：“现在养不起孩子，要不……”话没说完就被李小雨摔门的声音打断。后来他追到楼下，路灯把他的影子拉成细长的钩子：“等新房装修好，咱们就把孩子接回家！”

新房是李小雨买的。她白天在写字楼里做销售，晚上接私单给网红写推广文案。韩鹏在汽修厂当学徒，每个月三千五的工资，两千块寄回老家给父母盖房。婚礼没办，婚纱照是手机软件P的，结婚证上的红底照片还是大学恋爱时在照相馆拍的。

婆婆来城里照顾"月子"那天，拖来三个蛇皮袋，里面装着老母鸡、腌酸菜和绣着牡丹花的婴儿包被。六十平米的新房塞得满满当当，酸菜缸摆在李小雨的梳妆台旁边，发酵的臭味混着香水味，熏得她孕吐更厉害了。

“这房子太小了！”婆婆用抹布擦着大理石台面，“等老二结婚，可住不下两家人。”李小雨正蹲在马桶边吐得昏天黑地，听到这话猛地抬头：“什么老二？”

韩鹏的弟弟韩磊要结婚了。女方家说必须在城里有房才肯领证，婆婆理所当然地拍板：“你们把主卧让出来当婚房，小雨带着孩子睡阳台就行！”这次连韩鹏都急了：“妈，这房子是小雨买的……”婆婆把抹布摔进水盆，溅起的水花打在李小雨脸上：“她的不就是你的？一家人分什么你我！”

争吵是在某个凌晨爆发的。李小雨被婴儿啼哭惊醒，发现婆婆正抱着三个月大的女儿晃悠，奶瓶里装着浑浊的液体。“这是什么？”她抢过奶瓶闻了闻，米酒的味道直冲脑门。“开奶的偏方！”婆婆理直气壮，“我们村媳妇都这么喝，生儿子才够奶水！”

玻璃奶瓶砸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整栋楼。韩鹏冲进来时，正看见李小雨赤脚站在碎玻璃渣里，睡衣被奶渍染得斑斑点点。“要么让你妈回老家，要么离婚！”她的尖叫混着孩子的哭声，把月光撕成碎片。

第二天小区公告栏贴满了A4纸。婆婆用歪扭的毛笔字写着：“城里媳妇赶走乡下婆婆”，下面附了李小雨的姓名电话。物业来撕时，遛弯的老太太们围在旁边指指点点：“现在的年轻人啊，花着婆家的钱买房，还这么不孝顺！”

韩鹏在汽修厂请了三天假。他蹲在新房楼道里抽烟，脚边堆着二十几个烟头。第四天凌晨，他摇醒睡在儿童房的李小雨，手机屏幕蓝光照得他眼窝深陷：“我弟媳怀孕了，得在房产证上加她名字，不然孩子上不了户口……”

李小雨抱起女儿就走。婴儿的奶瓶、尿布撒了一地，韩鹏追到电梯口时，只抓住一片印着卡通图案的尿不湿。

三天后，短视频平台突然爆出条热榜。李小雨穿着皱巴巴的哺乳衣，抱着女儿坐在律师事务所说：“我要离婚，还要收回婚房。”评论区炸开了锅。有人说她冷血：“男人赚钱少就要离婚？当初怎么不找个有钱的？”也有人说她活该：“倒贴的凤凰女，活该被吃绝户！”

最刺眼的评论来自韩鹏的抖音账号。他发了张老房子的照片，开裂的土墙上挂着李小雨大学时送他的围巾：“城里姑娘看不起农村人，生个女儿就要赶走全家。”点赞数半小时破万，热门回复写着：“这种女人应该判刑！她生的女儿将来也是赔钱货！”

如今李小雨的抖音评论区成了战场。有人晒出转账记录：“姐妹别怕，我们筹钱帮你打官司！”也有人诅咒：“抢男人房子不得好死！”女儿在婴儿车里哇哇大哭时，她正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那条离婚声明的视频，播放量已经超过五百万。

窗外的梧桐树开始掉叶子了。李小雨把女儿的小手贴在玻璃上，看枯叶打着旋儿坠落。律师说胜诉概率很大，但每次走出法院，都能看见举着手机直播的人群。有个戴渔夫帽的男人把镜头怼到她脸上喊：“老铁们看啊，这就是那个要赶走婆婆的恶媳妇！”

韩鹏再没接过电话。上周他在直播里红了眼眶：“我现在住汽修厂宿舍，就想问问某些人，农村人的命不是命吗？”打赏礼物特效铺满屏幕时，李小雨正抱着发烧的女儿在医院排队。护士叫到她们的名字时，女儿突然吐了她一身。

温热的奶渍顺着领口往下淌时，李小雨听见挂号处有人在拍照。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她突然想起大学时和韩鹏挤在食堂分一碗牛肉面的日子。那时的汤碗里浮着油花，两个人头碰头吃得满头大汗，谁也想不到十年后的眼泪会比当年的面汤还咸。

来源：松叶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