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张飞往A国的单程机票,像一片轻飘飘的白色羽毛,从墨北书修长的指间滑出,最终停在时清欢的面前。
那张飞往A国的单程机票,像一片轻飘飘的白色羽毛,从墨北书修长的指间滑出,最终停在时清欢的面前。
“十天后出发,”他靠在宽大的总裁椅里,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走了,就别再回来。”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出风声,冰冷地拂过皮肤。
时清欢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凉的票面时,控制不住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就在几天前, 这个男人,还曾用滚烫的胸膛将她紧紧圈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许下诺言:“清欢,这三年委屈你了。等我眼睛好了,一定把所有失去的都夺回来,让你成为全城最风光的女人。”
誓言言犹在耳,如今却化作一张横跨万里的驱逐令。
他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解释都懒得给予。
良久的沉默后,时清欢终于拿起那张机票,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艰涩地吐出几个字:“你放心,我不会回来的。”
墨北书的视线落在她微微泛红的眼角,心底莫名升起一丝烦躁。他刻意错开目光,语气也因此冷硬了三分,“时清欢,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如果不是你对我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时清欢闻言,捏着机票的指节瞬间泛白。
墨北书,是她的恩人,也是她双胞胎姐姐时雨意的前男友。
十年前,一场惨烈的车祸夺走了她们的父母。十六岁的姐妹俩孤苦无依,是身为墨家继承人的墨北书朝她们伸出了援手。
时清欢至今都清晰地记得初见他的场景。他穿着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面容英俊,气质矜贵,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人物。可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世家子弟的倨傲,温和得恰到好处。
他递给她们一张支票,声音温润如玉:“以后,你们所有的开销都由我负责,直到大学毕业。”
那七年,是墨北书的资助,将时清欢从父母双亡的阴霾中一点点拉扯出来,让她得以考入名牌大学。
而她的姐姐时雨意,也在那漫长的时光里,与他情愫渐生,成了他捧在掌心里呵护的恋人。
所有人都说,墨北书爱时雨意爱到了骨子里。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豪门大少,却甘愿为她洗手作羹汤。墨家不同意他娶一个家世平凡的女孩,他便在祖宗祠堂里硬生生挨了一百藤条,掷地有声地宣告:“此生非时雨意不娶。”
时清欢曾以为,姐姐和恩人会是童话里最完美的结局。
直到三年前,一切戛然而止。
墨北书在家族内斗中惨败,双目失明,一夜之间从天之骄子沦为被家族抛弃的废人。
时雨意无法承受这云泥之别,当晚便收拾行李远走高飞,从此杳无音信。
看着墨北书将自己反锁在无尽的黑暗里,用暴戾和沉默对抗整个世界,那副绝望的模样深深刺痛了时清欢。
于是,她做了一个近乎荒唐的决定。
她顶替了姐姐的身份,留在了他身边。这一守,就是整整三年。
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自学针灸食疗为他调理身体,在他被噩梦惊醒的深夜里,不厌其烦地安抚他濒临崩溃的情绪。
她这么做,一半是为报恩。
而另一半,则源于一个埋藏了十年的秘密——从见到墨北书的第一眼起,这个男人就住进了她的心里。
这三年,她如同一个偷糖果的孩子,卑微又贪婪地品尝着这份本不属于她的幸福。她甚至幻想过,或许可以就这样,以“时雨意”的身份,照顾他一辈子。
可命运偏偏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
那个曾被所有名医宣判将终生失明的墨北书,在她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奇迹般地复明了。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远在国外的时雨意闻风而归。
真相被戳破的那天,时雨意设下圈套,给时清欢下了药,将她送上了墨北书的床。
转头,她又梨花带雨地向墨北书哭诉:“北书,是我不好,我没想到清欢在国外几年竟然变成了这样……她知道你复明了,就想回来取代我的位置……”
时清欢百口莫辩,却被时雨意堵在角落里,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威胁:
“清欢,你猜,如果他发现这三年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这个他资助的妹妹,他会不会觉得恶心?会不会因为这场巨大的骗局而再次崩溃,被墨家彻底放弃?”
“你如果不想亲手毁了他,就把这个秘密给我烂在肚子里。”
“这三年,你也满足了自己那点龌龊的心思,我们算扯平了。”
“你给我记住了,墨北书从始至终,爱的都只有我时雨意一个人!”
那一刻,时清欢如遭雷击,大梦初醒。
是啊,他是她的恩人,是她仰望了十年不敢靠近的光。
可他不爱她。
她舍不得他再次坠入深渊,更不想让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都被碾碎。
于是,她点了头,同意在十天后,永远消失。
正当她沉浸在回忆中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时雨意穿着一身明艳的红裙,踩着清脆的高跟鞋,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款款而来。看到墨北书的瞬间,她眼角眉梢立刻漾开甜蜜的笑意:“北书,我给你带了亲手做的甜点。”
墨北书紧绷的下颌线瞬间柔和下来,他自然地接过甜点,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时雨意的手背,顺势握住,轻轻摩挲着:“不是说了吗,这种事让佣人做就好。你的手是用来弹钢琴的,怎么能进厨房。”
时-清欢木然地站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浸入了冰水里,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凉意。
这个动作,这个语气,这三年来,他曾对她做过无数次。
在他失明时,她为他洗手作羹汤,他总会握住她的手,心疼地揉捏,让她不要这么辛苦。
他的深情一如往昔。
只可惜,如今这份深情,终于给对了人。
“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时清欢狼狈地转身,声音干涩。
“妹妹,别急着走啊。”时雨意却叫住了她,笑容可掬,“我们姐妹三年没见,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吧?”
时清欢的目光,贪婪地落在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她知道,这或许是此生最后一次,能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了。
最终,那个“不”字,还是没能说出口。
……
餐厅包间里,墨北书习惯性地将菜单推到时雨意面前,语调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看看想吃什么?”
时雨意却笑着按住菜单,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时清欢:“先不急,有件重要的事,得先让妹妹知道。”
说着,她从名牌包里拿出一封烫金的请柬,优雅地递到时清欢面前。
时清欢机械地接过。
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她的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新郎:墨北书】
【新娘:时雨意】
【举办地点:蔷薇庄园】
她清楚地记得,墨北书失明时曾拉着她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描摹着未来的蓝图:“等我眼睛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娶你。你不是最喜欢蔷薇花吗?我们的婚礼,就在蔷薇庄园举行,好不好?”
那时,为了扮演好“时雨意”,她只能默认这个喜好。
可墨北书永远不会知道,她喜欢的从来都不是热烈张扬的蔷薇,而是纯洁安静的百合。
他也永远,不会再有机会知道了。
眼眶一阵灼热,时清欢猛地站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扑在脸上,才勉强压下即将决堤的泪意。
身后,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
时雨意抱臂站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狼狈的她,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命令:“这场婚礼,北书邀请了一些这三年帮过他的人。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婚礼当天,你作为伴娘跟在我身边,负责给我指认。”
“时清欢,这是你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2
时清欢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地抠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不等她回答,时雨意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那就这么说定了,伴娘服明天会送到你家。”
回到包厢时,菜已经上齐了。
满桌红彤彤的川菜,是时雨意最爱的口味。
墨北书正体贴地往时雨意盘子里夹菜,声音里满是宠溺和愧疚:“这三年为了照顾我,只能陪我吃那些清汤寡水的东西,真是委屈你了。现在我好了,你也不用再忌口了。”
时雨意巧笑嫣然,夹起一块鲜红的辣椒递到墨北书嘴边:“那你陪我一起吃。”
时清欢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想阻止,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墨北书失明后,落下了神经性胃痛的毛病,严重时会疼到呕吐不止。为了给他养胃,这三年来,她的一日三餐都经过精心搭配,不敢让他沾染半分辛辣。
可现在……
她眼睁睁看着墨北书毫无防备地,甚至带着一丝纵容的微笑,咽下了时雨意喂给他的那块辣椒。
那一瞬间,时清欢忽然觉得,自己过去三年那些小心翼翼的呵护、提心吊胆的照料,都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墨北书的脸色就变得不对劲。
“北书,你怎么了?”时雨意终于注意到他额上渗出的细密冷汗,有些茫然地问。
时清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几乎是出于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她从包里摸出随身携带的胃药和温水,递了过去。
墨北书看着桌上那个熟悉的药盒,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晰的困惑。他大概是在奇怪,为什么时清欢会随身带着他常吃的胃药。
时雨意只愣了片刻,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将药盒拿过去,抢先解释道:“哎呀,都怪我,今天出门太急,忘了给你带药,所以就拜托清欢帮忙买了一盒。”
墨北书眼底的疑云瞬间散去,他接过时雨意递来的药,就着水咽了下去。
时雨意则一脸自责地补充道:“抱歉啊北书,我是听医生说你的胃病差不多痊愈了,可以适当吃点辣开开胃,才……”
“没关系。”墨北书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抚,“我知道你只是想让我多吃点,又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在心上。”
一顿饭,吃得时清欢如坐针毡,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趁着墨北书去地库取车的间隙,她起身准备离开,手腕却被时雨意一把攥住。
时雨意将那盒胃药狠狠地塞回她手里,语气尖锐而不善:“你刚刚是故意的?想用这个来试探北书,提醒他些什么?”
药盒尖锐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时清欢想挣脱,却被捏得更紧。
“时清欢,我警告你,收起你的痴心妄想。”时雨意死死盯着她,一字一顿,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我不追究你冒名顶替的那三年,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别逼我,让我们连姐妹都做不成!”
说完,她猛地甩开时清欢的手,拎着包,扬长而去。
时清欢低下头,掌心已是一片黏腻的血色。
她沉默地擦掉血珠,将那盒见证了她三年付出的胃药,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然后转身,消失在人潮里。
……
回到墨北书为“时雨意”准备的庄园,时清欢开始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
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整整十年。
那些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她为墨北书写下的上百封情书,亲手制作的各式各样的礼物,如今被她一件件地塞进纸箱,准备付之一炬。
唯独留下了那本日记。
这本日记里,记录了她冒充姐姐,与墨北书相处的那一千多个日夜的点点滴滴。
为了不让墨北书在未来的日子里发现破绽,她必须把它转交给时雨意。
时清欢坐在书桌前,最后一次,翻开了这本承载了她所有青春爱恋的日记。
12月25日,圣诞节。
京城下了好大的雪。我给北书堆了一个雪人,他看不见,就固执地伸出手,一点点地摸索雪人的轮廓,他说想‘看’清楚我堆的雪人是什么样子。结果把一双手冻得通红,心疼死我了。
2月7日,除夕夜。
跨年的钟声敲响时,我问北书的新年愿望是什么。我以为他会许愿眼睛复明,可他却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雨意,如果我的眼睛真的好不了了,我希望你去找一个更好的人,别把一辈子都浪费在我这个废人身上。’我抱着他哭了很久。
6月21日,夏至。
我发高烧,烧得稀里糊涂。北书竟然摸索着进了厨房,给我煮了一碗白粥。他的胳膊上被烫了好几个泡,我让他以后别再进厨房了,他却笑着说一点都不疼,还说,他现在虽然笨手笨脚,但总有一天,会学着把我照顾得很好很好……
等时清欢回过神时,滚烫的泪水早已打湿了字迹。
这三年,就像一场被偷来的,漫长而又幸福的梦。
幸福到让她一度忘了,墨北书对她的所有好,都只是因为,他把她当成了时雨意。
如今,梦醒了。
她也该把这些本不属于她的回忆,连同那本日记一起,物归原主了。
3
离开庄园后,时清欢搬回了自己那间尘封已久的单身公寓。
她再也不用天不亮就起床为墨北书熬制营养餐,也无需再挑灯夜读那些晦涩的医学文献,只为寻找一丝让他复明的可能。
日子骤然清闲下来,可她的心里,却像是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灌满了冷风。
三天后,墨北书和时雨意的婚礼如期在蔷薇庄园举行。
时清欢很早就抵达了现场。
她一出现,宾客们便投来了夹杂着鄙夷和不屑的目光。
“那不是时清欢吗?她怎么还有脸来参加婚礼?”
“听说墨少资助了她七年,结果墨少一出事,她就怕惹祸上身,扭头跑到国外去了。现在看墨少复明了,又眼巴巴地跑回来想勾引自己的姐夫”
“还是她姐姐心善,竟然还让她来当伴娘……”
那些议论声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时清欢的身上。她攥紧了手心,强行压下心头的酸涩,快步走进了新娘休息室。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今天只是来履行承诺,帮时雨意认人而已。等仪式结束,她就彻底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
可是,她在休息室里等了很久,等到宾客满座,等到吉时将近,时雨意却始终没有出现。
就在这时,化妆师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不好了!雨意姐说她被堵在路上了,肯定赶不上吉时了!她让你先替她一下!”
时清欢的心脏猛地一缩,脸色煞白:“你说什么?”
“大师算好的吉时,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啊!误了吉时,会影响墨先生未来十年的运势的!”化妆师急得快哭了,拽着她就往更衣室里推,“而且,今天墨家的老家主也在场,要是婚礼出了岔子,他肯定会迁怒墨先生的……”
根本不给时清欢任何反应的机会,那件代表着圣洁和幸福的纯白婚纱,已经被几个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地套在了她的身上。
她像一个提线木偶,被小花童牵着,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婚礼现场。
她一眼就望见了站在红毯尽头的墨北书。
男人逆光而立,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将他衬托得愈发修长挺拔。他手里捧着一束盛放的蔷薇,那红艳艳的颜色,像血一样,刺得时清欢眼眶瞬间发烫。
她曾无数次在梦里,梦到过自己嫁给墨北书的场景。
却怎么也想不到,这场梦,会以如此荒唐且讽刺的方式,照进现实。
时清欢在小花童的带领下,踩着柔软的红毯,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
隔着朦胧的头纱,她对上了墨北书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
这三年,她每个月都会去城外的普陀寺为他祈福。她从山脚下三步一叩首,跪拜到山顶,额头磕出了血印也未曾停歇,只求神明垂怜,能让他重见光明。
如今,她的愿望实现了。
可他的眼睛里,却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须臾,墨北书伸出双手,动作轻柔地,缓缓掀开了她的头纱。
当看到时清欢那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时,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语气里带上了那份她无比熟悉的温柔:“怎么还哭了?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
时清-欢死死地攥着裙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任由墨北书用指腹温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任由他将那枚冰凉的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任由他珍重地托起她的下巴,准备落下那个象征着永恒的吻。
就在这时,台下却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骚乱。
时清欢循声回头,瞳孔骤然紧缩——只见时雨意穿着一身被撕扯得又脏又破的婚纱,披头散发地从入口处冲了过来!
她踉踉跄跄地跑到台上,扑到墨北书面前,声音颤抖,泪如雨下。
“北书,我才是时雨意!你快看清楚,你旁边站着的人是时清欢!”
“她为了嫁给你,找人把我关了起来!我好不容易才翻墙跑出来……”
时雨意话音刚落,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4
时清欢怔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人迎头浇下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了脚。
等她回过神来,墨北书已经大步流星地冲下礼台,将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时雨意紧紧地、保护性地抱在了怀里。
与此同时,时雨意的几个闺蜜猛地冲上台,一把将她狠狠地推下了礼台。
“时清欢,你这个不要脸的jian人!”
“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墨北书就算是瞎了眼,也绝不会看上你这种阴沟里的臭虫!”
“今天我们就替雨意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白眼狼……”
辱骂声中,不知是谁扬起手,重重地给了时清清一个耳光。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疯了一样地撕扯她身上的婚纱。洁白的纱裙被撕得支离破碎,昂贵的珍珠混着尘土,狼狈地散落一地。
时清欢被推搡在地,无名指上那枚刚刚戴上的钻戒被人狠狠地踩住,尖锐的刺痛顺着指尖瞬间传遍四肢百骸,疼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看到这一幕,墨北书的脸色骤然一变,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制止。
可他怀里的时雨意却忽然痛呼一声,死死攥住他的衣襟,声音虚弱:“北书,我的腿好疼……刚才翻墙的时候好像摔断了……”
墨北书的脚步硬生生顿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挣扎。
但一想到时清欢竟然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来抢夺婚礼,心头的那一丝不忍,到底还是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他最终抱紧了怀里的时雨意,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望着那个决绝到没有一丝留恋的背影,时清欢眼里最后的一点光亮,也彻底熄灭了。
恍惚中,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墨家的二房带着儿子来庄园。名义上是探望,实则是来看墨北书笑话的。
二房太太见她为墨北书端茶送水,便阴阳怪气地讥讽:“有些人啊,真是天生的命,以为伺候好了废人就能飞上枝头,也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天夜里,时清欢就偷听到墨北书在书房里打电话,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狠戾。他说要卖掉他母亲留给他最后的股份,用那笔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砸断二房的资金链。
助理在电话那头惊呼:“先生,那是夫人留给您最后的保障了啊……”
他却冷声打断,一字一句,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我墨北书现在是落魄了,但还没沦落到让身边人受委屈的地步。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不会让她再听到半句闲话。”
那时的墨北书,明明已经自顾不暇。
却只因旁人轻飘飘的一句挖苦,便愿意赌上自己的一切,为她撑起一片天。
可现在,那个口口声声说,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人,却亲眼看着她被众人踩在脚下,践踏入泥,连一个回眸都没有。
……
时清欢再次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她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叫嚣着疼痛。
可比这更疼的,是那颗几乎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
她在医院住了三天,从护士们的闲聊中得知,时雨意也在这家医院。
“墨先生对他未婚妻可真是没得说,明明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他却寸步不离地守着。听说为了照顾她,连上亿的大单子都给推了呢!”
“那可不,人家在他失明的时候不离不弃地照顾了三年,现在守得云开见月明,墨先生当然把她当宝贝疼了。”
“就是说啊,两人感情这么好,真不知道她那个妹妹是怎么想的,竟然还跑来抢婚,太不要脸了……”
护士们小声嘀咕时,总会偷偷瞥一眼病床上的时清欢。
时清欢只是闭着眼装睡,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这三天,没有任何人来看过她。
直到出院那天,病房的门被推开,墨北书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神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一开口,便是公事公办的口吻:“时清欢,我们谈谈。”
时清欢干涩的唇瓣动了动,声音沙哑地问:“谈什么?”
“谈谈你。”墨北书那双墨色的眸子幽深如井,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苍白憔悴的身影,“谈谈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时清欢时的模样。
性格外向活泼的时雨意大方地接过支票,连声道谢。而一旁的妹妹时清欢,却始终低着头,只偶尔会怯生生地抬眼飞快地望他一下。
那目光里,藏着些许的局促不安,却又像是落满了漫天星子,闪着细碎又明亮的光。
她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直到他准备离开时,才将一小兜土鸡蛋塞到他手里,用蚊子般的声音轻声道:“墨先生,谢谢你……”
后来他才知道,那已经是当时姐妹俩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思绪被拉回现实,墨北书再次看向面前这个判若两人的时清欢,眉头微蹙。
他不明白,不过是出国三年,那个单纯羞涩的小姑娘,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工于心计、面目全非的模样。
“因为我学坏了啊。”时清欢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迫使自己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这件事,墨先生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她的指尖死死地抠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着自己最后的清醒和伪装。
她怕,怕墨北书再多问一句,她就会忍不住,将那三年的真相和盘托出。
她不能毁了他。
墨北书盯着她看了许久,眼神复杂难辨。
就在时清欢以为这场酷刑终于要结束,拎起包准备离开时,他却忽然上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拽着她走出了病房。
5
时清欢被墨北书不容分说地塞进了路边那辆黑色的轿车里。
“你究竟想带我去哪里?”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ঠি的颤抖。
墨北书一言不发,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视线如刀锋般切开前方的道路。车厢内的气压低得仿佛能将人的骨头都压碎,令人窒息。
车辆行驶了很久,久到窗外的街景从繁华变得荒芜,最终在一座爬满了墨绿色藤蔓的废弃老教堂前停了下来。
时清欢的目光落在教堂门上那个褪了色的十字架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向下一沉。
这里,是当年时雨意向墨北书告白的地方。
她永远记得那天,当她得知自己暗恋多年的男人,同样也是姐姐心仪的对象时,她是如何毅然决然地将那份深埋心底的情愫彻底封存。她甚至还强颜欢笑,陪着姐姐在这里布置告白现场,亲手见证了那一切。
她看着性格向来张扬开朗的时雨意,将一捧娇艳欲滴的蔷薇塞进墨北书的怀里,轻松地说出了那句“我喜欢你”。
她也看着墨北书的眼神中泛起前所未有的波澜,然后,他将时雨意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那一刻,时清欢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轰然坍塌,空了一大块。
她悄悄背过身,飞快地抹掉不争气的眼泪,然后将那些年里为他叠的一千只承载着自己全部相思的纸星星,递到了墨北书面前,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哽咽:“这是许愿星,祝你和姐姐永远幸福。”
后来,在无数个孤单的夜里,她常常会想。
如果当年自己能勇敢一点点,能像时雨意那样坦率地表达心意,结局会不会有一丝不同?
思绪被拉回现实,墨北书已经领着她下了车,一前一后走进了空旷的教堂。
他站在多年前的那个位置,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声音清冷地问:“你曾在这里亲口对我说,希望我和雨意幸福,这句话,你还记得吗?”
直到此刻,时清欢才终于彻底明白,墨北书带她来这里的目的。
他要用过去的回忆作为武器,刺穿她的防备,唤醒她所谓的“良知”,让她在愧疚的泥潭里挣扎。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还没想好如何回应这诛心之问,墨北书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他接起电话,简短地交谈了几句,随即语气变得冰冷:“好,我立刻过去。”
挂断电话,他转身,目光落在时清欢身上,没有一丝温度:“你在这里好好想想过去的事,想想这些年你究竟变了多少,再掂量掂量,以后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他顿了顿,仿佛是临时起意般补充了一句:“我有点急事要处理,你待会儿自己打车回家。”
男人离开的背影决绝而迅速,时清欢甚至来不及告诉他,这个地方偏僻到根本不可能有出租车经过。
更倒霉的是,墨北书前脚刚走,天空就像是存心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
秋日的雨,带着刺骨的寒意。
时清欢衣着单薄,只能抱着胳膊蹲在教堂的角落里,冻得浑身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失去知觉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的名字竟然是墨北书。
她接起电话。
对方的声音如同窗外的冰雨,冷得刺骨:“时清欢,立刻到南城派出所来。”
时清欢看了一眼外面帘子般的暴雨,虚弱地回答:“墨先生,我还被困在教堂,这里打不到车。”
“打不到车就给我跑过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丝毫同情,“我给你一个小时,如果到不了,你的出国手续也别想办了。”
墨北书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时清欢愣在原地,完全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但她终究不敢耽搁,咬了咬牙,义无反顾地冲进了茫茫雨幕之中。
幸运的是,她在路上遇到了一位好心的货车司机,将她捎了一程。
当时清欢抵达警察局时,大雨也差不多停了。
她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时雨意正安然地坐在椅子上,身上还披着墨北书的外套。
时雨意脸色苍白,一副受了极大惊吓的样子,而墨北书则在一旁紧紧握着她的手,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心疼。
看到时清欢进来,墨北书眼中那片刻的柔情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般的冷漠。
他指着旁边一个双手被手铐铐住的男人,厉声质问:“你认识他吗?”
时清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茫然地摇了摇头。
“可他指控你,在国外冒用雨意的名字招摇撞骗,不仅骗了他的感情,还骗光了他的钱。”墨北书一步步向她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清欢的心上,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
“他这次回国,就是来找你算账的!结果雨意替你背了黑锅,被他一路尾随,还差点被他绑架!”
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利剑,直刺她的心脏:“时清欢,你就这么喜欢冒充你的姐姐吗!?”
6
面对墨北书火山爆发般的质问,时清欢心底积压的所有委屈再也抑制不住,她挺直了背脊,一字一句地清晰说道:“我没有冒充她,我也根本不认识那个男人。”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墨北书冷笑一声,将一叠照片狠狠甩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照片上,是那个男人和“时雨意”摆出的各种令人面红耳赤的亲密姿势。
那种暧昧露骨的眼神,奔放挑逗的姿态,根本不可能是她!
“照片上的人后腰处有一颗痣,女警刚才已经检查过雨意,她没有。”墨北书死死地盯着她,目光冷得几乎要将她冻结成冰,“需要我让女警也来给你检查一下,让你彻底死心吗?”
时清欢闻言,只觉得大脑一阵天旋地转,嗡嗡作响。
她记得清清楚楚,她和时雨意的后腰,在相同的位置,都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是时雨意!是她为了今天,提前把它点掉了!
“清欢,你就承认了吧。”
就在这时,时雨意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哭腔,听起来楚楚可怜,“你欠这位先生的钱,北书已经帮你还清了。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也是北书的妹妹,只要你肯认个错,我们不会真的怪你的……”
说着,她还状似无意地摆弄了两下挂在脖子上的那枚玉扳指。
看到玉扳指的瞬间,时清欢的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墨家未来继承人的信物,是墨北书失明那三年里,梦寐以求却始终未能得到的珍宝。
而现在,它竟然成了时雨意挂在颈间的玩物,被她如此随意地炫耀着。
时清欢瞬间明白了,时雨意这是在用墨北书的未来,用整个墨家来威胁她。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所有的挣扎都已平息,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她用沙哑的嗓音说:“我承认,是我用姐姐的名义,在国外做了那些事……”
“啪——”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记响亮至极的耳光就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耳鸣声尖锐刺耳。等她稳住身形,对上的是墨北书那双充满了极致失望的眼眸。
“七年……我资助你读书,看着你长大,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来对待。”
他的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寒意。
“可你不但忘了自己的本分,还学会了变本加厉。”
“时清欢,你让我觉得,过去那七年的付出,就像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牵起一旁的时雨意,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时清欢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低着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告诉自己,再忍一忍。
只要再忍一忍,很快,她就可以奔赴遥远的异国他乡,与这里的一切彻底斩断联系,再无瓜葛。
……
从警局出来,经过一番调解,时清欢打车回到自己的公寓。
她刚出院不久,今天又淋了那么久的雨,脑袋昏沉得像是灌了铅,只想快点回家倒头大睡。
谁知,刚走出电梯,就看到自家公寓的房门大敞四开。
时清欢的心脏猛地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立刻冲了过去。
眼前的场景,让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客厅里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玻璃和陶瓷的碎片撒了一地,墙上还用刺目的红油漆写满了恶毒的诅咒。
【时清欢,你这个骗人感情,勾引自己姐夫的荡/妇!】
她从庄园带出来的那个纸箱被粗暴地拆开,里面那些她写给墨北书的、未曾寄出的情书,那些她亲手制作的小礼物,被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像垃圾一样散落得到处都是。
时清欢僵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这一定是警察局里那个男人找人干的。
他把她当成了时雨意,于是,他找人砸了她的家。
时清欢迈着灌了铅似的步子走进去,重重地瘫坐在沙发上,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了全身。
她没有力气去收拾这满地的残局,只是随手从茶几下面摸出感冒药,胡乱吞了几颗,然后蜷缩在沙发上,任由意识渐渐飘向遥远的深渊。
再次醒来时,她隐约看到,昏暗的房间里坐着一个人影。
时清欢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谁?”
她伸手按亮了手边的台灯,当看清那人竟是墨北书时,不由得愣住了。
男人就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正垂着眼眸,翻看着什么东西。
当时清欢看清他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写的那些情书时,顿时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地就要冲过去抢回来。
“坐下。”
墨北书冰冷的声音在下一秒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时清欢的脚步僵在原地,对峙了片刻,最终还是无力地坐回了原位。
借着台灯昏黄的光线,她看到墨北书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像是凝聚了化不开的浓墨。
过了许久,他终于合上了手中的信纸,那双深邃的眸子缓缓抬起,看向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时清欢,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从那么早以前,就开始对我抱着这种心思了。”
7
时清欢闻言,一股强烈的、无处遁形的羞耻感瞬间席卷了她。
她声音发颤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墨北书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语气却极尽淡漠:“你的那位‘前男友’,把这些东西拍下来发到了网上。我发现后,让他全部删掉了。”
“……”
“时清欢,喜欢一个人本身并不可怕。” 墨北书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打火机,幽蓝的火苗在他修长的指尖明明灭灭地跳跃着,“可怕的是,你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下一秒,他点燃了手中的情书。
火焰迅速舔舐着纸张,将那些青涩的字迹化为灰烬。墨北书面无表情地将烧焦的残骸扔进脚边的铁盆里,随即又拿起了第二封,第三封。
狭小的房间里,很快弥漫起一股纸张焚烧后的呛人味道。
烧完了所有的情书,他又开始烧她亲手为他雕刻的小木雕,为他刺绣的手帕。
那些,都是她曾经倾注了无数心血,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赶制出来的物件。
看着墨北书亲手将她整个少女时代的回忆一件件投入火中,时清欢的眼眶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但她没有出声阻拦。
她知道,这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是她,擅自喜欢上了墨北书。是她,用着姐姐的名义,照顾了他整整三年。
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当最后一件物品化为灰烬,墨北书手中的火光也随之湮灭。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充满压迫感的剪影。
“时清欢,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冷硬如刀,“我真希望,当年从未资助过你。”
门被关上的瞬间,时清欢的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如今,所有能证明她曾那样热烈地喜欢过墨北书的痕迹,都已经被他亲手抹去。
她也终于可以,从那段漫长的回忆中挣脱出来,轻装上阵了。
……
第二天,时清欢拖着酸痛不已的身体,将房间简单打扫了一下,然后准备去楼下的便利店买点吃的。
谁知她刚结完账,一辆熟悉的轿车便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墨北书助理的脸。
“时小姐,您的出国手续出了一点问题,墨总让我接您过去亲自处理一下。”
想到三天后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清欢不敢有任何耽搁,立刻上了车。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车子最终停靠的目的地,竟然是拘留所。
直到这时,助理才终于对她说了实话:“太太昨天……因为被那个男人尾随骚扰,精神有些恍惚,开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时清欢难以置信地皱起眉,“难道墨北书想让我代替她被拘留?”
助理避开她的目光,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个答案像晴天霹雳,时清欢立刻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墨北书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墨北书!你明明知道我马上就要出国了,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她的话被电话那头的墨北书冷冷打断:“你不是很喜欢冒充你姐姐吗?”
“……”
“你只需要在里面待三天,不会妨碍你出国。”墨北书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我希望你能在里面好好反省一下,出来后,不要再犯糊涂。”
说完,他便径自挂断了电话。
没等时清欢做出任何反应,两名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黑衣人便上前,将她强行押进了拘留所。
她被推进一间阴暗的小黑屋,牢牢地锁在了一把冰冷的椅子上。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踩着高跟鞋,伴随着“哒哒”的声响,缓缓来到她的面前。
看到时雨意那张带着得意笑容的脸,时清欢连日来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愤怒和绝望再也压抑不住,她大声质问道:“我已经答应彻底离开,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一直害我!”
时雨意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淬了毒的冷笑:“我原本也不想把事情做得这么绝的,谁让你那天在医院要多此一举地给墨北书递胃药,让他对我产生了怀疑?”
“既然你不肯老实一点,那我也只能亲手帮你,坐实你在外面学坏的形象了。”
时清欢气得浑身发抖:“如果我真想说出真相,根本不用忍到现在!是你自己疑神疑鬼,做贼心虚!”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时雨意仿佛被踩中了痛脚,目光瞬间变得狠厉起来,“时清欢,我看你到现在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说着,她弯下腰,凑到时清欢的耳边,声音阴冷得如同毒蛇的信子:“其实,我是故意撞人的。只有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地把你弄进来,才能彻底堵住你的嘴。”
“我要你把那三年的秘密,永永远远地、烂在肚子里。”
……
时清欢被塞进了拘留所的集体宿舍。
门刚刚关上,水杯、饭盒就像冰雹一样铺天盖地地砸到她身上。
奚落和嘲笑声此起彼伏。
“哟,这不是那个勾引自己亲姐夫的biao子吗?”
“热搜上可全都是你的大名呢!火了啊!”
整整三天,她被那些早已被时雨意收买的同舍狱友,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折磨着。
她们把她的脑袋狠狠按进马桶里, 叫嚣着要帮她把脑子里那些污秽不堪的想法都洗干净。
她们用烟头在她的身上烫出一个个“婊”字, 说是要让她永远记住自己干过的龌龊事。
最后,她们扒光了她的衣服,用偷藏的手机拍下无数不堪入目的照片, 发给时雨意,作为日后可以随时拿捏她的把柄。
三天后,墨北书的助理准时来接时清欢。
看着她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脸上还戴着巨大的口罩,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魂不守舍的样子,助理忍不住皱了皱眉,“时小姐,您的脸……”
“我没事。”时清欢闻言,把头压得更低,声音沙哑,“我们快去机场吧。”
助理没敢再多问。
上车后,时清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新闻推送弹了出来。
标题赫然写着:【墨氏太子爷眼盲三年,真爱女友不离不弃,佳偶天成终成眷属】
她手指一颤,下意识地点了进去。新闻里详细报道了这三天里,墨北书带着时雨意去了很多地方。
他们在漫山遍野的花海里手牵着手散步,在摩天轮的最高点深情拥吻,在寂静的山顶上肩并肩依偎着看漫天星空……
新闻里提到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墨北书曾经郑重地向她许诺,等他复明以后,一定要带她去的。
如今,他却带着时雨意,将这些承诺一一兑现了。
时清欢面无表情地关掉新闻,用颤抖的指尖,给墨北书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墨先生,七年资助之恩,没齿难忘。惟愿您往后岁月风平,得偿所愿。】
发完这条信息,时清欢关掉手机,用力将手机卡掰成了两段。
她长达十年的暗恋,也在此刻,彻底落下了帷幕。
8
半个月后,墨北书和时雨意在万众瞩目下,重新补办了一场极尽奢华的盛大婚礼。
两人在全城的见证下互换戒指,深情拥吻,完美地兑现了对彼此的承诺。
婚礼结束后,墨北书直接推掉了手头上所有的工作,带着时雨意开始了环球旅行。
从樱花烂漫的东京河畔,到极光绚烂的冰岛夜空,再到车水马龙的香榭丽舍大道,都留下了两人恩爱的足迹。
为了报答时雨意那三年“不离不弃”的付出,墨北书几乎是倾尽所有,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捧到她的面前。
他在身上纹下时雨意的名字,送她数不清的昂贵珠宝和高定礼服,带她高调出席各种国际场合。
如他当初所承诺的那样,让她成为了全天下最令人艳羡的豪门太太。
这场声势浩大的环球旅行,持续了整整半年。
那段时间,媒体上关于两人神仙爱情的热搜几乎从未间断。
后来,两人结束旅行回国。
墨北书重新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之中,时雨意也开始过上了悠闲惬意的豪门阔太生活。
而被他们亲手赶出国外的时清欢,也在时光的流转中,渐渐地、彻底地淡出了所有人的记忆。
……
时雨意生日这天,墨北书神秘兮兮地告诉她,为她准备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听到这个消息,时雨意的内心瞬间激动起来。
这半年来,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墨北书会偷偷关注她的社交账号,暗中观察她点赞过的所有帖子。
无论她对什么东西表现出兴趣,第二天,那件东西就保证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意识到这一点后,时雨意简直是把墨北书当成了一个万能的许愿瓶。
就在昨天,她还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点赞了一套早已绝迹的欧洲皇室珠宝。
难道说,墨北书竟然真的帮她弄到手了?
想到马上就能拥有那套梦寐以求的皇室珠宝,时雨意立刻兴致勃勃地沐浴更衣,化上精致的妆容,换上最漂亮的裙子,满怀期待地跟着墨北书出了门。
谁知,当车辆到达目的地时,时雨意却彻底愣住了。
眼前,竟然是一座散发着牲畜粪便味道的农场。
农场里,几只花白相间的奶牛正悠闲地甩着尾巴,低头吃着草。
时雨意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不快,佯装出一副天真茫然的样子,问道:“北书,这么热的天,怎么突然带我来这种地方呀?”
墨北书笑了笑,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到农夫那里领了两副橡胶手套。
然后,他将其中一副递给时雨意,宠溺地说道:“你不是一直说,想拥有一座完全属于自己的农场,亲身体验一下当农场主的生活吗?我把这里整个买下来了,房契上写的是你的名字。”
时雨意闻言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这肯定是时清欢以前说过的话。
时清欢那个怪胎,从小就喜欢亲近什么大自然,而她则与此截然相反。
但事到如今,她必须硬着头皮,将这个喜好认领下来。
“哎呀,亏你还记得这件事。”时雨意笑得有些勉强,“北书,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墨北书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声音低沉而深情:“你在我人生最落魄、最黑暗的时候都没有放弃我,我怎么可能不对你好?”
接下来的时间,对时雨意来说简直是一场酷刑。
墨北书兴致勃勃地带着她体验了挤牛奶,采摘水果,甚至还亲手剃了羊毛。
奇怪的是,那个之前口口声声说对农场生活十分向往的“时雨意”,似乎表现得并不开心,不是喊累,就是满脸嫌弃地抱怨这里太脏。
墨北书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看着妻子娇俏的脸,最终也并未多想。
……
一天的农场“惊喜”终于结束,时雨意一回到家就立刻冲进浴室,狠狠地洗了个澡,然后泡在洒满精油的浴缸里,第一时间给自己的闺蜜打电话,大肆吐槽今天的遭遇。
“我真是服了时清欢,你说她喜欢什么不好,非要喜欢那种又脏又臭的地方!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我居然亲手摸了奶牛的……”
话音未落,浴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墨北书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走了进来。
时雨意吓了一跳,手一抖,赶紧挂断了电话。
“我就是来给你送杯牛奶,你们继续聊。”
墨北书神色如常地将牛奶放到旁边的小桌上。
正当他要转身离开时,一只湿漉漉的、白皙的手忽然从水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北书,陪我一起洗吧。”时雨意说着,用指尖故意在他的掌心里轻轻挠了挠。
墨北书墨色的眼眸微不可察地沉了沉,“你确定?”
时雨意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眼神妩媚。
自从她嫁给墨北书,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只要他忽然提起某件她毫不知情的事情,她就会立刻用这种方式来转移他的注意力,掩盖自己的心虚。
而现在,她需要立刻确定,墨北书刚才到底有没有听到她打电话的内容。
墨北书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下一秒,他竟然真的俯下身,将浑身湿透的时雨意从浴缸里一把打横抱了出来,温热的呼吸夹杂着潮湿的水汽,漫过她的耳畔:“浴缸太小了,施展不开。”
时雨意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霞,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他没有拒绝,看来,他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
两天后,墨北书独自一人前往医院进行眼部复查。
主治医生见他一个人过来,显得有些惊讶。
“墨总今天怎么是一个人来的?时小姐没有陪您吗?”
毕竟在过去那漫长的三年里,墨北书每一次来医院复查眼睛,“时雨意”都雷打不动地陪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这还是她第一次缺席。
来源:coco故事集